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在一边往狗盆里放狗粮，一扬下巴壳，“那是啊，那可是我外孙。”

徐嘉乐从小就是家里大宝贝疙瘩，头天晚上在楼上睡得，第二天李奶奶就喊他们去楼下睡。徐嘉乐笑不滋儿地就跑下去了，李南夜拿着他的睡衣和牙杯什么的在后头跟着。那时候徐嘉乐他爸妈还没回去，徐妈妈看着俩人离开的身影微微走了下神。

“都这么大了……还一起睡吗？”

徐妈妈心细，之前没觉得什么，可能因为儿子长大了，这次回来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那么回事，乐乐有点太黏南夜了，没有俩孩子这么大还整天绑一块的，具体哪一处怪还说不上来。

“他俩打小就好，哎哟那时候乐乐整天要找小哥儿，哭的哟！”姥姥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老人家想得都少，也没有当妈妈的那么敏感，还乐得看俩外孙关系一直好着。

“一晃眼就这么大，日子不经混，”姥爷想起小外孙小时候的事了，还有点恍然，“多少年都过去了。”

都没拿这个当回事，也就没再往那上边说，徐妈妈轻蹙着眉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还没等徐嘉乐给凌风打电话，凌风倒是先过来了，直接提着东西上门。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到了年节必然要往这送东西，最开始是觉得欠着他们家的，毕竟当初把小嘉乐撞了。之后是真有了感情，两位老人心肠都好，每次他来了都对他特别亲切，过年了还给红包的。

“小风来了啊？”姥姥赶紧给他拿拖鞋让他进来，“说你多少次了，你要想我们自己过来就得了，别拿东西，你总不听话。”

“哎这不值什么钱！”凌风还是老样子，笑嘻嘻的，一点都没变，“我也不是买的，我要来您这还买东西这不是太见外了么，您不踢我我都不能干！这都别人送过来的，放我那也是堆着，我赶紧给您送来回头我也好能蹭饭啊！”

“就你会说！”姥爷出来拍了他一巴掌，“不拿东西谁不让你吃饭了？”

凌风也不还嘴，嬉皮笑脸的，冲着徐嘉乐他们俩，“赶紧过来让我看看，想死我了可！”

徐嘉乐颠颠地过去，他一直都挺稀罕凌风这个人，以前没少带着他玩，“风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就先过来了！”

“我怕过几天你们该出去串门子了，到时候想见你们就困难了，我就趁早赶紧的吧！”凌风倒是一点不外，对这地方也熟了，自己就晃晃悠悠进了房间。

“小嘉乐你这个儿也不长啊！”凌风摸了他脑袋一把，“你看你小哥儿快比你高一头了。”

一下子戳着徐嘉乐痛处了，苦着脸，“我长的慢。”

李南夜也笑了，摸摸他的头。

那天中午凌风留下吃的饭，特意让姥姥做的鱼，说想吃了。徐嘉乐见了他很是开心，其实他的交际圈子很窄，总共也没几个熟悉的人，尤其是高中以后。高中开始住在小哥儿家，认识的人就更少了。初中那时候凌风总给他送好吃的，带他出去玩，那会儿还有丁小超一个。

谁都没提过丁小超，徐嘉乐本来想问问的，但终究还是没开了口，怕尴尬。因为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来说好吃过晚饭才走的，还约好了这两天一起去游泳。他记着徐嘉乐爱玩水，连卡都办好了。

下午三个人坐一起随便说着话，虽然挺久没见了但一点都没生分。凌风还问了问李南夜有没有什么打算，李南夜简单说了下想法，他打算下学期开始做点小生意，当时还没太想好，也就没说太多。凌风让他到时候给他打电话，需要帮忙的时候赶紧说。

正说着话，徐嘉乐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丁小超。他下意识看了眼凌风，凌风也看着他。

“喂？”

“嘿徐嘉乐你干什么呢？”丁小超大嗓门从电话里透过来，屋里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徐嘉乐顿了一下，“没什么事儿啊，你在哪啊？”

“我在市里呢，要回去啦，你吃不吃什么啊我给你带回去。”丁小超的声音听着还挺开心的。

“不用啦，我没什么想吃的，中午吃的还撑着呢。”

李南夜眼睛看着凌风，凌风冲他笑了下，掏出手机划了划，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不是爱吃那哪儿的蟹黄包吗？我去给你买两份拿回去吧，你这有半年多没吃了都。”

徐嘉乐笑了下，“好啊那你去买吧，顺带给我买一份虾饺。”

“好嘞，你问小哥有要吃的吗？”

徐嘉乐看了李南夜一眼，见他摇头，于是跟电话那头说，“他不用，你早点回来。”

其实徐嘉乐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跟他说凌风在这儿，下意识地就没说。那天后来凌风还是没在这吃晚饭，说临时有事，下次游泳的时候再请他们吃饭。

