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推半就——江亭
江亭  发于:2015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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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等以后再说,说出来给妈妈把个关。人品怎么样?性格好不好?对你怎么样?”

“挺照顾我的,人也很好。不过这事儿远着呢,变数多。”

“为什么啊?这不是挺好的吗?”

沈越哑口无言。沈母了解儿子,见他眼底略有阴云,不好再开口追问,说了几句题外话绕开了。沈越趁着她离开房间掏出手机来看,梁君秦打了两个电话来没接到,最后又发了一条短信说明天去高铁站接他。沈越回了一个收到,把手机扔一边了。

13、

隔天沈越坐高铁回来了,魏宗敏打电话说请他吃饭。沈越坐在梁君秦的车子上,撇开电话问,“魏总说请吃饭,要不我还是去一下吧。”

梁君秦把他电话抓过来说,“不介意我去蹭个桌子吧?”

到了饭店包厢,里头还坐了几个多宝行的老员工,笑呵呵站起来都叫沈经理,纷纷探着脑袋往后看还有没有人。沈越说,“梁总去停车了,我就先上来了。”

几个老员工脸色顿时很好看。

席间沈越一个个敬完一圈就停了杯子,魏宗敏过来还要跟他多喝一杯,沈越只拿茶水代替。魏宗敏说就多一杯也不多。沈越摇摇头说胃不好。梁君秦在后面把沈越的杯子拿过来倒了酒说,笑笑,“他胃不好,我替他喝。”

酒足饭饱之后,魏宗敏拉着沈越私下说,“年后该回来了吧?”

沈越看看梁君秦,点头,“初七过了马上回,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魏宗敏放心了。

年十五前一天梁君秦给沈越打电话说让他晚上出来吃饭。沈越问和谁吃?梁君秦说你不管这么多,六点准时到喜凤台八号房。

这两天梁君秦的父母过来住在淞景园,沈越就暂时在外面住。大三之后他就没有住过学校,研究生的时候也没有申请宿舍,学校没地方住,梁君秦给他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让他住着。

沈越在门口碰到梁睿,梁睿立时就僵了。

“我爸让你来的?”梁睿问。

沈越莫名其妙,“嗯。”

梁睿抓狂,“操,那里头坐着我爷爷奶奶,我爸脑袋昏了你也昏了啊?”

沈越当时心里就骂了一句脏的,“我不知道。”

两个人站在萧瑟的北方中有点手足无措。梁睿小心翼翼说,“你能不进去吗?”

“那你和你爸说去?”我也不想进去。

梁睿想想后果心有戚戚,“你给他打电话就说突然不舒服了。”他有点可怜兮兮的。

梁君秦这时候到门口,斥声,“西北风好喝是吧?”

沈越搞不清楚梁君秦想干什么,梁君秦干事情一直都是有理可循有据可依的,头一回搞得这么莫测高深他想不明白这老男人要打哪张牌。

梁睿缩着脑袋乖乖进去了,梁君秦走过来拍拍沈越,和颜悦色,“老头老太太明天回去,上次不是说了找个机会一起吃个饭嘛,刚好今天晚上梁睿也有空,一家人吃个饭。”

谁他妈跟你一家人,你们一家人瞎拉我掺合什么劲儿?沈越说,“我去见阿姨叔叔不太妥当吧?弄得梁睿又很尴尬,这大过年的算了吧。”

梁君秦很专断,“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心思,没事儿。”

沈越硬着头皮进去跟老人家打招呼。梁君秦父母都是过了七十的人,很和善,老太太宠溺梁睿,和孙子坐在一起,沈越只有坐在梁君秦和梁睿中间。

一餐饭他吃得特别沉默。梁君秦让他给老人家敬一杯酒,老爷子喝了,老太太不喝酒,一直都只喝茶水。沈越心慌又心虚,梁君秦笑笑在餐桌子底下握着他的手。

梁睿一直哄着奶奶,时不时往沈越这里看过来一眼,眼尖看到桌子下面父亲和沈越的小动作,脸色很不好。老人家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就问,“睿睿怎么了,不舒服啊?”

梁睿僵着脸摇头,用家乡话回老人家,“姥姥过两天再回家吧,我不想姥姥走。”

老人家笑,“姥姥住这里不习惯的,回去住好些,不耽误你高考。”

梁睿脸色更差。这几天他住在淞景园陪老人,但老人家一走,他就得回学校住了。

他也很好奇,白天趁着父亲不在偷偷溜进卧房看,里头沈越的痕迹并不明显。更衣间里沈越和梁君秦的衣服两边放,他像做贼一样打开沈越的衣柜,里头一件儿一件儿的衣服全是沈越的味道,甚至还有内衣裤。梁睿看得脸通红,他站在房间里头忍不住猜,沈越睡床的左边还是右边?他躺在那儿的时候是背对梁君秦还是靠在梁君秦怀里的?

