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与夏天川+番外——肖写
肖写  发于:2015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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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川一下站起来迎过去,口中连问:“怎么瘦成这么样?桂娘说你好得很,究竟怎么样?”

夏平川笑道:“哥,究竟怎么样,你看不出?”看是看得出,夏平川瘦虽然瘦,气色却是很好。

夏天川还是不放心,上前去捏了捏夏平川的胳膊,满脸不信。

夏平川“哎呀”一声道:“行啦,哥,我们往大堂走去吧,那边吃的才好,今日将军府也有人要来,一切怠慢不得,阿源瞧不见,我得给他看着。”

夏天川笑道:“心思藏在后面。”说着拉起王三,用安慰的眼神看他。王三一下子就觉得胸腔里那股伤心被柔柔地包裹了起来,整个变得暖洋洋的。

三人快快往大堂走去,路上遇见不少人,夏平川都能给安排妥帖。夏天川跟在后面看,和王三惊奇地相互看。

夏平川着实长大了不少,也厉害了不少。

夏天川有些心疼,拉住王三轻声道:“他得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变得这么厉害?说话都拐十八个弯了,肉也不长。我原就不想他懂事起来。”

王三回捏了捏夏天川的手道:“总是要懂事起来的。”

夏天川于是不说话了,盯着夏平川瘦削挺拔的后背。

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大堂,下头福才正在记礼札,正清点着,抬头见三人过来了,弯腰道:“夏主子,这边都安排妥当了。”

夏平川没答,伸手接过福才手里的礼札,道:“福叔,您休息去吧,劳烦给三少爷沏壶茶。”

福才一低头道:“省得。”转身就走了,也没看王三一眼。

夏平川道:“福才是个好大管家。”

王三想了想,也点了头。

夏平川速速对过一回札子上的账目,叹口气道:“不知能给多少人吃多少饭。”叹罢叫来个下人,让他去求秦大人,看能否分出些来备着济灾。

秦敛的意思很快传回来了,竟是允了,且即日就往勉、淮几个地区转送去,也作喜事带福了。

王三奇道:“这秦大人竟一直未走?”

夏平川答:“秦大人身体一直抱恙,动不得气,皇上前阵子准他回来休养。再者秦家起火,皇上也就没有急着召回了。”

王三心虚,不搭话了。只心说这皇上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儿?

夏平川又对了一回账目,稍微显出些疲惫的样子,夏天川就按下那札子,道:“不用瞧了,少不了。弄得你和个管家的似的,你哪里懂这些?”

夏平川笑道:“不会才要学么。”

夏天川正要开口,另外一个人急急插话进来道:“夏主子,外头,外头——”

第58章

夏天川让开些身子,那个人就慌里慌张地覆着夏平川的耳朵说了几句。夏平川的脸色也变了,只道:“你先去请秦大人,这事你我都管不得。”

那人于是又慌里慌张地走了。

夏天川见状有些忧心,问道:“什么事么?”

夏平川道:“与我们无甚关系,说是有圣旨到了。”

此话一出,王三和夏天川的脸色都是一变,虽说此地是皇城,可这圣旨也不是随便下的,又是在这么个日子,很难让人不为之忧心。

显然的,夏平川也是心不在焉,一页账目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

焦虑的热光在几人身上烤了许久,一个人才顶着满头大汗跑来了,嘴里连连喜道:“升官了,升官了!大少爷又升官了!”

王三与夏天川那口气松了下来,可看着夏平川一下皱起的眉头,心又提到嗓子去。

觉察到两人目光,夏平川忙松了眉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怪这人慌里慌张,走没走姿。你是哪里的?”