姥姥姥爷留了好半天也没能留住，凌风说真有急事儿，下次肯定留下吃晚饭。徐嘉乐不知道他是真有事还是编的，也没多留。可是他这一下午连个电话都没接过，又哪里来的急事。

凌风走之前徐嘉乐忍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他一句，“风哥，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这句话问得凌风一愣，缓了一下才略带着僵硬地点点头，“嗯。”

徐嘉乐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下，“那你下回带了给我们看看呀。”

凌风笑了，摸摸他的头，像以前一样的，“好的，有机会带给你看。”

凌风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徐嘉乐突然就有些难受，以前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以前凌风过来他会给丁小超打电话，他们四个在一起吃饭一起玩什么的，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法相见的。

那天凌风走了徐嘉乐在自己卧室闷闷地坐着，也不说话。李南夜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怎么了乐乐？”

徐嘉乐伸手环住人，“小哥儿我希望大家都能幸福，我不想现在这样。”

李南夜拍拍他，没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别人的事情他们无法左右，李南夜唯一想做到的就是让眼前这个小东西幸福，让他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永远和现在一样单纯善良。

凌风走了没多一会儿丁小超就回来了，他换了套衣服，依旧是酷帅酷帅的，手里拎着给徐嘉乐买的蟹黄包，“给你给你，冻死我了，今天太冷了！”

徐嘉乐接过来，李南夜拿到厨房去给他用微波炉热一下，装在盘子里给他拿过去。

丁小超先去了个厕所，他都憋一路了，在车上的时候就想尿了，一直憋到现在。洗完手蹦蹦颠颠回他们卧室，徐嘉乐正拈着一个小包子吃呢，丁小超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一下子就没了声，低着头沉默地坐到床上。

徐嘉乐不知道他怎么了，用脚踢了踢他，然后把盘子递过去，“你吃不吃？”

丁小超摇了摇头。

他沉默了好一会，徐嘉乐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小哥儿，李南夜也不知道丁小超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没声了。俩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懵。

半晌，丁小超才开口，声音有些发闷，“小风哥来过了吧？”

徐嘉乐哑了一下，“啊……”

徐嘉乐先看了看李南夜，然后小声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啊……”

丁小超不说话，眼睛慢慢红了。

徐嘉乐坐起来想过去拍拍他，丁小超突然开了口，哑着嗓子说，“我闻着他的味儿了。”

凌风身上总有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儿，丁小超以前就总说，小风哥身上总是香香的，他的每件衣服都有那个味道。是很淡很舒服的气味，一闻就是他。

63、没门儿

其实徐嘉乐真没打算问他们的事儿，他私心里不想让丁小超说破。他觉得只要丁小超不说出来就还有余地，很多时候把事情闷在心里会简单一些，说出来就会把原本的感觉无限放大。

他不想让丁小超把他喜欢凌风的事情说出来，他真的不想让丁小超也变成一个同性恋。

可是那天丁小超真的憋不住了，太难了。他实在是太孤单了，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不少，他感觉自己眼看着就要疯了，控制不住自己。

他话还没等说，人先哭了。丁小超这孩子不爱哭，当初徐嘉乐说他要提前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哭过一回，那次丁小超满脸挂着泪说“徐嘉乐连你都走了以后谁管我啊？”

这次他哭得让徐嘉乐更难受，李南夜默默出去把门给他们带上了。过会儿拿了纸巾过来，递给他，丁小超哭着说谢谢。李南夜再要出去的时候他就没让，抓着李南夜的胳膊，哑着嗓子说，“小哥你不用出去，我不背着你。”

李南夜反倒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每次安慰徐嘉乐那样摸了摸他的头。丁小超脱了拖鞋，脚踩在床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徐嘉乐看着他后脑勺那乱糟糟的三个头旋突然就红了眼睛。

“徐嘉乐我羡慕你。”

“真的，我从小就羡慕你。你长得好看，你学习好，你家庭好，全家人都宝贝你，你有你小哥儿。”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俩的事儿，我真心希望你能好，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挺平静的，我每天勾搭那么多小姑娘给我写情书，我想给谁抛媚眼就抛谁，我稀罕谁就拿谁的巧克力给你吃。”

徐嘉乐挪过来拍拍他的背，无声地安慰他。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徐嘉乐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我稀里糊涂就发现我喜欢他！”

“你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啊！”丁小超哭出声来，头死死埋在膝盖上，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后脑勺，“徐嘉乐我现在变得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我以前、我以前不是现在这样的。”

“我不想这样！”

丁小超情绪有点过于激动了，也是哭的原因，说话有点结巴，一句话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我我我我我、我喜欢他要喜欢疯了啊……”

徐嘉乐也跟着掉眼泪了，丁小超哭得太难过了。他抱住丁小超，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他，任何话都是很苍白的，只能无声地抱着他。

那天丁小超哭了很久，后来整个人都有点抖，“徐嘉乐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我三个多月没见过他了，我本来以为我能忘了他，我睡觉的时候总能梦见他。我以为过段时间就好了，可是我一闻着他的味儿我就受不了了，我太想他了。他躲着我，他要结婚了。”

