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穿越 四)——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15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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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不能压服,埋怨的声音越来越大。孟重九等族老当机立断,召集族人,厉声言道,谁敢再动这样的心思,立刻开祠堂,将其一家从族谱中划去!

“孟氏一族有今天是因为谁?儿郎们能够读书,从军,出人头地,又是因为谁?”

“人要有良心!恩将仇报,畜生都不如!”

“十二郎遭难,身为族人理当相助,帮不上忙也不该落井下石!”

“将十二郎除族,亏能说得出口!莫说现今情况未明,便是十二郎真有事,孟氏一族也和他一起扛!”

“有好处便一拥而上,遇上祸事就立刻撇清,摸摸良心,真这么干了,今后还能抬头挺胸的做人?传出去,谁还能看得起孟家屯的人?!”

几番话说得族人都低下了头,脸上现出惭色。

孟王氏和两个儿媳泣不成声,几名妇人上前安慰,陪着一起掉眼泪。

就在孟重九等族老安抚下族人,继续想方设法打探消息时,一队官差突然到了孟家屯,带走了孟清海和孟广孝。

众人这才知晓,行刺天子的竟然是邻村的杜平!孟清海和杜家有牵扯的事被挖了出来,此去是要过堂问话。

孟刘氏哭得软倒在地,被人扶起来,人都有些带傻。

亏得没有证据指明孟清海同刺杀案有关,父子两人很快被放了回来。

但由于孟清海同杜家人关系密切,在靖难期间,有向杜平透露北平城防之嫌,有杜平家人的口供,查证属实,孟清海的秀才功名被革,有生之年再不许科举。

宛平县令没有多为难孟广孝父子,连板子都没打。但功名被革,比打板子更让父子俩难受。

虽被族人排挤,有科举之路,至少还有个奔头。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失混落魄的回到家中,孟清海卧床不起,孟广孝也是大病一场。

孟刘氏要照顾父子两个,累得说话都没力气。偏在这时,又有长舌妇人和闲汉嚼舌头,说要将孟清和一家除族是孟清海的主意。单是闲话还好,偏偏还有人证。

“坏到这个份上,活该遭报应了!”

听到这样的话,孟刘氏再也撑不住了。遇上孟清江回家,拉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清江没有告诉孟刘氏,因为孟清海的关系,他被从百户降到了总旗。

父亲和兄长已经倒下了,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憋闷,这个家也要由他撑起来。往日里,父亲和兄长做了错事,如今不能一错再错了。

孟清江受了牵连,孟虎也是一样。但有出身燕山后卫的同侪帮扶,境况比孟清江好了许多。

军汉们都认为,兴宁伯吉人天相,定会无事。有定远侯情深意重,又有两位皇子说情,一旦查明主谋,兴宁伯定然会被放出来,只需等些十日。

但这一等,却是足足一个月。

九月丁酉,杜平被送上了法场。

刺杀的主谋虽已查清,却未对外公布。

永乐帝干脆玩了一手绝的,直接将黑锅扣在了鞑子的头上。依照天子的原话,不是瓦剌就是鞑靼,反正就是你们了,没旁人。

被晾了两个多月的鞑靼使臣直接晕了过去,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醒过来,哭着喊着要觐见天子。必须向大明天子解释清楚,这事和鞑靼无关,一点关系有没有!

听到边军放出的消息,瓦剌也懵了。继大宁开平等地,大同甘肃的边军也开始集结,马哈木彻底坐不住了。立刻派遣使臣,快马加鞭冲向边境,这事实在太严重了,必须说清楚!

由于瓦剌使者冲得急了点,又没打出旌节,直接被大同边军当犯边的游骑射杀。

马哈木把苦水咽下去,再派使臣,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明朝天子。出发前,叮嘱使臣一定要把旌节和旗子打出来。人死了可以再派,时间耽误了,麻烦可就大了。

兀良哈的首领们商量之后,觉得这是个向永乐帝表忠心的机会,集体上疏,胆敢刺杀皇帝陛下,绝对不能放过!兀良哈真诚希望代表大明,坚决消灭他们!

