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麒道,“怎么?徐将军有何解释?”
自知证据确凿暴露了身份,徐山不再说话,先前憨厚面相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副狡猾阴险,只听徐山冷哼一声,道,“元帅既然有了证据,我自然是无话可说。”
那沐建成与徐山可以说是多年之交,全然没想到他竟然是广罗女干细,除去一脸震惊之外便是不可置信,颤声道,“徐,徐将军……你,竟然……”
徐山却道,“赵麒,既然你已经我的身份,要杀要剐我也随你处置,反正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至于刘长卿,你也不会查出他的下落!”
一听刘长卿,赵麒便蹙起眉头,危险的目光看向他,冷道,“你知道刘长卿在何处?”
徐山低低一笑,道,“赵麒,这一切都是你作茧自缚,至于凶手是谁你且自己猜去吧!刘长卿的下落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是么,”却听赵麒一笑,道,“既如此,你留着也是无用。”说着竟抽出一旁的佩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徐山一愣,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胸口一凉,温热的血喷薄出来,血沫飞溅在那人冰冷的脸上,看起来却是恐怖骇人。
“赵麒……你……”徐山瞪大了眼睛,话未说完已经是断了气。
要说一旁的沐建成也是吓了一跳,他以为赵麒只不过一个书生,别说杀人,就是拿刀拿枪都是想象不出,谁知现在竟一剑就捅死了人还丝毫没有犹豫的。
沐建成心中震惊万分,又去看赵麒,这时候赵麒已经无事人般抽出了剑,随手抖了抖剑上血渍,又置于书桌上。那双冷寂墨色的眸子直直看到沐建成的眼里,那骇人的眼神与他脸上斑驳血渍看起来真是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沐建成毫不怀疑要是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对,那把剑接下来要捅穿的就是他的心脏。
“元,元帅!”饶是战场上见惯了打打杀杀的沐建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道,“末将,末将与广罗毫无关系,请元帅明察!”
赵麒却转过头没再看他,手指拭去脸上的血渍,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立刻派兵前去荣城,捉拿宋世德。”
沐建成一愣,刚要问为什么,却被桌上长剑的寒光闪了眼睛,连忙道,“末将这就去!”
赵麒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唤人进屋,道,“来人,将这儿打理干净。”
那侍从一见死了人先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去把那尸体拖走,却又发现这人不是别人,可不就是徐将军么!登时又是吓得魂飞魄散,慌慌忙忙的扛起尸首便退了下去,不敢有所言。
草原上视野开阔,从来不是藏身之所,那贼人既然掳走了刘长卿要去的地方要么是屠苏要么是荣城,现在屠苏城内除了士兵没有别人,之前郑氏说的话也被赵麒忽略了,那郑氏故意胡说八道却是在泄露消息,说是要赶往荣城,又强调了几次,这意思不就是说人在荣城么。
人在荣城这么久却无人察觉,只能说明那城主宋世德想必也是被贼人所收买。不过这倒是奇怪了,究竟什么人有这么大身份能收买了这么多人为他卖命,而那人与赵麒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要说深仇大恨,恐怕除了小皇帝再无别人。他赵麒杀了他的兄长和父亲,难不成是韩臻?可是韩臻性格软弱,更没有如此头脑,怎么会用得一出连环计,巧妙至此?
李守义?却也不是,那李守义满门抄家,虽是深仇大恨,即便是有活口,可是那荣城城主宋世德却犯不着为了一个丧家之犬赌上自己的性命。
究竟还有谁……
定是还有什么线索被自己忽略了。赵麒坐回椅子上,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忽然开口问向一旁的卢子尧,道,“子尧,你跟我八年了?”
“是。”
“我的仇家可是不少?”
卢子尧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是。”
“你觉得谁有这般本事做到这等地步。”赵麒问。
卢子尧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许久却道,“那宋世德是荣城城主,犯不着与大人过不去,可见其身后应该是有人指使。能够说得动宋世德,设下这一个个圈套必定不是常人。属下倒是有人选……只不过,按理说他应该是死了才对,更不可能出现在西疆。”
赵麒蹙起眉头,又问,“你是指?”
卢子尧四处看了看,确信没有旁人,才压低了声音,在赵麒耳边小声说道,“先皇。”
赵麒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般喃喃道,“不可能……他已经死了!”韩亮绝对是死了!他亲眼看着韩亮喝下毒药咽了气,尸首都埋进了皇陵,怎么会!
卢子尧又道,“大人,属下只是猜测。先皇已经死了数年了,即便他还或者,也不会跑到西疆来,更不会掳走刘大人。”
可是,倘若韩亮活着……他掳走刘长卿和赵鹿寓意何为?
有一点可以确信,他赵麒会因谋害先皇图谋造反而身败名裂,比上一世的下场更要凄惨数倍。
韩亮,决不能活着!
