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现在的状况……板牙绝对是吃准了对方不是自己顶头上司，不好意思还手。→_→

养这么只畜生太给自己丢人了。

他在这边暗自垂泪，冷不防安德鲁突然跳开一段距离，恢复人形盯着他手里的兽皮袋：“东陵，你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这句话好似晴天一到霹雳，一下子就把尚在思考这些硫化物作用的人给劈清醒了——

刚才他光顾着兴奋，没想到雄性根本就受不了硫磺或雄黄的气味，原本他看成个宝贝的东西，瞬间就鸡肋了。

不过东陵还是舍不得他挑选出来的原矿，抱着“实在不行就做成防狼喷雾”的觉悟，他只是俯身把袋口扎得更紧些，就将沉甸甸的兽皮袋挂在了板牙身侧的带子上。

疾风鹿对这包又重又难闻的负载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嫌弃，但看在主人的面上也没有撒娇耍赖的罢工。

三人在赤山里转了半日，东陵连金属矿石都找到一把，也没有找到他们此行的目标物，眼看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的地平线上坠下去，大家放弃了继续在山上转悠的打算，准备回到山下找个地方休息。

不管是博格、安德鲁或是东陵都不赞同留在赤山上过夜，山间硫蒸气还是太重，两个雄性哪怕比起开始适应许多，但还是各种不舒服。自小学医的东陵想的就多一些，除了异味影响睡眠质外，硫化物毕竟对人体有害，有选择时还是不要留在这种满世界都是硫磺味的地方为妙。

此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还在担心晚上睡着时火山突然喷发把他们给埋了……

第58章

第二日他们再上山时，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绕过半座山，从山坡背阴面往上走。

和昨日不同，这条路线上没有过重的硫磺味，偶尔闻到也是极浅，似乎是被山风从对面的坡上吹来。看来硫化物还是主要出产自向阳的山坡，就是不知道这一侧又有什么出产。

今天几人的运气不太好，明明前几天都是艳阳高照，而今天一睁眼就看到乌云满天，眼看是有一场暴雨在等着。没走多远，山间就刮起大风，低沉的呜呜声在众人耳畔回荡……

“呜呜”声？！

东陵毕竟不是一生极少离开部落的兽人，身为杀手的人也曾行走世界各地，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地形。这种不同于平常的风声让他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一个可能性，便叫住博格和安德鲁，要两人去附近寻找隐蔽的洞口。

最后果真在一堆藤蔓下面找到一个扁平的洞口——或者，准确的说，一条稍宽的石缝，紧贴地面窄窄的一条，还有大半被藤蔓拦住。东陵骨架纤细尚且好说，两个雄性哪怕恢复人形都很难钻的进，更不用说腿长脖子长的板牙。

虽然入口实在是有点寒碜，但好歹总算是找到点线索了。

火山溶洞。如果他的猜测不错，那劳什子姻缘石确是含有二氧化硅的晶体矿，在溶洞里找到的可能性总比在地面上大。

东陵蹲在洞口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丢了几块石子进去，确定面前这个确实是个无底洞，不是错认了什么蛇蚁虫豕的洞穴，才放心让另外两人靠上来将挡住洞口的藤条拔了去。

对于亚雌性奇怪的要求，博格虽说看起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没二话的抬起爪子几下斩断藤条，安德鲁犹豫了一下也过来帮忙，很快那条石缝就完整的露出来。

博格站在这个似乎是山洞的东西边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抬起头询问的望向对方：“我们要进去？”

东陵点点头。

博格哦了声，矮下身子就打算往里钻。

在他看来，东陵身上有许多神秘的地方，与族中的亚雌性甚至与他所认识的大部分兽人都不同，但他说什么也是一定有道理。

倒是东陵吃了一惊，哭笑不得的伸手拦了人，这洞的深浅还没个数，也不知道里面是否另有通风口，让个外行人莽撞的走在前头，可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东陵在旁边找到一棵松树，折断枝条绑了个火把，自己先挤进石头缝。

