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奏效吗？”

“放心，人格分析已经非常成熟了，我的数据库里有成百上千个这种案例，绝对没有问题。”邓廷昊非常坚定，他把手机拿开耳边打开定位系统，快速浏览了一下后又重新切换回通话页面：“最重要的一点，别害怕，机灵点，带着他到我说的地方去。你不要先开口，等着他先说出要尽快离开这里，然后你告诉他，你们三点钟方向的紧急疏散通道人少，能很快离开。”

“如果他拒绝呢？如果他反而觉得人多的地方安全呢？”段阳的声音又激动起来：“阿昊，我真的特别害怕，我还有妈妈，我不想……”

“段阳！”邓廷昊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和不容拒绝：“你现在露怯只会把自己送上死路！想活命，就别这么怂！如果他拒绝，没关系，顺着他，他觉得哪里好你就和他去哪里，我们很快就会把你转移出来。”

“怎么转移？”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照做吧。”邓廷昊说着，然后干净利落地收了线。阿呆正囧囧有神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人家？前面说的都还靠谱，紧急疏散通道也太扯了吧，有点脑子的人这种时候都不会往没有人的地方逃，他一定会拒绝段阳的。”

“我当然知道。”邓廷昊神情淡定：“让他这样，只是把一个受了惊吓思维错乱的小男孩形象表现得更完美一点，为他赢得更多的心理信赖。按照NSG的套路，一定会用紧密跟踪的办法把他俩逼到人少的地方，到时候人是能抓住，但是段阳的危险就大了，而且也不适合你发挥。”

“智商不高的人做你的男朋友真是太可怜了。”阿呆鄙夷地看着邓廷昊：“被你玩死了自己都不知道。”

邓廷昊干笑两声，两手环上了阿呆的腰：“来吧，闪电侠，带我秒移到二楼去。”

47.

这一次，邓廷昊是真真正正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电光石火间。他只听见阿呆说了一个好字，就感觉视野内的东西唰的闪了一下，心脏忽悠一声提起，还没来得及砸下去，视野内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到了，可以松手了。”

邓廷昊立刻松了手，左右一环望，这才惊觉竟然真的已经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如果他的认知系统没有出错的话，这一动，绝对不超过一秒钟。他们路过的那些人，甚至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身边有东西闪过。

邓廷昊对阿呆简直惊为天人：“OMG，你这也太快了吧！”

阿呆淡定地瞟了他一眼：“这不是最快速度，和你要求的子弹速还差得远呢。”他说着低头摸了一把几乎烫手的衣服，若有所思：“得把这身衣服脱了，等会跑快了容易着起来。”

哎嘛，邓廷昊瞬间觉得自家小零号太带劲了，太牛逼了，明明都这么牛逼了，人家自己根本就不当回事嘛，简直就是大神一样的存在！邓廷昊越看越觉得顺眼，人也帅，脾气也好，又乖又超能，十足的完美情人，全宇宙绝无仅有。他亲切地和阿呆贴了个脸，手搭在阿呆的腰上：“干好了这活，回去请你吃邓大厨私房菜！”

“可以点单吗？”

“没问题！”

“十五道菜？”

“给你做三十道！”邓廷昊信心满满地拍拍阿呆：“走吧，小酷侠，去亮瞎NSG的狗眼！”

“好。”被邓廷昊一顿神崇拜的阿呆也有点小开心了，俩人继续扮着游客往人群中去。二楼的藏车更加珍贵，游客也更多些，邓廷昊走了几步，耳机里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邓先生，A9正在您九点钟方向保护。”

“收到。”邓廷昊一眼扫过去，果然见到一个戴着褐色隐形眼镜的男子冲自己隐秘地点了下头。邓廷昊想了想，调了一下耳机上隐蔽的旋钮：“明凯，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妙……”李明凯的声音透出一丝焦虑：“你不是和段阳联系过了吗？他似乎劝不动犯罪者，犯罪者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察觉，正刻意往人多的地方去。”

一切都在邓廷昊的计划之中，然而李明凯并不知道他的计划，邓廷昊数过了三秒正常消化反应时间，而后问：“你下一步的计划？”

“我还在想，这太棘手了。我本想让崽子们把他逼到紧急疏散通道去，但这家伙还挺机灵的，一直都在闪着我们走。现在，噢天，现在已经到了最中央的环形展厅去了。”

看来一切都在预想的轨道内，李明凯在耳机那头遗憾地说，馆内动手风险太大了，要先撤人，制造撤离假象，再到周围的各交通路口布置拦截。

“该死的，时间太赶了，我怕不能立刻和都灵警方搭上线……”李明凯一边疯狂地敲着键盘一边低声诅咒着天天被迫和奇葩变态打交道。

“明凯，没关系，交给阿呆吧。”邓廷昊打断正要掐断线路联系别人的李明凯，对方迟疑了一秒，然后问：“什么叫交给他？”

“阿呆有我们没有的速度，群众多不对他造成影响。”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两秒：“说啥？”

邓廷昊郁闷地叹了口气：“跟你解释不清。总之，一楼特工看住各出口，把二楼的所有人集中到环形展厅外围，让大家见机行事，再过三分钟，我叫阿呆出手了。”