蒙古三部之外,野人女真也凑了一把热闹。

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消息辗转传到女真已经变了味道。

明朝天子被刺杀,这个没错。

刺杀天子的是个汉人,这个也没错。

杀手勾结的势力却是鞑子女真都有。这就有点微妙了。

女真首领们不淡定了。这没法淡定。明朝把北元撵得满草原跑,收拾起自己岂不是更简单?

经过一番商议,女真首领们决定组织队伍,前往北平朝贡。事情赶早不敢晚,去晚了,明朝的军队怕会打到家门口了。

永乐元年十月,鞑靼,瓦剌,兀良哈,野人女真的使臣和朝贡团队先后抵达北平。

同月,孟清和也终于结束了牢狱生涯。

走出刑部大牢,阳光有些刺眼。

朱高燧已奉前往开原,朱高煦特地在大牢外等着。

见到朱高煦,孟清和行礼道:“见过殿下。”

看着孟清和,朱高煦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不是该让兴宁伯饿上两顿再去见驾?

这样哪像是刚出狱的?

看一眼站在孟清和身边的沈瑄,朱高煦转头,果断将这个念头丢到了墙角。

第一百二十六章:悠闲

出了刑部大牢,孟清和并未马上回到工作岗位。

朱棣下了释放兴宁伯的旨意,却没令其官复原职。手里没官印,头上没乌纱,任务没下达,孟清和乐得无事一身轻。领着伯爵的禄米,每日里喝喝茶看看书,偶尔写信给道衍交流一下读书心得,坐累了到街上溜溜弯,何等的悠闲自在。

如果哪天皇帝突然想起他,让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孟清和还有几分不适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三个月的牢狱生活,吃得好,睡得好,除了环境差点,偶尔帮沈瑄挑拣一下公文,再不用关心他事,称得上舒服。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突然回到快节奏的生活中去,孟清和当真有几分不情愿。

况且,以目前北京行部和行后军都督府的工作节奏,一头扎进去,和打了兴奋—剂一般的文武拼搏奋斗,难免累个好歹。

被关一场,吸引了幕后宵小的大部分注意力,为永乐帝奉献一把,让锦衣卫从容布局,查出主谋,顺带做了永乐帝吩咐的私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凭此大功,不求恩赏,只想带薪休假一段时间,应该不为过吧?

孟清和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被刑部大牢的腐败生活蚕食了。

到刑部大牢里去腐败,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相比孟清和的悠闲,离开刑部大牢的沈瑄却整日里忙得像个陀螺。

天不亮就起床上班,不过戌时根本不会离开衙门。

加班是正常,正点下班才是反常。

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在衙门里解决,偶尔才能在家中吃一顿。

据说衙门里的工作餐标准是洪武帝定下的,饭菜精确到两,味道也着实“惊人”,吃过一次,打死孟清和不想再吃第二次。

分量和味道还比不上刑部大牢的监狱餐,这不是吃饭,是受罪。

如此看来,即便坐上皇位,也不妨碍出身贫农的朱老先生把朝廷官员视作阶级敌人。

可惜北京六部和行后军都督府的食堂不能承包,否则,孟清和自己做不了,也可以推荐几个人出来,改善一下北京行部的伙食。例如从燕山后卫调入刑部大牢的几个火头军,厨艺就相当不错,煎炒烹炸样样行。做出来的菜,样子有点傻大憨,不够精致,味道却是一等一。

在刑部大牢期间,孟清和吃的就是其中两人做的监狱餐。

出狱后仍十分怀念,干脆走关系把人挖到了自己府里,啃着热腾腾的排骨,人生顿时圆满了。

兴宁伯挖刑部大牢墙角,狱卒不敢不报,专管此事的刑部员外郎却摆摆手,不予追究。

定远侯差点拆了半个大牢,兴宁伯不过是挖了个墙角,没什么大不了。老抠的郁司徒一直不给刑部补经费,厨子又非编制内人员,少两个还能省工资,挖就挖了。

人给了,钱省了,还免得兴宁伯一天到晚的惦记,一举三得。

不然的话,哪天兴宁伯突发奇想,再到刑部几日游,顺便把定远侯招来,麻烦才大!