好在这入口看着小，也只是开头一点路显得逼仄，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行不过三四米，洞内豁然开朗，不说高若厅堂，至少站直了身子也不会在洞顶撞到脑袋。东陵手脚并用的站直了，用打火石引燃火把，绕着四周走了一圈。

这条山腹中的甬道从入口开始，一路斜通向上方，雨水难侵，反而干燥的很。石头上没有水渍或青苔的痕迹，也没有动物骸骨或毛发，干干爽爽倒是舒服。此时洞口有风灌入，火苗摇曳不定，看来是没有问题。

两个五大三粗的雄性进洞时则遇到了各种难题，其中的一些是东陵前根本没想到的——

入口低矮进入困难或甬道狭窄前进不易都不是大问题，东陵爬过的时候就估计了进口的尺寸，确定不会把人卡在里面才放行的。

可是博格，麻烦您老高抬贵手，考虑到自身清洁与身后成员的人身安全，此处禁止攀折头顶的石块好么？还有安德鲁，你如此大只一个糙汉，突发幽闭恐惧症是要闹哪样？

面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入口狭窄通道脱身的两只——一只浑身石头渣子的邋遢鬼和一只满面苍白的病娇——只觉世界观崩坏成渣渣，一时间无语凝噎。

瞧瞧这些个不靠谱的雄性，让我先吐口血先……

由于东陵被残酷事实打击的再起不能，博格吃了一肚子石粉暂时不想张口，安德鲁幽闭恐惧后遗症时间未过尚在失魂落魄，之后一路上三个人难得都停留在两条腿的状态，却一致的保持了沉默。

溶洞极深，三人沿着身处的山洞一路向前走了数百米也未见到除了石头与泥土外的任何东西，连这种地方常见的蝙蝠或蛇鼠等住户都没有，偶尔遇上天花板下压或两壁内陷等突发事件，倒也能将就着挤过去。有那么一两回前方道路被石笋或钟乳石拦腰截断，博格伸手一掰，路障就能被立即清除，比起掰萝卜也差不太多。

东陵表示，经过此番赤山之行，自己对雄性的怪力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又走了大约五十米，一个岔道口挡在一行人面前，圆溜溜黑漆漆三个洞口一字排开，大小形状都相仿，摆在一起倒挺整齐。

打头的东陵停下步子，拿着火把挨个洞口晃了一圈：“左边？右边？中间？”

火苗此刻如同换成了声控，他每说一个词，就跟着颤巍巍的一抖。

三个洞都有通风口？这可麻烦了。

野外生存经验犹有欠缺的东陵默默闪边让开路，这个时候还是交给雄性们判断为妙。至于原因？大家不都喜欢说什么“野兽的直觉”么，需要运气时找自然系男人帮忙当然就OK咯。

可惜“野兽的直觉”并不总是有用，或者说兽人雄性并不是真正的野兽所以直觉差了些，反正博格与安德鲁指出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让靠在一旁打算蹭运气的家伙瞬间就萎了。

“真不该依赖两个不靠谱的……”东陵嘟嘟囔囔的走近几步，举起火把仔细观察洞口的岩石。

中间与右侧的洞口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是在岩层中夹杂的小颗粒石英晶体。

两条路。

“就先是这条吧，”他平举火把，让燃烧的松脂在中间的洞口旁熏出一个焦黑的圆圈，“如果没有收获再回头走右边的洞口。”

走进岔路后，前方越来越宽敞，空气里也渐渐多了丝潮气，等到道路足以让两个雄性并排通过时，岩壁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洞穴深处也传来水声。

这水出现的毫无征兆，似乎是洞内有个单独的泉眼；兼之来路上没有积水却有碳酸钙沉积，让他想到一件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事——

“你们这边有雨季吗？”他轻轻撞了下同行者的肋骨。

“东陵没经历过？”博格奇怪的看着他，看起来比身边这个提问的更加疑惑，“每年日月树花开最盛的时节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下大雨，一直到树上第一片叶子变红为止。咱们离开部落时日月树刚刚结了花苞，估计这两天就要开始下雨了——今早的天气就有些阴沉。”

