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记得我吗？”

艾伦斯上前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默立一旁的亚伯，终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终是不会再相见的人，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分别呢？

徒留杰西卡痴痴地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呆立良久。

直到艾伦斯一步步消失在视野里，杰西卡才缓缓回神，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吉恩，见对方也在遥望着远方，眼里的情绪竟与自己分毫不差！杰西卡愣了一下，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

吉恩见状冷哼一声，率先转身进屋。那副重伤的身体摇摇欲坠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

杰西卡笑着笑着，刚被艾伦斯擦干净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不世的表演家啊，哈哈……表演家……”

耳力超群的嘲风听到了远处的喊声，不由得仰头看向自己的养育者，可惜此刻艾伦斯的面色与深沉的夜色一般无二，他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却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感伤，以锐不可当之势袭上了嘲风的心头。

嘲风知道艾伦斯喜欢摸自己，第一次主动探着脑袋往艾伦斯的手上蹭，可惜嘲风现在还没有长成，仅能够到艾伦斯的指尖。

发觉到他的动作，艾伦斯猛地停住脚步，蹲下=身一把就抱起嘲风，随即将脸死死埋进了嘲风厚实的颈毛里。

莫亚静立一旁，轻声叹气。

第23章：毛啊毛

那天之后，艾伦斯在新找到的旅店里足足睡了三天才醒。

艾伦斯这一睡不打紧，可把嘲风给吓坏了，虽然嘲风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喜欢艾伦斯，但仍是坚定地打着“他对我还不错所以我不能不义”的旗号跑前跑后的，差点没把莫亚也给折腾死。

最后还是莫亚看够了热闹，加上实在受不了嘲风每日“找医师”“找药剂”的猛烈攻势，对嘲风道出了实情。

原来，艾伦斯当日与吉恩决斗时使出的那一招可相当不简单，名字、威力暂且不提，仅凭一个特性就足够惊掉闻者的下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样的招式，简直与自杀无异。

嘲风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的养育者，才能叫他连这样可怕的招式都使出来了。

三天后，艾伦斯终于清醒了。他刚醒来时迷糊了半晌，好半天才想起来发生过的事情，接着就感觉到手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以为是嘲风在守着自己，心中顿时一阵暖意，随即伸手像往常那样“使劲”揉了揉。

当然，所谓的“使劲”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沉睡了三日的身体虚软无力，他现在就连拿起水杯来都费劲。

但就是这样挠痒痒一般的力气，愣是叫那个毛团一下子跳了起来。

真的是用“跳”的！

艾伦斯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好半天才分别出来，这只竟然是……

“啊，你醒了啊。”嘲风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口。

艾伦斯扭头眨巴着眼睛看看嘲风，再回头看看毛团，一脸的呆滞。

嘲风顿时明白，这人是睡迷糊了，可以理解，整整三天啊，换谁都得这样。

两步跳上艾伦斯的床，嘲风拿爪子扒拉起生怕自己还缩得不够小的毛团来，一边说道：“这兔子你喜欢吗？”

“兔子？”艾伦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雪绒兽啊？”

“不知道叫什么兽，反正跟兔子差不多。”不再管那只可怜的雪绒兽，嘲风转身冲着艾伦斯趴好，大屁股一下子就坐到了艾伦斯的腿上。

好重……

艾伦斯抬手摸摸嘲风的大脑袋，感觉就连喷在自己脸上的鼻息都粗壮得跟加持了个风系魔法似的，甚至还顺带着火系魔法。

当然不会是嘲风在施放魔法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

“嘲风，你怎么这么胖了？”变得好大一只啊！

“老子是长大了，不是长胖了！”

第二次了，说老子胖你还上瘾是不是！……就连那个莫亚都这么说……

“好吧，”艾伦斯立马顺着他的话应道：“那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啊？”

“哈哈，”一说到这嘲风就得瑟了起来，“我现在成年啦！”

……艾伦斯开始想，自己到底昏睡了几年呢？

“想什么呢？”大爪子往艾伦斯头上一拍，“你只睡了三天！三天还不够吗？”三天就差点没把我吓死你，你还想睡多久！“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跟别的龙不一样吗，长得快点也没什么吧？”

“好像是没什么。”艾伦斯愣愣地答道。

不过……

“成年啊……”艾伦斯伸出无力的手再次摸上他一醒来就挂念的大毛脑袋，嘴里喃喃念着：“原来，嘲风成年了。”