那人忙哈着腰道歉,说是高兴忘了,是福才手下的奴才。夏平川于是让他去了。

陆陆续续地,大堂内人多了起来,一群摆了排场带了轿儿进来的,就是贾家人了。夏平川安顿好王三与夏天川,就径自走到大堂里屋去,没片刻就扶着三少爷出来了。三少爷闭着眼,却微微左右转了转头,好似在打量四周一般。

夏平川扶着三少爷来到那轿儿前,三少爷抬手摸了摸那抬轿杠子,很新奇似的,凑在夏平川耳边说了些什么话。

夏平川躬身对轿里头的人道:“请您里屋去坐。二少爷马上就到。”

旁边立着那四人于是又起轿,竟是抬着轿子就往里屋去了。夏平川扶着三少爷在王三边上坐下,回身去里屋给三少爷取了件小皮袄罩上,自己也在边上坐下了。

王三开口问道:“二少爷怎么样了?”忽然又觉在三少爷面前问这,极让夏平川为难,立马住了嘴。心里头直骂自己不早不晚的瞎问。

果然见夏平川咬了咬唇,一脸琢磨未透的模样,偷瞥了一眼三少爷,脸上也局促,竟然完全看不出方才大大方方的样子。

说来他的这几个动作都极轻微,可也奇怪,那三少爷坐定不动,却像看到了似的,微微一笑,伸手熟练摸拽过夏平川的手,放在掌心里头捏了捏,替他答道:“二哥一切都好,劳费心。”

也就是这会子,锣鼓唢呐都上来了,只见二少爷牵着个头顶红绸的姑娘走了出来。

只听福才在一旁迎客,叫道:“恭迎老爷。”

从另外一个轿子上就给扶下来一个老头儿,胡须都白了。接着那轿子上又给扶下来一个老太太。

福才又道:“恭迎老夫人。”

看那老头儿老太太打扮,竟然只是寻常人家。王三正要发问,夏天川瞧了他一眼,王三立马把搁在喉头的话儿咽了下去。

只听三少爷起身行礼道:“爹,娘,孩儿不孝。”

第59章

原来这老爷竟然不是什么大官,只是地位低下的商贾一流,平日里头也不和儿子们居于一处。这回二儿子结婚,才派人给接来了。

王三在心里头气愤不过,想这三个儿子都这么出息,却没一个孝顺的。没一会,秦敛也来了,身旁跟了福才。秦敛先是给老爷行了礼,再是叮嘱着夏平川顾着二少爷,这才主婚去了。

也即使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大堂喧闹起来,人流潮水一般涌进来,一溜儿的礼炮打的响亮。那老爷和老夫人显然有些慌张,搓着手坐下了。

王三忙给两位斟了茶,道:“老爷老夫人,喝点儿茶。”

这日子喜庆,二少爷和新娘子下去后,戏台子很快就上了人。

这是一出大戏。

红绸帘子布拉开了,里头声音打着卷儿传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去,开场竟是一片旷然。接着忽然就热闹起来,好像静静的滚油里头倒了水。蓝色红色的水袖从帘子里头舞出来。美,太美了,王三看得入了神,不自觉飞上了台去,一会儿是台上一个短果盘的童子,一会儿是台上戴着大红花的新郎,一会儿去看人间的美景,一会儿口尝山珍海味,恍若不觉得大半个天儿过去,跟着这戏一直入了夜。

直到那夜色下暗红色的帘子一挂,里头灯光一熄,王三才恍然回身,浑身冷,却冒汗。正道是,不知梦里身是客,半晌贪欢半晌空。

王三再去看二老,二老均是泪水涟涟。

周旁都是众人拍手叫好的声音,王三却觉得这喜庆过了头,就不喜庆了。

后又是夏平川陪伴几人到门口,已经是半夜,那灯笼里头火烛不亮了,黑黢黢的,闪着影子在夏平川脸上。夏平川口中道:“今日不知怎么,看了这戏,心里堵得慌。为着喜庆二少爷把这戏改成了一路火红的,可哪有戏儿没有曲折的?”

夏天川冷不丁道:“你为这二少爷好忧么?”

夏平川于是也不说这茬了,只道:“赵老五在府里头也不知多少年头了,今日喝了许多酒。我瞧那样子,竟是不如让他走个安生。哥哥要是放心,我会好好照应的。”

夏天川道:“我今日听说了那秦大少爷要被左迁了到襄地去了,你在府中自己照应得过来么?”

