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打算说话的，这一巴掌扇下来，他一下咬到自己的舌头，嘴巴里瞬间涌上一股血腥气。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抬眼看到浮城又把胳膊抬起来，他一把攥住了，靠啊，再来一下，他就破相了！

浮城拼命挣扎：“你放手！”

王越说：“我放了好让你再抽我几下？！”

浮城又开始踹他的腿，王越挡了几下也被踢了几下，有点生气了，一甩手把他搡开了，说：“好，我放手，你走吧！”

王越说完就转身先走了，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才会追过来，白挨了好几下。

他走到之前扔下包的地方，正俯下身去捡，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大力把他撞得差点栽下去，有两只胳膊从后面紧紧地箍着他的腰，勒得他都有点喘不上来气。

王越想掰开他，可摸到他冰凉的手，心里又有点不忍。

王越说：“你让我放手，我放了，可你现在又想搞什么？！”

浮城的脸埋在他肩头，声音特别忿恨，他说：“你是个大混蛋！”

王越忍不住乐了：“我早就告诉你我是个混蛋。”

他把浮城带到他家里去了。

这个家，他很少来，连齐鸣都不知道。

那里大概是C市唯一存下来的筒子楼了，一直说要拆，可一直都没拆。

漆黑的楼道，斑驳的墙壁，没有暖气，房间里很阴冷，又有干燥的尘土的气息。

王越打开窗子，插上电热毯，找出干净的被褥，又去走廊尽头公用的水房接水烧水。

浮城坐在床上看他来来去去地忙，直到王越把热毛巾递给他擦脸，并且把脚盆端到床边让他泡脚。

两个人四只脚踩在不算大的盆里，浮城的脚踩在王越的脚上面。

浮城突然问：“你是不是对很多人都这么好？”

王越抽着烟，被他问愣了：“好？什么好？”他对浮城好么？他一点都不觉得。

简陋的床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稍微动一下都会发出声响。

浮城的头发贴着他的下巴。王越知道他头发软软的，有点自然卷，所以他不喜欢留太长。他在他发旋上亲了一下，说：“睡吧，醒了送你回去。”

良久，他以为浮城睡着了，却听到他问：“你不能只有我一个吗？”

王越想说，这世上这么多人，我为什么只要你这一个呢？再说了，你还小，你能确定你以后只有我一个吗？

可他没说出口，他不想跟他争辩了。

浮城又说：“我只有你一个，你也只有我一个，我们做彼此的唯一不行吗？”

王越拍了他一下：“你言情剧看多了吧！”

过了一会，他听到浮城问：“你心里的那个，是不是齐鸣……”

王越揪他耳朵：“瞎说，我要还喜欢他，我干嘛不跟他在一起？”

浮城说：“那是因为他看不上你。”

王越气乐了：“我这么帅，你觉得有人抗拒得了吗？”

但他知道，如果他真跑去跟齐鸣说我喜欢你，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表白，只会成为让他拒绝的理由。

二

是的，他一向无往不利。

只是，遇到齐鸣的时候，偏偏吃了回败仗。

这仗还没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败了。

他有两个秘密，其实也不算是秘密，只是两个小小的谎言。

他跟齐鸣说他们是校友，其实，都是假的，他连大学都没上过。

还有，rosemary也不是他的狗，那是东哥养的。

那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去了gay吧，里面认识的人冲他挤眉弄眼的，说来了块小鲜肉。王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吧台那儿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男孩子。

白衬衫，卡其色的裤子，板鞋，姣好的面容，装着镇定却有点闪躲的眼神。

妥妥一个误入狼窟的乖兔子。

其实东哥开的gay吧不能叫狼窟，这里的氛围已经算是C市最良好的了，所以小白兔才能在吧台坐了这么久，还没被人提溜走。

王越那朋友知道他就喜欢这种看起来特别纯特别干净的男孩子，他跟王越打赌，说，你去拍他，到手了哥请你一星期的酒。

他们说话的这几分钟里，王越就已然看到小白兔拒绝了三个人，他笑了一下，端着酒杯过去了。

王越第一句话说的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过来约你么？”他的脸比较有迷惑性，看上去像个特别真诚的好人。

小白兔回问他：“为什么？”

王越说：“因为你坐错了地方。”

小白兔愣了一下：“那该坐在哪里？”

王越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小白兔点头。

王越在心里大笑，说：“你看，这边吧台都没人坐是吧，坐这边的都是等约的。”其实是，这天晚上有蓝调之夜，大多都凑好对准备慢摇了。王越这么说，是想把他引到那边卡座去。

小白兔从高凳上跳下来，说：“谢谢你，那我回去了。”

王越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走掉，他说：“我送你吧，你要去哪里？”

小白兔摆手：“不用，我有车。”

