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害死叶晨就没人管么？”

“没有。”贝熹说着笑了笑，“所以比起你的包容心和善良，我更觉得我的自私能够让自己活得更好。”

贝熹的话换来了静如的沉默，他并不是认同贝熹的自私，他只是在想叶晨的死究竟该不该全部怪责在死神的头上。

126.

静如再次和贝熹回到天津，他俩先去了那曾经的老房子，原来房子也被卖掉了，新的主人将这里改成了一家小的会计师事务所，静如站在院子中有些失落，摸着石桌想着曾经与叶晨还在这里下棋。

贝熹轻轻的揽过静如的肩膀，“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叶晨葬在哪里了。”

静如侧过脸忧伤的看着贝熹，“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贝熹摇摇头，“咱们去附近的派出所问问，如果他们也不知道，就没人知道了。”静如无奈的叹息着，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本以为去派出所会一无所获，哪知道警察还真的知道，静如这时也才知道连姚栋梁也死了，他心中充满了悲切，那对于死神的怨恨也加强了。

继承了姚栋梁所有遗产的远房亲戚还算是会做人，他买了块墓地给姚栋梁和叶晨，将两人合葬在了一起，静如站在墓园的门口，双手合十，这里其实只是人的躯壳的存放处而已，当人死去肉体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今天还会埋葬于此，其实只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个寄托罢了，若说下来，这里倒是更像是为了活着的人而设立的，为了凭吊曾经的亲情、友情、爱情。

姚栋梁和叶晨的墓碑在墓园靠里面的位置，贝熹和静如走近时，贝熹看到了卫炽，卫炽坐在墓碑的边上仰望着天空，贝熹疑惑，‘叶晨的幽魂怎么不在？难道他是时辰到了，被死神带走了？’

贝熹和静如走到墓前，卫炽侧过脸看向他们，静如并不知道卫炽的存在，他轻轻的蹲下，用手拂开落在墓上面的枯枝落叶，卫炽轻声说道，“谢谢你们来看他。”

贝熹点点头未说话，他并不想在静如面前和卫炽说话，他最近总是希望自己在静如的眼里是普通的，哪怕这种想法多么自欺欺人。

卫炽笑了笑，也许他明白了贝熹的心情，卫炽也不再言语，他静静的看着静如为叶晨念经，看着静如依依不舍的离开，也看到了贝熹在离开前那探究的眼神，但是卫炽什么也不想说，就算是贝熹问，他也不会把叶晨现在在谁的身体中说出来，他希望叶晨和他、和死神的世界从此了断，叶晨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这生活就在辛翔冬的身上重生了。

离开了墓园，下一站是景宁寺，也许是先去看了叶晨，静如心情沉重，所以看起来并不特别的开心，贝熹扯扯静如的袖子，“别难过了，叶晨此时也许已经在轮回了。”

静如笑笑，明明不相信轮回的人，竟然找了这么个借口来安慰他，不过对于贝熹的好心，静如是特别的开怀的。

他俩站在寺庙门口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静如的心此时才开始了激动，他快步跑了进去，有和尚瞧见了他便去通报了方丈，静如与贝熹被引进了内院，以前和静如要好的和尚也都赶了过来。

静如早就不是和尚的打扮，头发也长了，一时之间方丈没敢认他，但静如却并未觉得异常，他还是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方丈大师！静如回来了。”

方丈瞄了眼贝熹，小心的回答道，“回来就好。”

贝熹双手抱胸，一副不耐烦的摸样，“什么回来，就是来看看，一会儿还走呢！早就不是你们寺里的人了。”

寺里的其他和尚一听这话，都有些不高兴，大家都蠢蠢欲动想到把这个抢走他们师弟的贼人擒住，贝熹虽然明白大家讨厌他，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自己虽然道行浅，但是抢了静如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

静如给师兄弟们也行了个礼，“很久没见了，师兄弟们还好么？”

“师弟，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他逼你的？”其中一个师兄问道。

“不是的，身在寺外，总要变通。”静如说着笑了笑，“不过，佛在心中。”

“静如，你开朗了。”方丈不禁说道。

“方丈大师常说只要佛在心中，哪里都可修业，静如总算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静如和贝施主一起生活，也是在修业。”经静如一说，方丈不自觉看向贝熹，果然贝熹的戾气消失了很多，静如也瞄了眼贝熹，“我们一起吃斋，每日早课时贝施主都在听我念经。”

静如的话让贝熹觉得有点丢人，好像是他受制于人一般，但是他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于是只好瘪着嘴表情很酸涩，“咱们还要回去呢！说完了就走吧！”

静如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来交给方丈，“这是静如现在的居处，以后会定期写信回来报平安，方丈大师放心。”

方丈拿过纸条叹了口气，虽然他明白静如这么做是对的，但是想到自己寺里的和尚每日要陪伴妖精，方丈心里就难过，不过他又安慰自己，若是静如能制止贝熹的杀戮，也是功德一件，他此时既不能阻止，但是也不想推波助澜，方丈只好点点头，“万事小心。”