没人做饭?

狱卒顶上。

不会?

可以学。

嫌活累薪水少?

炒鱿鱼!

囚犯抱怨伙食不好?

呔,都坐牢了,还奢望享受,思想问题很严重,必须白菜帮子糙米饭,好好改造!

能住进刑部大牢的都不简单,最不济也是个候补知县。被逮之前,闻听刑部大牢的伙食很不错,大家都很期待。断头前能多吃几顿好的,做个饱死鬼,也不枉走这一遭。

不承想,美好希望就是被用来踩碎的。

希望中的软馒头红烧肉变成了石头一样的硬干粮白菜汤,饼咬不动,汤像刷锅水一样,这能忍吗?坚决不能!

差别待遇,必须抗议!

饿了几顿,发现抗议无效,只能向现实低头。

低头的同时,犯官们将散播谣言的某人骂得狗血淋头。

牢饭好吃?谁说的,必须掐死!

骂完了就地取材,捆起稻草,在牢里抽鞋底,钉小人。

一个两个还好,整座大牢的犯官都在做同样的事,绝对是对刑部大牢工作人员的一种精神折磨。

犯官都疯了?

疯了还好,可事实证明,个顶个的头脑清晰,条理分明。

每日里听着叮叮咣咣,其间夹杂着引经据典之乎者也的骂声,狱卒个个头大如斗,每次巡监都是煎熬。

人都说读书人的心思你别猜,做了官的更难猜。

如今看来,此言确实非虚。

好不容易送走了定远侯和兴宁伯,马上又来这么一群,日子还能过吗?

想换份工作,无奈户籍定死,平调到其他部门,竞争又太过激烈。仰天长叹,如果不是要赚钱养家,至于要受这份罪吗?

狱卒一边流泪,一边团起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深吸一口气,绷紧腮帮,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踏上了今日的巡监之路。

刑部大牢的犯官们钉小人抽鞋底,顶多让孟清和多打几个喷嚏。揉揉鼻子,照样该遛弯遛弯,该吃饭吃饭。

不过,自己悠闲纨绔,却见沈瑄整日里忙于工作,孟清和觉得总该做点什么。

翻遍大明律,查找洪武成法,确定不能在衙门里设小厨房,但送饭不受限制,孟清和心中有了底,疏通过关系,每日定点往都督衙门送餐。

为保证饭菜质量,特地找上调到北平的前大宁杂造局副使,从他手下调拨几名工匠,将有保温效果的食盒给折腾了出来。虽然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好歹也算是创新。

孟清和自己出钱给工匠们发了福利,升官的杂造局副使开始琢磨继续对食盒进行改造,用于军中的可能性。

由此可见,孟清和在大宁城的工作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从大宁都司到下属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习惯了开动脑筋,在工作中发挥创造性思维,走一步看十步,不满足于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随着大宁的官吏平调或升调入北平,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北京行部上下。

潜移默化之下,北京六部工作效率再度飙升。连永乐帝都感叹行部官员能力卓绝,勤政爱民,对南京六部愈发不满。

南京六部官员也挺冤,他们敢对着太祖高皇帝的神位发誓,自己绝对没偷懒!比起往年,论个人能力和工作效率都在稳步提升。

可惜有北京行部做对比,永乐帝就是对南京六部各种不满。

前者是坐着火箭往天上冲,后者开着跑车也照样显得龟速。

不想继续挨骂,只能拼老命。 起早贪黑,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不加班,鄙视!加班时间不够,更加鄙视!