赵麒原本是从来没想过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会再次活过来。当日分明是亲眼看着他咽了气,怎么会出现在西疆的!定是自己疑心了。不过那韩亮狡猾多端,也不排除当日是预见了自己毒害他窃取皇位才有此一计。
赵麒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如果韩亮未死,那么宋世德此番必定是已经知道了一切,保不准这时候荣城已经是蓄势待发只等捉拿他这个反贼。刚才让沐建成去荣城将宋世德带过来,主要只是想确定那宋世德是否真的已经站在敌方,现在看来,恐怕韩亮也是身在荣城。
这下麻烦可不止一点,且不说那沐建成本身就是大韩将士,倘若此时看到韩亮,临阵倒戈也是正常。张翔诸葛明两人如今身在荣城恐怕也是听到了消息,说不定也早已经投靠了韩亮……
赵麒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勾唇笑道,“往日种种,终归是要还回去,可见因果报应。”
卢子尧在一旁候着,听赵麒这么说便道,“大人莫不要多想,此事还有转机,而且我们也不嫩确信那人就是先皇。”又道,“大人许久没有休息了,还是小憩一会吧。”
赵麒摆摆手,低声叹道,“没有消息,我睡不着。”
卢子尧没再回话,好一会儿才轻笑道,“长卿自小话不多,又容易害羞,平日里与我来往不多,没想到竟然能取得大人青睐。”
赵麒没有说话,一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休息去了。只是脑子里一桩一桩事,仍旧盘旋不去。
大约清晨的时候,沐建成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只见他一回军营便匆匆冲去元帅营帐,求见赵麒。赵麒一见他没有带回宋世德,自然事情都清楚明了。
“启禀元帅!那宋世德不愿打开城门,末将无法入内!”沐建成道,“不过宋世德让末将交给元帅一封密信,说是元帅一看便知事情来龙去脉。”
说着便呈上一封密信。
赵麒接到手里,却不着急打开,道,“本帅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
沐建成一走,赵麒便坐回椅子上,将那密信拆开,信上只写着寥寥几字。
【若想刘长卿赵麟活命,即刻赶往荣城。】
信上没有署名,赵麒却是只需要看一眼便清清楚楚,这字迹不是韩亮又会是谁!?这韩亮既然掳走了刘长卿和赵麟,清楚明白他的软肋何处,恐怕已经在暗处潜伏观察了许久。
不过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他赵麒往日种下孽果,今日必定是要有所了断。看到这封信,得知韩亮意图,赵麒反而定下心来,那韩亮想要的最多不过他的性命,还能如何?
“子尧,率领一百精兵,即刻与本帅前往荣城!”赵麒站起身,将手中信纸捏在掌心,墨色的眸子里尽是冷意决绝。
卢子尧一听他差遣,连忙道了声是,出了屋便纠集兵马去了。
整合好兵马,一行队伍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荣城。荣城与军营相隔不到百里,快马加鞭赶过去无需三个时辰,傍晚就能即刻赶到。
“大人,就这么去荣城如果那韩亮设下埋伏可如何是好?不如您先在此处等候,属下先带着部分兵马前去打探虚实,以防有诈。”卢子尧提议道。
“不必了,他若是单纯想取我性命恐怕早就下了杀手,何必多此一举。”赵麒淡淡说着,猛地一扯缰绳,将胯下马儿停住,却是朝卢子尧说道,“倘若我有什么不测,务必保刘长卿平安。”
卢子尧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答,“属下明白了。”口中说着明白,心里却在想,怎么会让你遇到不测?那个时候,自己恐怕是死了,又如何去保刘长卿安全?
“出发吧。”
“是。”
一行人再次扬起马鞭,只见百匹骏马疾驰在草原上,浩浩荡荡震耳欲聋。正值秋季,枯黄的草叶被马踏过,耷拉着半埋进土里,没一会儿却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从来不曾有什么马出现过。
约莫巳时,终于到达荣城,此时荣城城主宋世德已经站于城墙之上,看样子是已经等候多时。
那宋世德一见赵麒便笑道,“赵麒,你总算是来了!”
第69章:相见
那宋世德似乎是预见到赵麒必定会来此处,眉宇间是势在必得,与第一次相见时的胆小怯懦自然是不同。
听闻这宋世德言语间颇为轻蔑,赵麒身后有士兵连忙大声喊道,“大胆!此乃我大韩镇西大元帅,尔等竟敢直呼姓名!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宋世德却是冷冷一笑,道,“好一个赵麒,竟能将所有人蒙在鼓里!”又喊道,“下面的人听好了!这赵麒谋害先皇先太子图谋造反大逆不道,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如今本城主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全,前些日子已经送往京城交与皇上,只等皇上定夺!你们莫不要被此等女干佞之人欺骗白白丢了性命!”
赵麒勾唇冷笑,暗道果然如此。恐怕此时韩亮本人正在荣城之内,看来这一次他与韩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万万没有摆脱的机会了。
这时候只听一旁卢子尧扬声朝众人说道,“大家莫要被这小人欺骗!好你个宋世德!我大韩与广罗交战之际,你却掳走监军,致使军心大乱,如今还污蔑元帅大人,可见居心叵测,定是叫广罗敌军收买胡言乱语!还不快快将监军大人交出来,我等饶你不死!”