夏平川道:“劳哥哥忧心。”

夏天川听得夏平川这么答,不由一愣,却也说不上什么话来,只是兀得心底涌上来一股悲哀。

此刻那灯笼的火光愈加黯淡了,夏平川的脸也全看不清了,只听他道:“三少爷在临县赏了块地产,是三少爷手头下的,二少爷不知道。哥,我寻思着,你与王三到那块去,反而好照应。”

远了,怎么好照应?夏天川想去看夏平川,却真的看不清。

终于他还是开口道:“我们常来,你不好照应,是不是?”

夏平川没答:“几日后我会备车马,哥你们好准备。”

这一回,是王三重牵了夏天川的手,将他带走了。

第60章

冬天又到了。地上铺了玉妆了银的,下的好大雪,一踩踩出一路梳子牙来。

那批布料早就做了秋衣冬衣,王三还嫌不够,一大早地又进城去了,说要弄几张狐狸皮来。夏天川只说暴殄天物作什么?却是拦也拦不住。

好容易等到晚上,王三大包裹小包裹的回来了,还包了一大纸包的腊肉,说是要过年了。

夏天川半躺着,闲靠在褥子里,懒成只猫儿似的,此刻闻着腊肉香味,笑道:“可不是还早着呢?”

王三放下手中的几张动物毛皮道:“我一会儿把那椅子凳子上绑一些去,地上也铺一张,你就有处坐有处站了。”

夏天川一下从被子里出来,套上鞋袜下了床,走去提起一块猪肉道:“我却没这么娇气。”说完就往灶台那儿去了。王三憨笑几句,兀自去主张动物皮毛。

屋里生着柴火,哔哔啵啵的。

很快香气就飘了满屋子,夏天川招呼王三来端盘子。等到两人坐定着筷,夏天川才开口问道:“那么我们就在这儿过年了?”

两人本生好好的,都没提夏平川,最终还是夏天川先忍不住。

王三挑了块筋肉给夏天川夹了去,答道:“保准不寒酸你,烧个满汉全席。”

夏天川道:“我不是说这个。”

王三自己也吃着东西,心中想了无数答应他的话,却又不想说谎。

夏天川收回筷子问:“出什么事了?”

王三又挑了颗绿油油的菜给夏天川夹了去,道:“先吃饭。”

夏天川放下了筷子。

却说这夏天川喜静,许久不曾出门,近了也就是在那片园里头逛逛,三少爷给的地大,活生生把人圈住了。王三不同,频频去镇上不说,时不时还往大都去买些好布料,小玩意儿。镇上消息灵通,早就说了那秦敛在上任途中又给皇上抓回来了,不少人参他,说是他要谋反。为什么?前些日子他二弟放出那酒香的话,已经是大不逆了,后些日子倒好,还在各地开起武馆来了。用皇上朱批的话说,这是逆贼之心显,万万要不得了。

更有甚的,说是皇上梦着一个菩萨,掰下大殿一个角来,丢入了秦家,秦家就起了场火。

秦敛毕竟是好人良官,这么一来,几个他去过地方的人们就闹起来了,撂挑子尥蹶子的,抗议的,上书的,都有,不远千里万里地送来。

皇上一怒之下,责令成了秋后问斩。

这样一来,王三心头也不值当了,想为什么一家子造的孽,偏给最好的人给担当了?

然也没有办法。这么来,秦家定是要散的,说来也是唏嘘,偌大一大世家,轻轻易易说没了就没了,比那一场戏散得还快,还荒凉。再去想那夏平川,想来是早知道有此一出,怕一万中万一牵扯到了,才让夏天川远远走开去。

这么些,他自是怕说了给夏天川添堵。

哪晓得夏天川头一回听完,就道:“你们都瞒我瞒得好!这事不值当!要不是秦大少爷,我们能好好活着么?我们得替他跑一跑。”

王三松下一口气来,道:“听着说是有人已经在跑了,联名血书都上得了好几封,要不是那个梦,皇上许是不杀了。”

夏天川道:“真有梦么?”

