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哲坐在床上愣了片刻后起身去厨房，站在门口看着文涛忙碌的背影，潘哲忍不住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文涛，文涛的身子一僵，心里有些发乱，这样的举动不应该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发生的。文涛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小哲，你怎么了？”

片刻后潘哲才松开手说：“哥，我昨晚打了一夜的电话，以为你出事了。”

文涛转身看着潘哲，勉强挤出笑容，“怎么会呢，可能我手机没电了。你去帮我冲一下，手机在外套口袋里。”

“嗯。”潘哲转身离开厨房。

文涛心里有些没底，潘哲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也不愿意接触任何异性，难道小哲……。，文涛不敢想下去。

丁颜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回到宾馆她将几个大袋子往床上一扔，自己整个人倒在床上剩余的地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来上海一个多星期了，每天除了找房子还是找房子，不是太贵就是太破。那种筒子楼她只在电视里见过，这次来上海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房子今天上午才算定下来，还是勉强满意。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可能来来去去住的人太多了，里面的东西有些发旧，边边角角的都是污垢，但比起其它的也算是好的了。住进去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好好地打扫一番。

丁颜在床上躺了一会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简单的抹了点面霜。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宾馆的服务员，她刚上来时让他们派人将她的行李拿下去。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她从两个箱子变成了三个箱子加一个旅行包。她看着行李在心里不禁感叹，疯狂购物这一点还是很像妈妈的。

出租车在公寓的大门口停下，司机帮着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拖出来。丁颜看着摆在面前的三个大箱子，把它们搬进去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身后有人朝她“喂”了一声，丁颜转身看见两个门卫正看着她，其中一个冲她说道：“需要帮忙吗？”

丁颜听到这话似乎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说：“你们能帮我把箱子搬进去吗？”

其中一个门卫走进门卫室里推出一个小车子来到丁颜面前，然后将行李拎上车子。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拎她箱子时显得很吃力，丁颜知道，她的一个箱子最起码有六七十斤。门卫推起车时笑着说：“你这箱子里装得什么啊，女孩子箱子里不是化妆品就是衣服，难不成你里面装着金银财宝。”

丁颜笑着说：“要是这里面装着金银财宝，我哪还敢在大街上晃悠，早就让押运公司帮我押运了。”

“听你口音不是上海人。”

“我是北京人。”

“来这工作的吗？北京的好工作不是也很多吗，怎么来这了？”

丁颜想了想说：“因为朋友在这里。”

“男朋友吧。”

丁颜笑了笑没有说话。

门卫帮丁颜把东西放进屋里后准备要走，丁颜连忙叫住他，然后快速的从箱子里翻出一包巧克力递给门卫，“我也不抽烟，只有巧克力。这个巧克力可好吃了，是我最喜欢的。”

门卫拿着巧克力晃了晃笑着说：“那谢谢了。”

“是我该谢谢你，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东西搬回来。”

“不客气的，我们为业主服务是应该的，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谢谢啊。”

门卫拿着巧克力乐滋滋的离开了，可能不仅是因为得到一包巧克力，重要的是他认识了这么一位大美女，回去可以拿着巧克力和别人炫耀了。

丁颜关上门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开始干活。”

没认识潘哲之前丁颜跟着母亲姜惠云什么家务活都没干过，姜惠云连一个碗都没让她洗过，母亲总是和她说，我的女儿是个金贵的千金大小姐，将来是要嫁给有钱人做阔太太的。偶尔回国和丁国贤住几天，爸爸也不需要她干活，可能是妈妈打电话交代过，就算妈妈不说，她知道爸爸也不会让她做一点事。自从和潘哲住在一起后，她开始学会做家务，学习照顾自己，照顾别人，现在即使一个人打扫整个屋子都没有问题。毕竟她现在开始真正的独立了，将来需要面对的一切事情都要她自己来处理。

丁颜一直打扫到下午两点多家里才焕然一新，每一个死角她都擦的干干净净。看着一个崭新的屋子，丁颜满脸欢喜，她得一切将从这里开始。忙着收拾屋子中午饭也忘了吃，现在才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袋饼干和一瓶水先垫下肚子。

第 76 章

文涛吃了早饭洗了个澡就上床补眠了，潘哲看了一下表已经三点多了文涛房间也没什么动静，像是一夜没睡。潘哲在心里琢磨着，要是和谢漫落睡在一起的话回来肯定不会这么困了，看样子他们之间应该没发生什么。潘哲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他愣愣的看着电脑，手一直放在键盘上，电脑word里呈现着三四行字，鼠标不停的闪动着，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前几天他开始写第二本小说，可是一点灵感也没有，心里的故事框架是有了，可脑子里却想象不出开头的场景。上午出版社打来电话，说书的销量还不错，但反应却不是很好，说里面悲观的内容太多了，看完以后让人有些抑郁，还希望作者的下一本小说能写得轻松点。他自己也上网看了读者的留言，什么样的看法都有。

