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好古怪，为什么你好久没去医院了，死神也不来找你？”卫炽的话让叶晨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不想对卫炽说太多谎话，但是最近却只剩下谎话可以说，“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过了很久叶晨呢喃出这话，卫炽也并没有再说什么，他搭在叶晨身上的手轻轻的拿下去，缓缓的坐起身，飘忽着离开了卧室，叶晨睁着眼睛看卫炽离开，他很好奇这些日子卫炽究竟去做什么，但是他却一次也没有问过。

天气越来越热了，这间屋子的人倒是相处和睦，静如的脑袋上长出了头发，他本想剃掉却被贝熹阻止，静如偶尔会害怕，因为他发觉有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要回寺里这件事，贝熹没有再杀人，他除了对静如偶尔的亲亲摸摸以及指手画脚之外，并没有什么静如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静如就在这样的生活中渐渐的被同化。

叶晨托着下巴透过学校教室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已经到了夏初，天空也变得蓝了很多，讲台上老师讲了什么也并不能完全进到叶晨的耳中，他脑海里都是死神和沼泽幽兰，心在这长时间的等待中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叶晨~~叶晨~”老师叫着走了神的叶晨，他茫然的站起身看着老师，“坐下吧！上课要注意精神！”

“哦。”叶晨又坐回到了座位上，他暗自深吸两口气，离着小学的毕业考试越来越近了，如果被死神影响，他想自己一定考不好，略微定了定心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讲台上。

上午的课就这样悄然而过，中午吃了午饭叶晨就趴在桌子上午休，今天他觉得自己特别不舒服，心口闷闷的。

将脸埋进双臂之间，叶晨闭上眼睛，一阵黑暗随之袭来，叶晨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在叫着叶晨的名字，一开始那声音模糊，但是渐渐的声音明朗起来，叶晨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了，叫他的人是死神。

笼罩在身边的灰暗雾气在叶晨猜出了那声音是死神之后瞬间消弱，就像是被一阵大风顷刻吹散一样，叶晨看到站在了他面前的死神，死神阴冷的笑，“叶晨，带我去忘川。”

这一切都不是梦，他只是灵魂出窍，叶晨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他双手紧握成拳，虽然很不服气，虽然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死神的阴谋，但是叶晨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已经和死神做了这个交易，他必须遵守。

“我该怎么去？”叶晨不禁问道，他呆愣在当场，虽然他是沼泽幽兰的寄主，但是却并不知道去忘川的方法。

“随着寄生在你身上的沼泽幽兰走，它会带你去的。”死神说道。

叶晨低头扯开衣领看去，那胸口的红痣早已裂开，枝蔓已经在慢慢的侵占他的身体了，红色的大花朵好似在和他说话，但是叶晨却不能理解它在说什么。

“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死神的声音传入耳畔，叶晨听命闭上双眼，他静静的用心感受，他仿佛能感觉到枝蔓在他的身上攀爬，那些枝叶掠过皮肤时的摩擦，还有花蕊轻柔的抚慰，双脚轻轻的向前，目的地就是忘川，随着忘川的引路花，向着那里奔进。

耳边有风，这风好似带着些血腥气味，吹在身上黏糊糊的，叶晨轻轻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灰暗的天以及暗绿色的草坪，叶晨心里一惊，这里他来过，就在前些天的梦中，原来那也并不是梦！

“这就是忘川？”死神的声音出现在叶晨的身后，叶晨转身，他看到了死神那激动的眼睛。

死神放开抓着叶晨肩膀的手臂，她往前走了两步，叶晨静静的看着他，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死神又往前走了两步，脚边是一个大水坑，水坑里好像漂着什么东西，死神瞥了一眼轻声对叶晨说道，“过来看这个。”

叶晨走过去，他看清了水坑里的东西，那是一具人的尸体，他背朝上看不到长相，叶晨皱眉，“死人？”

“不是死人，是亡魂妖的真身。”死神冷冷的说道，她望向这一望无垠的忘川地，深深的吸了口气，“多少妖精想来这里，就是为了每个真身里蕴藏着的真元。”

原来这就是真元！叶晨在心里暗想，原来这就是以前卫炽让郑淳来偷的东西。

“我们继续往前！”死神说着继续往前，叶晨皱眉，他不清楚死神到底来这里干什么，但是显然死神对真元并不感兴趣。

“你到底要来做什么？”叶晨不禁问道。

“你跟着就行，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叶晨无语，只好随着死神继续向前，脚踩在泥泞的草地上，随时都要注意漂浮着亡魂妖的水坑，叶晨看看远方的天际，好似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死神的红色裙摆沾染上了污泥，也有很多吸血的白色蠕虫挂在裙子上，叶晨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他觉得今天死神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出。

就这样茫然走着，叶晨觉得好似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叶晨双手扎着腰，他望向远方，和之前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

