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们？”多米尼克惊道，“我们去湖滨市干什么？驱魔？”

“对啊。难道你还会干别的？”沃尔夫冈端起咖啡啜饮。

……这话怎么让人听了这么不爽。多米尼克心想。没等他说出反驳的话，克里斯便先开了口：“他会。”

沃尔夫冈和戈曼警探沉默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会的还挺多。”

多米尼克在桌子下面踹了克里斯一脚。

“咳咳，我说，”戈曼警探清了清嗓子，“不是我信不过你，席勒先生，不过只靠两个年轻人行吗？那几个嫌犯可是相当的厉害，他们真的能对付？”

沃尔夫冈想了想，道：“好像是有点危险。那你们把狗也一起带去吧。”

“狗？”

“我家养的狗，是工作犬，很听话，会保护孩子们的。”

戈曼警探恍然大悟：“就像警犬那样吧！如果嫌犯有异动，就让狗进攻和制伏他们？”

“不是。当嫌犯攻击他们的时候，狗可以拿来当肉盾。”

戈曼警探：“……”

沃尔夫冈愉快地说：“就这么决定了！多米尼克，去把狗牵来吧，事不宜迟，你们立刻动身。”

他转向戈曼警探，敲了敲桌子：“你付账？”

“我？”

“看我干什么？我现在是灾民诶！难道要我出钱！”

戈曼警探摇摇头，认命地拿出钱包付了账。

14.智慧魔典（2）

沃茨海立克·普奥·桑福睿科·莫利安斯迪尔·德·瓦尔特贝伦，昵称狗，听说要同小主人（及其跟班）一起去湖滨市驱魔，高兴得无法自已，活蹦乱跳，叫个不停。戈曼警探拍拍它的狗头，赞许道：“小家伙真活泼啊。”大家心照不宣地没对狗提起那番“做肉盾”的言论。

湖滨市距离枫叶岭镇不远，走高速约莫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达戈曼警探所在的第八区警局时，已过了正午。警局对面有家快餐店，戈曼再次自掏腰包为两位年轻的猎魔人解决午餐问题。快餐店不许宠物入内，多米尼克只好把狗拴在店外的行道树上。当他们坐在店里大快朵颐的时候，狗只能隔着玻璃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最后连戈曼警探都看不下去了，给狗买了块小牛肉，这才让它不再哀怨，好像他们虐待动物似的。

三人都不想浪费时间，风卷残云地解决了食物。多米尼克吃完他的汉堡，用沾着油腻的手指拽了拽克里斯的衣服：“你看外面！”

克里斯躲开他的手指。“看什么？狗不是好好的吗？”

“不是狗，看那个！”

多米尼克指着店外。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红色哈雷摩托，外形帅气惹眼，就连过路人都忍不住要为它回头。

“你觉不觉得那摩托车有点眼熟？”多米尼克问。

克里斯点点头。

“难道是……”多米尼克打了个寒颤，“肯定不会。一定是巧合。”

戈曼警探不明所以：“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朋友刚好也有辆一模一样的。单纯感慨一下。”

“那辆摩托车是很罕见的款型。难道你朋友也在湖滨市？”

多米尼克与克里斯异口同声：“不可能！”

戈曼警探眯起眼睛。这两个年轻人明显在隐瞒什么，不过与案件似乎没什么关系。于是他决定不再多问。

“那咱们走吧。”

三人离开快餐店，多米尼克从树上解下绳子，拽着狗，跟随戈曼警探走进警局。

“现在有一个嫌犯被关在羁押室里，下午移送到别处。你们可以先给他……呃……驱魔。如果成功了，在拘留所里还有一堆人等着你们呢。”

戈曼警探同看守羁押室的警官打了招呼，便带着多米尼克、克里斯和狗进去了。

羁押室分为许多个隔间，每个隔间能住四人，现在都空着。多米尼克觉得湖滨市的治安大概很好。戈曼警探领着猎魔人和狗一路走到最里面，走廊末尾的那个隔间里只住了一个人。多米尼克推测那就是戈曼警探所说的“被恶魔附身的人”，所以他们才不敢把他同其他人关在一起。

“就是他了。”隔着铁栏杆，戈曼警探指了指关在里面的人。

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子坐在隔间地面上，垂着头。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似乎刚跟人打过一架。听到人声，他抬起头，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他脸上也尽是擦伤和淤青。

狗汪汪叫了两声，后退一步，摆出防御的姿态，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多米尼克点点头：“错不了。他被恶魔附身了。”

戈曼警探又惊又疑：“真的？你怎么看出来的？还是说，你家的狗会对恶魔附身之人有感应？”

