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和坎特顶替了我们的位置，我们被换到部落里帮忙。”

“除非那些双足站立的爬行动物闯进来，否则你们帮不上什么忙的。”东陵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我早就奇怪了，为什么要把没有战斗力的兽人集中在部落中部，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有，部落周围的石墙出了什么问题？”

“不太好。”在拜尔德试图掩饰之前，巴顿就已经接过话头，“这次的剑齿龙群有近六十头，大门外面的战斗很辛苦……”

“你做什么告诉他这些！”拜尔德打断他，言语间有些气急败坏，“他再怎样也是个亚雌性，只要被保护着就好，不应该为了这些事担心。”

被指责的人面色不变：“他有资格知道。”

东陵满意的在巴顿肩上轻捶一下：“我就欣赏你这性子，然后呢，围墙怎么了？”

“围墙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巨翼鸟。”巴顿指着南方的森林，“它们轻易不离开领地的，可能是今年冬天雪实在太大。现在还只是观望状态，不过一旦它们的首领决定攻击部落，再坚固的墙也挡不住翅膀。”

雄性难得的冷笑话让东陵挑高了眉毛。

“听起来糟透了，那么有雄性在监视巨翼鸟的动向，还有雄性在这里……所以在大门处应付战斗的到底有多少人？”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虎族部落在所有的部落里也算是较大的部落，有战斗力的成年雄性大概有一百人左右，但还要分出人手在另外的地方，东陵实在是担心剩下的雄性与剑齿龙群的战斗力对比。

“不到八十。”

“不算死亡和这些受伤的——”东陵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街道，又有一头老虎驮着伤员回到部落里，“现在外面能战斗的还够六十人吗？”

巴顿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但东陵心里已经有了数，他疲倦的叹气，不再坚持于这个问题，而是跑上前帮忙安置伤员，顺路拜托两个雄性去通知安吉拉。

眼前的景象有片刻模糊，东陵伸手按着太阳穴，冰冷的指尖激的他打了个寒颤。

体温又升了……处理完这次送来的雄性就回去睡觉吧。

“东陵老师？身体不舒服吗？”

一只小手从旁边伸出来，想要探到他的额头。

东陵侧过身子，自然的躲过阿诺伸出的手：“怎么出来了？”

“老师的伤还没好吧，我看到老师似乎在头疼。”

“不是头疼，只是有点累。”本着不能浪费教材的原则，东陵给小孩示范缠绷带的动作，然后示意对方学着做一遍。

“你哥哥怎么样了？”他问。

“我拜托布依婆婆照顾哥哥，因为东陵老师……”阿诺的声音低下去，后半句话未出口就消散在冷风里。

不过东陵此时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他正在给另一个骨折的雄性做紧急处理，偶尔分一点精力看看自家徒弟的功课做得怎样。

比较令人安慰的是，小兽人的动手能力值得夸赞。

“请问哪里能够找到艾琳？”

东陵抬起头打量面前的雄性，手上不停系好了绷带的最后一个结。这个雄性他并不认识，大约是刚成年不久，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是罗德，阿尔特族长传了口信回来。”

“我知道了……好吧，我带你去。”

巴顿和拜尔德去了别的地方巡逻，安吉拉又要留下给病人上药，东陵一时找不到人帮忙，只好自己带着罗德去艾琳暂住的房子。阿诺在回去照顾哥哥和跟着老师之间摇摆不定，但最后还是跟上了东陵的步子。

东陵大概知道蒂娜和艾琳一起借住在几个雌性的家中，那个地方他在来工坊时曾经过几次，便凭着印象往西边找。

好在不正常的体温调节中枢并没有过多影响他的思维，三人没走什么弯路就站在了雌性的门前。

蒂娜正在门口处理午饭的材料，见到东陵立刻站起身，很不友好的哼了一声。

“你这家伙来这儿做什么？”

躺着也中枪的东陵耸耸肩，这姑娘对自己偏见已深，不过他也没什么让对方改观的念头就是了。

“不是我，是这个雄性要找你的阿姆，有阿尔特叔带来的口信。”

“阿姆在里面陪着莎拉她们聊天，罗德你进去找她就行——”

蒂娜的眼光在那个不讨喜的亚雌性身上溜了一圈，从脸上恶心的笑容一直看到固定的很难看的手臂，撇开眼睛继续干她的活。

“你们也进去吧，站在这儿真碍眼。”

“你——”

“好了，阿诺，进去坐坐吧，我也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因为各种理由不能反驳东陵的小雄性撅起嘴，不满的跟在自己的老师身后走进了房门。

第36章

屋子里除了艾琳还有四个雌性，其中莎拉和卡娜算是和东陵比较熟的，在他进来时就表达了她们对东陵伤势的担忧，外加对亚雌性能与剑齿龙战斗的敬佩。东陵被她们吵得有点头疼，不过还是好脾气的应付过去。

剩下两个雌性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只是和他打过招呼，然后在旁边好奇的打量这个据说独自杀死了三头剑齿龙的亚雌性。

