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又害怕了？”卫炽调笑道，他半步也没有往前迈，他在等着叶晨走回来。

“谁害怕了！”叶晨逞强道，“我只是不知道冥婚要在教堂举行而已，别用你的脑袋来猜测我！”

“是，遵命！”卫炽双臂展开像是在等待叶晨的投怀送抱，“老婆~~哦！不对！要冥婚之后才能这么叫，现在还是叶晨。”

叶晨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走到卫炽面前，声音冷冷的，“去哪？”

“当然是教堂啦！今天咱俩结婚！”卫炽说着作势在叶晨脸上印上一吻，“早知道昨天在泥滩把他们都请来，还能热闹。”

叶晨抬抬眼皮，他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走吧！磨叽什么呢！”

“看来你很心急啊！咱们飘去啊！呦吼~~”看着卫炽飘起的身体，叶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112.

“你愿意娶叶晨为你的妻子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

“你愿意嫁给卫炽，让他成为你的丈夫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当一个穿着黑色大袍子，留着一头梳理整齐的白发，满脸慈祥的幽魂牧师笑脸盈盈的问着叶晨这个问题的时候，叶晨才猛然醒悟，自己被算计了。

‘不！’叶晨在心里大叫着，这不是算计，这根本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叶晨短短十来年的生命中，最大的挫败感从心底由然而生。他侧脸看看卫炽，卫炽正在满脸充满期待的看着他，这是一张很搞笑的表情，因为卫炽从来没有这样过，叶晨心里愤愤不平，他很鄙视卫炽，他想卫炽这种人，人前假惺惺的姿态真是演技高超，他那眼含希望的面具背后是一张冷嘲热讽的面孔吧！

“亲爱的，难道你反悔了？”幽怨的声音传来，卫炽哀愁的看着牧师以及在教堂围观的各位幽魂，叶晨有点顶不住这样大规模的围观，他尴尬的四下看看，众幽魂或者讪笑或者好奇或者面无表情，但是大家都一致的看着他，叶晨抿着嘴唇，看着卫炽的脸他真想给他一巴掌。

“如果~~如果太勉强的话，咱们就走吧！”哀怨的声音又来了，叶晨狠狠的瞪着卫炽，但是卫炽这家伙好像在叶晨面前越来越没皮没脸了，他悄悄挑了下眉毛，那挑衅的神情一闪而逝。

叶晨伸出大拇指，“演得好！演得真好！”

“亲爱的，你夸奖了。”卫炽洋洋自得，他对着牧师挤挤眼睛。

和蔼可亲的牧师轻声咳嗽了两声，“你俩还结婚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难道不该想想？”

“要想到后面想去！”叶晨耳边传来一声阴沉的女人声音，叶晨缓缓的转过头，正看到一位左额上有块大伤痕的女人，女人也就三十出头的年岁，额头上的伤口并未结痂或者愈合，它还呈现着破裂时的摸样，上面的血珠好似随时都会掉落一样，女人张张嘴，看起来像是要和卫炽与叶晨大吵一架一般的架势。

“大家都是来结婚的，别动气~~”她身边站着的男人小声的劝着，这男人看起来年龄比女人要大些，梳着背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胸口上插着一把刀，血迹将白色衬衫染得斑斑点点的。

叶晨不明白女人干嘛这么大的火，他尴尬的笑笑，“您好，有事吗？”

“当然有事！你白痴啊！上这来不是结婚难道还给你俩观礼啊！真是的！”女人撇撇嘴，她身边的男人对着叶晨尴尬的笑笑，却见女人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就赶快将视线掉转到了别处，女人指着身边男人的鼻子，“你这死鬼，活着的时候气我，我弄死你了，这死了来结个婚，你都对人家那口子眉来眼去的！你也不想想，也就我，换一个就能把你分尸了！”

男人好脾气的赔笑，“别吃醋，别吃醋，大家都是来结婚的。”

听了几句男人和女人的话，现在叶晨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了，敢情挤在这教堂里的众幽魂，都是来结婚的，他还以为是卫炽弄来让他下不了台的呢！想通了这件事，叶晨再看向众幽魂，果然大家都是一对一对的，“没想到这么多来结冥婚的？”

“你以为就你可以来啊！”女人硬邦邦的说道，“你俩还结不结？不结婚就让开！”

“我就是想想~~”叶晨没有底气的回答道。

“想什么想啊！咱们还有几年啊！大家都是就个伴过日子而已！”

“您说的也是。”叶晨不得不承认女人说的很对，卫炽和他又有多少年？一年一年过去，他会看着卫炽先离开，然后就是他自己，叶晨看向卫炽，想来卫炽算是他这短短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了，反正他也没有结婚，不如就和卫炽凑乎了吧！

叶晨想到此便将身子转到牧师面前，他对牧师笑笑，“麻烦您再问一遍。”

牧师看看卫炽，便轻声的又问了起来，“你愿意嫁给卫炽，让他成为你的丈夫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叶晨微微笑着答道，“我愿意。”

