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小哥儿，”徐嘉乐用手指头戳了戳李南夜胳膊，压着嗓子一个劲儿地叫人，“小哥儿咱俩玩啊？”

李南夜看他一眼，“玩啥？”

徐嘉乐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张纸来，撕成两半，分别画了一个大大的“田”。李南夜还没太看明白，徐嘉乐把纸递给他，笑得坏坏的。

“小哥儿咱俩玩天下太平。”

李南夜当时就乐了，问他，“你多大了你？”

“多大了还不行玩了啊？”徐嘉乐微微撅了一下嘴，“你不跟我玩啊？”

李南夜肯定惯着他啊，笑笑，“跟你玩，来吧。”

这游戏他们俩得有快十年没玩过了，两个大男生坐在教室里偷偷摸摸地石头剪子布，老师在上边讲得有气无力的，学生该睡的睡该玩手机的玩手机，所以徐嘉乐偶尔没忍住爆出来的笑声总是很明显。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就能开心成那样，其实就是不停地在石头剪子布，只要他赢了画上一笔他就笑，平了也笑，自己故意耍赖出得慢了就更得笑了。李南夜眼里全是纵容，看徐嘉乐开心他也跟着心情好，不过就是得一直低声在旁边说，“乐乐你别笑出声，小点声。”

最后徐嘉乐赢了，兴致冲冲的在自己那张纸上写了个“胜”。

徐嘉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亮晶晶的，看着李南夜，“小哥儿你还记得这个么？”

李南夜没说话，只是笑着拿起笔，在自己那张纸上写了一个“差点胜”。

徐嘉乐看着那三个字，好半天都没说话，刚开始的时候是笑，后来就趴在桌子上看着李南夜。可是前后都是人，又不敢直直地看，只能装着是在看李南夜的手发呆，偶尔把眼光挪到他脸上。

十年匆匆而过。

想来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胖得跟个小肉团子一样，跟在李南夜后面撒娇卖乖，一声一声“小哥儿”叫得甜到人心里去。他还能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有多么热，他举着班牌走在队伍前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他小哥儿，他也还能记得小哥儿在小卖部给自己买来的冰汽水有多么好喝。

他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

徐嘉乐看着从李南夜袖子里调皮露出了一点的那个小杏核，岁月将它打磨得发亮，整颗杏核完全是浑圆的，颜色接近于深褐色。李南夜随着他的眼光也看到了那只小杏核，把它从袖子里拨了出来，捏着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那天下午徐嘉乐在板报剩下的位置画了个Q版的孙悟空，孙悟空拿着金箍棒踩在一团Q版的云彩上，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徐嘉乐你画这孙悟空也太可爱啊，”他们部一个小姑娘特别喜欢，“你还会画别的吗？”

“不会画别的了，”徐嘉乐笑笑，“我就只会画孙大圣。”

徐嘉乐这个人是个十分念旧的人，十分十分念旧。有些岁月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太深，以至于他会对代表那个年月的事物都有着深刻的执念。比如现在到了暑假只要电视上还演西游记他就肯定会看，比如现在薯片的种类那么多样他还是最喜欢吃上好佳，比如口香糖他永远只吃绿箭和大大。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徐嘉乐难得不消停，李南夜怎么让他睡觉他也不好好睡，跟段琪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直说到十点半。

“乐乐，睡觉了。”李南夜无奈，又说了他一遍。

徐嘉乐这次倒真的不再说话了，只是侧躺着拿手机发短信。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可是徐嘉乐想说的话他都没法开口说，只能用手机这样打字。

徐嘉乐嘟着嘴，“小哥儿我想跟你睡。”

李南夜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了划，“我陪着你呢，你乖。”

“我就是想跟你睡，我太长时间没跟你一起睡了，我床上冷死了，不愿意自己睡。”

徐嘉乐这其实就是撒娇，想让李南夜说点好听的哄他听，可能是白天的时候触着他哪根神经了，这破孩子今天就想缠着他小哥儿，黏人劲儿又上来了。俩人现在这就是没在一张床上，这要真在一张床上呢徐嘉乐肯定整个人都猴在人身上不下来，耍赖。