无线电另一头呜呜隆隆响了一会，能听出来是李明凯正拨打另一部电话和别人交涉什么，指腹无意识地摩擦在内线话筒上制造出的噪音。大概过了半分钟，李明凯终于回来了，他沉叹了口气：“头说给我绝对权限……该死的，这么棘手的事情反而要给我绝对权限了……阿呆……靠谱吗？”

“把人安排好，总不会损失什么。”邓廷昊看了看身边已经几下当着来往游客面脱掉外面的卫衣裤的阿呆，下意识地有点替他脸红，他匆匆收了线，然后替阿呆抱过那衣服，转而看着一身闪亮钛合金装备的阿呆：“行吗？”

阿呆低头检查装备，气质沉稳：“没问题。”

两分钟后，邓廷昊的手机震动，段阳的短讯息：在环形展厅，我快要拖不住他了。

邓廷昊回：很快就到你身边了，别吓着。

阿呆斜眼瞟着邓廷昊发短信，撇了一下嘴：“怂爆了。”邓廷昊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和阿呆快速靠近环形展厅。没几步的距离，两人几秒钟后就在视野内找到了段阳和身边的犯罪者。犯罪者挽着段阳的手臂，看起来亲昵，但是在场所有NSG都清楚，他是紧紧地攥着段阳，像是攥着救命稻草一样。变态狂在遇到警方威胁时，即便没有怀疑身边的人，也会下意识地将其看作人质持有。

“这不行。”阿呆皱起眉：“他攥着段阳，我不确定他有多用力。如果他攥得足够牢固，虽然我无论如何都可以带走段阳，但是在高速带来的强大动能下，段阳很可能会丢掉一只胳膊……”他说着挑了一下眉：“你能接受这个后果吗？”

“你在吃醋，宝贝。”邓廷昊挤了一下眼睛：“这好办，我可以让犯罪者松开段阳，但是只有一瞬，你要抓好时机。”

“怎么弄？”

邓廷昊没有回答，他掏出手机，开始飞快地给段阳发短信，他手指一边胡乱地按着屏幕上的键盘，眼睛却半分都没离开远处的二人。阿呆瞥眼一看，竟然是一条接一条乱七八糟逻辑不通的乱字。他瞬间明白了邓廷昊的意图。

没过半分钟，变态者似乎终于意识到段阳一直震动不断的手机是个隐患了。他的双目瞬间迸发出暴怒，他一手扬起，啪的一声甩了段阳一个耳光，一下子将段阳掀翻在地，他紧接着抬起脚，正欲狠狠地再补一脚，却忽然感到面前一阵急风刮眼，再一聚神，却发现刚才还在地上的段阳已经没了踪影。

恐慌顷刻间像是密麻涌上的蚁族一样爬满了他的心头，他飞快地环望，四处皆无段阳的身影。他终于认识到自己从很早前就落入了圈套，人群中的NSG特工开始不再隐匿自己的身份，正形成一个无声的包围圈，迅速向他靠拢。

感情缺乏型色情狂的病态在震怒和恐慌的刺激下彻底发作，他怒喝一声，双臂胡乱地捞向人群中。他右后方刚好抓到一截年轻人的手臂，于是他顺势将那人拉到了身前，一手掐住了年轻人的脖子。

人群中向他靠近的所有特工瞬间全部停止了移动。犯罪者面上浮现一丝狞笑，动了口型：把枪都踢开。

没人动。那些千里追踪而来的特工们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冷酷如山。

他忽然感受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劲，电光石火间，他才恍悟身前人质的不对劲——这个逛博物馆忽然遭劫的小伙子，怎么不叫？他扭过身前人一看，对方是一个地道的黑发东方人，准确地说，一个Z国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样冷漠而坚定的眼神，与所有NSG的特工一模一样。

不惊动任何游客的唯一办法，就是作为人质近身到犯罪者身边。刚刚救出段阳又秒移回犯罪者身边人群中，又“恰好”幸运地被犯罪者随手选为人质的阿呆嘴角微动了一下，犯罪者心下涌起非常不好的预感，然而就在这丝危机感都没来得及闪过的一瞬，那个少年纤细的手已经无声地攀上了他的脖子。阿呆做了一个极其类似接吻的错位，脸颊贴近，五指骤然用力。

骨节挪动的清脆声响过，犯罪者无声地咽了气。阿呆另一只手连忙搂住他的腰，像是拥抱一样将人搂在怀里。五秒钟后，二楼全部熄灯，高光打向环形展台上那台Z国刚刚入驻博物馆的长安CS95概念车，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都被这台来自东方Z国的艺术品吸引了目光。黑暗中，阿呆无声地托着犯罪者，逆着人流向外走。

十米外的NSG特工刚刚经历了一场挑战客观认知的洗脑，他们很多人甚至和犯罪者一样，根本不知道段阳是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阿呆是怎么近了犯罪者的身。而阿呆杀了那个罪有应得的人也在那毫无停顿的一瞬间，让这场胜利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光影明灭间，NSG特工接手了尸体，李明凯在邓廷昊的耳机另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低声说：“收队了，晚上让你的小家伙来我房里长谈。”