从天津到北京的路是非常方便的，贝熹和静如坐在城际列车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静如喃喃自语，“以后还能回去看看吗？”

“准你三个月回去看一次。”假寐的贝熹回答道。

静如的脸上溢上笑容，“贝熹，谢谢你。”

贝熹睁开眼睛，静如正看着自己，贝熹很想按住他的脑袋亲吻他，但是贝熹却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卫炽，卫炽扯了下嘴角充当笑容，“有事要你谈谈。”

贝熹若无其事的拍拍静如的肩膀，“我去个厕所。”说罢他就往厕所那边走去，而卫炽则跟了上去。

进了厕所贝熹直接问道，“什么事情？”

“荆棘石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想重新培育沼泽幽兰？”贝熹不置信的问道，“你不是无欲无求吗？要去忘川做什么？”

“我是在帮别人培育。”

“谁？”

“死神。”

“死神？”贝熹陷入沉思，死神为什么要去忘川？她可不是需要真元的人吧！贝熹警惕的看着卫炽，“别用死神来敷衍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至于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要和你说，贝熹，好容易得来的感情不容易，别弄丢了。”

卫炽的话让贝熹想到了静如，贝熹想到如果自己有千年道行，那么就能很容易帮静如再找个身体，也许还能找个小狐妖的身体，那么他们两个可以在一起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要去忘川，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告诉你当年的荆棘石是从哪里拿来的，否则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这就是你的决定？”卫炽问道。

“是。”贝熹挑挑眉毛，“你可以去和死神说，看她是不是同意。”贝熹后一句话完全是在揶揄卫炽，他以为卫炽是有什么私人的目的，比如卫炽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淡泊，也许他是要去忘川找自己的真身，也许他和某个妖精做了交易，反正贝熹是不会相信是死神要去忘川的。

卫炽点点头，“贝熹，我高看了你，果然你还是贝熹，你会为了今天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卫炽说着悄然远去，只留下贝熹在默默的回味着他的这句话。

回到了座位，静如把手边的水递给他，“咱们下火车之后直接去超市吧！家里的卫生纸和茶叶都没了。”

“好啊！”贝熹说着接过了水，他想到刚才自己的心境，以前想去忘川是为了自己，但是现在想得到真元却是为了静如，贝熹并不想和卫炽来解释这样的自己，这份感情他只需要向自己交代便可以了。

城际列车以高速行驶着，拉近了两地之间的距离也让两个城市之间结合的更加紧密，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静如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就进了厨房，贝熹站在厨房的窗前看着他，静如的侧脸映在玻璃上，‘家’这个字在贝熹的心中不断的扩大泛起金光。

卫炽在这时又出现了，他抱着双臂和贝熹并排而立，“值得吗？”

“什么？”

“现在多好，为什么非要去忘川？”

“别说我，你不是也非要去！”

“你还是不信我啊！我说了是死神去，并不是我，咱们争强斗狠这些年了，小时候也曾并肩作战，大了倒是变成了尔虞我诈的摸样，还真是讽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你说实话。”卫炽说着站到了贝熹的跟前，“真的是死神要去忘川，但是做什么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么你为什么要帮他？”

卫炽苦涩的笑了，“这只是交易，我用沼泽幽兰换了叶晨的重生。”

“难怪我看不见叶晨，原来他找到了替身，我以为他不会离开你的。”

“是我设计了他。”卫炽说着深吸口气，“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叶晨在哪的，他从重生之日起就和咱们这些人都彻底了断了。”

卫炽的话让贝熹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看向还在厨房忙碌的静如，“既然你用沼泽幽兰换了一次重生，那么我也要找死神要一次重生，我要静如重生为一只狐妖。”贝熹说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卫炽，“去告诉死神，这也是交易。”

127.

贝熹、卫炽、死神三个人在夜幕中相对而立，静如已经睡下了，午夜梦回中他并不知道贝熹正在做着一件怎样的事情，当然这件事若是让他知道了定会极力反对，但是贝熹却铁了心，他是完美主义者，他喜欢静如，但是对于他残缺的身体却一直耿耿于怀，也许会有人说这并不是真爱，但是真爱却又是何种模样？贝熹才不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他需要一具拥有完好身体的静如，最好这具身体和他一样，能够拥有长久的寿命。

死神的脸庞在黑暗中并不真切，其实是他们三个人在对方的眼中都是黑暗的，只有一个大略的轮廓其实是谈论这种事情必备的条件之一，“卫炽说你提出了一个交易。”

“是。”贝熹回答着。

“哈！还真是奇特，难道妖狐都变异了？一个个为了感情竟然做这种交易！一个帮着培育沼泽幽兰，一个愿意提供荆棘石。”死神的声音充满了嘲弄和鄙视，“但是，要一只妖狐的身体，我可是没这个能力。”