卫炽疑惑的看着叶晨，他没想到叶晨真的会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虽然卫炽很希望听到，但是此时此地，却有一种悲壮之感，这个成为他伴侣的男孩，即将前往另一段路程，而这段旅程的终点，就是他们分手的契结之处。

“从这一刻起，叶晨和卫炽，你们正式成为夫妻了。”牧师微笑着说道，他对着卫炽与叶晨点点头，而后大声喊道，“下一对新人！”

卫炽和叶晨默默的走出教堂，直到站在教堂的门口，叶晨才回头瞧了瞧这教堂，门里面人和幽魂混杂在一起，却和谐的过着彼此的生活，叶晨想若是所有人都有一双幽魂之眼，他们看得到现在的景象，那么又会是怎样的境况呢？

“怎么不说话？”卫炽轻声问道。

叶晨昂着头看着门上的装饰物，“好像应该是你说吧！我做了你老婆，你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就不能让我有自己的秘密？”

“这秘密是关于我的吗？”叶晨将视线对焦在卫炽的脸上，“别瞒我，我知道你没放弃让我复生的念头。”

“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不可能做什么。”卫炽说着蹲下身子，改成他昂着头看着叶晨，“你又为什么会说我愿意？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打消给你找替身的念头吗？你想和我一直困在一起？直到咱俩都魂飞魄散？”

“你的这个理由，我刚才还真没想过，不过现在算是一个理由了。”叶晨说说笑了笑，“好了，我也不问你为什么去海南了，反正我也没去过，就当旅行吧！”

“叶晨~~你为什么不想找替身？”

叶晨转身往前走，好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卫炽追上去，俩人并排走着，他看着叶晨，叶晨却看着前方，过了很久之后，当他们已经走过了十来条街之后，叶晨才轻声的说道，“复生干什么？爸妈和外公都不在了，而你也会不在。”

叶晨说的话卫炽都明白，苟活于另一副躯体，必须去过另一种生活，这会让骄傲的叶晨受不了，但是卫炽却认为另一个道理要比这个更加令自己信服，那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叶晨的感叹卫炽并未回应，因为他不想自己动摇，他不想自己像以前一样自私，那样的话叶晨也会和郑淳一个下场。

他俩的沉默气氛一直持续着，直到第二天上了飞机依然无法改善。卫炽倚靠着一张座椅椅背看着辛翔冬，当然，辛翔冬也早就看到他了，他只是在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罢了。

卫炽用眼角扫了下叶晨的方位，叶晨正在挨个对辛翔冬的朋友，也就是辛乐儿的同学逐个确认，他昨天看过名单，现在主要是熟悉人的长相。

卫炽抬脚往辛翔冬方向走去，他看到辛翔冬抓着杂志的手抖了一下，卫炽嘴角带笑，他一屁股坐到辛翔冬的旁边，身体的轮廓和坐在这座位上的一位老头重重叠叠。

辛翔冬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杂志，但是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他眼睛悄悄的瞟了下卫炽，而后又迅速的将视线调回，他在害怕，身体在克制不颤抖。

卫炽心里鄙视辛翔冬，叶晨刚看到他时可不是这摸样，他也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看幽魂，当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和人的身体重叠时，还悄悄的笑了，当时卫炽没有揭穿他，因为卫炽觉得叶晨这样的反应很好玩。

卫炽脸慢慢的凑近辛翔冬，辛翔冬虽然竭力克制自己的身体，但是身体还是不自觉的往里缩，卫炽扯着笑容，辛翔冬现在连看卫炽一眼都不敢看，他连将杂志翻到下一页的勇气都没有了。

叶晨悄声走了过来，他讪笑，“怎么？昨天才和我结婚，今天就看上别人了？”

“怎么可能呢！”卫炽从座位上坐起来，他抱着胳膊站在走道上，“都对完了？”

“嗯，不过少了一个。”

“看来这个人运气还真好，逃过一劫。”卫炽感叹，这次的海南行就是死亡之旅，辛乐儿那幽魂根本就不可能阻止什么，辛翔冬又懦弱，他连看得到自己的姐姐幽魂这种事都不敢说，那么更别想劝杨旸悬崖勒马了，卫炽又想到自己，他当然也没有兴趣去帮助别人，他来只有一个目的，让辛翔冬让出肉身。

叶晨冷笑道，“卫炽，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我真是替你担心啊！早在杨旸昨天上了飞机的那一刻，他的杀人计划就开始了。”

“你是说没来的那位，已经死了？”

叶晨点点头，他想起杨旸的本子上写着的一行字：唐佳，车祸，10万。

113.