阿呆自人群中走出，看着不远处的邓廷昊对着耳机说了几句话，他的脸上挂着招牌笑容，却又与往日不同，带上了那样骄傲的神情。阿呆走过来，他刚好收了线，邓廷昊狠狠地拥抱自己的小英雄，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阿呆被他吻着，没有动。过了好一会，邓廷昊忽然听阿呆低声说：“其实我骗了你，我比不过子弹初出膛那一瞬的速度，动能转换的热能太多，虽然我的装备能承受，但我的身体受不了，脏器会破裂。”

邓廷昊松开他，震惊地看着眼前刚刚立了大功的阿呆。对方依旧淡定，舔了舔唇，小声说：“嗯，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我根本就不会给他开枪的机会。”

48.

和李明凯谈话的结果并不算最理想，但也不差。在全方位地展示了自己的超能力后，阿呆顺利地拿到了特工队长向局长的强力推荐。这一次的任务报告很难写，李明凯着实还要动动脑筋。

阿呆和邓廷昊在酒店房间里叫了最好的红酒，反正从前一天起一切衣食住行帐就记在NSG的头上，于是俩人又鸡贼地叫了都灵死贵的中餐外卖，然后抱着租来的碟子美滋滋地决定庆祝一下。

问题是，阿呆究竟适合看什么样的片？

动作特效片？Pass，对人家来说那不算特效，没啥特别的。

温馨文艺片？Pass，电影院里邓廷昊已经有过教训了。

恐怖片？噢，可以想象，阿呆会一直抓着他认真地问：这人为什么没有脚还能走？她是不是携带了微型飞碟？那人为什么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你不是说地球没有这种技术吗？

至于爱情动作片神马的，邓老大是决定亲自给阿呆上这启蒙课的。所以这个，也Pass。

仔细斟酌了许久，邓廷昊终于做了决定——动画片。说起来有点搞笑，但邓廷昊本身对动画片虽没什么喜好，却也说不上反感，结合了阿呆爱玩拼图的纯情大男孩个性，动画片一定是上选。反正阿呆是今天的大功臣，邓廷昊倒是不介意陪他看看精美的迪士尼动画。

最后选择的片子是里约热内卢，屏幕上可爱而热情的小鸟果然吸引了阿呆的眼球，他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动画片播放到尾声时已经十二点多了，邓廷昊走到浴室去放水，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段阳的短信：我在你房间门外。

邓廷昊觉得这货没有直接砸门简直太奇怪了，他擦了把手出去开门。门开了，段阳看起来刚刚洗过澡，有点尴尬地对邓廷昊笑：“阿昊……”他说着偷偷瞥了一眼屋子里面：“那个超人在吗？”

邓廷昊哑然失笑：“阿呆在看动画片呢。”

“噢……”段阳拧巴了一下手指：“我就是……来说声谢谢，谢谢你们救我。”

邓廷昊闻言笑着叹了口气，阿呆正好关了电视走过来，依旧酷酷没有表情：“不客气。”

段阳立刻囧了，他搓搓手，不知如何与这个冷面超人继续交流。于是邓廷昊解围，对他简单交代了他妈妈的病情，大夫说正在好转，但是还要精细点养着。

“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和NSG的特工们一起返航。”段阳连忙点头，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他没有从前那么咋呼了：“那你们……你们不一起回去吗？”

邓廷昊笑着看阿呆：“boss说阿呆可以放入预备编，但是还需要一次正式的考量，要在行动中再练一次才可以决定是否能让他入职。我们现在在等这个机会，在此之前想去威尼斯放松几天。”

“噢，噢，好……”段阳抓了抓衣角，他又看了一眼阿呆，后者依旧面无表情，于是段阳更局促了：“我听那个队长说，你们、你们在一起了……”

“有意见？”阿呆挑眉。

“没、没、没……我就是来说声恭喜……”段阳吓得连忙摆手，立刻鞠躬：“再次道谢，我走了，晚、晚安……”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邓廷昊关上门，囧囧有神地看着阿呆：“你的占有欲真的好强。”

阿呆闻言讶异：“啊？什么是占有欲？”

“算了……没什么……”邓廷昊默默崩溃。

威尼斯是浪漫宝地，承载着无数个浪漫的爱情故事。邓廷昊本打算带着阿呆去过几天慢生活，坐坐小木船，吃吃鱼肉和米布蕾，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在静吧里喝到微醺，然后带着白兰地的味道接吻。

多么美好的计划，然而却还没来得及落实就破灭了。

俩人在都灵转了两天，逛逛吃吃，在即将飞威尼斯的前一晚，邓廷昊接到了NSG老总亲自打来的电话。

任务，准确地说，是派给邓廷昊和阿呆的任务。

邓廷昊知道会有一场入职考核等着阿呆，却没料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会是2-man ops。没有后援，没有同伴，阿呆只能带上自己这个委实算不上外勤人员的心理专家接受挑战。当然了，还有千里之外坐镇局里的整个信息指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