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走回房间，打开衣柜，将衣服全都取了出来，分类塞进纸壳箱里。他不是爱打扮的人，偏偏碰上何朝这个爱打扮他的人，买了无数的衣服，有许多甚至还没穿过。张扬将自己喜欢的衣服放入小箱子里，不怎么穿的衣服放入大的纸壳箱。又走到厕所，将洗漱用品，浴巾毛巾都放在行李箱里。

张扬环视了客厅一番，该整理的都整理了，只剩下书房还没看。张扬不忍心整理书房，里头全是他和何朝旅游时买的纪念品。张扬在沙发上傻坐了会儿，起身将书房门关上。带走也没意义的东西，就让它们留在这儿吧。

到了晚上，张扬独自吃完饭，便到车库取了车，开车前往何朝的公司。正如何朝所说，最近公司事多，整个公司灯火通明，都忙着加班。可是说着忙不过来的何朝却不在公司。丽娜说何朝准时下班离开了。

张扬敲开了安妮办公室的门，安妮正在边吃盒饭边看公司企划，看到张扬敲门进来，愁眉苦脸道：“祖宗啊，现在没空跟你聊天。”

“我是来跟你说正经事的。”张扬很随便的拉开转椅，坐了下来：“我的合同拿给我看看。”安妮正眼都没瞧张扬，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儿，嘴上应付张扬道：“第一，合同一式两份，你手头也有一份，别来找我要。第二，别把感情上的事放到工作中，请以大局为重。”

张扬靠在转椅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安妮：“不是闹小脾气，我考虑了很久了。我要解约。”

安妮意识到张扬真不是闹小性子，停下手中一切事务，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张扬：“解约是指不在我手下干，还是不在何朝手下干？”

“不在何朝手下干。”安妮点点头，起身在附近的柜子里翻找半天。过了好一会儿，安妮抽出一份合约，快速翻阅了一番，递给张扬。

“介意告诉我解约理由吗？”张扬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笑道：“抱歉，好像还是因为感情上的事。”

安妮伸手指着合约上的日期：“正好是这个月结束。何朝答应你离开了吗？”

张扬翻着合约，漫不经心道：“知不知道有区别吗？”

“有区别，我不是老板，我不能决定你是否可以离开。”张扬抬头，微微一笑：“合同可以。”

张扬走后，安妮立马拨通何朝电话，告知何朝发生的一切。

张扬回到家，拨通快递电话，叫快递员快些赶到。他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何朝在公司，他就留下，如果没见到他人，他就离开。张扬手轻轻放在纸壳箱上，果然一切都是注定的。

快递员没一会儿就到了，张扬要了两份单子，大纸壳箱里的衣服，他准备直接捐给山区。小纸壳箱里的衣物，他打算寄到陈灵家。

送走快递员，张扬抽出张便签条，想了想，提笔写到：何朝，自从那日通话后，我思考了很久，你说的对，这样在一起，我们两人都不快乐。你有那么多选择，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是我拖累你了。你五年前没告诉我我们的关系需要持续多久，那就请允许我做一次决定，一切就到今天为止。另外，桌上的钱本是我打算这次请你去丹麦旅游用的，既然去不成，那钱你就收着吧，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祝你幸福。

张扬从包里取出钱和钥匙，放在桌上，便签条放在钱上。张扬犹豫了一会儿，又从包里取出怀表，压在便签条上。

张扬起身最后一次看这个家，说不舍是假的，可是再喜欢也不是自己的。张扬慢慢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张扬拿起桌上的怀表，取出何朝的照片，塞倒钱包的夹。

第十四章：K.O.