叶晨自从见了杨旸之后，就在想一个问题，他究竟是在为辛乐儿报仇，还是仅仅为了拯救自己？好似很多事情都没有个能够明确的答案，又或者有些事情连当事人都无从知晓。

卫炽和叶晨静静的站在飞机的尾端，辛翔冬和他的同学都坐在飞机仓的中间位置，卫炽幽幽的说，“他们还不知道唐佳已经死了。”

“知道了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叶晨看着三三两两耳语嬉笑的众人，不算辛翔冬，还有五个等死的人。

“其他的人都怎么死？”卫炽好奇的问。

“杨旸的笔记本上规划的是意外，也就是游船在海上出事，翻船之类的，或者直接爆炸，反正是海边，意外这种事稀松平常。”

“不过要是全死了，警察也会怀疑的。”

“就算是死一个，警察也会查一查的，就看杨旸的杀人计划周密不周密了。”

“你现在这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你不是很可怜那些受害者吗？”

“以前我还有点力量也许能帮忙，现在~~”叶晨抬起手看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现在只有旁观的份儿，还是将心态摆正的好。”

“其实你想回到以前也是可以的~~”卫炽斟酌着用词说道，“找替身这种事情~~”卫炽没有说下去，因为叶晨的目光他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叶晨笑了笑，“咱们都不许再说替身这件事了，过来，我给你介绍下即将成为咱们幽魂界一份子的几位，他们之间还是挺有趣的。”叶晨说着往前走去，卫炽只好在后面跟着。

“这位叫侯晓婷，和辛翔冬是同班，她旁边是她男朋友，也是同班的叫马杰。”叶晨站在辛翔冬身边，他手指着侯晓婷说道。

此时，叶晨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情绪，自从成为幽魂之后，叶晨这种欢快的情绪特别多，有时候都能持续一天，只是卫炽会想，这样的情绪是真的快乐，还是叶晨让自己快乐呢？他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如果不快乐就装着很快乐，久而久之就真的快乐了。卫炽可不想叶晨成为这种人，因为在他看来这种人是可悲的。

叶晨身边的辛翔冬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听歌看杂志，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出卖了他，他用一种奇特的眼光偷偷的瞧着叶晨，也许是叶晨的自鸣得意让辛翔冬注意到了，或者是因为卫炽看着叶晨时流露的温柔让辛翔冬觉得好奇了，辛翔冬每看几眼之后又都会瞧瞧卫炽，如果卫炽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注视着他们，他就会接着看叶晨，卫炽自然知道辛翔冬正在看着他们，然而叶晨并不知道辛翔冬有一双幽魂之眼，自然他也就不知道辛翔冬正在偷瞧着自己。

卫炽偏着头，他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辛翔冬，便将全部视线都投给了叶晨，“然后呢？”

“我刚才看见马杰给刘芳发短信，短信内容是我想你，晚上找机会见面。”

“刘芳~~”卫炽看向坐在后一排的三个人，只有一个女生，那么这个女生就是刘芳了吧！“你竟然偷看人家的短信，叶晨，你很无聊啊！”

“本来这次就是来玩的，难道还有什么目的么？”

“你想骗我说什么？”卫炽警惕的问道。

“我说了不问你就不问你，窥探他们不过是为了增加这次旅行的游乐度而已。”叶晨说着耸耸肩，他飘起身子像是浮在水面一样浮在半空，“刘芳旁边的两个男的，一个叫夏林，一个叫吴勇，他们和刘芳是一个班的，他们都和辛乐儿认识是因为他们和辛乐儿一样，都是合唱团的成员。”

“那么，我们的大侦探，你发现他俩有什么问题吗？”

“吴勇喜欢辛乐儿。”

“这推测的根据是？”卫炽抱着双臂看着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的叶晨，叶晨从中间飘到仓尾，又从仓尾飘过来，显然有些卖关子的感觉，卫炽好笑的看着他，“老婆，这都不告诉，也太吝啬了吧！”

“老婆这两个字听着真是刺耳！”叶晨双脚落地，“好吧，告诉你好了，吴勇喜欢辛乐儿是辛乐儿告诉我的，她说死的那天晚上，吴勇向她表白了，不过她没答应就是了。”

“叶晨，我发觉你越来越调皮了，一点没有以前的稳重了！”

叶晨巧笑，他晃着脑袋，“是么？诶！我们去看看驾驶舱，我还没去过呢！”叶晨说罢就跑了过去，卫炽苦笑只好跟上，辛翔冬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去。

“翔冬，看什么呢！”侯晓玲打从刚才就发现辛翔冬有点不对劲，他眼睛游移不定，却没有一个焦点，“难道是不舒服？”

辛翔冬摆摆手，“没事。”

“对了，刚才急着赶飞机也没细问，怎么唐佳不来了？”

“她~~她给我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辛翔冬说的这话是杨旸给他提前编好的理由，当时杨旸满不在乎的说，‘唐佳没来肯定会有人问，这个理由别看简单却能阻止他们的怀疑，反正这群人也是会死在海南，自然没必要为以后发现谎言担心。’只是辛翔冬的心却在承受着煎熬，其实这份煎熬在早上从床上起来就开始了，他拿着电话局促不安，他只需要一通电话告诉唐佳，有人买凶要杀她，但是这通电话却怎么也打不出。

辛翔冬害怕的事情太多了，他害怕唐佳报警，那么势必他会成为警察局的座上客，他也一定会供出杨旸，那时他会怎样，辛翔冬不敢想，他闭上眼睛，脑袋里竟然是自己幻想的唐佳在马路上被车撞死的画面，这画面让他震惊，却也让他更加没有胆量打出这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