王越心里吐了个槽，顺水推舟，说：“那一起出去吧，我也要回学校了。”他已经不上学很多年了，但这么说一直挺管用的。

小白兔顺口问：“你哪个学校的？”

王越说了之前一个伴儿的学校，一个三流野鸡大学，给钱就能进的那种。然后就看见小白兔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

王越也没以为会那么巧。他那天把小白兔送出门也没回酒吧，好营造出已经把人弄到手的假象。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又遇到了他。

那天他去那伴儿的宿舍拿回自己的东西，正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不经意扫了眼旁边，哟，那不是小白兔吗？

他夹着几本书，走得有点快，王越故意绕过去蹭他，两个人的东西掉了一地，都一边说抱歉啊抱歉，然后蹲地上捡。小白兔抬眼看到他的脸，一下笑了，说：“是你啊，学长。”

他笑得有点儿调皮，直到现在王越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带着“学长，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吧，惊喜吗”这样的表情。

其实当时的齐鸣是不可能对着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那么笑的。可在那时的王越看来，却的确如此。王越觉得心脏被一只拳头重重砸了一下，呼吸都变得艰难。本来这次相遇，他又能横生出许多枝节，可这会儿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会顺着齐鸣的意思，微笑，点头，说再见。

那时候已经二十三岁的王越，被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受，震惊地手足无措。

浮城问：“然后呢？”

王越说：“没然后了。”

浮城问：“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去追他？”

王越没有直接回答他，他想起了一段很有名的台词。

“我喜欢花，难道你摘下来让我闻；我喜欢风，难道你让风停下来；我喜欢云，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我喜欢海，难道我就去跳海？”

齐鸣对于他，就像清新的碧蓝的深海。

他渴望着那干净的纯澈的味道，可是又不敢放任自己沉醉下去。

齐鸣太认真了，他和浮城一样，要的都是唯一的。

不必最好，但必须唯一。

在那样认真的齐鸣面前，王越第一次审视自己，回过头看自己走过的路，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毁了，“我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这句话，说说可以，但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所以，他选择退了一步。

做朋友吧。

事实也证明，做朋友，远比做性伴儿，来得长久。

浮城说：“那我们不能既做朋友又做伴儿么？”

王越笑了：“这俩关系根本不搭啊，我从不跟朋友make L，也从不跟伴儿谈友情，你只能选一种。”他感到浮城的小兄弟硬硬地顶着他，他伸手下去弹了一下，“看，你的身体已经帮你选了。”

浮城一下压到他身上，喘着粗气，已然情动。

他说：“王越，我想上你，行吗？”

王越愣了一下，但是他说：“好啊。”

给他上一回，也算好聚好散吧。

其实，王越不怎么当下面那个。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娘C，但这并不妨碍他更喜欢在男人身体里驰骋，他也就是跟着李峣那段时间，经常被压在下面。

浮城大概没有做过上面那个，润滑都是王越自己做的，浮城有点粗鲁地顶进他身体里，好像急于确定什么似的，没有章法地胡乱冲撞着。

王越被他顶得一阵阵地痛，下面一点儿想硬的意思都没有了。

做完，才发现自己流血了，不多，但在白色的床单上还是很触目惊心。

浮城忙着倒水给他擦身体，又搂着他说了好多话，才慢慢陷入睡眠。

窗外，天空已经泛白，能听到附近的住户开门关门，走路说话的声音，还有楼下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汽车声。

又是很平常的一天。

浮城睡在他怀里，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旋，微微颤着的睫毛。他睡得很不安稳。王越情不自禁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他想起第一次听到浮世浮城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次他跟齐鸣挂在一个小YY里，然后他听到齐鸣说了声，“卧槽！”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齐鸣根本不会爆粗口，整个人乖得不行。王越觉得特别有意思，他问：“怎么回事，被人杀了？”

齐鸣说：“是啊，又是这个号。”

王越问：“谁啊，这么厉害！”

齐鸣说：“浮世浮城。”

那时候他跟李峣在一起，李峣有家庭，不能天天都来，王越玩起游戏简直没日没夜的。

有天早晨7点要全服维护，他六点多的时候在楼兰叫人小缥，结果看见一个队在喊峨眉大缥，他立刻就跳车过去了。结果进队一看，有浮世浮城。

五个人秒进副本。进去才知道，队里其实就三个人，一个三开的，一个浮城，一个他。队伍很强力，刷得很快。最后一次刷到桑土公那儿，那个人就跟浮城聊天，情景还原一下大概是这样的——