他还想碰碰那些衣服,但不敢随便乱碰,他觉得羞耻,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又怕父亲看出来什么痕迹。他那个英明神武的爹简直是个暴君,万一要是发现他进了卧房碰沈越的东西,怕是要被打死。

吃过了饭梁君秦送梁睿和两个老人先回去,最后送沈越。

沈越不敢和他发作,打冷战牌不说话。

梁君秦知道他不高兴,当他矫情,打了个方向盘,淡淡地说,“叫你来吃个饭这么不高兴,以后不吃了好不好?”

沈越更不高兴,“您本来就不应该让我来吃这顿饭。”

“哦,”梁君秦问,“有什么问题吗?”

“您这样让我很尴尬,”沈越烦躁,“您一家子吃饭何必叫上我?”

梁君秦看了他一眼,“我没觉得我们不是一家人。连梁睿现在一有什么问题都只会找你了,过年了一起吃个饭有什么问题吗?”

沈越很惊诧,他从来不知道梁君秦是这样想的。

“他是怕您打他才跟我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我觉得也挺好,说明他喜欢你,”梁君秦点了根烟,有点冷淡地说,“今天过年又是元宵,大家团圆。刚才那餐饭也吃得挺好,大家都很开心。我搞不清楚你不高兴什么。你要是因为梁睿,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他是小孩子,以后他大了自然会懂。”

沈越变得尖锐,“过元宵您带着情人去吃饭,您觉得叔叔阿姨怎么想?梁睿怎么想?”

梁君秦看他一眼,“你想多了。没人那么想你,刚才有人有什么意见吗?再说,我也没觉得你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你能不能不钻牛角尖?”

梁君秦点破了他的自卑,沈越觉得很悲哀。

两人坐在车子里,用沉默僵持不下。

梁君秦笑他,“你就是毛病多我跟你说,整天那个脑袋瓜子里面不知道想些什么。让你去找邱律你自己不去,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跟自己对着干,也不嫌累。”

沈越低着脑袋,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在梁君秦跟前永远是个学生,一点长进都没有,跟梁君秦玩儿他差得远。

好半天沈越轻轻地说,“反正我说不过您。”

梁君秦把烟碾了,“你有这个超越我的雄心壮志我觉得挺好,但是还要多努力。”

沈越扁着嘴巴,特别不高兴。梁君秦见了他那个样子只想强女干他。

“我就不高兴,您别理我。”

梁君秦笑,“行,我懒得理你,你赶紧上去洗澡睡觉吧。”

沈越真的开车门上去了,走的时候连亲一下都没有。梁君秦看着他那背影想,不急不急,等人走了,你看我怎么折腾你。

隔天邱律也笑他,“我看你也是毛病,都见父母了,看来要转正了,恭喜恭喜。”

“开什么玩笑。”沈越给他个白眼,“当着老人家的面儿呢。”

“老人家只要有孙子行了,管他是跟女的过还男的过。”

“你一心理医生整天干老鸨的活儿你也不瘆的慌。”

邱律换了个正经脸,“沈越,我说真的,你这毛病趁早改了。你要觉得不想跟他爸妈去吃饭你直接说,你就说我不想去,别搞得自己跟小媳妇儿似的,觉得见不得人。不说别的,他把你带出去那也是场面,你就这么老低着头也给他丢面子。”

说白了,看一个男人到底成不成功,不是钱赚多少,得看他带出去身边那个人是什么样。配偶如果撑得起场面,说明这个男人内外兼得,那才是真的成功。

“我没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邱律直接问,“沈越,你爱他吗?”

“啊?”

“问你,你爱不爱他?”

沈越懵了,“干嘛问这个?”

“我觉得很奇怪啊。照理说你们俩四五年了怎么的也有点感情基础吧。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爱情会带来勇气。以你的例子,你如果爱他,你会觉得即使开诚布公也是值得去做的,至少你会勇于去承担里面的风险。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沈越把头发都揉乱了,低声说,“当然爱,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

“我有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什么事儿?”

“我想出国念博士。”

“哦,他不允许你去吗?”

“不是,我还没和他说。你觉得这个事靠谱吗?”

“有什么不靠谱的,不就是念书嘛。还是,你想借出国念书和他分手?”

沈越被戳破,有点尴尬,“我没那么想。”

“那你怎么想的?”

“我就是想出去念,念完了回来留校教书。我觉得我还是不太适合经营和管理。”沈越说,“他那边,我没想好。我总不能这样跟他过一辈子。”

邱律笑,“你不想和他过一辈子。”

“我就是想也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

“这很明显嘛……”沈越绞尽脑汁,无比烦躁,“我现在快27了,我总得想着以后怎么过安稳点吧。他像是会过日子的人吗?过两年再找另外一个,那我去哪儿啊,我要不要有个工作有口饭吃了?爱爱爱,爱情能当饭吃啊?”