李南夜哄了他一会儿，平时徐嘉乐都听话，李南夜说两句就乖乖睡了，今天就怎么说都没用。

“我脚疼，我难受，我就想跟你一起睡。”

李南夜叹了口气，知道他这是骗人的，小崽子现在让他给惯得没边了，他说什么是什么，不然就跟你这儿耍赖。

李南夜想了想，发了一条过去，“你赶紧给我好好睡觉，明天周五，下午上完课我就带你出去玩，晚上不回来了，周日再回来，怎么样？”

徐嘉乐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直接坐了起来，手指头快速地在手机上按着，“真的吗小哥儿？！”

“嗯，真的。”

徐嘉乐当时二话不说，回了最后一条晚安之后马上关机，隔着他的床帘冲着李南夜的方向无声地飞了个吻。

58、散场

李南夜向来说话算话，在徐嘉乐这儿是极有信誉的。于是第二天中午那顿饭徐嘉乐都没怎么吃，就简单吃了几口菜，晚上有大餐啊，要不是李南夜不让的话他其实一口都不想吃。

那节课徐嘉乐简直就是数着秒过来的，早上他特意又穿了件跟李南夜一样的衣服，反正今天晚上不回来。其实他最期待的并不是好吃的，他期待的是晚上两个人的独处空间。终于又能猴在小哥儿身上一起睡了？

他都快忘了跟小哥儿一块睡是什么滋味了，这个周末实在是有点太幸福啊！

李南夜也不说他，知道他心里高兴。下午上完课俩人跟室友打了个招呼，说晚上可能太晚就不回来了，段琪跟周轩当然不会多想什么，小哥俩每周都出去玩，就算不回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出校门的一路徐嘉乐简直忍不住想要小跑着出去，他这心情实在是太飞扬了，就想撒欢儿地跑，想搂着他小哥儿，想大喊。

“小哥儿你走快点啊！”徐嘉乐回头冲李南夜说，“快点快点快点！”

李南夜笑了下，“你急什么？后边不还有两天呢么？”

“那我也急啊！你根本不懂我这心情，你都不着急。”徐嘉乐说着说着觉得不是滋味了，怎么好像只有自己傻乐呵似的呢？走得也不那么快了，站那等着，“就我自己傻乐。”

李南夜挑眉，走过去的时候胳膊直接揽过他肩膀，用了点劲儿的，凑过去压低嗓子说了一句，“小崽子你的，你再撅个嘴我看看？”

徐嘉乐还真又撅高了一点，“你是不是不想出去啊小哥儿？”

李南夜没理他这话茬，扯开嘴角邪邪一笑，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只是对他说了一句，“乐乐，晚上别求饶。”

徐嘉乐那张脸当时就红了，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了。

“想吃什么？”李南夜放开了他，两只手插在兜里，只不过挨着徐嘉乐走得很近。

徐嘉乐心思还神游着，反应有点慢，“……啊？”

李南夜耐心又问了一遍，“一会儿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徐嘉乐舔了舔嘴唇，“我想吃的太多了。”

俩人先去吃了顿披萨，因为徐嘉乐说想吃意面。但是给自己的肚子留了点地方，吃完饭让李南夜带他去夜市，这孩子从小就对夜市有执念，喜欢那种热热闹闹的地方。

“先去把房间开了，”李南夜看了眼时间，他打电话订的，保留到九点，“一会儿再去。”

“好的。”徐嘉乐笑眯眯的，这会儿跟他说什么都行，心情愉悦指数达到五颗星。

亏了徐嘉乐是个男生，他那身份证到现在还没成年呢，根本不能开房。每次俩人在宾馆住的时候都得李南夜先拿他自己身份证把房间开了，不能一起进去，这样拿了房卡之后就不再问了。其实大部分时候是不管的，毕竟是两个男生，也不会怀疑什么，但是也的确有些酒店查得严。

