突然间井然有序的队伍骚动起来,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朝他们走来的两个身穿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身上,其中一个娇小秀气,另一个高大俊美,走在一起倒挺般配养眼的。外门弟子们先是露出惊异之色,之后却又露出一丝了然,仿佛知道他们所来的目的一样。
外门的管事弟子赵新源对于招待这两位“贵客”显得驾轻就熟,显然他们之前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
“傅师叔,容师叔,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俩给吹来了?”那赵新源是个中年男子,因为资质太差,修炼至今仍还在炼气二层的境界徘徊,他虽话是如此说,心下却了然,一定是为了齐漱云了。
周围那些外门弟子脸上虽挂着敬畏的神色,心里却在窃笑又有好戏可看了,接下来要上演的无非是男男三角恋狗血撕逼大混战,对于这些常年劳作、生活枯燥的外门弟子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改善生活质量的娱乐时段。看热闹的总不嫌事大。
傅均见这群外门弟子的目光的诡异程度不比内门要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有点不耐烦地冷冷问管事弟子道:“齐漱云呢?”
赵新源忙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傅师叔,齐漱云他还没有回来呢。”
“啊?齐师弟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一旁的容清急忙出声道,对齐漱云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赵新源看看容清,又瞅瞅傅均,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容师叔不要急,外门弟子赶不上吃饭的点是常有的事,想必是齐漱云去山上砍柴,走得太远了,一时间赶不回来吧。”
赵新源以前为了讨好容清,曾在容清面前称齐漱云为齐师叔,后来被傅均指着鼻子破口大过:“你说姓齐的是你哪门子的师叔?”从此以后对着两人就一律直呼齐漱云的名字。
而容清听了赵新源的话后,脸上的神情依旧忧虑。
赵新源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识趣地退到了一旁,免得被傅均的怒火与酸气波及到。不过这回傅均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有露出任何怒意与酸气,而是用着平静的口气对容清道:“那就再等等吧。”
容清扫了他一眼,看见他对自己的态度依旧冷淡,不由地将秀气的眉头一蹙,奇怪不已。
小狐狸缩在笼子里,显得没精打采,一方面是因为被傅均被捉了去,另一方面则是它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肚子早饿得咕咕叫,现在被从厨房里散发出来的饭菜香味一刺激,感觉肚子都快饿扁了,忍不住哀叫了一声。
傅均既说要等,赵新源也不敢离开,只得陪在两人身旁,开口说道:“傅师叔,容师叔,既然齐漱云还没有回来,不如就先到在下的住处去歇息一会儿吧。”
容清却摇摇头道:“我到齐师弟那里去等他。”说罢也不跟傅均打招呼,径自朝齐漱云所住的小破屋走去。
赵新源见容清走了,傅均竟然没有跟上去,奇怪不已,心想,太阳真是打东边出来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越发恭敬地陪在傅均身边,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问道:“傅师叔吃过饭了吗?如果没有吃过,不如屈尊在这里用饭吧?”
傅均察觉到了小狐狸望着厨房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念一动,问赵新源道:“厨房里有熟的肉吗?”
赵新源愣了一下,以为傅均要吃,忙点了点头,又拍他的马屁道:“傅师叔捉的这只白狐可真罕见呐,咱们整个太元山上说不定就这么一只呢!”
