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公卿抬头了,谢乾看了他眼,他还以为他不打算吭气儿了。
“怎么办?”谢乾搓搓手,他觉得有必要和兄弟们沟通下,把这牢房的环境改善下,真他娘的冷,“兄弟们没管住自己,你也下了狠手,怎么说也是五条人命,不可能说了就了了。”
他们都清楚,那天惟公卿不动手,死的是谁就不一要了,可是现在结果摆在面前,谢乾混的这行什么都讲,唯独这礼排在最后,不管什么原因,惟公卿弄死了他兄弟,就得付出代价。
所以谢乾才觉得,这事儿不好办。
惟公卿点点头,他明白谢干的想法。
微弱的火光照着惟公卿的脸,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可这不影响他的气质,他还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样儿。
谢乾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
昂贵的衣料,简单的款式,除了那扳指,惟公卿身上甚至没有多余的配饰,这和一般有钱人家的打扮相差太多。
至少谢乾没见过。
惟公卿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儿,这个岁数正是血气方刚头脑发热的年纪,可是惟公卿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还有常人所没有的胆识。
被绑到他地盘上非但不怕,还能从容不迫的和他周旋。
临阵不畏,才思敏捷。
这家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不可能放你走,杀了你又说不过去,不如就留在这寨子里,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个回答惟公卿显然没想到,他愕然的看向谢乾,转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山贼,这个他还真没想到。
谢乾那话说的半真半假,不过他既然提出来了,就还是有考虑过的。
惟公卿想了想,笑道,‘我有家有业,恐怕要让当家的错爱了。’
谢乾听了,也不生气,摆出个无赖样儿,“我这山头你就甭指望出去了,想怎么地你自己考虑。”
‘当家的这是要逼我就犯?’
谢干笑,“没那么一说,杀了你我谢乾理亏,你动了我兄弟进了我寨子,我也不可能放你走,大不了关你一辈子。”
惟公卿苦笑,‘当家的你得容我点时间,这事儿不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
谢乾也是突发奇想,至于怎么安排他还没想清楚,惟公卿这个回答他很满意,“那行,你考虑着,我先走了。”
‘等下。’谢乾刚要站起来,就让惟公卿拽住了,‘发展到现在,这已经和‘买卖’没关系了,那姑娘只是我府里的下人,她家人还在等着。我们的事儿慢慢解决,反正我在你手里也跑不了,当家的是不是先把人姑娘放回去,再说你也收了我的赎金,没道理这人还留着。’
惟公卿表情很真诚,不过几分真谢乾就不知道了。
有句话他说的对,在他寨子里,他谢乾不放,就算皇帝老子打来也照样带不走。
“这事儿我应你,你好好考虑吧。”
‘那就多谢当家的了。’
谢乾摆摆手,不过刚要出门,就看到门口放着的食物,他捡起个馒头,照着上面咬了口,他还夹了几口菜,又端起那冰凉的水喝了一口。
谢乾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惟公卿看着他吃剩的东西,不由笑了。
这匪徒头子还挺有意思的。
他把食盘端了起来,他不吃,不是在抗争什么,而是怕他们下药,那谢乾用行动证明了这些东西是干净的。
饿了几餐,他也忍不了了,一盘子凉饭凉菜,他几口就咽了下去。
重华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不过那家伙应该不会亏待自己。
一旦确定铜锁被安全送回去,他们也就没什么心的,跑这一趟主要目的就是救她回去,至于这次绑架的目的……
脑海中浮现了那张肥胖的脸。
那个真正的哑巴。
……
谢乾走了之后没多久,有人给惟公卿送了一床被子,虽然没床榻,不过捂着也比干冻着强。
火盆也换成大的了,比起之前那半死不活的炭火,这会儿那盆里都红彤彤一片,惟公卿算是找回点温度。
他围着被子坐在火盆边取暖,他在等谢干的消息,这人,饱了暖了就开始犯困,他的脑袋越来越沉,没有多久就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还做了个美梦,他把逝修栓在了那帝王级别的狗窝里,双手环胸看着那家伙呲牙,他说他带项圈的样儿也挺好看的,不如就当个项链以后一直带着,他正笑着,梦境被撕裂,那张雍容华贵的眼睛重新出现……
‘醒来!赶紧离开!’
惟公卿猛的睁开眼睛,他惊出一身虚汗,面前除了那通红的火盆再无其他。
他这是烤的太久了么……
惟公卿摸摸被烤的火热的额头,可这一动,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小剧场】
小侯爷: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留我做压寨夫人。
谢乾:真抱歉让你失望了,要不要咱俩重新来过?
重华:我不说话你俩当我是死的?
江沐:信不信本王带着千军万马扫平他那破山寨?
