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麒伸手拍了拍它的头顶,随即看向旁边残留的火堆,这时候还冒着汩汩青烟。可见那人还未走远。
“元帅,此人就在附近,这块地方除了草原便只有半人高的灌木丛,属下这就叫人去搜。”
“去吧。”
“是!”领头的是沐建成手下当日那个千夫长,只见他从容不迫,先后派了两路兵马四处巡查,又派了几个士兵往不同方向去搜了。
赵麒安抚了一会儿身下的马儿,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千夫长答道,“属下郑则,泉州人士。”
赵麒点点头,道,“很好,此次事后本帅定向皇上请命封你为副将军。”
那千夫长受宠若君,慌忙回道,“元帅万万不可!属下,属下无功无德,何以担任副将军!”
赵麒没再搭话,视线望向不远处赶回来的一队兵马。
“砰”那领头的从马背上丢下一个妇人来,朝赵麒说道,“启禀元帅,属下方才在灌木丛中寻到这个妇人,她鬼鬼祟祟躲藏在这儿定是与监军失踪一事脱不了干系!”
只见那妇人连忙爬起身跪倒在赵麒马上,求饶哭诉道,“大,大人!民妇什么都不知道啊!民妇是从屠苏城逃难出来的,前些日子去了荣城,正要往回赶,谁知碰上这些军爷,民妇只是害怕军爷手上的刀子啊!”
赵麒皱了皱眉头,能将刘长卿带出军营必然不会只是一个妇人,况且这夫人看起来瘦弱无力,恐怕是病重,更没有可能。不过一个妇人出现在这个地方,说是从屠苏城逃出来赵麒是怎么也不信的。虽然不知这妇人来路,但此人必定是有蹊跷。
这时候见那妇人颤抖着身子,受尽了惊吓似的抬起头看了那些士兵一眼,连忙有垂下头惊恐不定求饶道,“求大人放了民妇吧!”
赵麒看着她的脸,似乎是想起什么,又记不太清,便道,“你且抬起头来。”
那妇人一听,头低的更甚,浑身直颤,吓得嚎啕大哭。
却见赵麒挑了挑眉,忽然问道,“郑氏?”
那妇人一惊,抬起头看了赵麒一眼,连连往后缩了缩,道,“不,不是……民妇姓李。”
这是不肯承认?赵麒眯起眼睛,又问,“你的孩子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方才还不肯承认的妇人一听自己孩子,顿时换了面貌,竟直直扑到赵麒马下,眼泪纵横,哭喊道,“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啊!民妇愿做牛做马!”
要说这郑氏还是当年赵麒和刘长卿前去泉州治水期间被处斩的贪官污吏,泉州知县郑刚的夫人。
明德二年泉州大水,泉州知县郑刚携妻带子掳走了衙门银钱连夜落荒而逃,后来因泥石流被困在山中,最终被刘长卿所擒。次日,郑刚被处斩,满门抄家,成年男子女子通通被贬为奴籍发配西疆。
这么一来,在西疆见到这郑氏倒是不足为奇。
赵麒听她说到孩子一事,不由得皱紧眉头,问道,“你孩子怎么了?”
那郑氏哭道,“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那郑氏说着,不知怎么了赵麒身下那马儿却忽然受了惊似的,立刻嘶叫着窜了起来!两只前腿高高扬起蹦跶了好一会儿。
身后一干士兵是吓得不轻,一阵慌乱后大喊着“保护元帅!”
幸而赵麒马术颇高,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扯紧了缰绳,好一会儿才安抚了那马儿。待到事情平定下来,却见那赵氏已经是断了气息倒在草地上,背上横插着一把明晃晃长刀,正是士兵们随身携带的长刀!
赵麒一愣,随即锁紧眉头,冷道,“是谁?”
只见郑则连忙从马背上滚了下去,道,“元帅息怒啊!刚才那疯婆子分明是要对元帅不利,属下们也是失了分寸……”
赵麒眯起眼,好一会儿才道,“你先将这妇人的尸首带回去,其余人继续在这一片搜索。”
“是。”
第67章:四伏
寻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寻出什么线索,不过倒是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至少得到了一些线索。在这西疆碰见郑氏倒是不足为奇,不过出现的这个时机却是恰如其分,不得不说其与刘长卿失踪之事绝对是有所干系。
不过现在郑氏已死,自然是死无对证。不过她死的突然又是蹊跷,说明至少他的身后还有其他人指使,而那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挟持了她的孩子。
当年泉州大水,赵麒本意是将郑氏一族满门抄斩,只是刘长卿心慈手软执意留其性命,现如今才牵扯出这么多事儿来。不过当日这郑氏却是对刘长卿感激不尽的,毕竟一介妇人,心中只牵挂自己孩子,孩子没事便知足了。
赵麒想了一会儿,约莫知道了其中联系。自然这赵氏在此处,其余人也应该是在附近扎根落脚。想来其中有些人记着仇恨,得知刘长卿在此处,必定是计划了许久才得手。这几个丧家之犬倒是不足畏惧,关键还是军中的内女干。那郑氏一族有机会将刘长卿掳出军营,军中自然是有人协助。
就在这时,卢子尧前来求见。
“进来吧。”
那卢子尧一进门便道,“启禀大人,前些日子大人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有了线索。”
赵麒挑挑眉头,倒是记不清还有什么事情交代过他,见他眼神示意有事要禀奏。赵麒挥手示意身后侍从退下去,然后才问,“何事?”
