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床下铺——茶兔
茶兔  发于:2015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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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这个假期本就短暂,再加上高三补课,一共也放不了几天假。大年初八,学校就开学了。

邢冬凡和一般孩子不一样,对于开学这件事,他欢喜得紧。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意跟李想同在一个屋檐下待着。过年的时候爸妈都在家,李想规规矩矩的。可要是两个人都去上班忙了,家中只剩下李想跟他,会发生什么,他心里可没底。

李想是口口声声下了保证,我不动你,我拿你当亲哥一样供着。但李想是什么人?那小子脑子一热,翻脸比翻书还快,真就是认准了再扑你一回,你有地方说理去?你能跟老妈和后爹告状,说这弟弟把自己非礼了一遍又一遍?这种事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憋屈啊。

邢冬凡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所以尽管表面上跟李想又恢复了往常的交流,但那也是因为觉得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说话太别扭了。邢冬凡心里还是藏着点儿底限,只要李想不过界,那一切都还好说。

可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李想是真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过邢冬凡的茬子,也没有恶意的骚扰。久而久之,邢冬凡的心理上也没那么戒备了。再加上李想整天都摆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还真挺像个好人似的。

高三的日子过得就是快,尤其是对邢冬凡这种每天高强度认真复习的乖学生来说。越是盼着时间再慢一点儿,考试再远一点儿,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去准备复习,这时间过得就是越快。一转眼,就进入了三月。

眼看离着高考还有三个月,却出了大事——非典。而M城,正是重灾区。

邢冬凡不是个喜欢看时事新闻的人,可这事实在闹得太大了,很快城里人心惶惶。走到大街上,全都是带着口罩的。身边要是有人发烧,那简直能吓晕一摊人。

刚开始的时候,邢冬凡还不怎么在意。毕竟嘛,传染病也好,流行感冒也好,每年春天都少不了的,能有多大的事?

可没过多长时间,形势就呼啦呼啦地变了。电视广播,到处都是灾情的报道。这里有确诊的,那里有疑似的。而且听说这病还不好治,连医生护士都有牺牲的。社会各界开始捐款捐物,搞隔离,建医院,跟救灾一样。

他们学校也不例外。

学校本来就是人多流动性大,灾情一蔓延,老师们最是担心。学生们万一出点儿什么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一到四月份,气氛就更加紧张了。低年级干脆放假在家,让家长看着,高年级毕业班没办法,复习最后一轮都没结束,连最后的大模拟都没来轮上几轮,哪能说放就放?硬扛着吧。于是,学生们早中晚打扫三次卫生,大课间还得把人都轰出去,喷一次消毒水。随着低年级陆续放假,学校的教室空出来一些。干脆把班级都一分为二,人少,便于管理和控制。

邢冬凡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了,反正看老妈的脸色很是不好。她每天看着新闻就唉声叹气,有的时候还跟着电视追踪报道偷偷抹泪。一提起邢冬凡更是担心,这万一严重了,今年高考不考了可咋办?小冬这不白辛苦一年?老妈这样愁眉不展,李叔叔还得在一旁劝着,高考那么大的事,能说不考就不考了?咱们这有困难不假,也要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啊。

老妈叹了几声气,不再多说。这事烦心也没用啊,谁也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可临近四月底,老妈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邢冬凡学校正在扩建教学楼,校区西北就有个正在施工的工地。而就在某一天,那工地有个民工大哥被拉到医院,很快传出消息是疑似病例了,学校里一片哗然。

早上邢冬凡进校门的时候,还看见学校门口贴了个大字报,是校方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提醒学生们关注自己的身体情况,安抚大家的情绪。

到了大课间,老师们就开始来回奔走,让学生们把体温都挨个报上来。邢冬凡也没大在意,这都半个月了,学生们几乎人手一根体温计带着,没事就量一量,班长统计报给老师,这也是家常便饭了。

可没想到第三节课直接改自习了。任课老师都不见了,据说是聚在办公室里开着什么紧急会议。又过了一会儿,老师们把课代表都招呼了过去,每人抱着几十公分高的模拟试卷往教室搬,挨桌的发卷子。

邢冬凡连书包里都装不下了,只好跟后面桌的女孩子借了根橡皮筋捆住。

到了第四节课,班主任过来宣布,同学们,形势很不妙啊。经校长跟教育局商量,咱们得停课了。

大概别的班上也说的是停课的事吧,邢冬凡侧耳朵一听,隔壁班传来掌声雷动,估计是学生们听说放假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吧。可他们这精英班能一样吗?放眼望去,个个都是脸上布着阴云,估计是在掂量这放假给高考冲刺带来的损失吧。

邢冬凡想着也觉得挺烦,可眼神飘了一圈,落在挨着窗子坐在后排的谢堃。

那小子手支着脑袋,听了这消息也跟没事人一样,眼睛盯着窗外,不知在寻思什么。谢堃头一歪,正好跟邢冬凡对上眼神,还冲着邢冬凡宽慰地笑了一笑。邢冬凡这个郁闷。

整个年级老师都喜欢的谢堃,那就是稳拿T大的不二人选。他不担心停课会给自己高考成绩带来影响吗?还是说真的那么胸有成竹,就不在乎这个。

邢冬凡想着,槽牙咬了咬。这小屁孩都不怕,我能怕么?胸中一股竞争意识涌起,把刚才那种忧心忡忡的劲儿都忘了。

回到家里,跟老妈把停课的事一说,老妈不但不忧,反而还喜出望外。

“小冬,你在家复习也挺好的。咱们只要最后能平安参加高考就行,考什么样都无所谓的。”

老妈这么一说,邢冬凡更郁闷,说的这么可怜巴巴的,自己真那么没用吗?