路人甲：小浮城，你干嘛不娶某某啊？

浮城：不想结婚。

路人甲：找个专业奶瓶多好啊，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打架啦。

浮城：滚！

路人甲：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才不在游戏里结婚啊？

浮城：我只跟我喜欢的人结婚。

路人甲：那你喜欢哪个？

浮城：还没找到。

王越觉得他这种说法有点儿像齐鸣，有一点点。

刷完他退了队去天外寄售东西，还有几分钟就维护了，场景里根本没人。

他一面上架商品，一面看着聊天频道，然后看见附近一条信息。

【附近】XXX：死同性恋你离他远点！

王越转了下视角，没看见人，但肯定不远。

他召出翅膀随便飞了一圈，看见通往天歧的路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那个XXX，另一个穿着血色战甲，手里拎着一把通体火红的长刀，旋转出耀眼的流光。是浮世浮城。

王越收了坐骑，一个熊抱过去，还好浮城开着动作的。

【附近】萌萌：老公，人家想死你了。

然后，系统维护，强制下线了。

三

王越的死皮赖脸其实绝大多数都表现在齐鸣面前，他想让齐鸣知道他脑残傻缺二逼……总之是无害的，是一个可以让他快乐的，不需要防备的朋友。

他根本不需要费多大劲就能找到还不错的炮~~友，所以，把浮世浮城搞到手的那段经历，让现在的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也就是在游戏里没人认得自己，所以才能使劲zuo。

那天维护完再上线，他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浮城，之后那一天都在不停查看对方上没上线中度过。隔天看到他终于在了，赶紧发了道私聊过去。

萌萌：老公！

奈何浮城根本不甩他。

王越买了追人神器雾影寻踪，找人能具体到对方的坐标，然后就开始死缠烂打了。

只要浮城不在副本里，哪怕是在打架，王越都能第一时间摸过去。

他的号只是个花瓶峨眉，漂漂亮亮的，但是一点都不经打，他这样跟在浮城身边，被浮城的敌对还有浮城自己的帮都杀过无数次。

有次还遇到齐鸣的号了，齐鸣把浮城砍到只飘着血皮，王越暗戳戳地给浮城加了几口，结果齐鸣被送回去了。

王越听到齐鸣在YY里说：“你不给我加就算了，你给我敌对加……你这到底是什么思想感情！”

王越说：“我这不是看上他了嘛，哥们见谅哈！”

齐鸣说：“滚蛋！”

这种感觉非常好，就像齐鸣为了这件事跟他吃醋一样。

久而久之，某天浮城终于不再一上线就屏蔽他了。王越这天例行喊了老公之后，又要去查他的位置，结果看到浮城回过来的私聊。

浮城：别跟着我了，我不喜欢你。

王越笑了，肯说话就行，说着说着就说到床上了。

萌萌：视频吗，我保证你看过就喜欢我了。

浮城：不可能！

萌萌：怎么不可能，你没看怎么知道。

浮城：劳资不需要！

萌萌：那天的对话我截图了，我QQ123456789，你快点加。

王越感觉自己就跟逼良为娼似的。

他没说是什么对话什么截图，但他知道浮城一定明白。

过了一会QQ果然有验证消息，他把人加进来，直接发了视频邀请过去。

那边接了，但是摄像头是盖住的。

王越这才发觉他似乎少想了一些事情，比如……就算浮城真的是gay，可他如果长得很抱歉呢……

不过，这事儿他以前在网上约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所以，也没纠结太久。

他说：“看到脸了吗？觉得怎么样？”王越对自己的长相百分百自信。

浮城的声音因为传输设备有点哑哑的，不过听着年纪不大。

浮城说：“挺好看的。”

王越说：“让我看看你，我就给你看更好看的。”

过了一会，那边摄像头开了，王越看到一只手探在上面调整角度，然后就看到一个少年……

真的是少年，看上去才十六七岁，还穿着校服，有一种很干净的气质。

不得不说，王越头回在网上遇到这么好的货色。

浮城说：“你看我看呆了么？”

王越愈发坚定要把他搞上床了，他问：“你多大了？”

浮城说：“快18了。”

王越心里啧了一声，那就是看得到摸不到喽？

浮城说：“你刚才要给我看什么更好看的？”

王越不想跟他虚与委蛇，他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够多了，他下流地问：“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看的？”然后他站起来，把摄像头调高一点，慢慢地把自己的上衣脱了。

他时常在健身房当教练的，胸肌、腹肌十分明显，除却那张脸，男人味十足。

他把耳机戴上，听到里面浮城有点粗重起来的呼吸声，他笑着问：“小朋友，你不会在自己撸吧？”

浮城说：“才没有！”

之后他们互换了手机号码，王越说：“我喊了你这么多次老公，你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

浮城说：“我下个月就十八了。”

王越笑：“这个不着急……你要么在游戏里喊我老公，要么以后通电话的时候喊我，你选一个吧。”

浮城说：“那你必须跟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