李南夜拿了房卡之后出来，徐嘉乐正叼着一支棒棒糖默默地等着他，见他出来了马上笑得十分灿烂，“小哥儿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能从头吃到尾。”

“嗯，”李南夜过来搂着他肩膀，“到时候别又吃不了扔给我。”

这个动作做了太多年，再自然不过，看着就像兄弟俩感情好哥哥环着弟弟一样，没有人会多想些什么。

那晚徐嘉乐也的确是从头吃到尾，整条夜市他逛了个溜够，吃了好多东西，不过基本都跟以前一样，每样吃那么两口，剩下的都给李南夜，要么他吃了要么扔了，反正前边那小少爷就只管吃和玩。李南夜在后边偶尔会拉他一下，不让别人撞着他，这条街上人太多，尤其明天周末，实在是有点挤。

俩人回到宾馆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平时这时候徐嘉乐已经睡了，今天却一点都不困，打车回来的路上还保持着那股兴奋劲儿，大眼睛瞪得亮亮的。

“乐乐，洗澡了。”李南夜先洗了遍浴缸，放好洗澡水，出去叫人。

徐嘉乐摊成大字型在床上，歪着头冲着李南夜笑，“啊——小哥儿我不想动，我吃得有点撑，我觉得我好像带不动我的肚子了。”

李南夜让他逗笑了，“赶紧起来，别胡扯。”

徐嘉乐又躺床上赖了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起来，边走边脱衣服，丝毫没有任何危机感，“小哥儿咱俩一起洗啊？”

“你先洗吧，”李南夜睫毛在眼前挡着，投出一小片阴影，很好看，他把浴巾给放好，转身要出去，“我一会儿洗。”

徐嘉乐不解，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啊？”

“……”李南夜吸了口气，咬着牙说，“不为什么。”

那徐嘉乐不干了，“不的，咱俩一起洗。”

有些小孩儿吧，他就能用他的天真和单纯打败一切邪恶力量，让那些不单纯的思想都消失在萌芽阶段。李南夜没再说什么，当时就开始脱衣服。

某些方面徐嘉乐相对来讲是迟钝的，虽然他也经常会想李南夜，尤其是他小哥儿刚洗完澡搭着毛巾头发还滴着水的时候，会想李南夜的手指在他身上乱摸乱划的感觉。但是他现在是的确没有想到那些，他就只想赶紧洗完澡然后抱着他小哥儿睡觉。

可是洗着洗着他就感觉出不对来了。

他光着屁股坐在他小哥儿两腿之间，李南夜一条腿蜷起来在他腰侧，某些地方的变化就会变得很明显。徐嘉乐能感受到它一点一点变化的过程，于是他的脸也随着那过程越来越红。

可是最后到底也没发生什么。

李南夜说留他到成年就肯定会做到，在那之前他也不怎么敢轻易招惹他。每次的结果都是徐嘉乐舒舒服服地解决了，然后舒爽地瘫在床上睡觉，受苦的还是李南夜自己。他现在能忍着就算不错了，小崽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天一天长大，他这自制力自己都不敢保证还剩多少。

基本上处于点火就能烧起来的状态。

“赶紧擦干了出去，”李南夜咬了咬牙，深呼吸了两次，“趁我反悔之前。”

徐嘉乐这会儿倒是十分听话，随手扯了条浴巾在身上胡乱擦擦就跑出去了，呼吸还有点乱，脸上烫烫的。他知道小哥儿也挺不容易了，其实他根本不怕俩人以后会发生的那些事，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他也马上就成年了，不差在这几个月。但是李南夜一直坚持，非要等他到成年，他了解李南夜，这个人固执起来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李南夜在浴室里缓了一会儿，他出来的时候徐嘉乐正蜷在床上看着电视，眼皮沉沉地眨了两下，那模样特别乖。

李南夜笑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困了？”