傅均对他的话只敷衍地一点头,就让他拿些熟食来喂狐狸,小狐狸面对着香喷喷热腾腾的红烧肉口水直流,但是一看到“仇人”傅均,立刻龇了一龇牙,傲娇地将小脑袋高高扬起,一副宁死不吃嗟来之食的不屈姿态。
看得傅均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故意将装有食物的碗拿远一些,说道:“你不要吃就算了,我去喂给看院子的小黑了。”说罢一指远处拴住的大黑狗。
小狐狸看起来像被打击到了,沮丧地垂下了头。
就在此时,忽然旁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傅均听到有人在喊:“来了!来了!齐漱云来了!”声音之中满是兴奋的味道。
傅均不由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条瘦弱的灰色人影扛着两捆柴火慢慢走来,那沉重的柴火将他的背脊压得低低的,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弱小了。傅均抬头望去的时候,齐漱云也听到骚动声抬头张望,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穿越过喧闹的人群无声地交汇在了一起。
傅均微微一愣,随即放松神情,让自己尽量显得从容淡定;而齐漱云则是瞳孔猛地一缩,双眼眯了起来,尽管知道来者不善,却没有露出一丝怯弱的神态,也如傅均注视着他一样直直地注视着他,眼眸深沉,如墨一般化不开,遮盖住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一时间,嘈杂的人群全成了两人的人肉背景,彼此眼中唯有对方的存在。如果用慢镜头来倒放这一段视线交汇的场景,颇有一种异样的命运变化即将发生的错觉。
第十章 :说好的撕逼大战呢?
“齐师弟你终于回来啦!”
一道兴奋的叫声打破了两人的“深情”凝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的容清一个箭步蹿到了齐漱云跟前。
小狐狸这时也见到了齐漱云,兴奋地嗥叫一声,傅均的手一松,它就嗖地一下跑了出去,像狗一样屁颠屁颠地朝对方奔去,嘴里还咬着半块没吞下去的红烧肉。
“小狐狸!”
齐漱云深沉的眸子猛然间一亮,犹如拨云见雾般,在看见狐狸的一瞬,从眼底流露出一抹衷心的笑容来,一把抱住朝他纵来的小白狐。小狐狸不断地朝他摇尾晃耳,只差凑过去舔他一脸口水了。
容清看到齐漱云对待狐狸的态度比对待自己要热情多了,气得愤愤地一跺脚,暗道自己难道还比不上一只畜生吗?
看到三位主角终于都聚齐在一起,外门的弟子们甚至顾不上吃饭,纷纷捧着饭碗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准备看戏来下饭。
齐漱云抱起小狐狸,视线在容清身上扫了一眼,猛地抬头落在了朝他走近的傅均身上,他站着没有动,眼底却透出深深的忌惮之色,将怀里的小狐狸抱紧几分,一言不发地望着傅均。
容清觉得是该自己出场了,忙一个箭步冲到傅均身前,挡在他俩中间,仰起头用着警告的口吻对傅均说道:“傅师兄你说过要把狐狸还给齐师弟的,你可千万不要言而无信。”
傅均微一挑眉,笑道:“我说到做到。”说罢撇下容清,径自走到齐漱云跟前。
在这一瞬间,围观的弟子们都睁大了眼睛,想要知道这回的傅均将要怎样对付齐漱云,是像上上一回那样光打嘴仗骂街呢?还是像上一回那样直接和齐漱云干架(指傅均被妖兽袭击那回)呢?
然而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面对着这个往昔的“情敌”,傅均脸上仍旧没有丝毫的狰狞和戾气,依旧保持着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甚至说话的口吻也要比之前更加温柔。
只听他对齐漱云道:“齐师弟,我当初并不知道这只白狐是有主的,后来经容师弟的提醒,我才知道狐狸是你的。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请齐师弟原谅我这鲁莽的行为。”
这段话他已经事先在心里念诵了好几遍,此时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说得很流畅,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和这段话配合好,给人一种真挚诚恳的感觉。说实话,傅均觉得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很有当影帝的潜质。
容清微张着嘴巴,错愕地看着傅均,心里想着:“他竟然肯向齐漱云低头,难道他真得把脑袋给摔坏了?”
傅均看到自己话音落下,齐漱云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态,肯定他在分析自己为何会突然向他示弱,说不定还在脑补自己这一系列行为是否出于真心,背后是否隐藏着一个要对付他的惊天阴谋?