这样么……东陵吐了口气，原来这里分为旱雨两季，那倒是难怪了。

“这里是地下河。”他苦笑几声，伸手抚摸着一根矮小石笋的顶部，“恐怕咱们时间不多，等外面暴雨一下，这里立刻就会涨水，如果不能及时离开…——哗啦！”

他张开五指，做出一个怒涛奔腾的动作，对着博格挤了挤眼。

还未等博格思考明白地下河是什么，以及这东西与“哗啦”的关系，前方道路一个急转，而后豁然开朗。

东陵的火把烧到尽头，火苗轻颤了一下，发出最后一朵明亮的火苗，而后噗的一声熄灭了。

火光摇曳的瞬间，眼前的石厅中金光闪闪，迷人眼球。

第59章

火把熄灭后，洞窟内刺眼的金芒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薄而柔和的七彩光晕，朦朦胧胧如同飘摇的轻纱。

东陵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惊叹声，这个约有足球场大小的洞穴四壁上都凝结着棱柱状的透明晶体，阳光从山洞顶部的一道裂隙中倾下，透过洞壁四周的矿石，折射出瑰丽明亮的色彩——

名副其实的水晶殿堂。

“可惜了。”他走近两步，伸手摸了摸一块淡紫色的水晶，“这如果在地球上，可能卖不少钱呢。”

地球？钱？

亚雌性口中陌生的词语让博格无法理解，忍不住皱起眉。记得对方已经很久没用那种陌生的语言说话了，这让他感觉不是很好：当初听到东陵说着有别于记忆中任何一族的语言，他事实上是有些好奇的；但现在再度听到那种奇异的发音，却让他从心底里涌起烦躁。

东陵并不是他们部落的人，更有甚者，他可能迟早有一日要回到过去生活的地方。

“这……”安德鲁也注意到亚雌性口中的外族语言，却不怎么上心，他正来回扫视着眼前的石厅，眼中是难掩的震惊，“它们可真……美丽。”

兽人的语言体系尚未成熟，他们并不懂得“壮观”、“宏伟”、“绝妙”等形容词，在“美丽”前面加上一个修饰词，已经是他们能给出的最高赞誉。

东陵轻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见钱眼开的庸俗表现。

他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有过寻常人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经历，这么一个中型的水晶矿洞，也就是初看到时惊讶了几秒，回过神来就开始本能的给满洞的二氧化硅估价。

在他眼中，这些水晶加一起都不如部落大门上嵌着的一块红石头吸引人，但安德鲁一句连赞美都显得笨拙的话，才让他想起来，这一处沐浴阳光的水晶殿堂，果然还是极美好的。

“水晶，”他笑眯眯的起身，走到石厅中央张开手臂，“我们叫它们水晶。”

安德鲁笨嘴笨舌的学了几次发音，音调古怪的连耐性甚好的东陵都不忍心再听，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个念头——自己在语言学习上有那么点天分果然还是利人利己的。

