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抿着嘴，卫炽皱眉看着叶晨，这正是他担心的，“死神，别卖关子。”卫炽岔开死神的话题说道。

“卫炽，你就像是一个老妈子！”死神撇撇嘴，她手里多出来一个小铁盒，是叶晨口袋里糖盒的四分之一，全红的盒身，“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叶晨接过铁盒问，他觉得凡是死神给的都没什么好事，叶晨打开铁盒，里面是粘稠的膏状体，“这是什么？”

“用水牛的眼泪和梵菩花的花蕊制成的膏药，卫炽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这是幽魂之眼？”卫炽皱眉，“你给他这个做什么？他已经有了幽魂之眼了！”

叶晨也疑惑的看着小铁盒，就像是卫炽说的，他已经有了幽魂之眼了，看着这铁盒叶晨也奇怪，他没有用过这东西也有了幽魂之眼，那么这东西就是能让其他人和他一样吗？

“不是给他的，是给臭老鼠的。”死神用手指轻轻的抹了一点在指尖，“这东西抹在人的眼皮上，待一会儿就能看到幽魂，不过并不能保持很长时间，大约十分钟吧！想要再看到就要再抹，但是，等到这盒膏药用完的时候，这个人的眼睛也报废了。”

“我的眼睛怎么来的？”叶晨仔细的端详着膏药问道。

“你的是天生的，但是具体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如果你想毁掉，我可以给你药水。”

“不用了。”那如同硫酸一般的药水叶晨才不想要，他把铁盒盖上，“为什么要给臭老鼠这个？”

“去做就是了！”死神嘟囔着，“一个小屁孩还问东问西的，这个时间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叶晨看看手表，确实该走了，已经快一点钟了，死神这个态度就是不想告诉他，但是叶晨还是对死神抱有某些怀疑，所以他将信将疑着。

死神还在看着火灾，而叶晨却已经开始往回走了，他将铁盒揣在口袋里，黑夜中伺机而动着许多幽魂，因为卫炽在叶晨身边，都有所顾忌。

“她到底什么意思？”叶晨问着卫炽，卫炽只是摇摇头，黑夜中他的轮廓不太明显，叶晨站在街口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本来这个时候出租车不太好打，但是这里出了火灾，就热闹了起来，自然出租车也多了。

俩人上了出租车一路无话，叶晨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姚栋梁二楼的灯黑着，刘宝玲还在医院陪乌倩倩，乌倩倩这两天就能出院，骨折只需要在家里静养就好。

叶晨悄悄的开门进屋，再轻轻的上了三楼，走进卧室关上房门，他才松了口气，身上满是灰尘，叶晨脱掉外衣打开窗户，轻轻的抖动了下衣服，让灰尘都落在了外面，关上窗回头看到卫炽已经躺倒在床上了。

“你是幽魂又不用睡觉，为什么还和我分床？”

“反正晚上无聊，不睡就躺躺呗！”卫炽无所谓的说，他看叶晨转身往卫生间走去，便又说道，“干什么？去睡浴缸吗？”

“我去洗个澡，头发上都是灰。”叶晨说着进了浴室，关上房门脱去衣服，卫炽并没有进浴室偷看他洗澡的毛病，唯独有的那么几次也是为了吓唬叶晨，后来叶晨表现得无所谓的态度让卫炽失去了兴趣，他便没有再进来过。

叶晨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他最近总是觉得身体有点怪，但是又找不到任何的异样，心口处有一个红点，像是一枚小痦子，但是艳红的颜色倒是让叶晨觉得特殊，只是他也没将痦子联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打开水龙头站在莲蓬头下，叶晨觉得只需要稍微冲洗下就能去睡觉了，这一天下来他也觉得累了。

温热的水冲刷着叶晨的身体，那胸口前的小痦子渐渐的变大，慢慢的挣扎出一两条枝桠，这枝桠像是有生命一般，它们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溜走，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章鱼，出来捕猎又快速的逃回洞穴，这一切的速度太快，快到叶晨都没有察觉。

湿漉漉的从浴室出来，卫炽已经闭着眼睛了，但是叶晨知道他没有睡，叶晨钻进被子，他吸吸鼻子，“卫炽，你说死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那我应不应该按照她说的去做呢？”叶晨又问。

“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

“睡吧！先按照死神说的办，看她是什么意思！”

“嗯！”叶晨轻声的应了声，便睡去了，他这一天累了，闭上眼没有一会儿就着了，卫炽手撑着头看着叶晨，他轻轻的笑了，底下头在叶晨的额上印上一吻，外面的月光似有若无，勾勒出每个人不同的心境，有人开怀也有人还在挣扎。

张红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叶晨的话在她心中挥之不散，其实张红娟内心已经相信了叶晨所说的他是死神的门徒这一说法，但是她会告诉自己这是不可信的，因为摆在张红娟面前的是深深的恐惧，她在想叶晨是不是来惩罚她的，因为她杀了那么多的人！

“不！我那不是杀人！我是为了让他们得到救赎！”张红娟呢喃着，她整个人都在冒汗，这汗水让她更加无眠，恐惧的力量让她开始对自己催眠，“对！我没有杀人！”