其实不光是当事人齐漱云,就连围观群众都纷纷表示他们也是相当纠结,就为何一向飞扬跋扈的小霸王会突然间向自己的死敌赔礼道歉这一诡异事件互相之间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与会人员各抒己见,纷纷从自身角度来对这一诡异现象进行了解读。
众人各种各样的反应和窃窃私语让傅均真是既好气又好笑,他真想仰天大笑三声,自己只是想“洗心革面”,做一个好人而已,真得有这么难吗?
看到大家反应都这么激烈,傅均也就把想要和齐漱云和好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免得把自己的老底漏得太彻底。看到齐漱云仍还直直地看着他,眼光闪烁,只觉得他这个呆呆的模样不光少见还挺好玩的,忍不住莞尔一笑。
哪知他这一笑,齐漱云便像见鬼了一样,愈发直勾勾地盯着他,在外人眼里,好像是齐漱云被傅均微笑的魅力所折服,拜倒在了他的道袍下,其实是齐漱云在思考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傅均,他总觉得傅均一个粗鄙的莽夫,既不会把表面功夫做得这么好,也不会笑得这么有内涵。
难道他真得摔坏了脑袋变聪明了,懂得内敛含蓄了?傅均对他说的鬼话他大概只会信两成,如果撇去昨天晚上在凝碧崖的山洞口出现的人不是他,那么他确实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过小白狐,错抓当然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有趣的是,他竟然会跑到外门弟子,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自己所待的地方来抓狐狸;更加讽刺的是,他明明听到自己说的话,竟然二话不说就溜了,那副心虚的无赖嘴脸明显是意识到了狐狸确实是自己的。
齐漱云猜测,傅均即使不知道小狐狸的存在,也必定是一大清早来找自己麻烦的,只是找不到自己,无意间发现了小狐狸所以想要抓走它,而他后来也必定是禁不住容清的恳求所以才打算将狐狸还给自己。不过他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低头,肯为容清做到这个份上,自己还真该称赞他是个痴情的情种。
一想到,齐漱云嘴角边便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那丝浅淡的笑容宛如昙花一现,倏忽便消失不见了。他其实真得很想对傅均说,鄙人真得没有插足你俩关系的想法,你们两个就相亲相爱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傅师兄,你说的是真心话?”
一旁的容清终于忍不住出声,再度打断了傅均和齐漱云的“深情”对望。
傅均点点头,想起齐漱云虽然得到了那个金手指,但是在刚刚起步阶段,实力较为薄弱,为了避免让其他人觊觎他的灵狐,略一思忖,发话道:“齐师弟你可看清楚了,我已经把狐狸还给你了,以后你的狐狸被别人抓去,可别诬赖到我的头上。而且……”
他忽然停顿住,拉长声调,似笑非笑地扫了一圈正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俩的围观群众,那些弟子冷不防被他阴测测的目光扫到,拉长的脖子立刻缩了回去,宛如菜地里被割掉的一茬茬韭菜。
“而且要是让我知道,如果谁敢偷走狐狸诬赖到我头上的话,呵呵,我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警告的语气配合着阴测测的微笑,效果显着,让在场的很多弟子都悄悄打消了抓狐狸的念头。
齐漱云似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颇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疑惑更浓,而这个时候傅均已经重新转过头来看着他。两人互相注视着,隐隐似有什么情绪流转其中,僵持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里面的蹊跷。围观群众疑惑道,难道这回既不吵架也不打架,而是想用眼神来杀死对方?
容清则在一旁担忧地望着明显比傅均矮了一个头的齐漱云,傅均高大的身形愈发衬得齐漱云瘦弱矮小,两人若是争执起来,只会让齐漱云吃亏,心里苦恼着:“你们实在不该再因为我而起冲突。”幸好他只是在心里面想想,没有说出来,不然傅均听了一定会当场吐血的。
傅均见任务达成,也不指望阴沉的齐漱云会对他说什么好话,围观弟子的诡异目光让他不想再多停留一刻,因此开腔道:“齐师弟,容师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顿了一顿,似想起什么,大有深意地看了齐漱云一眼,补充道:“齐师弟你记住,这只狐狸是公的。”言下之意是说,你丫就别指望能够养成美少女了。
容清还没反应过来,傅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他有些呆呆道:“怎么,怎么他真得说走就走了?”