好在安德鲁并没有执着于折磨东陵的耳膜，他自己觉得把这种漂亮石头的名字记住了，就兴冲冲的俯身来回查看周围的水晶，想掰下来几块给格里带回去。

东陵淡定的擦去满头黑线，决定不要浪费时间看一个雄性撅起来的黑屁股，来赤山一趟不容易，不如趁现在有时间带几块纪念品回去。

水晶洞地势低洼，哪怕在旱季洞内也留有积水，浅处不过脚腕，最深处大约能没至腰际。好在积水清澈，头顶又有自然光，只要注意脚下倒不会被水底的岩石绊到。

博格见他想要这里的“水晶”，担心亚雌性力气小掰不动石头，就靠过去打算帮忙，东陵斜了他一眼，也没反对，让开位置把自己挑好的一大块白水晶指给他看。

那块水晶附着在岩石上，东陵想把它整个取下来，却没有趁手的工具，不如干脆交给有爪子的负责。

他自己去旁边找了几块大约手指长的晶体，反握短刀，使了个巧劲用刀柄磕在根部，水晶应声而断，断口整整齐齐。

如此取下了十来块长条形的水晶，粗细不一、颜色各异。东陵挑出其中四块略粗的拿在手里，杂耍似的抛着玩，开始思考这些小玩意儿能排上什么用场。

生活在一个这么现实的世界里，物品的观赏价值总要排在实用价值之后，更何况他也不是这里的亚雌性，没兴趣往身上挂杂七杂八的饰物。而且就他这副不雄不雌，啊呸，英俊潇洒的容貌，戴那些东西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倒是可以拿去送人。雌性亚雌性一定爱死了这种亮晶晶的小物件，但与他交好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格里又不需要他送……说不定人家拿到手的分量比自己还多，看安德鲁那劲头，都恨不得把整个洞搬回去。

可如果不拿来做摆设，顶多半个手掌宽的原料，又能做什么呢？

水晶硬度不低，勉强可以用来代替钻石当玻璃刀，若是没穿过来他就挑块最硬的，磨开刃当随身的小物件……唔，说起来要不要趁着天气好又清闲的时候试着做两块玻璃安在窗户上呢？

——被每天夜里噪声吵的邪火上扬的东陵暗自歪楼中。

他脑内正高速运转，忽然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魔音穿耳，酷似铁钉划玻璃的噪音逼得他抖下几层鸡皮疙瘩。

捂着耳朵一转身，就看见博格已经把他要的水晶连带下面一块石头挖了出来，此时正变成半兽态，一脸苦大仇深的用爪子刮石头，试图把水晶底部附着的岩石分离开。

这里的石头多为花岗岩和玄武岩等火成岩，硬度比起常见的石灰岩高了去，哪怕兽人雄性的爪子坚硬更胜钢铁，能把水晶连着下面的石块从石缝处勉强撬下，要划开岩石却是痴心妄想了。要解开这个大家伙，少不得回去用石英砂满满磨。

但东陵看博格忙活的有趣，就蹲在边上捂紧耳朵看了会儿热闹，直到博格额上都沁出汗珠才告诉他就要这么囫囵个的带回去。

经过博格这茬，东陵才记起这些雄性脑子里没什么弯弯绕，他知道要找到石缝整个撬下来，可其他人不知道，想着要取下水晶就要跟下面的石头死磕，也不知道安德鲁忙活这半晌，是不是也在做无用功。

抱着一半想帮忙一半看热闹的心态，东陵若无其事的踱到对面去观察安德鲁的进展，结果发现人家都是挑石头松动的地方撬，一扣一个准，也没有傻乎乎的想单独把水晶石挖出来。

嘿，博格，其实撞树上的只有你一头吧？

东陵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为了排解心头的郁气，索性拱啊拱的拱到安德鲁身旁，摸着下巴笑眯眯的提议——

“我说现在找到这么多水晶，干脆就用这个代替姻缘石带回去好了。还不知道姻缘石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之后的雨季打猎困难，别再误了结伴仪式的时间。虽说这颜色不对，可成分终归是差不离的。”

“不。”

东陵被他简明扼要的答案噎了下，摆摆手放弃打趣这个准新郎的打算。这一路上他可算是领教了安德鲁的沉默寡言，变成兽形时不算，可大家在森林里过了十来天，需要恢复人身的时候加起来也不短，但这位仁兄愣是没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除了刚才乍入山洞时的惊叹，就连平时闲聊都是挤半天才出来两个字，要是哪家牙膏厂生产的牙膏挤起来也这么费事，非得倒闭了不可。

但这家伙心里活络，按流行语说叫脑洞大开，换上专有名词那就是闷骚——东陵还记着这人第一次遇见时在博格面前说自己坏话的仇。

虽然和这种人结婚不用担心对方变心或招蜂引蝶，可格里自己就是个说句话能扭捏半天的，再找个闷葫芦过日子，他就不嫌闷得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