何朝何朝接到安妮的电话后，就急忙赶去张扬的住所。等他赶到时，张扬早已离开。

何朝一进客厅，就被茶几上的红色钞票和怀表吸引了目光。他缓缓走了过去，拿起桌上的怀表。怀表是两人第一次一同旅游时，在北海道一个不知名的钟表店里买的。当时张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做工不够精致的怀表。

刚买怀表那阵子，何朝很疑惑为什么张扬每次看怀表上的时间时，都是偷偷摸摸，背着他看，他又拉不下脸去问张扬。于是他趁张扬睡着后，偷偷爬起来翻出怀表，这才让他发现了这个大秘密。何朝很难描述他看到怀表上自己的照片时的心情，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妖怪们成功支开孙悟空，绑到了唐僧时那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何朝将怀表放回原处，一上床，就紧紧搂住还在睡梦中的张扬，他要让这只张猴子一辈子都待在他的五指山下。出于内心某个不正常因子，何朝并没有告诉张扬他知道怀表的秘密这件事。每次用余光瞥到张扬小心翼翼的避开何朝偷看怀表时，何朝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的好起来。而当他做了对不起张扬的事后，他都要等张扬睡着了，再起身翻出怀表。只有看到怀表上自己的照片，何朝才能安心：这只张猴子依然在五指山下。

可如今张扬离开了这个房子，怀表里的照片也不见了。何朝有些烦躁，按张扬的性子，定是将照片剪碎，扔马桶里冲走。何朝将怀表放回茶几，这时他才注意到便签纸。何朝拿起便签纸，仔细读了起来。张扬写的不多，就短短几行，可就这几行字何朝看了10分钟。他反复读，想从字里行间挖掘出张扬的不舍。

何朝不愿承认那日通话他是赌气说出张扬不开心可以离开的。说完他就后悔了，要是张扬真答应了，他该怎么办？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张扬若答应了，他只能假装潇洒，让张扬离开。可能张扬走的时候还会送他辆跑车，以此显示他的大方与不在乎。事实上他很在乎，他说完那句话的十几秒，他的心揪的紧紧的，手心开始冒汗，滑得他都要握不住手机了。还好张扬沉默了。

何朝是真的知道张扬这几年都生活的不开心。张扬本来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张扬天天使唤他端茶倒水。有时张扬坐在房间玩电脑，嫌弃灯太亮，他是不愿起身的，就坐在椅子上，拼命呼唤在书房办公的何朝，何朝以为张扬出事了，匆匆赶到房间，只看到张扬像个小狗一样蹲在椅子上，看到何朝来，高兴的指使何朝把灯关了。何朝一点儿都不生气，因为他喜欢这样的张扬。而现在的张扬，不敢顶撞何朝，说句话要思考半天，看着何朝的眼神总是参杂着害怕。

何朝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张扬，这样的张扬才真的让他生气。这几年里，他无数次想过放手，可是他又舍不得。何朝又看了遍便签纸，确认自己真的无法挖掘出任何东西后，直接撕碎，扔进垃圾桶。就这样吧，他也累了，不想再折腾了，这样的结局对两人都好。那笔钱明早再以张扬的名义捐给希望小学。

何朝拖着沉重的身子走进房间，懒得洗漱，直接躺倒在双人床上，他真的累坏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

次日清晨，何朝睁着眼睛，傻傻的望着天花板。他昨晚一夜没睡。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张扬神采飞扬指使别的男人的画面。这画面对他刺激太大，刺激的他一夜硬睁着眼睛就为了不看那场景。何朝暗暗唾弃自己犯贱，上赶着让人使唤，人家不想使唤他了，他还不乐意。

何朝昨天夜里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张扬走。他在心里给自己列了个表格，左边是张扬留下来的好处，右边是坏处。何朝思考了二十分钟，列了三十个好处后，猛然发现，自己竟一条坏处都想不出来。