小侯爷:我就随便说说,我没那个意思,你们别当真……
逝修:就凭你刚才说的那话做的那个梦,老子回来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小侯爷:我还是继续哑着吧TaT
第七十一章: 突发状况
他这一动头晕目眩,面前的火盆多了无数道重影,他还没等眨眼,腹部一阵绞痛,疼痛感像通了电流一样,瞬间窜到喉咙,惟公卿就觉得嗓子一紧,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直接喷了出来。
他闻到了血味儿,却看不清楚,他就知道他这口直接喷到了火盆里,炭火发出滋滋的声音,串起一股股青烟。
这会儿他是彻底看不到了,身子一歪,板凳跟着他的力道翘起凳腿,然后连人带凳子一起摔进了棉被堆里。
惟公卿不省人事了。
他的嘴角及胸襟满是黑血。
他中毒了。
可是他发现的晚了。
他的嘴唇渐渐变成了紫色,连指甲尖儿都透出了紫,惟公卿连抽搐都没有,不消片刻鼻孔和耳朵就开始往外流黑血。
这个过程很快,这毒性相当强,用不上一柱香的功夫,他这命就没了。
惟公卿的腹部突然冒出一股黑烟,这烟雾绕着他的身体打转,见到缝隙就往里钻,他的身体被整个包裹住,乍一看去像是一团黑色的棉花。
惟公卿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那黑烟似乎想从里面拔出什么,可惟公卿这身子却不配合,两股力量纠结着,惟公卿像在颠簸的汽车上,剧烈的抖动起来。
腹部的黑烟犹如一根绳索,将他从棉被上拉起,他的手脚还垂在地上,但整个后背已经悬空。
到最后,身体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已经超过了他的极限,惟公卿猛地睁开眼睛,露出那只有黑色的眼珠……
他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吼,那声音惨烈无比,他的表情也同样痛苦。
单浮起的他,突然站了起来。
发丝舞动,表情狰狞,他沉着头,用那凶狠的眼珠瞪着前方。
就在这里,一根藤蔓样的东西从房顶顺了下来。
那藤蔓是近乎透明的白,中间透着股淡淡的绿,犹如上好的翡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也似一条优雅高贵的蛇,正吐着信子,慢慢游来。
藤蔓直接落到惟公卿身后,当它碰到他时,惟公卿那垂直的身体突然像被人抽了线一般,瞬间瘫软,那眼睛也是重新闭上,再也看不到那漆黑的眼珠。
那藤蔓似有生命一般,缠着他的腰,将他轻轻的放回地上的被子中,惟公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现在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藤蔓碰了碰他的脸,又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它不小心碰到了惟公卿鼻子附近的黑血,血与藤蔓像是发生了某种反应,犹如炭火一般,滋滋的冒着白烟。
不过很快,白烟散尽,那块儿黑血就没了踪影。
而那藤蔓却是毫发无损。
藤蔓顺着惟公卿的脖子游了下去,它灵活的钻进他的领子,这藤蔓表面光滑,与蛇鳞相关无多,接触皮肤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不适,只是那过于冰冷的温度,让昏迷中的惟公卿也是皱起了眉头。
惟公卿的衣服鼓起一块,那凸起物很快向他腹部游去,就是这么一会儿,惟公卿的脸都开始发紫,那藤蔓没有停顿,就看到寻突然撑高,紧接着无数道略细的一些凸痕,向他身体各处飞快延伸。
惟公卿的身体无意识的挺动了下,然后慢慢用力,它在企图让惟公卿张嘴,可是这毒已经深入,他现在处于濒死状态,即使窒息也没办法把这嘴张开。
藤蔓在逐渐勒紧,惟公卿的嘴还是紧闭着的,倒是那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喉咙一直碰不得,不小心碰到都会疼,更何况被这样对待。
再勒下去,他不中毒而亡也会因疼痛死去。
那藤蔓缓了劲儿,可这一松开,又是一股黑血从鼻子里喷出,血顺着惟公卿的脸与耳蜗中的交汇,消失在发间。
他的时间不多了。
延伸在他身体各处的藤蔓,此刻已经将他的各个关节缠死,这些藤蔓突然同时收紧,犹如一张合拢的皮筋,惟公卿的身体瞬间向后拉拢,他疼,却喊不出声音,倒是这么一拽,向后的脑袋让他咬紧的牙关松了些,那藤蔓一见这样,立即顶住他的嘴唇,血与藤蔓再次发生反应,那藤蔓直到把黑血蒸发干净了,才用力的顶进惟公卿嘴里。
然后身上的藤蔓放松了力道。
藤蔓给他留了呼吸的余地。
然后顺着他的口腔,往里滑去。
他的嘴巴渐渐打开,被蒸发毒消失后,顺着嘴角再流出的唾液就不再是黑色的……
昏迷中的人突然有了知觉,他痛苦的皱着眉头,想着捂住腹部,可是那藤蔓在他动之前就再次勒紧了他,惟公卿几次闭嘴,可那牙齿不但咬不断口中的物体,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久,他的喉咙里再次发生滋滋声响,这次的声音最为剧烈,就连隔着皮肉都听的清清楚楚。
白烟顺着惟公卿的嘴角往外喷着,他的表情代表性痛苦,腹部抽搐着,脖子上的青筋也全凸了起来,那些藤蔓移动的速度快了很多……
喉咙里的声音最响的时候,惟公卿触电一般开始翻白眼,不过渐渐的,那声音止息了,口中的白烟也在变淡,逐渐消失……
他安静下来了。
表情也不再痛苦。
藤蔓离开了。
惟公卿的脖子一扬,整个人就脱力了。
不过那脸色却是重新红润,变成紫色的唇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那藤蔓又在他身上轻轻绕了几圈,正在它准备退出时,惟公卿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藤蔓受惊一般的迅速消失在房梁之上,不过惟公卿还是看到了。