事情到这里,也都没什么可说的了,自己尽力争取,剩下的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邢冬凡其实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信心,可他只担心一个变数,那就是李想。

27.

在家自学了两周,邢冬凡的心态慢慢平和了下来。

虽然没有老师授课,多少有些许的不适应,但这也就意味着,复习进度可以完全的由自己掌握,24小时,怎么利用都行。习惯了以后,邢冬凡也对停课没什么怨念了,踏踏实实地念书做题。没有自习,也就不用早起那么辛苦,晚上复习的晚了,早上也可以晚点儿起床。睡眠足了,白天读书的效率还提高了。

他本来担心自己这作息会打扰到李想,可没想到这小子低眉顺眼的,对着邢冬凡不说一个不字。……难道真的是顾忌自己考生,对自己妥协了?不管怎样,他能做到这种程度,邢冬凡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不过自习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了模拟考,不知道自己的复习到底进行到怎样的程度,跟周围的同学是不是有了差距。

邢冬凡朋友不多,也不爱凑热闹,虽然听说班上有自发组织的学习小组,一起做题讨论什么的,也不太想去。更何况非典灾情更严重了,家里也不同意他在外面乱跑,跟学生们扎堆念书,本身就是个挺不利于控制疫情的事。

刚开始的时候,邢冬凡还担心跟李想一天天在家待着会尴尬。可后来在家坐了几天才发现,人家李想根本在屋里坐不住。他上午抱着书本,在客厅看那么一会儿,中午吃过午饭,就出门找同学玩去了。

邢冬凡也乐得他出去,省了看着闹心。

本以为这样平平安安就行了,眼看着日历一页接一页的翻,邢冬凡的心也安定下来。

可某天晚上,邢冬凡忽然开始肚子疼,一个钟头起夜两三趟,从厕所回来还在床上冒冷汗。这来回一折腾,连李想都醒了。扒着床栏往下一看,邢冬凡正抱着被子弓着腰,很是痛苦。

“你怎么了?”李想把小台灯打开,从上铺翻了下来,蹲在床边看他。

“没事,你睡觉吧。”邢冬凡咬着牙,还没说完话,又跌跌撞撞地起了身,推开李想,奔着厕所又蹲了一会儿。

再次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虚脱了。汗出了一身,腿脚一点儿力气都没。

李想皱着眉头,也不去睡觉,正坐在床边等他,见他回来又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邢冬凡摇头:“没有啊……跟你吃的一样。”

他脱了鞋倒在床上,冲着李想挥手:“快去睡觉,别一会儿把爸妈吵醒了。”

李想没动,手心一翻,递过来个体温计:“量量。”

“……”邢冬凡心里开始怦怦跳了,他不敢去接。这温度万一是高了,可怎么办?

李想的脸色也不好看,伸手过去,很是坚定地又重复:“量量。”

邢冬凡没法子,这能躲得过去吗?咬着牙把体温计接过来,随便往睡衣里一塞,只盼着不会有什么变化。

三分钟后,李想又伸手,接过去一看,脸色更是凝重。

“38度。”

邢冬凡脸上血色全无,这是要完蛋了吗?脑海中开始不断地回想电视里报道的治疗的艰辛,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李想又说:“你最近有没有去人多的地方?”

邢冬凡摇头,他的活动范围顶多就在小区里面了,除了傍晚散步,绕着小区跑圈锻炼身体以外,连大街都不上啊。

李想说:“那也没准是我带回来的,你身体弱,扛不住,所以才……”

邢冬凡把脸埋在枕头上立马哽咽了,自己是倒了多大的霉啊,这种几率都撞上了。

李想刚要再说什么,门外有人轻轻敲门。

“哎?你们……”李想开门一看,正是邢冬凡的妈妈,脸上还挂着不安,“小冬你怎么了?怎么去了那么多次厕所?”

啊!邢冬凡一激灵,挣扎着翻身起来刚要解释,就听李想点头:“是。”

不行,怎么能让妈妈担心!邢冬凡比起自己得什么非典,更怕老妈知道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他还没等说话,李想又开了口:“没事,我刚才也拉肚子了。大概是晚上吃的有点问题。”

邢冬凡赶紧点头:“是,没事。”

妈妈还有点儿担心:“发烧么?”

“那怎么会!一点儿也不!好着呢。”邢冬凡咧着嘴乐,“你别瞎想了,快回去睡觉吧。”

老妈将信将疑地回了屋,邢冬凡重新倒在床上,差点儿又哭了。这瞒一个晚上还行,明天烧起来,半死不活的,能不被发现吗?没准还得传染一家人呢……

李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了过来:“哭什么啊?还真以为自己得非典了?哪那么容易啊,你天天连大门都不出,去哪儿得啊?”