两个人具不言语了。

夏天川站起身,紧了紧前襟道:“那你不就是菩萨派来的么?”

第61章

一眨眼,大年就过去了了。鞭炮声不绝,却盖不住民间传的纷纷扬扬,说是秦家的大少爷要被问斩了,红灯笼满挂,却映不红顾自穿了一身素服的人,要为秦家的大少爷伸冤。

街头白布闪动,大年过了许久,却还是冬天的样子。

说来也巧了,这么些饥寒交迫的人,真正反抗起来,却无牵无挂。皇上已经将刑期缓了,大家还有三年时间可争。

这一会儿,勉地的人们都在等,从大过年时起,家家户户点着奢侈的蜡烛,在等一个戏班子。

传言那个戏班子是两兄弟带着的,真真正正秦府里头出来的,已经走了许多个地方。烧得起热茶水的几户,也煮着山上采的茶。想做同一件事的人们,即便从未谋面,也已亲切起来。

戏班子是后半夜到的,一到就有人嘴里呵着冷气搓着手准备搭台。

村里头当家的潘长带着仅有的几个青壮人去帮忙,被一个看着老老实实的人给拦了下来,那人说这台子需得见过的人搭放心,自己人站在上头呢。潘长想这辈子的确没见过戏台子,面上羞赧。那人马上说,另外有事需要帮忙,且显得比潘长更不好意思,那人问,这东面还有赵家人吗?又附在潘长耳朵上说了几句。

潘长听着听着,耳朵和眼睛就都红了,回头冲。那几个站着的青壮汉子说都不准走,和我去搬样东西。几个青壮汉子正都闲着,忙问是啥?

潘长道,总算还是有个赵家的回来了。

几个人的鼻子都被春风吹的通红,哈口气搓搓手就要去搬。他们眼扫过一处,都定住了半晌,见是两人闲倚着树干,谈笑着什么。一时间几个人有错觉,觉得那棵早枯死了的柳树一瞬间冒出青翠嫩芽,周旁百花交错,香气纷纭,是万木春首。

其中一个察觉到几人目光,看过来笑了一眼,几个人的脸腾一下比鼻尖还红,互相推搡着往前走了。

“阿,这就是那两兄弟?”

“长得不像。”

说长得不像的那个被边上一人狠擂了一拳头:“好看就成,就你事儿多。”

那人“嘿嘿”笑着也不说话了。

春天的暖意这才来了一些。

很快邻里的端了茶水出来,戏台子那边众人笑将着过来,一些穿戴好了的也是美得不可言说,端了茶水斯文啜着。潘长见那个老实的端了两碗往那枯柳下去,其中一个正说着话的就走过来迎他,另外一个走到旁去,掀开轿子帘儿,往里头说了什么,轿子上就下来个闭着眼睛的俊公子哥儿,可惜生了副风流皮囊,竟然是个瞧不见的。

但见那公子哥儿脚一落地,那头就轰隆一阵击鼓声。一下子众人齐齐往那头望去,见不知什么时候台子已经搭好了,帘儿也拉开了,大半夜的一下在寂静的夜色里僻出一片儿亮堂,荧光闪着,数十根蜡烛点着,又有更多的蜡烛从小屋子里挪了出来。

开戏了。

第62章

仆此偷闲夜,打灯照东园;

此园少时往,梦里常徘徊;

徘徊描疏径,与梦无二致;

不二唯一路,眼前豁然开;

乍开风飒飒,觉近心怯怯;

怯怯更切切,细看此园亭:

但见——

园亭生兰草,引溪漾银波;

波送仙人来,婵娟挂柳边;

与月两相望,忽见亭中影;

姿容不可见,貌美无绝限;

一笑再感慨,原又入梦中。

蜡烛又亮起些许,正唱着的人转过身来,念道:

此番梦中过,醒来人神皆惘然,道是梦也不是?却恨不得睡过了一辈子。

那头幕下站着个人,面貌看不得清,却好似神仙下凡,潘长几个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潘长去问人,这戏本儿叫什么,有人答道这是,王三与夏天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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