多米尼克耸耸肩：“有些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身上的气息太明显了，比如眼前这个；有些就隐藏得比较深，必须依靠其他方法探测，比如洒圣水之类的。我家的狗能分辨出大多数被附身者，但也不是每个都行。”

“原来如此。”

关在牢里的男子轻蔑地哼了一声：“啊，是猎魔人。”他眨了下眼，双眼立刻变了色，虹膜变成鲜血般的红色，而眼白则完全成了黑色。

“这样就明显多了。”多米尼克不顾男子的变化，继续向戈曼警探解说，“只要露出这样的眼睛，那必然是恶魔附身无疑。”

“挺不错嘛，警探，竟然找来了猎魔人。”被恶魔附身的男子狞笑道，“但是你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无人能够阻止吾主的复苏！”

“吾主复苏是什么意思？克苏鲁看多了？”多米尼克问。

男子没有回答的意思。戈曼警探说：“每个被附身的人都这么说，他们口中的‘吾主’好像是地狱的贵族什么的。我也不懂。”

“这么说，这些恶魔都是某个地狱大恶魔的手下，一起组团到人间来的？”

“我哪知道啊！”戈曼警探叫道，“我还指望你们呢！”

克里斯搔了搔下巴：“他们肯定是有组织的，或许在暗中进行什么阴谋。警探，他们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抓进警局？”

“抢劫。但不是抢银行那么严重，就是抢劫杂货店或者路人，而且很快就被警方发现了行踪，虽然他们展示出了可怕的能力，但最终还是不敌警方的力量。”

“奇怪……为什么要抢杂货店或路人……”克里斯思索着，“被抢劫的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被抢劫的店家和路人之间都没什么联系。其实湖滨市每天都会发生抢劫案，本来并不稀奇，但一周以来，许多嫌犯都显出了这种‘恶魔附身’的特征，引起了局里的流言蜚语，我才想到要去找你们猎魔人的。”

这就更奇怪了。多米尼克心想。再弱小的恶魔也比普通人类强上数倍，更何况是这么多恶魔在一起。假如他们团体行动，警察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抓不住他们。可他们却分散行动，只是因为犯一些小罪，就被抓起来了，简直……像是故意的。这其中一定大有蹊跷。如果能审问这个被恶魔附身的嫌犯就好了。

他刚想说出自己的推测，并向戈曼警探借一间审讯室，那名看守羁押室的年轻警官便小跑着过来了。

“戈曼警探，伍莱找你。”

“伍莱？”戈曼警探眉毛一挑，“他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很急的样子。”

“那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陪着他们两位。”说完，戈曼警探看了看多米尼克和克里斯，“没问题吧？我去去就来。”

“当然。我们两个能搞定的。”多米尼克自信满满，“栏杆是铁做的，恶魔绝对无法突破。”

“那好。”戈曼警探很快离开了羁押室。那名看守的年轻警官冲两人笑笑：“你们自便，我就看看。”

“说起来，伍莱就是负责二十年前那个案子的警探吧？”多米尼克回想起了教父的话，“他现在退休了，但以前跟沃尔夫冈合作过。”

克里斯问：“二十年前的案子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教父从来没提过。”

他俩齐齐转向年轻警官。年轻警官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新人。你们应该去问老资历的警探们。”

“我越来越觉得奇怪。如果能审问一下这个家伙就好了。不知道戈曼警探愿不愿意借我们审讯室用。”多米尼克踢了铁栏杆一脚。

“什么？你们不驱魔了？”年轻警官紧张地问，“如果要审问，还有一堆人关在拘留所呢，你们大可以去审问他们嘛。不要把这个奇怪的家伙留在我们局里啊。”

多米尼克咧嘴一笑：“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他被恶魔附身了诶！害怕恶魔有错吗？”

那倒是没错。多米尼克想。

“好吧。我们就先驱逐这个家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十字架项链，朝克里斯挤了挤眼睛，“你来还是我来？”

“干脆你们一起好了。”年轻警官怯生生地说。

——竟然比我还胆小！多米尼克想。

“那我们一起吧。”克里斯抓住多米尼克的手，十字架项链从他们指尖的缝隙垂落下来。被恶魔附身的男子一见到十字架，便面露痛苦之色。

“你后退！”多米尼克对年轻警官说。警官立刻躲到他们背后。狗则躲到了警官身后。

“《诗篇》？”克里斯问。

“那就《诗篇》吧。”多米尼克答。

两人齐声朗诵：“耶和华啊，求你因我的仇敌，凭你的公义，引领我。使你的道路在我面前正直……”

男子抱着头尖叫起来：“住口！该死的猎魔人！住口！”

“神啊，求你定他们的罪。愿他们因自己的计谋跌倒。愿你在他们许多的过犯中，把他们逐出。因为他们背叛了你……”