卢子尧这才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黑色匣子,走近几步递到赵麒手里。
赵麒接到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那黑色匣子上的图腾却是广罗国图腾,勾唇一笑,心知是怎么一回事,道,“这么说来是证据确凿了?”
卢子尧道,“是,大人现在只管派人将他捉拿,任由他百口莫辩。”
“甚好。”赵麒点点头,打开那匣子,只见里面数封信件,随手取出一封便是罗乔字迹。赵麒满意一笑,道,“这一回看他可如何狡辩。”
卢子尧道,“大人,可要属下现在将他召过来?”
赵麒摇摇头,唇角露出一抹嘲弄的意思来,轻笑道,“不急,待到明日倘若他寻不出刘长卿下落,再一同定罪也不迟。”
“是。”卢子尧点头应下,忽然又道,“对了大人,那郑氏……”
“怎么?”
卢子尧想了一会儿,才复又说道,“郑氏身上那一刀并不足以治病,刚才我去查看郑氏尸体,她身上有致命的内伤。我看是凶手掩人耳目故意用长刀刺中郑氏。”
赵麒皱起眉头,道,“这么说来,凶手却是武功高手了?当时本帅身边有数十名士兵,他也能得手?”
卢子尧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属下也想不明白。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想要扰人耳目。”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大人,那个郑则是郑刚的胞弟,本应该是贬为奴籍发配到此,不知是怎么疏通了上下,在军营里做起了千夫长。”
“郑刚的胞弟?”赵麒眯起眼睛,这倒是新发现了,他是郑刚的胞弟,那么刚才郑氏之死与他的干系便大了,忙道,“你速速去将那郑则带过来!”
“是!”
这么一来倒是解释的通了,这郑则在军中做了千夫长,自然熟知军营巡逻安排,刚好是沐建成的属下,平日里接触颇多,偷了沐建成的将军令也是轻而易举。况且他与刘长卿也算得上是仇家,将刘长卿掳走的动机也是有的。不过他得手之后没有迅速逃脱,也不是直接取了刘长卿性命,这倒是奇怪了,难不成他身后还有人指使?
想了一会儿,发现事情还有许多疑点。正在这时,那卢子尧回来了,却是有些难以置信般说道,“大人……那个郑则,他刚才被人杀害了!”
“什么?!”赵麒一愣,随即拍案而起,正整个军营中危机四伏,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先是那葛云鹏遭人暗杀,不过这个凶手是卢子尧,暂且不提。刘长卿刚被掳走,郑氏被杀,接下来便是又一知情人郑则被暗杀,这事儿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这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是想要刘长卿的性命早就得手了,何必拖延到现在,倘若是别有所求,应当有书信送到自己手里才对。
既然这个郑则已死,那么他的嫌疑和动机又变了,恐怕此人只是幕后真凶的棋子,现在露出马脚,那凶手自然是留不得他。
“大人,是否即刻将徐山捉拿?”卢子尧问。
就在两人商讨之际,门外有人通报,说是沐建成求见。
赵麒心想这人这时候脑袋挂在腰上,这时候不去调查事情真相,跑这儿来做什么,“进来。”
只见那沐建成一进门便长跪不起,道,“元帅,末将有事禀告。”
“起来吧。”赵麒问,“何事?”
那沐建成站起身,犹豫了片刻,才道,“大人应是记得张将军身边贴身小厮赵鹿。”
赵麒眉心一跳,问道,“他怎么了?”
沐建成深吸一口气,索性说道,“大人,赵鹿他失踪了。”
“你说什么?”赵麒神色一冷,眉宇间尽是寒意,手中狼毫折的一声脆响竟是应声而断。
沐建成连忙道,“元帅,此事与赵鹿无关,那日监军失踪他一直与末将待在一起。末将怀疑他也是被贼人掳去了……”又道,“可是末将想不明白,那贼人掳去赵鹿是做什么?难不成是寓意对张将军不利?”
赵麒眸色渐深,冷冷一笑,清冽道,“与张将军无关,那人,是冲着本帅来的。”
如果说刘长卿失踪还不能说明问题,赵鹿现在这个情况消失不见也只能说明那贼人是在对付他赵麒。而且这贼人相当了解他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不仅知道刘长卿与他的关系,还清楚的知道赵鹿就是已死的赵麟。
不过如此推测的话,至少目前看来,不管是刘长卿还是赵鹿,都是安全的。
只见沐建成疑惑的看着赵麒,有些想不明白了,那赵鹿和张翔的事情他是猜出来了,不过却是不知这个赵鹿与赵麒能有什么关系,看着相同姓氏,难不成真是什么亲戚?不过平日里见两人没什么来往,也从来没注意。
沐建成问道,“元帅这是何意?那赵鹿失踪与元帅是何关系?”
