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仗剑歌的城

繁华富庶的洛阳城似乎永远都是那般的热情而生机勃勃。作为交通枢纽和贸易集散地，这里永远都不缺热闹。

李陵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的看过洛阳，偶尔几次也是匆匆路过而已。

百里回牵着马速度适宜的走在洛阳城内宽阔的官道上，官道上铺的石板平直而宽大，马车在这里疾奔也不会有太大的颠簸。古代的官道平民百姓是不可以走的，但是在剑侠情缘叁里，一般情况下官府的ＮＰＣ都只会呆在他们特定的位置上，不会随时来个微服私访什么的。再加上这里宽阔，路又好走，于是渐渐的官道就变成了一般马路。

李陵生生的俊美无双，百里回一身黑色轻甲，纤腰束束，虽然脸上带着诡怪面具但依旧看得出那一派浑然天成的气势。这一对普一出现在街道上便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更别说还是以这种无限拉风的出场方式了。

稍微矜持点的只是偷偷拿余光偷瞄，大胆的则直接光明正大的眼冒红心口水直落地看了。

李陵生有些不太适应一次性接受这么多杀向自己的目光，他摇了摇缰绳示意百里回赶紧走远点，离开人多的地方。百里回面具下的脸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他会意的点点头，将缰绳在手上缠了几圈。忽然脚底生风似的拉着白马便飞速跑了起来。

李陵生被他这突然来的一手给弄得手足无措，差点掉下马背来。他双腿夹紧马身，双手紧紧抓住马鞍才让自己在马儿忽然的奔跑中渐渐保持平衡。耳边呼啸而过的大风高高扬起他的衣袍，四周的风景都在他眼底高速后退。

李陵生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的风景逐渐从市井楼阁转换成郊野林道，然后马儿的速度变渐渐降了下来，直到完全停下。

百里回眼珠转了转，动作极其微小的往后面看了下，然后又极快回过头来，这两个动作之间时间差小得惊人以至于就在他旁边的李陵生也没察觉到。他转过身抬头看向李陵生，朝他伸出了双手。

“下来吧。”

李陵生旋即皱了下眉头：“百里兄太客气，下马这点小事生还是可以的。”说完他便利索的翻身下马。百里回没说什么，很自然收回双手，然后将白马牵到一颗细柳树边上拴好，再回到李陵生身边。

“这是丽京门。”百里回指向前方。

李陵生顺着百里回的指向看过去，入眼的便是那幢如高山般气势磅礴的高大城门屹立在不远处。它青砖灰瓦披身，像个巨人般高傲而又孤独的伫立着。他浑浊的巨眼里倒映着整个洛阳城，还有洛阳城里千千万万的城民。他像个战士，守卫洛阳，就算历经千万年的风霜也坚定不移。

家和国啊……

李陵生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寂寥和古老的气息，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生出无尽的悲凉，莫名的泪水就这么从眼眶流出。

百里回被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怎么对方突然就哭了。他搜遍了浑身也找不到什么擦眼泪的东西，没办法只好抓起袖子急急忙忙就去抹李陵生的眼泪。

躲在暗处跟踪的蓝宁一看到这一幕，气得快要暴走了。无奈又不能暴漏自己坐标，连气都发不出来。她恶狠狠的磨牙，双手掐上前方黄泉的脖子，咬牙切齿的在那自言自语。

“百里回混账，老娘要杀你一百遍！”

“当什么不好非要当小三！撬墙角很好玩啊，掐死你个死混球！”

“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大当初对你的好你都忘干净了，良心都被狗吃了！”

……

她每说一句，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脸上的怒气也变得越来越不可压制。

“姐啊，住手，我快要被您老活活掐回营地了。”黄泉气若游丝的小声轻叫。

最可怜的黄泉被掐住脖子，憋得脸红脖子粗，偏偏他不敢惹怒气值快要破表的蓝宁，又不敢发出声响来害得大家都被百里回发现。哪是光苦逼这个词能形容的了的。

李陵生看着百里回的手忙脚乱，突然笑出声来。

“百里兄不要这么紧张。”这伤感来得快，去的也快：“没什么事的，只是突然生出悲怆的感觉罢了。”