男子痛苦地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哀嚎。那叫声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简直是野兽才有的吼叫。

“凡投靠你的，愿他们喜乐，时常欢呼，因为你护庇他们。又愿那爱你名的人，都靠你欢欣。因为你必赐福与义人。”

男子在狭小的囚室中东倒西歪，不停往墙上撞去，似乎指望能撞穿墙壁，求得一条生路。

《诗篇》第五章，亦是驱魔最常用的祈祷文。当最后一句“耶和华啊，你必用恩惠如同盾牌四面护卫他”念出后，绝大部分恶魔都将被迫离开宿主身体，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地狱。但这最后一句尚未念出口，多米尼克便觉得脖子上一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后颈。他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四肢丧失了力气，像断线的木偶一般，无力地瘫倒在地。克里斯也同他一样。此外，多米尼克和克里斯专注于驱魔祷文，甚至没发现狗已经四脚朝天、倒地不起了。

那名年轻警官一改之前胆怯的神色，面露阴冷的笑意。他踩住多米尼克的手，将十字架从他手里踢开。

“你们不该把后背亮给陌生人。”年轻警官说，眼睛一翻，变成了恶魔才有的黑底红瞳。

——糟糕！中计了！多米尼克心说。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应该先检查周围的才对！大意了！现在身体无法动弹，怎么办！

年轻警官从腰间卸下一串钥匙：“恶魔的确无法突破铁牢，可是没人说不能把他们放出来啊！”他笑吟吟地从中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牢门。那名被恶魔附身的棕发男子踉跄走出，身上褴褛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了。

“太慢了！”他向同伴抱怨道，“我差点就被打回地狱了！”

“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年轻警官冷冷道。

棕发男子踹了多米尼克一脚，正中他腹部，多米尼克呜咽一声，有苦叫不出。

“这两个人怎么办？”

年轻警官用下巴示意牢房：“关进去。”

“不杀了他们？”

“老大说他们是重要的人质，留着性命，以后或许有用。先跟老大会和，找到‘魔典’，回头再对付他们。”

“好吧。”棕发男子厌恶地瞪着多米尼克，又往他身上补了一脚，接着同年轻警官一起把两人和狗扔进牢房，从他们身上搜出手机，直接踩碎。

“两位，好好享受铁窗假期吧！”男子“砰”的一声关上牢门。随着上锁的声音，多米尼克心中一沉。

15.智慧魔典（3）

多米尼克、克里斯和狗在牢房地板上挺尸，虽然意识是清醒的，可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羁押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没人进来，自然也就没人能救他们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多米尼克的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他试着活动手臂，发现感觉已经恢复了，只是四肢仍旧带有血液流动不畅的麻痹感。

“克里斯……？”多米尼克艰难地扭动脖子。

“我没事。”克里斯的声音从他看不见的角度传来。

“我稍微能动一下，大概过一会儿就好了吧……”多米尼克嘴唇发麻，话都说不利索。

“嗯。我也是。”

“可恶，没想到被摆了一道。”

“你听见那个警察说的了吗？他说我们是重要的人质。”

“听见了。拿我们做人质，能威胁到的只有……”多米尼克顿了顿，“我教父。”

克里斯说：“我们被丢在牢房里这么久都没人过来，太奇怪了。如果说那个年轻警官守在门外，倒是能阻止闲杂人等进来，但是戈曼警官呢，他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那个年轻警官也拦不住他。”

“戈曼跟他们是一伙的！”多米尼克咬牙切齿，“这样一切就能说通了。从一开始我们就中计了。之前那些恶魔附身者犯下的案子，不过是调虎离山计而已，他们犯下一些小案，被抓进警局，再故意暴露恶魔的身份，这样戈曼就有理由去找猎魔人了。他本来是想让沃尔夫冈到湖滨市来的，可正巧我家的房子塌了，沃尔夫冈要处理房子的事，所以只能派我们来。但结果都一样。戈曼的目的是把沃尔夫冈和我们分开，所以不论是引开他还是引开我们，都能达成他的目的。现在我们落网，枫树岭镇只剩下教父和斯科特。斯科特……大概挡不住他们。教父要分心照顾他，或许更危险。要是我们一开始警觉一点儿，发现戈曼的身份就好了……为什么连教父都大意了呢？”

克里斯问：“那个警察说他们要找‘魔典’。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吗？”

“没有头绪。”多米尼克叹了口气。

“必须快点通知你教父他们有危险。”

“可我们现在动都动不了……”

他们又花了十几分钟才费力地从地上坐起来。多米尼克的四肢像灌了铅，别说逃出牢笼，连站起来走几步都有困难。克里斯看上去比他好一点儿。他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捡起地上的手机，绝望地发现根本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