赵麒松开手中狼毫,墨色的眸子却是波涛汹涌泛起层层杀意,“若是不出意外,今夜那贼人应是要露出真面来。”
沐建成一惊,连忙道,“元帅意思是那贼人寓意对元帅不利?可要属下多派些人来?”
“不必了。”赵麒收敛起眸中寒意,淡淡说道,“且叫他来吧。”
沐建成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妥,又道,“属下今夜守在帐外,若是那贼人潜入军营,属下难逃罪责。”
赵麒点点头,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最近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桩,连休息的时日都没有。往日倒也是忙得慌,只是因为刘长卿一直陪在身边插科打诨,时间过得飞快倒也不觉得怎么,现在这刘长卿一不在,做什么都累的紧,喘息的时间也没有。
“行了,你先下去吧。”赵麒道。
沐建成却是停留了一会儿,许久才问,“敢问元帅,元帅与那赵鹿是何关系?”
赵麒也是沉默片刻,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的却尽是嘲意。
“他是我唯一亲人。”
沐建成一愣,好一会儿才道,“属下先行退下了,劳请元帅注重身体,切勿太过劳累。”
那沐建成退下了,卢子尧却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看了赵麒许久,问道,“大人原谅二爷了?二爷做的是糊涂事,大人该让他长长记性。”
赵麒抬起眼瞧了他一眼,却低声道,“他不过孩子心性。”又道,“他的死我已经是经历过一次,难不成要我亲眼再见第二次?”
卢子尧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大人莫不要伤心难过,人各有命,二爷必定能逢凶化吉。”
赵麒没再说话,一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秋风从窗口吹进来翻着冷意,赵麒出着神,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说道,“子尧,你说,可是报应?”
卢子尧心头一颤,鼻头一阵酸涩,连忙道,“大人,这世间既无神仙也无鬼怪,哪有什么报应之说。况且大人为国为民忧心劳力,怎么着也不是此等命数。只是那贼人狡猾多端,待到属下捉拿了此人定要将其千刀万剐为大人解气!”
可这世间若是无鬼神,又怎么会叫他死后重生,多活了这一辈子?
难不成是上辈子坏事做尽,这一世报应转机,硬生生要他尝遍世间之苦?
赵麒轻叹了一口气,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会儿。”
卢子尧还要再说,却见他已经是闭着眼休憩了,便迈开腿悄声退到一旁,手中抱着一把长剑兀自出神去了。
大约清晨时候,外面喧闹起来,赵麒被这嘈杂声音惊醒,才发现他竟然坐在椅子上睡了半夜,一睁眼便看见卢子尧还站在角落。
“子尧,你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赵麒坐直身子,伸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是。”卢子尧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却见外面隐约可见火光,竟是着火了,士兵们正在拼命提水救火。西疆这边干燥非常,水源稀缺,着火素来是一件大事,即便是没有人员伤亡也总是损失惨重。
这时候却听有士兵大喊,“来人啊!刘大夫还在火里,快救火!”
卢子尧一惊,连忙要回去禀告,却见赵麒已经走了出来,眼里布满了可怖的血丝,那眼里除了骇人的杀意便是惊涛怒意。
赵麒望着那浓浓白烟,嘴角勾出一抹骇人笑意,只听他冷冷说道,“本帅定要将这贼人拿下,活剥了他的皮肉。”
昨夜也许是失意了一阵子,今早起来又发生这档子事来,怎么着也不能再自怨自艾下去,如今当务之急不是埋怨上天报应,即便如此,他赵麒也不信这命数,非要将那贼人拿下,亲手将他送下地狱去才行!
两人赶到着火处时火已经被熄灭,刘昭也无碍,只是被困在火里现在还有些头晕,他一见赵麒便道,“怎么样,我儿有消息了吗?”
见他无事,赵麒便放下心来,转身挥袖而去,朝身后士兵道,“来人,将徐山,沐建成找来,本帅有事找他们。”
“是。”
第68章:韩亮
元帅帐营。
“末将沐建成参见元帅!”
“末将徐山参见元帅!”
赵麒看了两人一眼,道,“一日期限已到,可有监军消息了?”
沐建成深吸了一口气回答,“禀告元帅,末将与徐将军昨日抽查了军营方圆三里所有灌木草丛,没有找到线索。”
“一群废物!”赵麒将桌上砚台笔墨通通挥落在地上,蓦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冷笑道,“偌大一个军营几万人,却任由那贼人来去自如,三番四次掳走我军中人,现如今更是放火烧营。难不成要等到本帅人头落地,尔等才能长些脑子!”
沐建成徐山连忙道,“元帅息怒!元帅息怒!”
赵麒眯起双眸,目光落在徐山身上,只见他从桌上拿起那黑色匣子,丢到徐山脚下,道,“息怒?徐将军先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徐山抬起头,看到那黑色匣子先是一惊,而后面色煞白,额上渗出许多冷汗,“元,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