何朝认输了，无论是坏脾气的张扬还是怏怏不乐的张扬他都喜欢，只要那人是张扬。他一定要张扬继续呆在他的五指山中，这回就算是唐僧来都没法儿接走他。

何朝起身给张扬发了个短信，约他下午2点在玫瑰园的包间见面。他虽没打电话，但他笃定张扬一定会来。

何朝走到客厅，将垃圾桶里碎成片的便签纸拾了出来。何朝把便签纸拼好，再用透明胶粘上，何朝庆幸他昨晚没撕的太碎。

他之所以没约张扬上午见面，是因为他上午要干件大事。既然张扬将怀表还给他，那么怀表现在就是属于他的了。他也要将张扬童年照放在怀表里随身带着，此后张扬就在他的心尖上了，谁也拿不走。

何朝将书房里的相册全搬了出来，一页页查阅着。何朝翻着翻着才发现，相册里都是张扬厚着脸皮与大牌明星拍的合影，或者是剧组杀青照，根本没有张扬的独照，更不要说童年照。何朝不气馁，退而求其次开始找两人合照。翻完了全部相册，何朝一张合照都没见着。

何朝心里挺难受的，哪有情侣一张合照都没有。看张扬跟那么多人合影就明白，张扬是个爱照相的人。何朝心里酸溜溜的，张扬从没提过要跟他合照。

何朝不甘心，又开始上网搜寻张扬的照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他在张扬冷清的贴吧里找着了。楼主说这是张扬的婴儿照，何朝仔细研究了下，那眼睛，那嘴型，都跟张扬一模一样，他的张扬果真是从婴儿时期开始就长得比别人出色。何朝开心的保存到硬盘里，随便洗漱了下，就急忙出门冲洗照片。

何朝洗完照片回来，小心翼翼的把张扬的婴儿照塞入怀表里。何朝越看婴儿张扬越喜欢，忍不住亲了两口。何朝又看了几眼照片，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怀表，他现在要好好整理一番，再去见张扬。

何朝快速的冲了个澡，仔细的用剃须刀将下巴剃干净，又用吹风机给自己吹了个造型。何朝从衣柜深处拿出了第一次见张扬时所穿的西装。实话说，何朝觉得这件衣服自己穿起来感觉一般，但是张扬第一次见到穿这身衣服的何朝时，脸瞬间就红了。

何朝出门前将张扬留下来的钱放入床头柜，他不准备以张扬的名义捐给希望工程了，他要张扬亲自回来捐。

何朝提早十五分钟便坐进包厢。何朝随手翻阅菜单，点了壶太妃奶茶后，便静静坐着等待张扬的到来。

张扬准点两点到玫瑰园。他一进包间，见到穿着西装的何朝，脸瞬间就红了。何朝心里窃喜，看来这招还是有用的。

何朝将菜单推到张扬面前，叫张扬慢慢挑选。没想到张扬看都不看，摇头道：“随便吧，喝什么都一样，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何朝被张扬噎到，尴尬的抽回放在菜单上的，正色道：“张扬，你没必要离开。那套房子买下时就登记的是你的名字，它一直都属于你的，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依旧是。”张扬摇头：“可我不想要了。我不想要这套房子，也不想被你包养。”何朝叹气，从口袋取出怀表，推到张扬面前。张扬一看到怀表，就垂下了脑袋，看起来好像很难过。何朝道：“你打开看看。”张扬顺从的拿起怀表，仔细查看。何朝紧张的看着张扬，他希望张扬一看到照片就能明白他的心意。过了好一会儿，张扬才开口：“这谁啊？”

第十五章：分手

何朝一听懵了，疑惑道：“这不是你小时候？”张扬抬起头，嫌弃的看着何朝：“当然不是。这人比我小时候丑多了。”何朝完全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张扬看何朝没说话，便道：“你要我看怀表什么意思？炫耀你的新欢？”何朝急忙解释：“不是，我不认识照片上的人，你别误会。”看着张扬疑惑的目光，何朝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误以为这是张扬的婴儿照，只好岔开了话题：“你为什么要离开？能告诉我吗？”

