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停下筷子，示意张扬继续说。张扬夹起一块培根，将桌上小碟里的洋葱丝放入培根，再用筷子将培根卷起，放入嘴里细细品味。等张扬嚼完了培根，喝了口酸梅汁，他才继续说：“我活的太没尊严了，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昨天何朝说如果我不开心可以离开。这句话让我一晚上都难受，今天演戏都心不在焉的，刘导居然还夸我。可是今天天亮之前，我想通了，一个不自爱的人怎么可以去要求别人爱你呢？”张扬又停了下来，拿起边上的奶油罐子，用刷子舀了一大块奶油，刷在烤肉架上的香菇。

陈灵等了好半天，张扬都没接着说，急得她一把夺过刷子：“我来我来，你赶紧说啊。”张扬又喝了口酸梅汁，才继续往下说：“所以我放弃啦。我用了五年的时间证明爱是无法强求的，我曾经努力过就够了。”

“我呸！”陈灵怒视张扬：“你这也能叫曾经努力过？你跟何朝说过你喜欢他吗？曾经努力过这句话我才有资格说。暗恋算个屁有努力过！”

张扬被陈灵说的满脸通红：“知道什么？何朝的态度我太了解了！”何朝那句伤他的话，昨天那个巴掌，他都记在心里。这么难堪的事，他说不出口。

陈灵气呼呼的看着张扬，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继续拍这部戏。拍完后跟安妮解约吧，如果不是何朝，安妮根本不愿意带我。”陈灵同情的看着张扬，张扬忍受不了别人同情的目光，低头啃着鸡翅膀，努力避开陈灵的眼睛。

“可是你一点都不红，离开何朝后很难生存吧？”

“所以最讨厌你们这种一夜成名的，根本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小龙套。”张扬气愤了，他一直都以自己是配角为傲：“我们拍几部戏下来钱也是很可观的。”

更何况这几年何朝给的零花钱很多，他都攒着没用，不过这句话他可不好意思说给陈灵听。

陈灵点点头：“反正你缺钱跟我说，我们不争馒头也要挣口气，要告诉他们，都是他们带衰我们，没有他们我们活得更好。”陈灵说完就举起酸梅汁：“来来，为几个月后的新生活干杯！”张扬举起酸梅汁，轻轻碰了下陈灵的杯子。还好还有几个月，他可以慢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两人回到剧组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刘嘉禾，他正背对着两人在弹吉他。张扬惊喜的走到刘嘉禾后边，脑袋搁在刘嘉禾肩膀上：“原来导演你真的是玩摇滚乐的啊。”刘嘉禾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两人后，笑道：“是你两啊。我就随便玩玩，只不过所有人看到我的打扮都以为我是玩地下音乐的。告诉你们个秘密，我纯粹只是觉得这造型很酷。拍电影已经够我受得了，音乐什么的，不敢沾啊。”

陈灵点头赞同：“这造型是很酷，导演你看起来可年轻了。”

张扬附和道：“是啊，有没有人以为你才是乔谨言？”刘嘉禾乐了：“你两别再给我戴高帽子了，再拍我马屁，你们拍戏NG的时候我还是凶你们。”

张扬忽然想到箱子里的书，于是道：“诶，导演，如果你有空的话，能帮我签名吗？”

“不是帮你签过了？”

“我带了好多。”刘嘉禾表示自己很乐意。陈灵说自己累了，先回去了。

刘嘉禾到张扬房间看到张扬一行李箱的书，十分吃惊：“你真是比我想象中还铁杆。”

“导演你以前就是我的精神食粮。”

“怎么？现在不是了？”

“说实话，比起电影我还是更喜欢你的书。”刘嘉禾点点头，搬了张凳子，坐在箱子边上，随手取出一本翻阅：“其实我自己也是这种心态。所以我的电影一直不如小说。”