“既然没这个能力，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贝熹声音轻飘飘的，“看来你们只能自己去找荆棘石了，慢走，不送了。”

“等等！”死神叫住贝熹，“我是没有这个能力，但是若是到了忘川~~”死神欲言又止，她在吊贝熹的胃口，“你说会发生什么？”

“说来听听。”贝熹瞄了眼卫炽，卫炽一直站在边上一句话也不说，贝熹在衡量卫炽究竟是保持中立，还是站在死神一边，这次的交易是真的，还是仅仅是一场陷阱？

“忘川有很多亡魂妖的真身，你去了随便找一具回来不就可以了！”

“哼！去忘川找！我何必非要这么麻烦！只要我世界各地多走走，自然能找到一只妖狐！忘川！别想哄我！”

“但是你那小和尚是人，要在妖狐的身体里重生，你有这个本事吗？找到了一只笨妖狐又能怎样？没有我的帮助你只能是徒劳！”

“去了忘川就能保证给我一具妖狐的身体吗？那身体就能保证能够让静如附身吗？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过河拆桥？就像是你对叶晨那样。”贝熹牢牢的盯着死神，想从她身上瞧出这件事的点点端倪，但是死神却好似滴水不漏，这让贝熹心里焦急起来。

“妖狐不是最喜欢赌博的吗？大到可以赌生赌死，怎么？现在竟然怕了？”

“哼！我并不是怕，我只是不信你！你自问，你何时能够让人相信了？死神，你从来没有信守诺言过！却又让别人信你，谈何容易！”

“说我的时候也不妨自问下自己，妖狐又如何让人信任？”死神冷冷的回应道。

“所以，我们现在到了一个僵局，因为我们不信任彼此。”贝熹说着摊摊手，“看来没辙了？”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一直不出声的卫炽忽然开口说话，“给我找一个人的身体，附身之后，贝熹你带我去找荆棘石，回来我培育沼泽幽兰，种在自己的身上，到了忘川拿到了妖狐的身体给了贝熹再带死神去忘川。”

卫炽的话让死神和贝熹同时看向他，死神探究的眼神袭来，“你有什么目的？”

“呵呵~~我竟然忘了你们也不信我来着！”卫炽笑着，“目的没有，只是希望把我的部分完成而已，也算是帮帮你们！你们达到了彼此的目的之后，死神就可以杀了我，再将我的魂魄毁灭，之后咱们就互不相欠了。”

贝熹也瞧着卫炽，他心中也在掂量，“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然后你们继续互相仇视，我无所谓，过几年我就会消失的。”卫炽凉凉的说道，他说完后跑到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坐下，一只手的手肘撑着石桌，下巴搭在这只手的手掌上，静静的看着贝熹与死神，等待着他俩的决定。

其实这僵局也只能以卫炽说的这种方式结束，只是贝熹和死神都不放心卫炽，卫炽的聪明与狡猾他俩都领教过，但是若是没有卫炽，沼泽幽兰又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附身？”过了半晌死神在思量了好久之后终于说话了，她说完后瞄了眼贝熹，见贝熹不语知道这贝熹也默认了卫炽的建议。

“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健康就可以了，我想没有个好身体也不可能拿得到荆棘石吧！”

“那倒是。”贝熹说着转身往屋里走，“附身之后来找我，我带你去找荆棘石。”

房门在身后轻轻的关上，直到这时候贝熹才深深的吐了口气，和死神谈交易必须时时注意，稍有不慎也许就会被算计了。

“嗯？你怎么站在门口？”静如的声音传来，他揉着眼睛看着门口，贝熹的脸被月光映衬着，一半昏一半暗，“出去了？”

“嗯，去厕所了。”贝熹说着脱去衣服走到床边躺倒在床上，随手把静如拉入怀中，“倒是你，怎么醒了？”贝熹不希望静如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件事若是和静如说，绝对会戛然而止的。

“忽然就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静如回答着。

贝熹把静如搂得更紧，嘴唇贴在他的耳际，“我明天想吃你包的豆包。”

“豆包？嗯~~那早晨要去买红豆啊！”

“那就去买呗！”贝熹说着在静如的耳边印上一吻，“现在睡觉，早晨起来咱们一起去早市。”

“嗯~~”夜再次悄然流逝，死神和卫炽早就离开了，贝熹虽然让静如睡觉，自己却了无睡意，这就是一个赌注，以前他赌生赌死从来不害怕，但是自从有了静如在身边，贝熹就害怕死亡了，而死亡一旦变成了心中的恐惧，人也就有了弱点。

“你究竟存着怎样的心？”走在漆黑的路上，死神如此问着卫炽，卫炽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停住，将身子倚靠在路灯的灯杆上，笑了下但是并不言语，死神冷冷的瞧着他，“难道这也是你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