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人抱着琵琶进来，轻悠悠地挑拨琴弦，慢悠悠地唱曲儿。
女人坐的杌凳正好对着王景珅的方向，沈灼刚还脸上带着笑，转眼就见王景珅直勾勾盯着弹琵琶的女人，甚至眼睛都不眨，眼眉顿时就沉了下来。
薛楠和余耀一直关注着沈灼的表情，自然也注意到了。
薛楠、余耀：“……”
沈灼说：“我们不需要这个服务，谢谢。”
女人点头答应。
王景珅回过神，奇怪地看了沈灼一眼，没说什么。
薛楠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双手交握，笑着问道：“沈总，您对我们锦江庭这个品牌觉得怎么样？说句实话，锦江庭走到现在是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但我相信传统美食的生命力和影响力。个人以为如果百川能和世荣合作，无论对于我们锦江庭，还是世荣开发经营的度假村，都是一个突破。”
沈灼说：“我会着重考虑的。”
薛楠也没期望他立刻答应，这也算不错的回答了，满意地笑了起来。
从锦江庭出来，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
薛楠热情道：“今天和沈总、余经理一起吃午饭很愉快，两位都是谈吐风趣的人。希望有机会下次能再出来碰个面，那时候就不谈公事，我们就当普通朋友出来放松一下怎么样？”
沈灼：“嗯。”
余耀：“一定一定。”
这在商场上是很常见的客套话，虽然对方未必真的应邀，但如果能给自己多增加一个人脉，于公于私都是大有裨益的。
沈灼都已经快要上车了，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问：“今天会加班吗？”
薛楠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想这话也不是问自己的，于是看看沈灼，又看看……王景珅。
王景珅明显出神，慢了半拍才回答，“嗯？怎么了？”
沈灼没有因为他的不在状态而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别加了，早点回家。”
王景珅：“……哦。”
余耀上下打量王景珅，王景珅笑了笑，余耀赶紧收回视线，跟着沈灼上车。
“你怎么了？”车上薛楠问。
王景珅自知理亏，“抱歉，最近家里发生一点事，今天辛苦你了，场面都是你撑起来的。”
薛楠侧头看王景珅，果然看见他脸上有一丝倦容，“奇奇生病了？”
“……不是，是我妹妹有点事。”
那不就是王总的女儿，王副总的妹妹？
“没事吧？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王景珅苦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女大不中留那回事。”
薛楠哈哈笑道：“既然都是女大不中留了，你想管也管不住。景珅啊，我和你说句实诚话，现在的孩子可不得了。就说我闺女吧，小小年纪已经很霸道了。我以后也做了心理准备了，她想学什么就给她学什么，她想嫁谁就让她嫁谁。路都是自己走的，如果你硬是不让，她心里不甘，只会适得其反罢了。”
王景珅：“……”
薛楠忽然说：“你和沈灼关系挺好的？”
王景珅心情不佳，随口就说：“只是认识。”
薛楠笑了起来，“不管是工作还是做人，手边能用的就用起来，一己之力总归是微薄的。要我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操透了心，倒不如让沈灼帮你说一句话管用。”
王景珅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敷衍，解释说：“我和沈灼……一言难尽，就是糟心两个字了。下次有机会，约你们两个出来聚会。”
薛楠摆摆手说：“我是很高兴多认识个权贵，但刚才那话纯粹是好意，可没带着功利性。”
王景珅开玩笑说：“是我想让你见识一下沈灼的糟心。”
薛楠偷着空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别这么说，我看人家沈少挺疼你的。”
王景珅笑声戛然而止，“……”
轮到薛楠笑说：“我开玩笑的。”
下午副总、市场部和营运部开会，就近期公司发展策略唇枪舌战一番。因为与会人员较多，会议时间不可把控，结束时已经过了下班点半个小时。
朱糖和男朋友约好，行色匆匆拎着小包就走。
李逊提议：“要不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就凑伙吃个晚饭？”
陈可立举手赞同，营运部还没走的同事也闻风加入，薛楠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女儿生日，答应她早回去了。”
“噢——女儿是心肝，我们懂。”
王景珅正在犹豫，王景辉从专属办公室里出来，听到众人的话立刻说：“是要出去聚餐吗？我请客。”