“艾琳姨，我能听一下阿尔特叔的口信吗？”东陵走到床边，礼貌的询问。

“当然，坐这里。”艾琳将躺在床上玩手指的小亚尔抱到一旁，给东陵腾出一块地方。

罗德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巨翼鸟似乎准备攻击部落，虽然直到消息传来时都巨翼鸟群都没有过大的动作，但没有人觉得它们停在那里只是为了看剑齿龙和兽人打架。

得知这个消息时，艾琳仿佛无法承受似的闭上眼睛，不过下一刻又睁开眼，眼神坚定的看着面前的年轻雄性。

“罗德，去通知留守的雄性做好战斗准备，让没有战斗力的人暂时不要出门。”她站起身，托莎拉照顾自己的幼崽。

“艾琳姨？”

“我要去找艾尔夫，他是负责部落守备的人。”她说，“东陵在这里坐一会儿再走吧，你身子刚好，就不要勉强四处走动了。”

巨大的黑影降下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或者东陵有那么一点，但相较突如其来的意外，他那点心理准备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蒂娜正拿着扫把清扫院子里的积雪，惊叫一声抛下扫把就往屋里跑。

她的速度还是比不过俯冲而下的大鸟，在巨翼鸟的爪子抓住她的前一刻，东陵猛地拉开门，替她挡下这一爪的同时将雌性拽进了屋内。

厚重的木门和门闩暂时阻挡了巨翼鸟的攻击，东陵倚在门上，血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小片暗红的痕迹。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他朝受惊的蓝发雌性露出安抚的笑容。

“没事吧？”

“不，没有。”蒂娜下意识的回答，但下一刻无法抑制的激动起来，“你这家伙在做什么？难道除了你的外貌，连大脑也有缺陷？你可能会死——”

“别担心。”东陵打断她，“别担心，只是皮肉伤，不过我希望这里会有一些止血的草药。”

他闭上眼睛歇了下，伸手压住肩头的伤口，等待因失血而加重的眩晕感过去，然后走到床边等着卡娜帮忙拿来药物和绷带。

卡娜对着东陵的伤口犹豫半天，手中的绷带也没有落在实处，显然和所有的雌性一样，她也畏惧大量涌出的鲜血。

蒂娜皱着眉头，表情算不上愉快的接过她手中的活计。

不得不说，这姑娘还是挺擅长包扎的，东陵想，当然如果表情稍微生动些就更好了。

“为什么要救我？”她突然开口问道。

“为什么啊——”性格恶劣的家伙故意拖长音调，给出的答案却令人哭笑不得，“如果我说是因为感激你长了这张脸会不会听起来很可笑？”

“蠢透了。”

“那就太可惜了。如果你想要一个确切的解释，那么，你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六分相似，而我，真的对此很感激。当然或者还有些什么其他的（汉语）嘶——”东陵想要耸肩，这个不合时宜的行为牵动背部肌肉，让他狠狠的皱了皱眉。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任性的雌性咬着嘴唇扭过头，刻意压低的声调仿佛是在低声叹息，“谢谢你。”

“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你这傻瓜。”这次蒂娜毫不留情的开口道。

“……”他也觉得自己够蠢……

胆子稍大的卡娜把兽皮掀开一个缝隙，想要观察外面的情况，一只喙毫无预兆的扯破窗帘，咬住了躲闪不及的雌性的领子。东陵两步赶上前，一把拉开卡娜身前的系带，把她从外套里扯出来。

兽皮被粗暴的撕碎，东陵也终于看到巨翼鸟的全貌。这些凶猛的禽类双翼展开时超过五米，全身被覆火红色羽毛，尖而长的喙中长满了细密的牙齿。

东陵为自己这个发现哀悼了片刻，他还从未在化石和涂鸦之外的地方见过嘴里长满牙齿的鸟。

霸王龙和始祖鸟……这究竟是一个怎样凌乱的世界？

外面的巨翼鸟试图从窗户里闯进来，这一尝试毫无悬念的失败了，现在还没有所谓的豆腐渣工程，房子在一开始就被建造的尽可能坚固。

多次失败后，巨翼鸟放弃了从窗口闯入的举动，它们重新飞上天空，东陵甚至以为它们要离开寻找不那么棘手的目标。理智再次不合时宜的跳出来，指明他的推断与现状是如何不符。

然后，他听到头上的房顶传来被撞击的声音。

这见鬼的理智……

“得把它们赶走，否则我们除了被抓住就是被活埋。”

房子的四壁坚固，顶部却是由支架和树皮铺成，根本禁不起这一群大鸟蹂躏几回。

“我们要……不，我们能做什么，东陵老师？”阿诺在一旁怯怯的问。

东陵抬起头，毫不意外的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

“谁知道，其实如果可以，我现在想逃跑。”他干笑几声，“好吧，这个笑话不好笑——莎拉，你们这里还有多少桐油？”