邱律觉得沈越可怜。沈越是一个不会爱自己,所以也不相信自己能被别人爱的人。这是一种人格缺陷。照这种模式下去,梁君秦爱上沈越,是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也还不完。

但是邱律有职业道德,梁君秦来问情况他一般是闭口不说的,病人有病人的隐私权,他们是签了保密条款的。这一点邱律还是能做到的。他只提醒梁君秦,不要和沈越较真。

过了年沈越回去上班了。他去学校第一天碰到张尉。

张尉把披头士的那个发型剪了,“沈哥。”

“这么早就回来了?”沈越觉得他精神不少,“怎么样,我听云姐说你做得不错。”

张尉被沈越介绍到新的单位实习,“挺好的,云姐他们都对我不错。谢谢沈哥。”

“没事,你下学期没课了吧,还回来学校干什么?”

“云姐说现在公司里面不缺人,但是再过两个月会有一个经理跳槽,到时候空出来一个位置,看能不能让我转正。所以我就先在那里干着。”

沈越笑,“不错啊,他们那儿位置可抢手了。”

张尉挠挠头,“嘿嘿,是啊,我也知道,我去的第一天都有点被吓着,云姐太厉害了。”

“她在美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经验很丰富,什么都干过。你跟着她能长不少本事的。”

“哎,我知道。她对我也很好的。”

“行,有要帮忙的你跟我说。”

张尉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沈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咱们美术廊不是有套小茶杯一直放在仓库嘛,你说不想拿去补了打算处理掉的那套。能不能打个折转给我?”

那套茶杯的制作者因为前些年去世,作品升值不少,也有投机者炒价成分,这两年价格慢慢回来了,也不算特别贵,但对张尉来说可能值一年工资。沈越调侃他,“干什么突然买那种东西,你一个学生不吃饭了?”

“不是,我有个朋友喜欢收集杯子,我就想起来了打算送她。”

沈越可清楚他了,“什么朋友送这么贵的东西,女孩子?”

张尉点点头,“哎。”

沈越笑,比了个手指,“行啊,这个数,算你八折。”

张尉眼睛亮亮的,“没问题,我明天就给你打钱。”

沈越这个学期也没什么事情要做,课上完了,只要准备毕业作品。美术廊那边这几天在开李景明的那个展览,他也不用去。于是他回多宝行找魏宗敏把落下的工作补上来。他办公室里成堆成堆的东西积了不少灰。

晚上沈越没回去吃饭,打个电话给梁君秦说他在多宝加班,一直坐在办公室坐到晚上大概九点钟。终于把电脑关了他才跑到对面小街随便吃了份快餐。东西都没吃完就接到吴江的电话。吴江特别冲,说李景明被带到公安局去了。

沈越脑袋里一条神经立时就崩了,问怎么带到公安局去的?

电话背景音里是车子的马达声发动声,吴江说不知道,下午人还好好的,傍晚的时候警察到美术廊抓人,李景明被作为组织者带去问话。

沈越赶去公安局,问人说现在正在问话要等问话结束。

两个人等到晚上十一点,值班警卫突然有一个出来说,李景明被拘留了让他们别等了。

沈越和吴江两个人懵了。

14、

沈越找到梁君秦在公安系统的朋友,才了解情况。艺术展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问题出在小环节上。参展一位行为艺术家带了他的书过来做宣传,展位摆了好几摞书打算卖给观展群众。这本书是他和国外出版社联合出的,因为涉及敏感内容在内陆没有拿到书号。有人可能看到了内容,举报了,说他们这个展是煽动群众,传播谣言,属于非法集会。

举报这人可能是个愤青,极其无聊,和那位行为艺术家争辩得十分激烈,指着人鼻子把人家祖宗家谱全部问候了一遍,然后叫嚣自己已经报警了。结果艺术家不干了,两个人打了起来。举报人招呼朋友们一起参与打架,于是就各方扭打。

公安赶来的时候,里头乱成一团。是不是非法集会尚未定论,但聚众斗殴、打砸抢摊、扰乱社会秩序肯定是落实了。于是一帮子人全被抓进去了,包括什么也没干的李景明。

沈越要求探视,但是警方表示因为涉及非大陆人,身份敏感,暂时还不能探视。沈越不好意思大晚上老麻烦人家,也就没做多要求。结果就是折腾了一晚上人都没见到。

过了午夜,梁君秦的卡宴终于到了,梁先生一进来就见沈越坐在警局值班室前头的长椅子上,一脸呆滞,意识到有人进来抬起眼来看到他,说,“您来了。”

梁君秦买了热巧克力给他,“结束了?”

沈越接过纸杯子想也不想就往嘴巴里灌。梁君秦眼急把他手拍开,“烫!脑袋里都想什么呢?”沈越勉强笑了一下,“我现在只想睡觉。”

梁君秦说,“那咱回家,反正你今天也见不到人,还守这儿干嘛?”

沈越对吴江说,“吴江,明儿咱们再来吧。”

吴江不放心,“算了,我在这儿等吧。”

“你等什么等?明天要能见到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让你过来。”

“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回去我也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你搁这儿耗着有什么用?人还没定论呢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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