成年了，你是不是就该……

“想什么呢？”嘲风不由得嗔怪，说着拿脑袋拱拱他的脸。这句跟他刚刚问的话一模一样，可语气却是千差万别。

嘲风知道艾伦斯在担心的什么。

这人一直都在害怕着自己的离开，可偏偏还要装成没事人，甚至都说出哪怕分别了也希望自己能好的话，但挽留，却是绝不会出自他的口。

嘲风本是一直心心念念地要离开艾伦斯的，但此刻真的有能力了，他反而不知该何去何从。

嘲风想着，他们之间不是还有个五年之约吗，虽然那只是自己单方面订下的，但却是一直把它当成一个真正的誓约来对待的——因为他想遵守。

对于自己这种近乎“自欺欺人”的心态，嘲风一直想不出原因，好久之后他才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听起来还不错的说法：信守承诺，是每一个好男人应该做到的事情！哪怕他现在还是只兽！

艾伦斯还在揉着嘲风的脑袋，眼神空洞，不知思绪已经飘到了哪里，看起来颇显落寞。一下又一下，那轻柔的力道甚至让嘲风觉得有些痒。

突然想到了什么，嘲风甩甩脑袋把艾伦斯的手给晃了下来，顺便也唤醒了走神的人。

“喏，给你的。”嘲风叼起被艾伦斯忽视很久的白团子的后颈皮，往艾伦斯面前一丢。

可怜的白团子早在一见到将自己抓来的生物时就软了脚，那强大的龙威让它连逃跑都失了力气，此时再经这么一遭，小身子抖啊抖的，简直就快直接把自己给抖散架了。

“干嘛给我这个啊？”艾伦斯从善如流地把蹂=躏嘲风脑袋的手改放到了雪绒兽身上，随意摸了几下，奇怪地问道：“嘲风，你这是想加餐吗？……莫亚他是不是没有照顾好你？！”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调陡然一变，要是莫亚本人在这的话，可能已经开始跪地喊冤了。

雪绒兽没坚持住，大幅度地抖了一抖，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类竟然比那条怪龙还要可怕——倘若雪绒兽也有智慧，它临晕前高呼的一定是这句话。

“不是加餐，我不饿。”说着嘲风见白团子有异，不由伸爪子左扒拉一下右划拉一下，探究这团东西的生死，边扒拉边不甚在意地回着艾伦斯的话：“莫亚没饿着我，只不过你不是喜欢吗，有了它正好你就不用老是弄乱我的毛了……哎，这东西到底死了没？”

艾伦斯从比自己的手还大许多的兽爪里解救下那只还没他们爪子大的小东西，摆弄了下发现还有气，就又把它塞回了嘲风的魔爪里。

“它应该只是受了惊吓。”

“这样啊……那你就留着玩吧。”把雪绒兽往艾伦斯面前推推，嘲风状似无所谓地说道。

见此情景，艾伦斯突然福至心灵，连忙问道：“嘲风，这个，是你专门弄来给我玩的？”

“啊。”嘲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说话的时候使劲低着头，看似在研究那只可怜的小动物，就是不抬头看艾伦斯。

艾伦斯没容他继续“羞涩”下去，一把搂住那个大脑袋亲了又亲，“谢谢你嘲风，我很喜欢！”提高的声调里有明显的愉悦，中气都足了不少似的，让人一时间忘记了这是个沉睡许久此刻还很虚弱的人。

“喜欢那就养着它吧，上次遇见这种兔子的时候还见你老是盯着看呢，这么小一只我们应该养得起……咳，应该。”说到后来突然想起莫亚这几天一直念叨的话，嘲风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我是很喜欢，但是……”艾伦斯有些吞吞吐吐的。

嘲风一惊，不是吧，难道他们现在真的已经落魄到连一只给把草就行的兔子都养不起了？

“但是……”艾伦斯面有赧色，配着久病后晕红的脸颊来看，色香味俱佳，嘲风不自在地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

犹豫了片刻，艾伦斯还是狠狠心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现在我们自己都居无定所的，该怎么养它啊？不然……我们上路的时候就把它放到你身上驮着？”他好不容易才想出个好建议。

嘲风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威风凛凛地走在路上时，脑袋上顶着个白团子的情景，然后他就开始后悔之前自己的一时兴起了。

想了一会儿，嘲风又提了个比较可行的建议，“你不是有空间戒指吗，把它养里面不就行了？”

“但是空间戒指里面不能放活物啊。”艾伦斯为难地说道。

居然是这样子！

“……不然，就把它弄死再养进去？”

“……不然，我们干脆还是吃了它吧。”

“好主意！”

兔子一事“和平”解决，两人终于就此事件达成一致。

不过，直到最后艾伦斯仍是没能下的去手，嘲风也没动手杀死那只小东西，究其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雪绒兽重回自由山林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两位“嘴上刽子手”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嘲风，”挣扎许久，搂着大毛脑袋揉得开心的艾伦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不喜欢我摸你吗？”

“谁会喜欢啊？我又不是狗！”嘲风愤慨地声明，当然，此刻他的尾巴要是不像只欢腾的狗狗那样一甩一甩的，这句话还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可信性。