叶晨喘着粗气，死神的裙摆已经湿了大半，但是她还是一直不减速度，“死神！能歇会吗？”

死神回了下头，她眼睛血红，“不行！继续走！”死神撂下这话便继续往前。

叶晨叹了口气，他比较无奈，但是又没法违抗死神，他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耳边却传来一声如蚊子一样的细弱的声音，“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叶晨一愣，他侧转身并没有发现什么人，脑子忽然想到之前来时和他说话的风，刚要张口就听到耳边又传来声音，“别出声，我不想让她发现我。”

叶晨想问为什么，但是死神就在他几步之前，又有风说不让他说话，叶晨只好等着洗耳恭听。

“你把她带走！我讨厌她！”风小声说道。

‘我要怎么把她带走啊！说得倒是轻松！’叶晨在心里嘀咕着，他看了眼继续前行的死神，故意放慢脚步，离了大概有十来米的时候，叶晨轻声说道，“是她逼我来的，我管不了她。”

“叶晨！你在和谁说话！”死神忽然停住脚步，她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叶晨。

“和你啊！”叶晨扯谎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经过了这几个小时的折腾，死神也好似累了，她大大的舒了口气，“找人！”

“找谁？”叶晨小心翼翼的问道。

死神看着叶晨，她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秘密，她看了眼叶晨的脸，警惕的问道，“你刚才真的是和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叶晨反问道。

死神冷冷的环顾四周，她的声音透着阴险之气，“这里当然还有别人，要不是有人，我为什么来这里？”

“你到底要找谁啊！我想回去！”叶晨提高了声调，“我不想和你乱走了！”

“你上次来忘川的时候，见了谁？”

“谁也没见到。”

“是么？”死神往叶晨的跟前走，她脸上的表情特别的僵硬，像是在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她嘴角微微抽动，“让他出来！让他们出来！”

“你在说什么？”叶晨装着什么也听不懂，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风是认识死神的，而死神要找的是不是就是风呢？

死神冷冷的盯着叶晨，而后她忽然发狂似地大吼，“出来！你们都出来！都出来！”

叶晨愣了，他所认识的死神从来都是冷酷可怕的，什么时候这样过，叶晨静静的看着，耳边已经没有风的声音了。

死神的那句‘出来！’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那嘶吼的气力让她有些喘息，死神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的头发在这快三个小时中有些乱了，她慌张的拢了拢头发，眼睛死死的盯着叶晨，“把他们叫出来！”

“你让我叫谁？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叶晨还在嘴硬，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管闲事！不要管闲事！这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时，让叶晨自己也愣了，这话是以前卫炽经常规劝自己的，卫炽总是说，若是没本事就别管闲事。

死神一把抓住叶晨的衣领，她可没有闲情逸致容叶晨想其他的，死神提起叶晨，恶狠狠的话语从嘴里迸发出来，“快告诉我怎么找到他们！”

叶晨紧抿着唇，风已经无影无踪了，他并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102.

叶晨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他看向四周，发现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姚栋梁和刘宝玲担忧的看着他，他又看向病房中的窗边，窗边没有卫炽的影子。

见叶晨醒了，姚栋梁摸摸叶晨的额头，“怎么样？还好吗？”

“头疼。”叶晨回答着。

刘宝玲在边上也跟着担忧，“你昏迷了一下午了，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

叶晨在脑海中默默回忆，他只记得死神的逼问，后来的事情他都完全记不起了，叶晨摇摇脑袋，“不知道，我就记得我趴在桌子上睡觉。”

姚栋梁轻轻的点点头，“没关系，咱们明天做一个全身的检查，不过你今晚只能在医院住了。”

“嗯。”叶晨看向刘宝玲，“阿姨，您带外公回去吧！”

“外公留下陪你！”姚栋梁接口说道。

“您年纪大了，明天早上再来。”叶晨安慰道。

“是呀，听孩子的吧！您在这儿叶晨也睡不好。”刘宝玲也劝道。

姚栋梁想了想，又摸摸叶晨的额头，“好，我先回去，早上再来。”

叶晨笑笑，“好。”

姚栋梁走之前在医院门口的小餐馆买了些饭菜给叶晨，看着叶晨吃完之后，他才和刘宝玲离开的，叶晨望着窗外，单人病房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安静了。

百无聊赖的躺着，大概八点钟左右，静如和贝熹来了，但是却还是没有卫炽，贝熹一进房间就坐到了椅子上，指着叶晨对静如说道，“看吧！一会儿就回去！”

静如坐到叶晨的床边，叶晨看看毫无探病诚意的贝熹有些明了了，他对静如笑笑，“其实不是什么大病，不用特意过来看我。”

“听姚教授说，昏迷了一下午，你得了什么病了？”静如关切的问道。

“不知道，外公说明天给我做全身检查。”