他不想改变自己的写作风格，他只想写悲剧，写那些让人疼的像在刀尖上爬行一样，划开胸膛，然后再慢慢划开心脏，那种深入的疼痛会被人牢牢的记住。

桌边的手机开始振动，潘哲没打算理睬，两眼紧盯着电脑，眉间皱成一团。电话的振动停止，但没一会又响了起来。潘哲有些不耐烦的拿起电话，刚要关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丁颜的名字。他犹豫片刻便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边传来丁颜的声音：“你在干嘛呢？”

“写小说。”

“没打扰你吧？”

“没有。”

“我托朋友给你带了点东西，晚上六点左右你可不可以过去拿一趟？”

“带了什么？”

“也没什么，你晚上过去拿一下吧。”

“明天上午行吗？”

“她明天要去外地了，要好多天才回来呢。”

“好吧。”

丁颜把租房的地址告诉了潘哲，挂了电话后他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他这里离徐家汇有段距离，到那差不多也五点半了。他关了电脑去客厅拿上包和外套便出了门。

潘哲走出电梯来到丁颜说得那家门口，他轻轻的敲了敲门，随后就听见里面的脚步声。门打开时潘哲整个人愣住了，因为站在门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容的丁颜。

潘哲愣了半天才开口：“怎么是你？”

“对啊，我托我朋友带的就是我自己。进来啊。”丁颜斜身让潘哲进来。

潘哲进屋后在沙发上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那你朋友呢？”

“朋友？”丁颜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她，她出去了。”她不想让潘哲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才来上海的。

“你怎么来上海了？”

“我也休学了。”

“你也休学了？为什么？”

“就是觉得在学校挺乏味的。我朋友一直想开个咖啡厅，正好我也想开一个，索性两个人就合伙了。本来打算在北京的，可她非要在上海，说上海喝咖啡的人比北京多，所以我就来了。”丁颜说得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其实心里早慌的乱跳了。

“你家里也同意了？”

“对啊。”丁颜很得意似的点了点头。

“那你地方看好了吗，开咖啡店能赚钱吗？”

“地方还没看呢，正在找着呢。咖啡店要看开在哪里，如果是商业区的话应该赚钱的。”

“嗯。”潘哲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两个人顿时陷入了尴尬。好半天丁颜才找到一个话题，“你找到工作了吗？”她还是潘哲刚去上海的那天打的电话，随后发了几条信息，再后来潘哲的信息也不怎么回了，她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找到了，在出版社上班，刚去没几天。”

“在哪个出版社？”

“艺江出版社。”

“艺江？”丁颜想了想，“我知道这家出版社，好多名人的书都是他们出的呢。你喜欢的那个作家也在那里出过书，你见到他了吗？”

“还没有，不过下个月出版社给他办了签售，到时候会来。”

“是吗！那你可要和他多拍几张合影了。”

潘哲笑了笑没有说话，丁颜笑着顿了片刻说：“我菜已经买回来了，晚上我们就在家里吃饭吧。”

丁颜感觉又回到了在北京时的样子，晚上回家忙晚饭，吃完饭潘哲洗碗。潘哲似乎也进入了角色，吃完饭很自觉地端上碗打算去洗，丁颜拦住了他，说又不是以前，现在他是客人，潘哲这才醒悟过来，他的确也陷入了错觉里。可这样的错觉让他内心纠结着，除了文涛的一切，他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里，更何况是不知不觉的潜意识。

潘哲在沙发上坐着，丁颜将桌上的碗收拾掉，片刻后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子水果。丁颜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递给他，潘哲伸手接的时候碰到丁颜的手指，他顿时感觉一阵心慌，就感觉内心有一口血快要喷出来一样，那种感觉复杂，矛盾，纠结。

潘哲放下苹果忽的起身说：“我还有事情，我先回家了。”说着就低头往外面走，丁颜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的有些莫名其妙，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潘哲拨过去，可打了两次他都没有接，最后只是发来一条让丁颜有些不明白的信息：“我们是朋友，就像你和童童一样。”

第 77 章

刚接近六月，上海的白天就开始灼热起来。丁颜从一家店里出来，店面看上去很新，像是刚装修完的，可门上却贴着招租信息。和她一起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和她细声细气的抱怨着。他说的大概意思就是这个店刚装修不到两个月，可刚装修好没多久租客就退房了，说家里出了什么事，不能在上海待了。可房子哪经得起装修得来装修的去，早晚把房子装修成危楼了。