刘嘉禾一本本签着，张扬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签。签到一半，刘嘉禾忽然道：“咦？这是什么？”张扬头探过去一看，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中学时看你小说后自己仿写的。因为这都是你的书最早的版本，我后来没怎么动，这小本子塞里头就一直没拿出来。”

刘嘉禾取出小本子，问张扬：“我可以看一眼吗？”

张扬点头：“可以。但看完别笑我。”

刘嘉禾笑道：“我才不会嘲笑小男孩的梦想。”

刘嘉禾仔细看了眼开头，道：“写的不错。为什么没继续写了？”

“要考大学哪有空。而且后来发现当演员来钱快，就根本没想起写武侠小说这事儿。”

刘嘉禾合上本子：“介意本子放我这儿一段吗？”

“拿去吧，记得还我就行。我偶尔还要重温下年少时的梦呢。”刘嘉禾嘲笑道：“我见你平常根本就没想起过这个梦。”

第十二章：抽签

次日，剧组正在拍摄时，接到消息，说是乔谨言拍广告摔伤，伤得有点重，要躺床上好几个月，不能回剧组拍摄了。

刘嘉禾得知这消息后就眉头紧锁，等还是不等乔谨言，这是个难题。虽然乔谨言在剧组没呆几天，但是乔谨言很早就敲定这个角色，剧组为了他，也做了很多前期工作，换下他，等于一切都要重来，并且刘嘉禾私心认为乔谨言十分适合这个角色。但是等他，所有演员档期都要重调，日程安排全被打乱，更不要说投资方会不会答应。

刘嘉禾给全剧组放了假，现在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了，他要打电话问何朝的意见。

陈灵拉着张扬聊天，她觉得这个剧组中邪了，每个人进了这个剧组都要倒霉，一定是因为开拍那天导演没拜关公。张扬白了她一眼，他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他琢磨着剧组放长假后去医院看看乔谨言，他腿受了那点小伤，乔谨言都来探望自己了。

陈灵说放假没事干我们一起去玩吧，听说这附近有一个公园挺漂亮的。张扬一听公园两字就心塞，挣脱开陈灵的束缚：“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回房间忙我自己的事儿了。”陈灵冷笑：“我还不知道你啊，你能有什么事儿？写张扬日记么？记录下自己心底儿那点少女心思？”张扬恼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我看你倒霉就是嘴太损造口业。你也别去什么公园了，这附近好像有个庙，你赶紧去拜拜，免得恶鬼缠身。”说完就要走。陈灵不让，拖着张扬就要他一起去寺庙。张扬拗不过陈灵，只好一同前往。

两人到了寺庙，虔诚的烧香拜佛后，陈灵要去抽签，问张扬要不要也来一支。张扬摇头，说自己怕抽到不好的签会影响自己心情。陈灵只好自己抽了根签，是大吉，预示着事业会一帆风顺。陈灵很高兴，忙劝张扬也来抽一支。张扬被陈灵说的有点心动，还是抵不住诱惑抽了一支。张扬拿去解签的那儿一看，大凶，诸事不顺。张扬气地就想拿鞭子抽陈灵。陈灵也不好意思，在一旁念道：“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张扬赶紧又烧了香，烧完还觉得心里搁着个事儿，又不好意思说陈灵，只好自己生闷气。

两人回到剧组，就看到王民等在门口。张扬叫了一声王民，王民转头看到张扬很高兴，说是刘导演正在找张扬。张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独自前去刘嘉禾的房间。

张扬进刘嘉禾房间时，房间烟雾笼罩，烟灰缸里放满了烟蒂，张扬想，刘嘉禾现在真的很烦。

刘嘉禾看到张扬进来，点头示意他坐下。张扬落座后，刘嘉禾又取出根烟，抽了起来，好一会儿都没吭声。张扬也不急，坐在一边静静地等刘嘉禾开口。又过了好一会儿，刘嘉禾才缓缓开口：“刚刚我跟何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乔谨言的事。何总已经听说了，并且已经做好了决定。”