齐漱云也没有想到傅均这么干净利索地就离开了,而且反常地撇下容清,没有将其拉走,神色复杂地看了容清一眼但没有说话。
正主已经走了,自然是没戏可看了,而围观群众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也就一哄而散了。容清想帮齐漱云将柴火搬到厨房里,被其婉言拒绝了,容清本来就因为傅均竟然冷淡他而有点生气,现在见齐漱云也是一样的德行——虽然齐漱云以前也是这么对他的,心中愈加不快,对齐漱云勉强一笑道:“齐师弟既然用不着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容清走后,齐漱云端着一碗红烧肉从厨房里走出——是管事弟子赵新源硬塞给他的,说是傅均吩咐他留给小狐狸吃的,齐漱云欲要拒绝,小白狐并没有吃饱,此时依旧对着那碗红烧肉口水直流,看到齐漱云的目光朝它扫来,它很通人性地赶忙收起垂涎的样子,耷拉着耳朵,歪着头看着齐漱云,那副样子仿佛在说:“其实我不吃也是没关系的。”
齐漱云看了它一眼,沉默着将红烧肉接了过来,却不直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而是转身走到看院子的大黑狗旁边,小狐狸没有见过狗的模样,颇为好奇地在边上纵来跳去,不住地打量着它。大黑狗倒是颇为尽职,看见有其他动物出现,就大声吠叫起来,把小狐狸吓了一跳,赶忙跑回齐漱云身后躲起来。
齐漱云拿起一块肉扔到黑狗面前,那狗一嗅到肉香,一口就吞了下去,随即也不叫唤了,紧盯着齐漱云手中的饭碗。齐漱云面无表情地看了黑狗一会儿,确认它没事,就带着小狐狸转身走了。黑狗颇为受伤地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
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齐漱云抱起小狐狸左看右看,一面低声问它道:“小狐狸你有没有受伤?傅均他有没有虐待你?”
小狐狸甩了几下尾巴,突然间拿前爪捂住脑袋直往齐漱云的怀里钻去,如果它能说话,齐漱云一定会听见它的控诉:“那个混蛋偷看我的屁股!”
齐漱云想起傅均临走前说的话,忽然问它道:“小狐狸你是公的吗?”
小狐狸状似委屈地点点头。
齐漱云将红烧肉放到椅子上,方便小狐狸跳上去吃,他自己呢则就着已经冷掉的剩菜剩饭吃起来,一面思考这半天以来发生的事,不光是傅均归还狐狸一事,还有玉玦当中的神秘老者以及他传给他的功法。
楚姓老者本来以为齐漱云根骨差,悟性也就一般,打算尽量详细地向他讲解功法,哪里知道这个少年的悟性却是相当地好,而且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只需要将口诀说上一遍,对方就能记在心中;他只需将文字讲解一遍,对方不光就能牢牢记住,甚至还能承前启后,融会贯通,当真是聪明异常。
到了最后,楚姓老者不得不感慨,如果不是齐漱云的根骨太差,以他绝高的悟性,假以时日,必行能够有所大成。不过从现在开始修炼“化归大法”也不晚,如果对方肯杀人就更好了,用不着多久就能够一跃而至筑基期,那时离他的期望就又近了一步。思及此,老者忽然发出了一声阴森的诡笑。
齐漱云这一上午除了打柴外,就是聆听老者传授功法,他怕别人来打搅就故意走到偏僻的地方,因此中午回来得晚了,哪里知道傅均和容清正等着他,本来以为傅均是要像以前一样发难,哪里知道他扔下三言两语就离开了,还把狐狸还给了自己。
就在他深思傅均的诡异行为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低头一看,是小狐狸正在咬他的衣摆,仿佛想引起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