宋世德看了那卢子尧一眼,似乎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帮赵麒喊话,也不与他多做争辩。心中暗道这赵麒平日里巧言善辩,光是这样喊话也没什么多大用处,便道,“哼,既然各位不信,本城主就将张将军请出来给我作证!大家都是跟着张将军出生入死的将士,应该知晓张将军为人!”
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便看见张翔站上了城头,目光坚定,直直注视着赵麒,“大韩的将士们!本将在此,还不速速缴械投降!”
赵麒身后的精兵皆数是与张翔同生共死,这时候见张翔所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一会儿看了看张翔,一会儿又去看赵麒,似乎是拿不定主意了。
见此景,赵麒倒是早就料到了,只见赵麒伸出右手,将掌心朝上摊开,眼神示意卢子尧将弓箭拿过来。卢子尧会意,连忙将羽箭和递到他手上,“大人。”
张翔还没意会这是发生了什么,不待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只羽箭飞速朝他射了过来!只见那羽箭堪堪从他脸颊划过去,张翔一愣,脸上一阵发麻,再用手去摸,已经是一道狰狞的血口。
这时候听赵麒嘲道,“好一个大韩的平西大将军,竟与狗鼠之辈狼狈为女干,掳走我大韩监军不说,竟还诬陷本帅清明!”
只听身后有士兵窃窃私语,实在没搞清楚事情经过,张翔为人素来是和善耿直,要说他与宋世德勾结起来图谋造反实在是不可信,可是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时日来军中事端多变,难不成真的是张翔所为?
要说那宋世德实在是被刚才赵麒出其不意的一箭吓了一跳,幸而那箭不是朝他射的。连武功高强的张翔都被他划破了脸,要是那赵麒本意是取了自己性命,那可不久惨了!
虽然很想现在就将赵麒生擒,不过还是保命要紧。宋世德咳了两声,往后退了几步,又道,“赵麒!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先太子遇刺,先皇病逝,这其中哪一件不是你搞的鬼!奉劝你尽早投降,否则我城内数万将士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取你狗命!”
赵麒眉头一蹙,神色渐冷。他赵麒还是头一次听见如此辱骂他的话,这宋世德,必要割了他的舌头剁碎了给他吞下去!
只见赵麒抬起手中弓箭,正要拉弦射向那宋世德,一旁卢子尧见状却是赶紧拦了下来,悄声道,“大人,莫要与他生气,以防露了底细。”
原来赵麒方才那一箭不过误打误撞,他是个书生哪里会什么骑射,只不过是在小时候玩过几次。要说方才那一箭其实还真的就是射向宋世德,谁知射头不准,竟不小心误伤了张翔,这倒是意外收获。那张翔和宋世德立于城头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卢子尧一直在一旁看着当然知道赵麒刚才那一箭水份。这时候见赵麒还要再拉弦,连忙制止了,以防露出马脚来。
却见赵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回去记得掌嘴。”
卢子尧点点头,心知赵麒是恼羞成怒,便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宋世德站在城头,刚才看见赵麒举起手上弓箭自然是吓破了胆,好险他身边那人说了句什么,赵麒才放弃了要宰了他的想法。有了这么一个惊吓,宋世德连忙又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守卫身后去了。
张翔自然是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眉宇间露出些嘲讽的意思来,道,“宋城主倒是嘴皮子厉害。”言下之意自然是指他除了动动嘴皮子竟是个纸糊的老虎。
只见那宋世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张将军且当心安全,以防这些反贼狗急跳墙伤了将军,那可就不好了。”
张翔看也不看他一眼,心中暗笑,不过走狗罢了,待到自己寻到赵鹿下落,定要首先取了这女干人狗头来!
“宋城主多虑了,此等雕虫小技不足为虑。”张翔道。
就在几人对峙不下之时,城墙之上有人影从后面走了出来,此人一身华贵长衫,悠闲笑道,“哈哈哈,没想到才几年不见,赵卿竟是连骑射都学的精通了!”
众人循声望过去,便见到一个约莫不惑年纪的男人,横眉剑目不怒自威,正是常年身在上位才有的压迫感。
这男人慢慢走到前面,双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城墙下面的众人,一双深沉阴鹜的眸子直直盯着赵麒,仿佛不动声色间已是瞬息万变直取旁人性命魂魄。只听那男人低沉笑道,“赵卿啊,可曾想过你我还有重见之日?”
赵麒慢慢收紧手掌,指节泛起青白色。片刻过后赵麒松开手掌,只见他慢慢勾起唇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嘲讽的笑意,轻嗤一声,道,“先皇三年前早已经病逝,如今龙体葬入皇陵,有满朝文武百官为证,明德帝亲自送先皇入土。逆贼竟敢冒充先皇欺骗众人!此乃九族灭门之大罪!”
呵,韩亮死了便是死了。就算活过来,再死一次又如何!
那男人,也就是韩亮,听赵麒如此说却也不恼,嗤笑了一声,又道,“赵卿啊,朕待你不薄。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金钱,你都是不缺,就连你对朕那不成器的儿子有了什么龌龊心思,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