邢冬凡愤怒地看着他:“还不都是你。”

李想笑了:“我每天出去也就是去同学家看看书,打打游戏,从来不去人杂的地方。再说,真有问题,还等得到你发作?我肯定先挂了啊。”

邢冬凡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晕乎乎,手脚发凉,感觉自己简直要大限将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任凭李想说东说西,也不理会,只死沉着一张脸,眼里还泛着点儿泪光,回想这十几年来,有快乐也有痛苦,虽然人生比别人都短了一些吧,不过既然都走到这份上了,再说遗憾不遗憾的也没用了。还是笑看吧。

邢冬凡想着,抬起手臂抹了抹湿润的眼眶,眼一闭,头一歪,嘴角还露出了些许笑容。

李想又气又乐,俯下身子将邢冬凡的脸扳了过来:“你可别哭啊,你哭我就很想上你。”

邢冬凡吓得把眼睁开了,这台词他太久没听过了,以至于有点儿陌生和不适应。可转念一想,心里却踏实了下来:“李想,你离我远点儿。我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非典是通过什么传染……”

他话还没说完,李想的脸就直接贴了过来,嘴对嘴的就把邢冬凡的话给吞下去了。

从唇角到舌头,连啃带咬的折磨了一遍,才拉开点儿距离说:“飞沫传染是吧?这够了吧?”

邢冬凡显然是被李想的举动吓到了,他震惊的不是自己被啃了一圈,而是李想这种无赖一样的态度。完全不把什么非典预防啊,警告啊放在眼里嘛!

“你……你……”邢冬凡指着他,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李想挺直腰板坐在床边:“怎么了?”

“……随便你。”邢冬凡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实在不想再跟这种不讲理的人争论什么了。

“嗯。”李想满面春风,“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病就好了。别整天自己吓唬自己。”

邢冬凡歪着脑袋泪流,狗屎,这是自己吓唬自己吗?这种状况明明就很可怕好吧!只有李想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觉得没什么。

28.

前一个晚上被拉肚子折腾到快虚脱了,第二天早上,邢冬凡自然是爬不起来。

爸妈一大早就上班了,留下早饭,却不见邢冬凡来吃,倒也没怎么在意。邢冬凡有的时候晚上挑灯夜读晚了,早上就起的晚点儿,经常的事。

听着家里人聚在餐厅吃过饭,各自出门,多少又恢复了安静,邢冬凡迷迷糊糊地再次进入梦乡。身子有点虚,还是多睡会儿的好。

这一觉就睡到了十点多,邢冬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跳,心说坏了坏了,这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摇摇晃晃地去刷牙洗脸。

路过客厅,正看见李想躺在沙发上看书,见是邢冬凡出来了,也把书本放下了,问道:“好些了吗?”

邢冬凡没说话,慌慌张张地跑向洗手间,临洗脸之前摸了摸额头,温度还真的下去了,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反应。除了腿脚酸软,还真没多大事了。

想起昨晚上自己要死要活的那个劲儿,邢冬凡也有点脸红。这还真是自己把自己唬住了。可也不能就这么嘻哈地走出去,说没事了没事了,显着更没面子。邢冬凡打定主意,还是装出身体难受不适的样子吧,省了李想再说什么。

他抓起毛巾擦了擦脸,耷拉着脑袋走向餐厅。

餐桌上剩了几个包子,邢冬凡伸手刚要过去抓,李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把按住。

“别吃这个,外面买的,不怎么干净。”

“那我吃什么?”邢冬凡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妈还熬了点儿粥,你喝那个吧。再吃个鸡蛋。”李想说着,拿了个碗去给他盛了碗粥,端了过来。

看着邢冬凡不动作,李想微笑:“你要是再吃那个,今天就住在厕所得了。”

邢冬凡脸色不好看,却也明白李想说的不无道理,昨天差点儿挂了,今天还是小心点儿好。他拿了颗鸡蛋,在桌角上磕了两下,慢慢地剥开。

李想又嘱咐,吃完就把碗放在一边,不用他洗,才转身离开。

邢冬凡盯着他背影,眼睛转了几圈,心里暗自揣摩,这小子最近对自己这样殷勤,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早饭吃过,都快11点了。

邢冬凡又洗个澡,想重整一下精神再看书。可他坐回桌前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又酸又累,大概还是没歇过来。

邢冬凡抱着英语课本,坐回了床上,倚着靠垫看了一会儿,心中默记着单词。他本以为自己刚刚睡醒没多久,再回床上也不至于犯困。可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长期高强度劳作太久还是因为病没有痊愈,单词还没看完一页,他竟然蜷在床角又睡了过去。

这次一睡又不知道过去多久,邢冬凡的意思始终是模模糊糊的,中间也醒过两次,想挣扎着坐起来继续学习,奈何眼皮实在是睁不开,简直就像是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抽走了一样,动弹不得。

又这样迷糊了一会儿,邢冬凡强打着精神,总算是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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