只是语言的力量如此薄弱，张红娟根本就无法安定，她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袍光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披散着长发，双手交握着，身体却在微微的颤抖。

张红娟的脑海里闪过好多人的面孔，这些人大多已经死去了，在挥开一张张死灰色面孔之后，一张鲜亮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就是郑严那张英俊的脸庞，郑严是第一个发现张红娟杀人的人，他也是儿科的主治大夫，当郑严发现张红娟时，张红娟是害怕的，但是郑严却悄悄的和她说，“我想我看到了天使~~”

郑严是全医院最英俊帅气的医生，听人说他家世良好，父亲是某军区的首长，母亲是企业家，他可以说是黄金单身汉，这样的男人张红娟从未以为他会看上自己一眼，但是郑严不仅仅看上了她，郑严还夸她是天使！

之后郑严偶尔会约张红娟吃饭，每次张红娟讲完自己的杀人过程之后，郑严都会感慨的说，“你真是天使，你为他们减轻了痛苦！中国早就应该推行安乐死了！你做的这件事堪称完美！”每到这个时候，张红娟都会被一种自豪感包围着，她觉得郑严是在崇拜她！她觉得如此完美的男人崇拜自己，那么自己才是最完美的！

张红娟拨通郑严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接听，“喂？”

“郑严，是我。”

“是我的天使啊！怎么还不睡？”

“我想你了！”

“我的天使要早点睡哦！明天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去做！还有人等着你去解救！”郑严的话是给了张红娟一剂强心针，张红娟激动的抓着手机，她心里想，她是天使，她做的事情是在解救病人，她这并不是杀人。

88.

一早，叶晨就坐着姚栋梁的车往学校去了，今天是开学日，他要先去学校然后找个时机再往医院去。

到了学校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叶晨想，这是他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了，中考过后他就会是一名中学生了。

卫炽跟着叶晨走进校园，“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臭老鼠？”

学校在开学日根本就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到处都是人，好像分开了一个寒假，所有人都变得特别的热络了似的。

叶晨拐进通往学校大礼堂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有很多正往礼堂去的学生，今天的开学典礼就在那里举行。

礼堂里已经坐了一大半的学生，有老师在维持秩序，叶晨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班级，他默默的坐在角落，一直都是和谁都不热络的人，就连被老师指派成为学习委员，他也去找老师辞掉，叶晨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群体突出的人物，但是因为幽魂之眼的关系，让他在某些地方不得不做这样的人。

卫炽插着手站在叶晨身边，“真是无趣！”

“无趣你还来！可以在家呆着！”叶晨低声说道。

“在家更无趣！”叶晨白了卫炽一眼，就知道他会说这种话，学生们越来越多，教导主任在讲台前大声吼着让学生保持安静，礼堂里从叶晨一年级时就看到的一位老太太的幽魂还在，她飘忽在人群中，好像在找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在穿行。叶晨看她的幽魂却好似风影一般，有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而有的地方还有些细微的痕迹，就像是一张被橡皮擦过的图画，只有一些稍深的笔触还留在上面。

卫炽自然也看到了老太太，他嘟囔着，“没几天了！”叶晨昂起头看卫炽，他这意思是~~“快灰飞烟灭了！”

听到卫炽这么说，叶晨又看向老太太，他把老太太的状态联想到卫炽，几年后的卫炽也会是这个摸样吧！想到这些，叶晨觉得有些可悲，卫炽这样一个傲气的人，有一天就要面对自己渐渐消失的命运，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坦然接受的？叶晨很想问但是又不敢问。

讲台上教导主任的大叫终于有了些成效，会场安静了许多，校长在教导主任溜须拍马的歌颂词当中登场，他站在话筒前咳嗽了两声，便开始进行新学年的例行讲话了。

叶晨静静的看着，有同学和他打着招呼，他也不冷不淡的回应，叶晨的态度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不过卫炽却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好，“你连个朋友都没有。”

叶晨瞄了卫炽一眼不语，卫炽坐到叶晨身边的位置，和一个瘦小男孩的身体重叠着，“你应该交一个朋友，过你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活。”

叶晨思考了下，他摸着口袋里的两个铁盒，他如何过卫炽所说的该有的生活？就算是他想也过不成吧！

叶晨低着头看着脚，脚上的运动鞋还是昨天夜里出去时穿的那双，鞋子上的灰黑污迹，叶晨理所当然认定是昨晚上大火的尘埃，今早上吃饭时看电视看到了关于昨晚上大火的新闻，昨夜里的一共死了四十九个人，伤者也在百人，是市里重大的火灾事故，起火原因是由于电线短路造成的，叶晨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他就在想这电线短路是不是就是死神做的？

“想什么呢？”卫炽在叶晨身边问道，叶晨并没有往卫炽这边看，他小心的回过头去，老师们都坐在后排，一个个精神奕奕的，但是并不是在听校长的讲话，而是在监视学生。

校长的长篇大论终于告一段落，有的学生已经打起了哈欠，叶晨看看时间，快十点了，等到回了教室必然要做卫生扫除，那么上午的时间也会过去，叶晨算计着，如果这个时候去医院，便可以在一点左右赶回来。