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是他很清楚,这藤蔓救了他的命。
在藤蔓企图钻进他嘴里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他再也没陷入昏迷,只是不能动弹,他有意识,他知道那藤蔓在做什么。
他清除他身体里的毒。
只是这个过程痛苦无比。
那藤蔓一直在安抚他,他也能感觉到它的小心翼翼。
这个想法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觉得荒谬可笑,一株植物竟然能让有小心点感觉。
可他知道那是真的,不止如此,他还被那植物救了命。
惟公卿在那趴了很久,现在他也感觉不到冷了,他还是动不了,就是瞪着眼睛看着上方。
很久之后,前方的门开了,惟公卿看不到是谁,不过他觉得应该是谢乾,他正好要找他,他得问问这毒是怎么回事儿……
他希望不是谢乾出尔反尔。
可是进来的人,不是谢乾。
第七十二章: 惊骇一幕
脚步声从门口转向这边,这人的速度不快,但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带着相同的力道。
惟公卿动不了,他依旧睁着眼睛,直到上方多了张脸。
来的人,是重华。
惟公卿松了口气。
是重华他就放心了,比起谢乾,他更想见到前者。
他终于可以把这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儿了。
惟公卿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他的胸膛几乎全露在外面,只剩袖子还挂在手臂上,腰带散开,裤子更是滑到胯骨之下,依稀可以看到那团阴影。
从这个角度看,这是一副十分诱人的画面。
白色的棉被为衬,上面的人,妩媚妖娆。
重华移开了视线。
只是在蹲下的时候,他替惟公卿把衣服拉好了。
倒不是帮他穿戴整齐,只是将衣襟拉拢,他还顺手拽了拽他裤子,裤腰直接扯到了肚脐附近。
虽然还是很狼狈,但至少一点肉都没再露出来。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重华还是面不改色。
“那女人被送回去了。”重华没出现,是因为他知道铜锁不在寨子里,他本打算先把铜锁找到,可在他行动之前,那女人就先回去了,所以他就来找惟公卿了。
谢乾办事儿果然很有效率。
既然这样,他们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惟公卿之所以敢放心大胆的留在这里,他是相信重华有要事带他们离开。
重华当初清楚的表示过,他们要来这里‘看看’。
现在,他得去问问那哑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惟公卿试着动了动,可惜他还是没力气站起,他只能勉强抬起胳膊,重华看着那胳膊,犹豫片刻,将他拉了起来。
惟公卿的头发很乱,苍白的脸上还有黑色的血迹,重华的视线已经移开了,可转念,他又掏出个丝绢,开始替他擦拭那些痕迹。
感觉到重华的动作,惟公卿笑了下,‘擦不掉的。’
血都干了。
可重华却很固执,他一点点的用丝绢扫掉上面干涸的血迹,他还将惟公卿的乱发整齐的别到了耳后。
重华这样,像是教养很好的富家少爷。
惟公卿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突然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重华到现在,连表情都没变过,虽然他知道重华就这性格,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就像那天,如果不是他耽搁太久,重华宁可看着他摔跤也不会扶上一把。
他知道,但还是问了。
重华抬眼,迎向惟公卿的视线,可他还没等开口,惟公卿的脸色突然一变。
他猛的向门口看去。
他又感觉到了,那个让他恐惧的气息。
邪灵珠每次出现时都会有的感觉。
只是这次稍有不同,他再也没有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不害怕了。
他能感应到这个力量,这次很自然,没有任何不适。
邪灵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寨子里?
惟公卿的表情愈发的难看,‘我们走,可能出事儿了。’
重华把他扶了起来,俩人来到门口时,发现外面一个看完都没有。
‘你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重华点头。
怪不得他能从大门进来,还不惊动任何人,‘那在其他地方,你看没看到人?’
重华连想都没想,继续摇头。
惟公卿抽了口凉气,‘那,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重华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他应该感应到什么吗?
惟公卿面色凝重的看向邪气最浓的方向,‘我感觉到了,每次有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出现在附近,我都会有这种感觉。’
重华的视线骤然转向与他相同的方向,惟公卿没从他脸上看到震惊或是焦急,倒是他走路的速度快了许多。
看样子,重华并不清楚,他也不能感应到那邪灵珠的气息。
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
……
整个寨子里没见到一个山贼,就连那些哨岗都空空如也,惟公卿察觉到事情不妙,他顺着邪灵珠气息出现的方向找去,最后他们来到了当初与谢乾第一次见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