张扬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就像你说的，我呆的不开心。呆在你的房子里，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我动弹不得，也喘不过气。做什么都要靠着别人的帮助。”何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他万万没想到张扬会用这个比喻。张扬不理会何朝，继续道：“你也许觉得我是因为钱，因为资源，又或者是因为房子才跟你在一起。”何朝想开口解释，张扬打断他：“你别急，先听我说。”

张扬喝了口奶茶，平复了心情，才继续说：“可是我不是。你知道的，我是个很爱自己的人，我舍不得自己受一点委屈。所以我是真的喜欢你才愿意接受潜规则。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你。”张扬停住，默默凝视着何朝：“那天你就穿着这套衣服。”何朝无言。

张扬接着往下说：“我是独子。家中从来都宠着我，无论什么，都愿意买给我。我独享惯了，不爱分享。东西是这样，男人是这样。”何朝艰难得开口：“对不起。”张扬摇头，笑道：“你不要跟我道歉，从你的立场来说，你没有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可是时间久了，这样卑躬屈膝的样子，连我自己都看不起。”张扬又笑了起来：“陈灵说：连告诉对方我喜欢他都没有过的人根本称不上努力过。这下子我是真的努力过了，我们分开我也没有遗憾啦！”

何朝红着眼圈看着张扬，良久才开口：“可是我喜欢你，张扬，是真的喜欢。”张扬叹气：“我知道，你拿出怀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刚是逗你呢，照片是我的。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我在怀表里放了什么，只是不说而已。”张扬打开怀表，拿出自己的照片，放在桌上，又从包里取出钱包，将自己的照片放入夹层。何朝看着张扬一系列的动作，没有阻止。

张扬收拾好东西后，才再次看向何朝，继续说道：“可是我不需要你的爱情了，何朝。”何朝猛地抬头，诧异的看着张扬。张扬避开何朝的目光：“我现在想要的只有自由和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生活。”说完，张扬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账单，朝何朝晃了晃：“一直都是你买单，今天让我来吧。”何朝点点头，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张扬留下来。何朝默默闭上眼，再度说了句对不起。张扬直视着何朝：“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词。”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何朝一人独自望着墙壁发呆。

张扬走后，何朝一个人独自坐到天黑，直到服务员过来询问何朝是否要加菜，何朝才回过神来，匆忙离开。

何朝回家的途中打了个电话给安妮，交代她通知张扬，不必等到合同上指定的日子，今天他就自由了，不再受雇于何朝，若他不想拍刘嘉禾的电影也可以不拍，一切由他选择。既然张扬要的是自由，那么他就还给张扬自由。现在他能给张扬的，也就仅仅是自由了。

过了十几分钟，安妮回电说张扬愿意继续拍刘嘉禾的电影。何朝嗯了几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正准备挂断电话，安妮忽然开口说道：“何总，我知道下属不应该管上司的私事，可是做为一个带了张扬五年的旁观者，我想我是有资格说话的。张扬喜欢你，再明显不过，你一直糟蹋着他的感情，是因为你笃定他离不开你，他做为一个演员，要想在圈子里混得开，巴结你是必须的。你从一开始就对张扬和这段感情定位错了。可是你也不不必太难过，张扬就像是你手里的风筝，飞再远，你拽着绳子还是能把他拉回来，只不过扯回风筝的这段过程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何朝听完安妮的话，不作声。安妮也不说话，等着何朝的反应。过了很久何朝都没说话，安妮以为何朝早就把电话扔到一边了，叹口气，准备挂断电话时，何朝才有了反应：“张扬说他想要自由的生活。”

“那你就让他去自由的生活。重新追求他吧，何总，就像普通人一样，一开始就有着公平的关系。”

何朝迟疑：“张扬他说不需要我的爱了，我不应该再打扰他。”安妮无语，在电话的另一端翻了个大白眼：“何总，你才是跟他朝夕相处五年的人啊！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说不定钱包里还偷偷藏着你的照片！”

何朝振奋了：“你说的对。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安妮笑道：“何总，我最后强调次，学会尊重他。”何朝也笑了：“我明白。谢谢你，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