“狗？那是什么，魔兽？”陌生的名词让艾伦斯感到好奇。

嘲风很想回他一句“不，那是刀塔”，但鉴于时间地点环境氛围都不合适，只好忍了下去。

见嘲风久久不答，艾伦斯抱住他脑袋的手如失了力气般缓缓滑下。

养育者落寞的样子真真切切地印在嘲风眼里，叫他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刚抬起大爪子搭到艾伦斯胸膛上准备安慰这人一下，结果刚刚才放过自己毛的两只手居然一瞬间就重新覆了上来，这次更是变本加厉的整个人都靠过来了！

……

这一幕落在没敲门就不请自入的莫亚眼里就变成了：主人与爱宠温情相拥，互相安慰，“人=兽”情深。

……

嘲风和艾伦斯要是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估计暂时也就顾不得纠结什么毛不毛的问题了，一致对外才是一对合格的冤家该做的事情！

第24章：一起把身卖

此时此刻，嘲风对艾伦斯再次抱上来的动作还真挺纳闷的，你说平日里那么懦弱，不管自己怎么骂还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大胆的举动，这难道就是以前常听人说的“闷骚界的一朵奇葩”吗？

嘲风被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毛线团越缠越紧，越绕越乱，其实事实真相根本就没那么复杂，艾伦斯只是单纯的舍不得那一手毛而已，在他眼里，有软软的毛摸比什么都重要，这极致的诱惑摆在眼前，纠结过后，他根本就顾不得嘲风会不会生气了。

没容嘲风郁闷太久，刚进来的莫亚大力一拍艾伦斯的床，打破了一室的沉默，“喂，你们一龙一人外加一魔兽全都跟被定身了似的，在干嘛呢？”

“咳……”艾伦斯尴尬地干咳一声，转过头来对他说道：“莫亚，最近这几天我和嘲风麻烦你了，谢谢你。”

“哎呀，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儿啊。”莫亚不甚在意地说着，对艾伦斯明显的转移话题也没有追究，说着话就完全不见外的一屁股坐上了艾伦斯的床。

干嘛非坐这？！

嘲风早有感应，赶在莫亚把魔爪伸向自己之前“嗖”地从艾伦斯怀里钻出来，几步跳到了距莫亚最远的角落里，圆溜溜的大眼睛愤恨地望向床上的莫亚，“简直太会装了，为什么除了艾伦斯以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这么会装！”语调颇为痛心疾首。

“怎么……”艾伦斯想不出这一人一龙之间都发生了什么，能让永远昂着头挺着胸脯一脸骄傲的嘲风对莫亚有这样的反应。

歪着头已经快完全倚靠到艾伦斯身上的莫亚倒是毫不在意，拿眼睛睨了嘲风一眼，却是回答的艾伦斯：“你一睡着就什么都不管了，吃喝用度全靠我操心，救人的药剂我可不懂多少，所以还要为你延医问药，就连这住旅店的钱都是我付的。你要知道，这可完全不是一笔小数目！”

艾伦斯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哈哈，聪明！”莫亚狠狠一捶艾伦斯的胸口。没管艾伦斯的反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为了你们两个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做人做龙可都不能学那白目熊！不过放心，我都为你们计划好了，不会让你们太为难的，你们呢只需要从今天开始作为散人佣兵去接些零碎任务来做，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我的钱还上了。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莫亚，十分大度地决定帮你们一起哦！”

白目熊？嘲风猜想这应该跟白眼狼是同一习性的生物，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形容，感觉很……微妙。至于莫亚说的做散人佣兵他反倒没有太多的感想，反正左右不过五年，他只是想陪艾伦斯五年还了他的恩情，至于这五年里做什么事情还真不太在意。

不过，既然如此的话，看来是必须得尽快了解掌握这个世界的平衡点在哪里了，不然遇险总是束手束脚的，又跟着这么个总是在倒霉的养育者，万一再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能把握着程度出手应对。

虽然嘲风不在意，但莫亚的话对艾伦斯的震动倒是挺大的，他期期艾艾地问道：“莫、莫亚，你好像并不缺钱吧……”所谓的“花光了所有积蓄”，根本就是在逗他的吧！

“哎那又有什么关系！”莫亚洒脱地摆摆手，一脸的“不需要计较这个”的无所谓样子。

艾伦斯深知他想什么就是什么的脾性，虽心有不愿，最后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寻找有着高额悬赏的王后吧！”莫亚雀跃地欢呼道。

“……好走，不送。”艾伦斯冷面拒绝。

嘲风与养育者的表情相当的一致。

“切，真没情趣。”莫亚不屑地抱怨了一句，好在也没有继续勉强。

“我早就接了一个护送人的任务，你病要是已经好了的话就赶紧下来干活吧！”莫亚说完就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唉……”艾伦斯叹口气，起身开始穿起了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