后来丁小超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几句话，徐嘉乐听得心都碎了。丁小超从小就犟，蔫主意特别多，他要是惦记着找谁报仇能惦记好几年也得把仇报了，别说他现在惦记的是一个人，一份感情。

那天徐嘉乐默默搂着丁小超，直到他平静了，哭好了。都哭完很久了还时不时抽搭两声，跟个小孩儿一样。其实他真的就只是个小孩儿，他就比徐嘉乐大了一岁，也才刚十八。

“丁小超你都把我哭懵了，”徐嘉乐捶了他一把，“吓死我了。”

丁小超最后抽了两张纸擤了擤鼻涕，“见到小爷的哭功了吧，酷不酷。”

徐嘉乐瞪他，“酷个球啊。”

徐嘉乐是无论如何不忍心了，试着想了一下如果他也这样喜欢着李南夜却得不到结果，想一半就想不下去了。一个男孩子如果喜欢上一个同性，很多时候这份感情要比异性来得深来得远。

姥姥姥爷来叫吃晚饭的时候看见丁小超哭得眼睛都肿了，心疼坏了，姥姥一边搂着一边拍，“哎哟这是怎么的了？小超怎么啦？你跟姥姥说说。”

丁小超很久也感受不到这种来自长辈的温暖，心里暖暖涨涨的，摇了摇头说，“姥姥我饿了。”

“饿了就吃饭，饭都给你们做好了，快别哭了！过来吃饭，没什么事儿解决不了的，姥姥给你做好吃的！”姥姥一边给擦眼泪一边说。

虽然都没有食欲，但是丁小超还是吃了一碗饭，哭过了的确好了不少，至少心里能短暂的松一松，不至于成天那样堵着。

那晚睡前徐嘉乐问他，“你想怎么办？”

丁小超安静了一会儿，摇头说他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想让他结婚，可是我也不能逼着他跟我好。他喜欢我的，徐嘉乐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

徐嘉乐拍了拍他胳膊，小心地问，“你现在……还喜欢女生吗？”

丁小超还是摇头，“不喜欢，可是我也不喜欢别的男生。我没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是同性恋。”

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清，可能是凌风出现的时间刚刚好，在一个孩子刚迈进青春期的那个时期出现，他帅气，他会玩，他对这两个弟弟发自内心的好。青春期必然是懵懂的，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

“你……跟他说了？”

屋子里短暂的沉默。

“嗯。”丁小超答了一声。

徐嘉乐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丁小超打断他，“我说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的短信。可是、可我之前亲他的时候他没推我，他、我觉得他喜欢我的，可是我说了之后他还是躲了，不见我了，要结婚了。”

徐嘉乐有点惊讶，“你还亲他了？”

李南夜握了握他的手，这问的太直接了。

丁小超果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种事儿总是难以开口，磨蹭了半天才压着嗓子说，“嗯，那天他喝多了，都懵了。我就……咳，那什么他……”

“哪什么啊！”徐嘉乐一听他这一句那什么脑子都疼了，他跟他小哥这么多年了都没那什么呢！丁小超哪什么了？

他反应这么大丁小超还有点惊讶，过后才反应过来，赶紧说，“哎你想啥呢！我就亲了他一口，就亲了！”

徐嘉乐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你！”

“徐嘉乐你怎么那么不单纯啊你！”丁小超脸都红了，“你成天都想点啥！”

“那能赖我吗？你自己说喝懵了，你就那什么他了，哎妈你这么说我能不那么想吗！”

李南夜在旁边听的都想笑了，俩小孩儿说着说着就变味儿。

丁小超白天费了大力气哭了那么一通，有点累了，说着说着就睡了。徐嘉乐也迷迷糊糊的，不自觉就翻身钻进了李南夜怀里，还把他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腰上，两手抱着他小哥儿紧紧的。

李南夜黑暗中轻轻笑了，眼神暖暖地看着怀里的人，亲了亲他的额头。徐嘉乐已经不清醒了，嘟着嘴也抬头亲了一下，眼睛都不睁。也不知道亲的是哪里了，总之是他小哥儿就行。

这个寒假丁小超在徐嘉乐这里的时间比较长，快过年的时候他妈妈才回来，丁小超对回家这事恹恹的，可是他妈都回来了他总不能不回家过年就是了。

徐嘉乐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无聊，整天在家跟老人聊天，再不就出去溜牛牛。后来李妈妈强烈要求让他们俩去市里住几天，李爸爸这段时间简直忙得不行，越到年底越忙，她也走不开，想孩子就只能让他们回来。

徐嘉乐高高兴兴就去了，他跟李妈妈关系很亲，高中在那住的两年李妈妈对他比对李南夜还好。那几天李南夜让李爸爸带走去公司了，徐嘉乐就陪李妈妈去逛商场。给大家买新衣服，买过年要置办的东西，给他买了好多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