李陵生凝视丽京门，像是轻声自问又像是呐呐自语。

“只是在想，若是自己，能否担当起这样保家卫国的重任。”

李陵生这声音极小，百里回只听到只言片语，无法组织起完整的意思来。他曲了曲左手的中指，最后还是没有向李陵生发问。他眼角余光瞥向自己四点钟方向的那片灌木丛，然后突然右手环住李陵生的腰，将李陵生一把拦在怀里，他举起左手左脚脚尖一点地，忽然一架巨大的风筝滑翔翼轰然凭空而出，百里回左手一把抓住近在咫尺的风筝滑翔翼，手臂轻轻一推。风筝滑翔翼便仿佛受到强有力的大风吹拂般悠扬而快速的飞扬而起。

风筝滑翔翼像是被下了指令般，目标明确的朝着建在丽京门城门上的阁楼檐顶飞去。

李陵生整个人都僵硬着，风筝滑翔翼飞行时高速逆流的大风刮得他脸生疼。直到他双脚稳稳站立在屋檐上时，他才将将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丽京门高大巍峨，是整个洛阳城除了天后宫里的飞天阁外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俯瞰过去，仿若整个洛阳都被踩在了脚下。

“百里兄……以后再如此可否先告知一声……”李陵生挣开百里回的怀抱，心有余悸。

“抱歉，下次不会了。”百里回在面具下抱歉的笑笑。

李陵生也没有真的生气，最多也只是有点被吓到。百里回这么大方的道歉倒有点显得他小家子气。他也不管其他，所幸便席地而坐。百里回见他这样倒也没怎么想，也坐到了他身边。

蓝宁简直要气死了！

百里回直接带着嫂子飞上了丽京门上，临前那一瞥已经很好的说明他们虽然躲躲藏藏但还是被发现了！

“怎么会，我们明明很好的隐蔽起来了，怎么还是被他发现。”

既然已经暴露，再躲藏也没什么意思，他们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谁知道，他背后长眼睛了大概。”道寂摊手。

“丫的，我要杀了他！”蓝宁抓着手中虫笛对着身边大树就是一顿猛敲。黄泉在一旁看得心惊，突然有点感谢百里回发现了他们。

“我们现在回帮会去。”蓝宁突然停下手，阴鸷地说。

绿珂嘉被这样的蓝宁给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

“没事，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些人到底要玩出什么花样来。百里回这小子先放着，倒是那个新来的女人。”

“喂，你别轻举妄动啊。虽然目前看来似乎是她搞得老大和嫂子不和睦，但是她后头站着红素姐呢。”黄泉急忙劝阻。

“你是傻瓜吗，明的不行不会来暗的？”蓝宁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阴狠的弧度。

黄泉和道寂两个对视一眼，身子不禁一抖，异口同声问：“暗的？”

“呵，让她知道，仗剑歌帮主夫人这个位置可不是想坐就坐的。”

“你有什么办法。”绿珂嘉突然抚一把双剑流苏，明媚地笑了。

黄泉和道寂抖得更厉害了。女人果然是不能得罪的！

“回去说。”

“好。”

带着几丝凉意的风吹过来，李陵生袖口被灌得鼓胀起来。他看着眼前那瑰丽的景色，呼吸就开始小心翼翼。从横交错的马路将整个洛阳城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青砖灰瓦，亭台楼阁，宫阙朱殿，交错点缀在这漫漫无际的城域里，视线尽头海天相交处升起袅袅青烟，一如仙境瑶台。从高处看，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打从心底里生出的肃穆和威严感。

“洛阳城很美吧。”

“很美，鬼斧神工。”