“有一些……只是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雌性犹豫片刻，跑去厨房找照明用的灯油。

“我还需要一些麻布的衣服，能麻烦谁帮忙拿来两件吗？”

卡娜站起身，她为刚才处理伤口时自己完全帮不上忙的事情感觉很愧疚，于是现在的表现格外积极：“上衣？裤子？还是别的……”

“随便，看在乌古神的份儿上，随便拿几件旧衣服就好，我不打算穿它们。”

雌性和亚雌性兽人没有雄性的夜视力，油灯还是很经常被使用的，尤其是这种数个雌性共同生活的家中，哪怕能拿出的桐油不算很多，但也已经有一小罐。东陵把卡娜帮忙找来的衣服一层层团成球，用桐油浸透，转过头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

“阿诺，你现在可以准确把手里的东西的投中目标了吗？”

“我不知道……”阿诺有些犹豫，“大部分时候能做到，不过偶尔还是会出错。”

“好吧，回去后我会记得增多你在这方面的练习时间，但你现在必须做到。”

“东陵老师想怎么做？”阿诺伸出手指了指东陵手中的布团，收回手时指尖擦过后者的额头。

滚烫的。

“东陵老师！你……”

“嘘——”苍白的食指压住小孩想要惊叫的唇，“别让我失望，嗯？”

此时杀手脸上挂着的笑容可以说是诱人犯罪的，阿诺被这种笑容蛊惑，下意识点头。

尚未明白状况的小兽人手里被塞进一根燃烧的松枝，东陵站起身，让对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现在去外面——不用惊讶，你的听力没有问题——我会引来一只巨翼鸟，把浸过油的布团塞进它口中，你只需要把火种丢在布团上。我知道你没有尝试过移动靶，但这次距离很近，目标也大，你应该能成功的。”

“你不需要冒险。”蒂娜突然站出来，“雄性们会解决的。”

“可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赶来不是吗？”

东陵微笑着否决这个提议，拍拍阿诺的头顶告诉他自己相信他的能力。

小雄性看起来很慌张，而东陵也懒得继续给予他鼓励，自己第一次任务前也有轻微的恐惧症，不过任务开始后就会发现无论是实践技能还是剥夺性命都没有想象中困难

事实上，他头疼的已经不愿意想更多鼓励的话。

走到门口时，脑中突如其来的昏沉感险些让他摔在地上。杀手反应敏捷的扶住门框，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尽可能自然。

难道这段时间的安逸消磨了你的能力？东陵嘲笑着灵魂深处的自己，指甲陷进皮肉，身周的气息慢慢沉淀，整个人锐利如同出鞘的剑。

好了，现在站起来继续战斗，只是这样，远不是极限呐。

第37章

掩饰自己的动作显然是无意义的，开门的声音引来巨翼鸟的注意，这些凶猛的飞禽立刻放弃了对屋顶的袭击，转而扑向从掩蔽物中走出的猎物。

七只。

东陵在雪地上灵活的跳跃，躲开巨翼鸟的攻击，并迅速将这些动物的数量及样貌收入眼底。它们显然没有剑齿龙那样难应付，可数量太多了……

最大的一只巨翼鸟再一次朝下俯冲，东陵浑身上下都陷入警戒状态。他绷紧了双腿的肌肉，却没有立刻从原地跳开，而是扎稳马步，上半身后仰的同时将右手一直抓紧的布团塞进张大的、密布利齿的鸟喙中。

“阿诺——”

小兽人很快有了回应，他出现在窗口，虽然举着燃烧的松枝时脸上依旧写满了畏惧和迟疑，但他确实把手中的物体尽最大可能的投掷出去。

那一点微弱火苗在空中划过，准确的落在浸满桐油的布团上。

也许自己应该为此给这小鬼一个奖励。

火焰熊熊燃起的那一刻，东陵心里暗自想到。

巨翼鸟疯了一般扑动双翅，想摆脱这种灼烧的痛苦，翅膀几次扫过东陵身边，他不得不在地上翻滚以躲避它们。

折断的左手臂传来阵阵刺痛，杀手眉心微蹙，弹起身子用右手支撑地面做了一个不算优雅的后翻动作，死死盯着毫无章法四处乱打的翅膀，好让自己能不被再敲断那么一两根骨头。躲闪因为高度增加而变得艰难，但东陵暂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毕竟他还不想因为这么愚蠢的理由废掉自己的一条手臂。

这超出了自己的底线。

所有的善举——如果可以用这个词形容——都需要在一定范围内才能被允许。

好在那只没脑子的大鸟很快飞去祸害它的同类，火焰已经蔓延到它身体的其他地方，四处乱飞的火球驱散了试图攻击的巨翼鸟，它们不得不重新盘旋在半空以防自己的羽毛沾上火苗。

头部遭到重创的大鸟很快跌落在院中，尸体很不幸的砸在东陵身前，挡住了回去的路。

真是背到家了。

眼看原本打算另寻目标的几只巨翼鸟重新把矛头对准自己，杀手在心里咒了一句，无奈的向后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