刘嘉禾又不讲话了，张扬有点好奇何朝会怎么做，追问道：“然后呢？”

“何总说让你接替乔谨言演男一号，男二号自会有人来替你。”

张扬愣住了，好半天才开口：“导演，我、我真的第一次听说何朝这个决定。我觉得有男二演就很好了，我并不是想争男一，我觉得等乔谨言回来挺好的。”

刘嘉禾熄了烟：“我知道你不想演男一，你要想演，这角色一开始就是你的。”

张扬听着导演这别有深意的话，心里挺不是滋味，叹道：“导演，我真不想演。你的想法呢？你愿意等乔谨言回来吗？”

“如果这是我个人开的电影，我会等他回来。临时找个人来，状态肯定没有乔谨言好。但这世道，钱多的人说话。”

张扬点头：“导演，我回房间打个电话跟何朝沟通下。我也觉得等待乔谨言回来会更好。”

张扬回到房间，就给何朝打了电话，何朝没接。张扬就往何朝公司座机上打。秘书接了电话说何朝正在开会，会议结束后会通知何朝。

张扬等不及，又给安妮打电话，安妮很快便接了起来。张扬开门见山道：“乔谨言受伤在医院，何朝要我顶替乔谨言的角色。”

安妮答道：“我知道这事儿，何朝讲了。这不是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乔谨言住院着呢，我就抢了他角色，这不是落井下石吗？太不人道了！”

“这有什么不人道，难道是你使绊子让乔谨言受伤？神经病，想这么多干嘛？你之前不是让我有工作就给你推荐，诺，这就来了新工作。”

张扬发现跟安妮无法沟通，十分挫败：“反正我不要演，我就喜欢安安稳稳的当我的男二，我为我的角色准备了这么久，我们是一体的，我不会因为有男一可以演就抛下这个角色。”

“当然不是你为男一抛下男二这角色，男一本身就你不要的。”安妮嘲笑他：“你这么中意这角色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最用心的角色就是何朝的情人呢。”

张扬终于体会到签上的诸事不顺什么意思了，连跟安妮讲话都要这么费力，更不要说干其他事了。张扬表示投降，挂了安妮的电话。

几个小时后，何朝的电话来了。张扬一看是何朝的电话就有点畏畏缩缩，不敢像跟安妮说话那么随便。“你今天开会开到这么迟啊？吃了饭么？”

张扬装模作样的问候何朝。倒是何朝很直接：“你是为了乔谨言角色的事情打电话过来吗？”

这下倒是张扬有点尴尬了：“嘿嘿，我刚听导演说的，你要让我演男一。”

何朝没吭声，但张扬猜到他在话筒的另一边点头了。每次他工作太累后，都不爱说话，尽量用眼神，动作来表达他的意思。张扬继续说道：“可是我觉得乔谨言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不可以等乔谨言回来么？”

“乔谨言一个月不回来，剧组可能就要白白损失几百万。”张扬更尴尬了，这是何朝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跟他谈钱的话题。

张扬几度开口，都很难继续说出自己不想演男一，要等乔谨言的话。何朝也不说话，继续等待着张扬的回话。张扬内心几番挣扎后，终于妥协开口：“啊、呵呵，那还是我演男一吧。”张扬话音未落，何朝便接着道：“你内心真实想法？你就不能直接点？你内心在想什么你就不能统统告诉我？你就料定我不会答应？”何朝说完便甩了电话。张扬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心里特别不爽：不是你说的会赔几百万吗？这话都撂这儿了，谁敢开口让你等乔谨言，就我这一年的工资，要换你几百万那还得卖身在你这儿多久啊！

安妮看着挂了电话怒气冲冲的何朝，无奈道：“你一个月几百万的话撩这儿，谁还敢劝你？”

“以前的他会。”

何朝苦笑道：“你知道，那件事之前。”