丁颜在里面转了一圈，不用说前面那个人也是想开咖啡店的，所以房主想租给开咖啡店的人，这样就不要再“虐待”他的房子了。装修的风格虽然离她的想象有些差别，但也很独特，是她可以接纳的范围，这样她还可以省下一笔装修费，而且在这个区域的店面算是能砍价砍的比较便宜了，虽然一个月只少了几百块钱。

咖啡店的四周有许多的酒吧和商场，办公楼不是很多，可那些白领下班后都来这边喝酒喝咖啡，这边就是小资一条街。丁颜悠闲地路过每一家店，向里面观察着装修风格，简直各具特色。她不禁在心里感叹着，上海不仅是中国的时尚都市，更是一个容易让人沉沦的霓虹灯。一个是褒义，一个是贬义，这就是规律。就像一个美的闪闪发光的女人，叱咤在砖石男的圈子里，我们看到的是她的光鲜，她那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生活圈子，而那些砖石那人看到的是什么？肤浅，随意，可以唾手可得的一件衣服，不喜欢了就可以扔掉。这就是事物的两面性。

丁颜叹了叹气，她不知道自己将来是被这个城市“沦陷”了，还是她将这个城市“沦陷”了。她来这里完全是为了追求爱情，而她的爱情在这里变得越来越渺小，甚至在某一刻她都希望自己是叱咤在砖石男圈子里的闪亮女人，那样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笑完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怕她一心喜欢的男人不喜欢她，小心翼翼的与他相处。

潘哲刚把u盘插到电脑上，小王抱来一堆厚厚的文件袋，里面装得都是一些投稿的小说，而这些小说都要由他们一一过目，防止漏掉一些好的作品。一般在出版社工作的编辑，半年的时间就能练成一目十行的功力，一晚上两本小说是没问题的。有些编辑挑着看其中的一些段落就能分辨出这部小说是“残次品”还是“优质品”。不过潘哲还没有练就成这样的功力，即使他读了很多书。

潘哲读书喜欢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照他这个速度，这十几本小说最起码也要一个月，可小王给他的时间是一个星期。他正盯着面前厚厚的纸堆有些发愁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万珍打来的。潘哲接起电话，万珍说她已经到上海了。

潘哲告诉了她公司的地址，万珍到出版社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潘哲跟主任请了一个小时的假，然后和万珍找了个餐厅坐了下来。

潘哲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低头看着互相磨蹭的手。万珍将菜单递到他面前，“想吃什么，看看。”

潘哲抬头看了一眼万珍说：“我随便。”

万珍看着潘哲顿了顿，然后拿过菜单点了几个菜。服务员离开后万珍看着潘哲叹了叹气说：“小哲，我们需要好好地谈谈。”

潘哲抬了抬眼说；“谈什么？”

“姨妈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那你是不是觉得姨妈对你不够好？”

“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很冷淡，就算我不是你亲妈，可我也是你亲姨妈啊。你爸妈去世后，我把你拉扯大，把你就当亲儿子一样。可你从小就和我显得特别生疏，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姨妈只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潘哲顿了许久才小声的开口道：“我，我不知道。我想他们。”

听到这话万珍一阵心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知道自己当初做错了，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错误不仅仅是个错误，还是犯罪。她是个罪人，一手毁掉了一个原本应该幸福的家庭。万珍镇定了片刻说：“姨妈什么都可以给你，可你爸妈已经不在了。”

潘哲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万珍看着那一滴眼泪顺着手背滑到桌上。片刻后潘哲有些哽咽的开口道：“姨妈，您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想自杀过。”

万珍心脏被狠狠的击碎，听到潘哲说出自杀两个字比看到潘龙生躺在血泊里的情景还感到恐怖。她瞪着眼睛看着潘哲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叙说着内心的想法。

“姨妈，这些年我都生活在恐惧里，虽然身边有你们，可我只要一想到爸爸死时的样子就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我总感觉他死时睁开的眼睛里有些东西，想发泄却发泄不出来。妈妈也死了，可能是爸爸把她带走的。他们生前经常吵架，可妈妈总是和我哭着说爸爸是个好父亲，是个好男人。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爱不爱对方，如果爱的话为什么总是吵架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潘哲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万珍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哲，你不是还有姨妈吗。我和你妈妈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也和她一样爱你。你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亲生儿子。小哲，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将来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今天你把心里的一切告诉了姨妈，姨妈就当你的粉碎机，把你的痛苦都粉碎掉，好吗。姨妈希望你快乐，如果你不快乐的话，姨妈也不会快乐，你姨夫也不会快乐。你来上海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你知道我和你姨夫有多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