叶晨悄悄的站起身，卫炽跟在他的身后，“你要干嘛去？”

叶晨走到班主任面前，“老师，我想去趟厕所。”

“好吧，去吧！”班主任低声说道。

叶晨顺着礼堂的墙边走到大门口，他并没有穿过操场去教学楼上厕所，他而是直接在门口右拐，学校礼堂和外围墙在这里是一处死角，很少有人知道，而叶晨是有一次被体育老师派去捡羽毛球才发现的，如果走大门肯定是出不去的，所以他只能从这个死角跳出学校。

“你真是胆子大，一个去厕所能好几个小时？”卫炽跟在叶晨身边嘀咕着，“你至少要有个好理由吧！”

“哪有那么多理由，先跑出来再说！”叶晨边说边跑到公车站牌前，他记得学校车站有直接到医院的公车，叶晨在车站牌前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医院的名牌，‘坐十一站就到了！’叶晨在心里数好车站，嘀咕着。

卫炽其实心里是有些担忧的，他并不希望叶晨将精神集中在这些问题上来，但是显然叶晨已经无法自拔了，卫炽这几天一直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死神放过叶晨，但是左右想来，都无计可施。

叶晨在公车上颠簸，因为已经过了上班上学的高峰，车子里倒是挺空的，不过马路上堵车一点没减少，本来要半小时就到的路程，断断续续的开了有五十分钟。

车子一到站叶晨就跳下了车，他想赶快把膏药给张红娟，因为他很想知道死神到底是何种用意。

俩人到了医院，但是叶晨并不知道张红娟具体在哪个部门，卫炽就又化作探子去打探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原来臭老鼠就在加护病房！”

听卫炽一说，叶晨就坐不住了，他快速的跑到加护病房，刚到加护病房的门口就看到了耿姗姗的妈妈，“小朋友！”这次是耿姗姗的妈妈先叫了叶晨，叶晨脸上堆起笑容，“来看你姐姐吗？”

“是呀！”叶晨回答着。

“我记得你姐姐不是很重的伤，应该不在加护吧！”

“顺路来看看您，不知道您家情况怎么样！”叶晨说着悄悄的四处搜寻张红娟的身影，但是有两个护士经过都不是张红娟。

“真是谢谢你惦记着，我闺女还是老样子，不过她姥姥总是说，没有恶化就有好的希望。”

“说的对。”叶晨有些沮丧，难道张红娟今天没有上班？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个护士跑进耿姗姗的病房，女人紧张的站起来，叶晨也跟着站了起来。耿姗姗的病情忽然恶化了，这是护士跑出来和她妈妈说的，并且给女人下了病危通知单。

病危通知单就好似是最后通牒，叶晨却皱起了眉头，他记得耿姗姗是不会死的，叶晨不自觉的掏出铁盒子又看了一遍，确实没有耿姗姗的名字，难道是张红娟所为？

叶晨四下看着，他在找寻可疑的人，又其实他在找的是张红娟。张红娟就在叶晨看不到的死角看着他，也许只是为了证明她不相信叶晨所说是死神门徒的话，又或者她只是想做郑严那完美的天使，所以她要叶晨亲眼看到一个生命的消逝，现在，叶晨四处寻找的眼目让张红娟心里充满得意，她走出了死角，站在叶晨能够看到的位置，嘴角扯着一丝冷笑，下巴微微扬起，带着骄傲的气势。

叶晨冲了出去，他无法再次冷静了，张红娟见叶晨来了掉头就走，叶晨一把拽住了她，“你对那个女孩做了什么？”

张红娟冷笑，“帮她解脱！”

“混蛋！”叶晨大骂道，“她根本就不用死！”叶晨的吼叫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张红娟挑眉看向众人，她抿着嘴唇，嘴角尽是得意之情，卫炽手按住叶晨的肩膀，示意叶晨让他冷静，叶晨深吸口气，“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选了一个走廊的拐角，这里并非一个人也没有，只是相对来说可以说话而已。叶晨从口袋里掏出死神给的红铁盒，铁盒在手心里，像是二十几年前的东西，有些怀旧，“这个是要给你的。”

张红娟双手抱胸，她想她才不想要叶晨给的东西呢！

叶晨见张红娟没动静，他自顾自的打开铁盒，露出里面的膏状物，“轻轻抹一点在眼皮上，十分钟之内，你能看到你从来不曾看到的事物。”

“能看到什么？”张红娟问道，她的话语不是疑问句，而是带着些嘲讽，“还能看到鬼不成？”

“就是能看到鬼！”叶晨捧着铁盒，“能看到那些本不该死却被你杀死的人！看看你所说的救赎，他们是不是对你心存感激！”

叶晨的话冰冷，像是想要钻进张红娟的心里，张红娟手心里生出了汗水，‘若是真的能够看到鬼！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张红娟在心里嘀咕着，她那信心满满的所谓救赎的信念好似也有些摇摇欲坠了。张红娟叫自己冷静，但是叶晨手上的铁盒却好似有能慑动人心的力量，让张红娟想走却移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