“有一点。”徐嘉乐就着他的手轻轻蹭了两下，其实现在很少像这样的跟李南夜撒娇了，长大了，而且两人独处的机会也不多。

李南夜被他这几下蹭的心里软得跟什么似的，另只手也抬上来，两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眼里的光晕开，映着的永远都是那一个人。

“猫崽子样儿。”李南夜笑着说他一句。

那晚徐嘉乐虽然困，可还是硬睁着眼睛抱着李南夜说了半天话，就是舍不得这时间，觉得用来睡觉特别可惜。到后来李南夜也困了，一只手环着他，缓慢轻柔地拍着，没一会儿俩人就一起睡着了。

徐嘉乐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好像一整夜都没翻过身，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半边身子都麻了，肩膀疼得动不了了。

这就是李南夜的魔力，这仨字代表的就是一种安心的能量，能让他舒服，让他半刻都舍不得松手。

俩人出去找地儿吃了早餐，接下来都没什么安排，李南夜什么都听徐嘉乐的，这周出来就是为了哄他开心的。徐嘉乐就像个困笼子里时间长了的小狗崽儿，冷丁放出来浑身都带着撒欢的气息，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飞扬的神采。

这种时候李南夜向来都纵着他，人少的时候偶尔会搂着他肩膀，或者天黑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在街上走，这个城市对他们来说其实算是陌生的，能多一些自在，不用顾忌很多。徐嘉乐一直都喜欢李南夜在人前跟他亲近，哪怕只是碰碰他的手。因为他们不能像正常的恋人情侣那样，就是平时禁锢了太多，人前总要拘谨着，所以这短暂的放纵能让他有一种类似松绑的畅快感。

其实跟很多年轻人比起来他们俩算是低调保守的，现在随便在街上逛两圈就能看见一对两对的同性恋人挎着胳膊牵着手的走，也根本没有太多人盯着看。

他们俩看电影的时候一直都是买的情侣座，但是徐嘉乐不敢跟着一起买票，都是李南夜自己去排队买情侣座，他去另一边买零食。电影院里灯光暗着，小情侣们都能小小地放肆一下。徐嘉乐由于心里那份小心虚，所以很少侧头往两边看，只盯着屏幕或者李南夜看。他跟李南夜从小就是两种性格，他少了一些洒脱。

那天他们看的是场挺无聊的爱情片，烂俗伪清新，里边坐着的都是一对对调情的小情侣，李南夜的胳膊环着徐嘉乐，那只手一直在他的耳朵上轻轻的扯着，偶尔还凑过去亲亲他。徐嘉乐看得都快睡着了，小声地哼唧着，“不好看啊……”

李南夜轻声笑，“不然走吧？”

徐嘉乐摇头，“不的，咱钱都花了。”

剩下的半场俩人都没怎么看，一直小声地聊天了，徐嘉乐感觉到旁边坐着那人经常扭过头看他，每次他感觉到的时候都降低音量，以为是他们俩打扰人家了。

徐嘉乐凑过去在李南夜耳边说，“小哥儿咱俩小点声，我旁边那人总看我。”

李南夜一笑，“管他呢。”

徐嘉乐还跟着哈哈笑了几声。

直到散场的时候，所有灯都开了，徐嘉乐抱着自己吃剩的爆米花盒子和零食袋子，等着人走差不多了俩人再出去。结果旁边那人一站起来他就懵了，脸当时就白了，心里一咯噔。

脖子有些发僵地扭过去看李南夜，李南夜见他这脸色，抬起手要摸他脸，“怎么了乐乐？”

徐嘉乐用胳膊顶开他的手，没管李南夜的表情，大眼睛里满斥着慌乱，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了，只是用眼神向他示意着。

李南夜懂了，向他身后看了一眼，人都走差不多了，他们旁边那对情侣都走到这排最边上了。但是李南夜还是看出来了，那男生是他们专业的，虽然不太熟，但是平时都在一起上课，而且宿舍也住得不远，肯定不会看错。

李南夜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又放开了，眼睛回到徐嘉乐脸上，笑了笑，“傻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