“哦！”静如看到床边小桌上的水杯，里面还有半杯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不用了，我不渴。”叶晨笑，“我今天不回家，没人和你玩棋了，呵呵~”

“那就早点睡！”贝熹冰冷的话忽然传了过来，他看看手腕上的表，“行了，人也见过了，走吧！”

“可是才刚来~~”静如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贝熹蹦着的脸，最近这一个星期，贝熹想到了一个新方法来言周教静如，只要静如反抗他，贝熹就把他的义肢拔掉藏起来，静如虽然很生气，但是却对贝熹的新方法束手无策。

“没事，你回去吧！”叶晨才不愿意和贝熹有正面冲突呢，他也不想静如回家后被贝熹虐待。

“好，那我明天来看你。”静如不高兴的嘟囔着，贝熹已经站起了身，静如也磨磨唧唧的站起来。

叶晨向他俩挥手，贝熹手臂一把揽过静如的肩膀，“为什么不问卫炽怎么没来？”

叶晨抿嘴笑了笑，“你想说就说。”

“他没在，早上你上学去他就跑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贝熹说着挑挑眉毛，“是不是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没有，反倒清净了。”叶晨说着将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些，“你们走吧，我要睡觉了。”

叶晨转过脸去，他听到关门声响起，病房里又回复了安静，叶晨轻轻的回过头，房门紧闭着。

再次进入梦境，或者说再次灵魂出窍，这次身边没有被迷雾包围，叶晨只看到了愤怒的死神，死神阴沉着脸，叶晨走向她，“还要去忘川？”

“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他们？”死神不耐烦的问道。

“他们到底是谁？都长什么样子？”叶晨回问道。

“他们~~”死神沉思了片刻，她的思绪缓缓的向前推进，那封闭着的记忆之锁被打开，许多的回忆就像是洪水一般顷刻间泄流而下，死神的眼神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她的声音也柔和的多了，“他们一共是五个人，两个老人家都是花白的头发，慈眉善目，两个孩子，女孩已经十八岁了，男孩只有七岁，中年人~~”死神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她咽了口唾沫，“中年男人总是喜欢把头发梳理得特别的整齐，他性格就是一丝不苟的性格，最爱的就是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他~~”死神瞥了一眼叶晨，见叶晨正奇怪的看着她，死神轻声咳嗽了两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看到？”

“没有。”叶晨想风只是声音，他并不是死神要找的人，想到忘川的环境叶晨又有些疑惑，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啊！“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在忘川？咱们上次也去了，一个人都没有。”

“不，我肯定他们在忘川，也许他们只是不想见我。”死神又瞪向叶晨，“所以，这次你去！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我想见他们！”

“你找他们做什么？”说了半天死神也没说出最终的目的，叶晨觉得这件事和死域没有关系，“我总要和他们说你的目的，人家才能考虑见不见吧！”

“你不用说这么多，你只需要告诉他们我想见他们就行！”死神冷冷的话语传来，她的性情瞬息万变，“好，你赶快走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叶晨就这样再次踏上了去往忘川的路，他叹了口气，这次再去也已经不再有什么担忧了，倒是有种驾轻就熟的感觉。

忘川还是那么一个样子，湿热的风，阴霾的天，还有那泥泞的草地，叶晨未走一步，他昂头看天，仔细感受着风，但是好像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叶晨深吸口气大喊道，“风！你在不在！”

叶晨的大喊并没有呼唤出风的踪迹，他无奈的叹息，看来还要往前走，远方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叶晨想也许风就在不远处栖息。

他踩着泥路往前，脚底板被草根戳疼了，总是往腿上爬的白色蠕虫叶晨也要走几步就抖落抖落，没有方向的行进是最考验人的，叶晨插着腰，他想到自己灵魂出窍时是夜晚，难道死神想让他在这里走一夜吗？

“嘿！你来啦啊！”忽然传来了孩童般愉悦的声音，叶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今天很乖，没有带别人来！”

“我可算找到你了。”叶晨喘了一大口气，他已经走了挺长的时间了，“死神让我来的，就是上次跟我来的那老太婆！”

“她让你来做什么？”孩童的声音不见了，转而变成低沉的男声。

叶晨一愣，但是有了第一次男声和女声的转换，他也就微微的沉了沉气，“她让我来帮她找人，她上次自己来没找到，她说是人家不肯见她。”

“你这次回去告诉她，就是不想见她。”男声的声调传递出来的情感是微微发怒的，叶晨不知道为什么要发怒，他挠挠脑袋，有些无措，男声又说，“干什么？你很为难？还是你可怜她？”

“我才不可怜她，只是她好像很执着，我觉得她还会逼我来的。”叶晨想想说道，“不如你让他们去见她一次，有什么事情都了结了，死神也好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