“当初老大带着我们打下洛阳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研究洛阳城守卫部署和兵力情况，有时候老大看洛阳地图一看就能看上一整夜。不过大家也很努力，一有时间就去勘察地形，混进洛阳城打探各种消息。说起来其实我们多少也是一开始就有优势的，虽然最后这仗打得很是惨烈，连续好几天的强攻奇袭，很多兄弟都撑不下去了，但是老大却坚持了下来。也是老大这份坚持让大家看到希望，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顶住守卫的拼死反击，把洛阳城攻了下来。”

“这是仗剑歌的城。”

百里回骄傲的叹息传进李陵生的耳朵里，他心底动容。洛阳城几番逛下来他也大致看得出这里守备森严，且兵强力壮。洛阳城城墙修建的极高难以攀爬，城门宽阔高大是以可以容纳数量可观的士兵，城外护城河湍急不适强渡。易守难攻的洛阳城只要守城将士有点才能便可固若金汤。

仗剑歌虽然人才多如牛毛，奈何洛阳城守卫人数众多。李陵生光是想象便能猜得出这一场仗打得该是有多么激烈。他也能猜到沉戟为什么会拼死也要打下洛阳，这里人流量极大，商贸繁华，每天的交易量大得惊人，光是税收就足够养活好几个仗剑歌。虽然比不上长安但是也足够笑傲四大主城了。而且洛阳整个地理位置极好，背靠兵多将广的天策府，东距扬州不过十几里路远。考虑到战略纵深，洛阳主城外分布这大片大片树林，郊外的传送阵都处在密林内，且通往洛阳主城的道路窄小曲折不适合大部队行进，虽然洛阳神行点就在洛阳城门外，但是如若战争开始，神行点必然将强行关闭，到时候敌军若是要强行突入洛阳只能分股作战。把小股部队一个个击破自然是比和大部队正面抗击更简单。

洛阳可真是个好地方。

战争啊，从来都不是平静若水的。

沉戟的城吗。这么想着，李陵生忽然心里一阵阵难过，轻轻叹气。

“你们喜欢这座城吗。”李陵生悄然问道。

“那是自然，仗剑歌热爱这座城。”百里回话语间满是爱意。

李陵生放眼望去，热闹繁荣的洛阳城就像是正午的朝阳，毫无顾忌的散发光和热。他的目光竣寻着，忽的捕捉到一幢建筑。李陵生目力不可谓不好，一眼看到隐藏在众多华美楼阁里那幢及其朴素的小楼。

“百里兄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百里回顺着李陵生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从那地区找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那是万竹楼，你可能没去过那。”

“万竹楼？”

“嗯，我也只是听说没去过，听闻那万竹楼楼主练的一手好茶艺。”

“想那楼主定是性情中人。”李陵生说着突然眼睛一亮：“既然百里兄也未曾去过，不如今日我们便去瞧瞧这手好茶艺？”

百里回弯起眼睛，点点头，随即便祭出风筝滑翔翼。百里回刚想招呼李陵生上来，没想到转头一看人家已经一跳飞出百米外了。百里回摇摇头，只好赶紧跟上。

43、一如执念般的

说时迟那时快，这万竹楼看着里丽京门十分遥远，只是李陵生和百里回的轻功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消片刻便到了万竹楼门前。

这万竹楼当真是不起眼，门面都是用最普通的砖瓦修建成的最普通的样式，躲在一群飞檐朱阁里面却是让人眼前一亮。这门紧闭着，一点也不像开门做生意的样子。李陵生和百里回对视了一眼，百里回当即走上前轻轻松松便推开了门。

这门开了也不见任何小厮过来招呼，倒也新奇。他们两个一直往里走，只觉得这里昏暗异常，没有窗户也没有点亮烛火，只有从背后门缝里漏出来的几点光稍微让前方的路亮堂几许。这种完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设置倒是大大激起李陵生的好奇心来，让他更加想一探这万竹楼的究竟了。