薛楠拍了拍椅子，做出扼腕的样子，“你们说我女儿啥时候不生日，偏偏今天，知道她爸爸可以在外面和副总吃饭故意的吧？”
众人笑开。
王景珅说：“没事，我和你一起，我也答应了儿子早点回去。”
薛楠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王景珅有没有答应儿子早回家他不知道，不过答应了世荣的沈总，薛楠恰好是知道的。
这么一想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味？
王景辉脸上淡淡的笑容一凝，随即冷淡道：“随便吧，去聚餐的和我走。”
百川十余个人恰好占了一整部电梯，也算阵势浩荡。告别同事，王景珅驾车刚开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就接到沈灼电话。
沈灼声音带笑问：“不和同事出去吃饭？”
王景珅愣了愣，下意识地环顾周围，沈灼猜到他的想法，阻止说：“不用找，我就在你后面，专心开车，信号灯已经是绿灯了。”
“……到底是谁不专心？”
沈灼说：“是我，是我。”
王景珅忍不住道：“你这种忍让妥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没有，没有。”
“……话给我说一遍！我又不是聋子。”
“好，嗯。”
沈灼的笑声很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似得。王景珅对自己的想法无语，按着耳机心想，可不就是在耳边吗……
沈灼说：“在前面大卖场停下，我们去买菜。”
王景珅说：“张姨会买的。”
沈灼说：“我和张姨说过，今天不用买菜，我和你去买。”
王景珅按了按直跳的额角，“什么时候张姨听你的了？”
沈灼又笑了几声。
王景珅觉得那种轻飘飘很有磁性的笑声落到耳膜上几乎引起瘙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拿下蓝牙耳机。
“看我心情再说！”
沈灼是会让王景珅看心情的人吗？在路过大卖场前，迈巴赫就以它卓越的身姿硬是在下班高峰的车流里抢出一条路，稳稳当当超到王景珅的车前。
王景珅：“……”
王景珅觉得沈灼就是个神经病，开着价值连城的豪车，穿着高档的西服，偏偏要自己跑去大卖场买菜！
沈灼看着大卖场里涌动的人头也停下脚步，王景珅曾经身无分文把王恭奇拉扯大，对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显然比沈灼要了解。王景珅讥诮道：“大卖场这个时间人一定很多，因为那些小夫妻或者独居的年轻人下班路过时都会捎带一些菜。”
“哦，忘了说，还有一些乘着这个点面包之类打折的老人。”王景珅不无幸灾乐祸。
沈灼很快就镇定下来，甚至脱下外套，松了松领带，推着王景珅进去了。
王景珅：“……”
“你想吃什么？买只鸡回家红烧？”
“……别闹了，那得烧多久？！”
“……也是。”沈灼语气很有点遗憾，“那周末烧吧，奇奇喜欢，我知道你也喜欢。”
王景珅：“……”
“那……”沈灼眼睛转了转，“清蒸三文鱼？这个用时少。”
王景珅想了想，怀疑地看着他。
沈灼带着安抚笑了笑，“我以前做过的，你不记得？”
王景珅不假思索道：“一年半前？”
“……嗯。”
王景珅无奈道：“好吧。”反正还有张姨，到时候顶多让张姨帮忙吧。
沈灼为了不让王景珅从自己视线里遗落，不时拉他一把，又拉他一把，最后干脆拉住他不放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手，王景珅尴尬地抽回手，瞪着眼睛道：“你有完没完？你不要脸我还要！”
沈灼笑了笑，“蔬菜想吃什么？”
王景珅反问，“你擅长什么？”
“菠菜汤？”
“……这个可以有。”
王景珅跟着沈灼大包小包从大卖场挤出来，跟打了仗似的，身体虽然劳累，但思维的疲惫反而减轻了，心情轻松之下，看沈灼也没之前那么碍眼。王景珅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在卖场外的甜品店里买了几块蛋糕当饭后点心。
王景珅的好心情直到回家看见不请自来的关志成，才又彻底告罄。当然不是说王景珅不欢迎关志成，只是看到关志成，王景珅难免想起王景冉。
关志成看见王景珅身后的沈灼，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王景珅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你怎么来了？”
关志成脸上笑着，嘴上却用受伤的语气说：“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再说沈灼都能来，为什么我不能？”
王景珅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景珅知道关志成和沈灼不和，没有在关志成面前给沈灼甩脸，“张姨，你看看这些菜我们吃够不够？”
张姨尴尬道：“这，够的够的，你别让志成听了闹笑话。”