张扬正在准备泡面晚餐的时候，刘嘉禾电话打了过来。张扬一看来电显示，心扑通扑通跳，担心是坏消息，签上不是说诸事不顺嘛。电话接通后，刘嘉禾语气听起来比在房间的时候好多了，不那么严肃，张扬稍稍放下心。刘嘉禾说何朝表示他慎重考虑后，还是觉得等乔谨言归来后继续拍比较好，媒体一直关注报道乔谨言受伤的事，留乔谨言下来，也算是为剧组省下一笔宣传费，也显得剧组比较有人情味。刘嘉禾说完乔谨言的事，停了两秒，轻声说了句谢谢，还没等张扬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亲耳听到偶像道谢的张扬喜滋滋的吸着泡面，得意的想着陈灵的话，她果然没有说错，抽签这事儿，就是好的灵坏的不灵。

第十三章：解约

刘嘉禾很快便通知全剧组放假，至于具体放到何日，刘嘉禾表示另行通知，毕竟这么多艺人的日程安排都需要重新调整。

张扬在房里收拾东西时，陈灵又来找他。张扬一看到是陈灵就皱眉：“你怎么事情都不做，整天来找我。”陈灵无视张扬的不欢迎，两指头夹着报纸，在张扬眼前晃啊晃的：“我们两昨天去庙里被拍啦！”张扬伸手夺过报纸，摊开一看，果真是两人同行抽签的照片。

张扬啪的合上报纸，塞回陈灵手里：“拍了就拍了。陈大牌不介意被我这个小艺人抱下大腿吧？”陈灵将报纸折好，走到张扬的双肩包旁，将报纸塞入包中。“第一次上报纸吧？回去我送你个画框，你可以把它裱起来挂墙上。”陈灵转头看到张扬脸色，摆摆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是来问你，有没兴趣一起旅游？我之前为这电影空了好几个月，现在突然闲下来也不想工作，就想散散心。”

张扬忽然很严肃的看着陈灵，把陈灵看的全身发毛。良久，张扬才道：“我对女人真的硬不起来。真的，绝对的。”陈灵大怒：“你想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要跟何朝解约，怕你一人会想不开才叫你一起去的。”张扬这才松了一口气，陈灵看到张扬一脸死里逃生的表情更气，提起双肩包就往张扬身上扔：“去不去？”张扬被双肩包砸了个踉跄。张扬站稳后，头直摇：“不想去。而且我之前说要电影结束后再分手，呃，结束交易。我要有个心理建设的过程，我这次回去没准备跟他说，先赖着吧。”陈灵无奈：“真是没出息！算了，你想去再来联系我吧。先走了。”

看着陈灵离开的背影，张扬有些泄气。嘴上说的好听，要做到那得多难。那天电话里何朝说不愿意可以离开，自己没有回答，就是愿意留下来的意思，何朝应该能明白吧。张扬思来想去，还是把自己的航班时间报给安妮。

下了飞机，是何朝的司机小陈来接。看到只有小陈来，张扬有些失望。小陈看张扬不太开心的样子，连忙解释何朝最近工作很忙，连看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张扬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可他心里还是泛着酸水：明明以前再忙也会亲自来机场接他的，果然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小陈直接将车开到张扬的公寓。看着正在忙上忙下扛行李的小陈，张扬忽然问道：“小陈，何朝最近晚上在忙什么？”小陈楞住了，随后支支吾吾道：“老板最近工作很忙，一直加班。”张扬点头，掏出一张一百递给小陈：“小陈辛苦你了，累了买点水喝。”

看着小陈驾车离开的身影，张扬拿起手机打给了何朝。电话嘟嘟两声便接通了。“到家了吗？”

“嗯，小陈开车挺快的，没多久就到了。”

“他老司机了。”何朝也没解释今天为何没来接他。张扬用熄灭的烟蒂在阳台上画圈圈：“晚上有回来吃饭么？”

“没，最近公司事多，忙不过来了。”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