于是乎,继顺天之后,应天也吹起了勤政之风。

孟清和往衙门送饭的举动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

观察两天,发现兴宁伯的确只是送饭,还只送定远侯的那份,饭菜精准到两,旁人想蹭几粒米都不可能。

负责盯梢的锦衣卫顿时囧囧有神。最终得出结论,兴宁伯和定远侯果真交情匪浅,行事都有类似,例如坚决不许他人蹭饭。兴宁伯家的厨子手艺也是一流。这分量,这香气,这色泽,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每到饭点,定远侯打开食盒的那一刻,周围都会响起一连串的口水声。

可惜定远侯丝毫没有同僚情谊,销假上班的广平侯都捞不上一筷子,何况他人。

众人只能捧着饭碗,对着各色美食,眼巴巴的瞅着,用香气就饭。

仗着人多下手抢?

开玩笑,谁敢从定远侯嘴里夺食,绝对是活够了。

广平侯回家,将衙门里的事告诉了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眉毛一竖,人都知道北京户部尚书郁新是个老抠,不想定远侯比他还抠。一粒米都不给噌,这得抠到什么地步!

见驸马可怜兮兮的样子,永安公主手一挥,不就是一顿饭吗?咱家也送!

论身家,三个兴宁伯捏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鸡鸭鱼肉,一顿换一样!

发完豪言,永安公主又是眉头一皱,她晓得定远侯和兴宁伯的交情好,可好成这样?

不自觉想起京中的八卦流言,永安公主捏捏额角,定然是自己想多了。

定远侯有兴宁伯送饭,广平侯有永安公主投喂,行后军都督府内,被各种羡慕嫉妒恨的人变成了两个。

受到沈瑄的影响,袁容也变得抠门,坚决不分给同僚一块肉。

众人一边唾弃两个上司的抠门,不知体恤下属,一边感叹,谁让袁侯爷家有贤妻,沈侯爷家有贤……弟?

好像哪里不对?

抬头望向屋顶,互相看看,低头,吃饭。

定远侯和兴宁伯可是过命的交情,用这种想法质疑两人的友谊,简直是太不应该。

果然是官场呆久了,人就龌龊了?

回神之后,一巴掌拍在脸上,自己骂自己,脑门被夹了!

沈瑄忙着公务,忙着被同僚各种羡慕嫉妒恨。

孟清和依旧没有复官。除了每日在北平大小街道遛弯,还抽空回了两趟孟家屯。

粮肉布帛成车往屯子里送,一为感谢族人在他落难时的不离不弃,二为让家人放心。

虽然没有复官,一等伯的爵位却还在。

单靠禄米和宫中的赏赐,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又有铁券在手,只要家人不犯大过,毕生无虞。

探亲期间,孟清和见到了孟清江,也看到了孟广孝和孟清海的境况。

八月间,应天府奏请官考乡试,天子准奏,令翰林院侍读胡广,编修王达为考试官,并在本府赐宴中举学子。

靖难期间,顺天八府学子多未能应考,此次乡试规模远超建文二年。

出刑部大牢之后,孟清和才得知乡试消息。孟家屯没有学子应考,里中却有两名生员在顺天应考。一人得中,虽名次靠后,却足以荣耀门楣。

举人可以参加吏部选官,只要相貌周正,确有才学,起步点至少是一县二尹。

得知同里有学子中举,还是县学中的同窗,孟清海病得更重。请大夫看过,只说是心病,看似沉疴,却于性命无碍。但要想痊愈,只能病人自己放开心胸。

孟广孝病好了,人却变得沉默寡言,常常坐在家中,成日里不说一句话。地里的农活也不做,好像失混一般。好在孟清江归家,孟刘氏却因有了主心骨,日子总算还能过下去。

孟清和询问孟清江今后的打算,若孟清江想继续在军中谋职,他多少还能帮上忙。

“十二郎的好意为兄心领,但家中境况如此,为兄实是不能离开。”孟清江道,“若十二郎愿意帮忙,可将为兄调入北平附近卫所屯田,为兄自当谢过。”

听完孟清江的一席话,孟清和不免皱眉。

“四堂兄要离开孟家屯?”

“瞒不过十二郎。”孟清江笑了,笑容里有几许苦涩,更多的却是豁达,“子不言父过,但不能视而不见,纵容不劝。到卫所屯田,换个地方,或能改善家中状况,父亲和兄长即便想不开,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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