一直往前走了约莫半刻种，昏暗之地也渐渐明亮起来。李陵生看到不远处一个光芒万丈的出口，拉住百里回的袖子就直往那边走过去。他也不怕有什么危险，他相信自己和百里回的武艺。

脚步一跨出去，眼睛却无法快速的适应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李陵生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眼前，瞳孔逐渐适应下来之后他放下，却被眼前的景色给惊住。同样呆愣在一旁的还有百里回。

大片大片翠色欲滴的龙拐竹一望无际，修长而笔直的龙拐竹亭亭而立，枝叶交错，微风拂过，竹叶婆娑作响，一浪一浪荡漾过去好似一片此起彼伏的翠绿海洋。竹下铺盖了一层青黄的竹叶，人踩在上面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林间空隙稍微大点的地方摆放着一套套青竹制成的桌椅，它们形式各异，却无一不体现出浑然天成的自然美感。青竹桌上具是摆放着一套整齐的茶具。茶客们坐在矮椅上，或与同伴们小声笑谈，或闭眼饮茶细细品味茶中的香醇于清爽，或端坐既不品茶也不谈天，只是安静的感受这林间细流般婉转而过的竹香，沁人心脾。

李陵生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顿感这顿时间积压在心中的抑郁都一扫而空。他走到林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时间茶客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朝他们两看过来，两秒之后随即又恢复之前的动作。李陵生倒也没想太多。

他们两个刚刚坐下不多时便有娉婷袅袅的侍者双手捧一红木盒而来。这侍者对着两人矜持一笑便拂过衣裙跪坐在他们面前，从青竹桌下拿出一小烧炉，小烧炉上呈着一细耳圆肚通体褐色茶壶。侍者点燃烧炉，又变戏法般从青竹桌下取出一大罐清水倒入茶壶中。

侍者纤纤素手将红木盒中的银丝盒翻起，露出里面色绿油润香气馥郁的蒙顶甘露。

等待了片刻水烧开，侍者驾轻就熟泡茶，姿态优雅万千。

“请用。”侍者将茶盏推到两人面前，笑盈盈退了下去。

“诶，姑娘慢着。”李陵生突然叫住侍者。

这一举动显然有点出乎侍者意料，她疑惑的停住脚步：“客人还有何吩咐。”

“在下听闻楼主茶艺高超，此番前来便想领教一二。”

侍者听闻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那客官来得不太是时候，楼主每月只在特定时间才会出现表演茶艺。不巧客人已经错过这时间了。”

“原来如此，既然错过那就只有下次叨唠了。”李陵生遗憾道。

侍者微微一笑，冲两人一欠身便碎步而去。

李陵生端起茶盏，掀起杯盖，一阵馥郁清爽的清香扑鼻而来。抿一口入唇，味醇甘鲜，唇齿留香。

“果然是好茶。”李陵生满足地赞叹。

百里回可喝不出来什么好茶坏茶，他喝了一口只是觉得还蛮好喝的于是就一口一口喝下去，没几下杯盏就见底了。李陵生见了只是摇头，暗叹百里回牛嚼牡丹。

“品茶什么的实在有点难为我，杀人我倒是挺在行。”百里回笑道。

“百里兄说笑了。”

百里回突然抓了个话题：“说起来，你最近都未出门是不是找回记忆的事有什么线索了？”

李陵生放下茶盏，眼神放空。

“说是线索大概也不算吧，不过消息是有点了。”

“那是好事，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李陵生恍然笑开：“百里兄说的是，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要好。”

百里回顿了一顿：“冒昧的问你个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百里兄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为什么这么坚持，明知人海茫茫，大千世界寻找虚无飘渺的记忆一如大海捞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又或许永远都只能踏寻在寻找的路上。明知如此艰难，为什么依旧坚持？”

百里回这问题一出，两人之间便明显空寂下来。李陵生身体一僵似乎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自从他醒过来，来到仗剑歌，沉戟无条件支持他，大家也都在各方面给予他帮助，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