王景珅不觉得有什么，关志成的笑容凝了凝，才又说：“我笑话什么？张姨您放心，我和景珅是自己人，笑话他不就等于笑话我自己吗？”
王景珅也点头：“这弟真乖，比我那亲生的可顺心多了。”
沈灼饶有兴味地看着关志成，关志成也笑吟吟看着沈灼。
王景珅可顾不上他两人，要帮张姨把菜拿进去，沈灼和关志成却同时上前，“我来拿吧。”
“……”王景珅眼角抽了抽，“你们俩又来劲了是吧？要争去别地方争，别到我面前给我添堵！”
张姨拉了拉王景珅，两人走到厨房门口张姨才低声说：“他们也是好心……”
“他们是有病！我大男人这点菜拎不动吗？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久了，我看是跟小孩似得什么都要争个高下……连我们奇奇都比他俩懂事！”
最后句话张姨听得还是很顺心的，但是想了想又道：“志成这……我也不太了解，但阿灼看着挺成熟的，不会吧？”
第92章：和解第三步
如果关志成知道张姨是怎么在王景珅面前评价自己的，必定会郁闷的，可惜他不知道。
他只是和沈灼面对面站着，关志成表情冷淡，沈灼却是散漫的，就像一头胜券在握的狮子，不紧不慢，这样的姿态落在关志成眼里，实在可恨。
关志成说：“找个时间我们谈一谈？”
沈灼点头，“好。”紧接着他又笑着说：“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自便。”
“我记得你似乎不是房子主人。”关志成尖酸地提醒。
“爹地！”王恭奇作业做到一半休息一会儿，听到沈灼的声音扑了出来，沈灼摸摸他脑袋：“陪你关叔叔玩一会儿。”
“好。”
沈灼也进了厨房，厨房不可避免地空间狭窄了一半，最后王景珅被请了出去。
王景珅：“……”很好，他也乐得清闲！
张姨和沈灼准备晚饭的空当，王景珅和关志成关起门来谈了谈。
“家里没别的喝的了。”王景珅扔下一罐香蕉牛奶。
关志成无声地笑了笑，“沈灼的杰作？”
“不，王恭奇小朋友的。”
关志成轻轻舒了口气。
王景珅坐在床上，无意识地把腿盘起来。他早就和关志成熟悉了，熟得面子和里子已经没了。而且自己最低谷的时候，关志成也帮了他很多。
关志成看着王景珅，王景珅陷入自己的情绪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冉说要和张威在一起。你还记得那个人渣吗？”
关志成没有回答，王景珅告诉他：“就是一年半前，在皇廷酒店我不是被误会和张子霖的关系吗？张威也在场，只是被我砸晕了，因为他差点强暴了张子霖。”
“……”
王景珅语气平静而压抑，“说实话，你知道小冉这个决定吗？”
“……知道。”
王景珅手上青筋立刻爆出来，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为，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小冉吗？”
关志成笑了笑，流露出苦涩。
“……”王景珅纳闷道：“但是小冉选择了张威？”
关志成摇头，“不，我和景冉不是那种关系。”
“……”
“是你总是以为我喜欢景冉，我和景冉都否认很多次了，但是你不听。”
王景珅抚额。
关志成看不得他苦恼的样子，脱口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可以帮你。”
王景珅动作停顿下来，盯着关志成看。
关志成问：“怎么了？”
“你真的不喜欢小冉？”
关志成叹气，摇头：“我对王景冉真的不是那种感情，王景冉也对我没有这种意思。”
王景珅心里总觉得怪异，他和关志成的相处已经理所当然，现在一层层去揭这层面纱，过了一会儿才想清楚其中的古怪，“如果你不是喜欢小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刚重逢的时候王景珅就抱着这个疑惑，后来知道关志成认识小冉，甚至以为他喜欢小冉，所以一直这么关照身为小冉哥哥的他。但如果不是这样……王景珅疑惑地看着他。
关志成啧了一声，烦恼地抓了抓脖子，这种动作让他年轻好几岁，“我估计你不记得了，你以前，我是说高中的时候，你帮过我。”
王景珅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大概就是关志成那时候是个书呆子，也不会说话，就被学校高年级的欺负了，他好像是有帮他说过话，那时因为自己在学校混得还不错，对方愿意给自己一个面子，就放过关志成了。
王景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记起来了，就因为那样一件事？”
关志成摇头：“对你来说或许是小事，但对我来说不是的。”
王景珅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些学校里的混混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讨生活了，没想到你却还记着。”
关志成哈哈笑道：“那也是巧，我们还能再次见面，不然就算我记着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