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臧也说过，小路可以用自己的伴奏的。”贺菱琪出声打断两人可能的争执，“看小路出场了，咦不是他一个人。”

路语茗微笑出场，身后跟着个人——柯颜。两人穿着同样的红色T恤，柯颜抱着这一个萨克斯，路语茗则端着一个吧凳。拿着凳子这么丢份的事，路语茗做起来却很自然。

到了台上，路语茗将吧凳放在长杆麦克旁边，笑着看柯颜，向吧凳歪了歪头，示意柯颜坐。柯颜一点都不客气，坐在椅子上，抱住萨克斯。

路语茗站在麦克前，指着柯颜：“这是我的伴奏。”

公西臧用自己的伴奏带，里面好多种乐器齐奏，热闹非凡。而路语茗却只用一个柯颜？这又是演哪一出呢？

观众齐齐晕了。

路语茗却没有解释，只是转身冲柯颜点头。

萨克斯响起，音色美妙表换，深沉平静，又富于变幻。而萨克斯在柯颜的手上，完全发挥了“无与伦比的风流乐器”的称号。爵士乐第一乐器，非萨克斯莫属，这种富于变幻的特点，恰好和爵士乐即兴演奏的要求相契合。

成熟的爵士乐乐手，会用成熟的即兴表演为爵士乐添彩。甚至有一种说法：爵士乐是作曲和乐手共同创作的产物。而恰好，柯颜就是这样成熟的爵士乐乐手。萨克斯在柯颜手中，时而激烈，时而深沉，时而狂躁，时而感伤。颤音、吐音、滑音完美衔接，演绎。

路语茗还没有开嗓，公西臧自认为了不起的伴奏已经输了。

等到路语茗哼唱完一句，公西臧已经完全输了。

路语茗的爵士技巧之高，让梁阳为之叹服。他对节奏、和声以及结构织体的运用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即兴手法更是和柯颜完美契合，他的歌声本身就可以变成另一重乐器，和柯颜的萨克斯完美融合。

国内观众对爵士并不会了解太多，很难将路语茗的这首爵士归于某一类爵士。但《Just》是一首怀旧音乐，这是众所周知的，而路语茗此刻的歌声就仿佛从老式唱片机里流淌出来一般。

隔世阳光中，飞舞尘土里，老上海的某处民宅，幽静的厢房一角，留声机慢慢放出歌声。身着旗袍的女子，素手挽起唱针。

歌声戛然而止。

路语茗不但完美地完成了演唱，而且用小众的爵士打动了所有人。这一曲完毕，众人已经不在关注伴奏了。

梁阳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太厉害了！技高一筹！小路太让我震惊了！嗓音被他运用的很特别！爵士乐的精髓，他的即兴太美了！天马行空！”

没有即兴的爵士乐，是空有躯壳的。

“谁！是谁说小路嗓音不好的！谣言！他居然能练出这样磁性特殊的嗓音！还有这即兴技巧……”元希大惊失色，“妈呀，他居然这么厉害！我以后要怎么赢啊！”

“小元希，你就不要想东想西了。”贺菱琪一边鼓掌，一边安慰元希，“这样的技巧，还有即兴表演，大概路语茗都赢不了。”

元希嘟起嘴，胡闹：“我要给小路投反对票！他让我有威胁感了！”

这一场，路语茗用技术征服嘉宾，用完美的歌声演绎征服了所有观众，完胜！

第136章

一位嘉宾投票等于一百现场观众投票，一位现场观众投票等于一千网上观众的投票。也就是说嘉宾一票等于网上一万票。

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元希真的把一票投给了公西臧。

元希你是来捣乱的吗？

观众纷纷送元希白眼。路语茗却连屏幕都没看，唱完就要和柯颜下台。

“小路，等等等等。”主持人拉住了路语茗，拿着话筒对台下观众说，“比赛的五首歌已经唱完两首，现场观众和嘉宾评委的投票结果也统计出来了。”

主持人说着话，公西臧也被工作人员请上了台。

“我们来听听两位参赛者对对方两首歌的评价吧。”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公西臧，善意地给路语茗留下休息时间。

公西臧双手握住话筒，保持自己的轴对称，看向路语茗：“第一首显然我唱得好，第二首你只不过是仗着伴奏好！”

囧，主持人的脸立刻呈现一个大大的“囧”字。这特么的好歹客气下啊！从前公西臧不是很会煽情的嘛？什么小时候缺吃少穿爹不疼娘不爱只靠唱歌排解……现在虽说是擂台赛，难道连风度都不要了吗？

路语茗冷静克制：“滥情自是无情，《红唇白齿》很合适公西臧。《Just》用新奥尔良爵士的方法唱，发挥得不错，技巧娴熟，但即兴方面需要磨练。”

路语茗完完全全在评价对方。

“小路说的好专业，为什么不说说自己的发挥呢？”主持人显然更喜欢和路语茗说话。

路语茗眨眼反问：“不是你让评价对方的演唱的吗？”

休闲的装扮，天真的表情，笃定的语气，一派少年人的直率，让人气也气不起来。

主持人被噎死，但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反驳眼前这位。于茂被踹的一脚，揍得几拳，记忆犹新啊！

主持人只好委屈又可怜地说：“那小路你自己感觉如何？”

“好久没唱了，才两首，非要说感觉，”路语茗冷静又淡定地说，“不过瘾。”

“过……瘾？”主持人瞪大眼，干笑，“小路的态度还真是放松呢。”

“你这是在小瞧我吗！”公西臧全身是刺，弓起背好像刺猬，“还有三首，路语茗，你等我虐你！”

路语茗随性笑了笑：“三十首你也虐不到我。”

路语茗看似在说大话，台上台下，镜头内外都在为他惋惜。可接下来的时间，路语茗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使公西臧再唱三万首，也真的虐不到他。

路语茗从不说大话，这是赤裸裸的实力碾压！

第三首，网友选歌《哎》。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网友充满娱乐精神，选的《哎》是一首情歌对唱。

公西臧和路语茗同台对唱，公西臧开嗓飙高音，一声高音飙到C3。接着疯狂炫技，花腔、颤音、回音、滑音、倚音轮番轰炸，挑战人耳极限。

炫到观众头晕眼花，路语茗轻松一声叹息，喉下共鸣，似夜莺轻啼。以简破繁，清风过境，让公西臧的花哨全成了多余。接着，路语茗只用了一处滑音，甜蜜俏皮，恋爱气氛全开。一边是一团乱麻般的技巧，一边自然轻松真情实感，高下立判。

第四首歌来自嘉宾评委的恶意，摇滚R&B——《In Dark》。公西臧大大你不是嗓音好嘛？嘿嘿，咱来个重金属摇滚，沙嗓！你来呗来呗来呗！

这次是路语茗先上台。端正一站，路语茗高举起手，拇指按下中指和无名指，先来个金属礼。接着完全专业的沙嗓开场，重金属的嘶声、压吼、深喉、尖吼轮番用起来，唱high了再来了一段哥特唱法。

内行自己去看门道吧，咱们外行看看热闹。一首歌，霸气、喧嚣、阴冷的鞭挞磨砺鼓膜，让人战栗。路语茗化身堕天使，亡灵气场全开，要将天堂拉下地狱。

再等公西臧上台，哪里能唱出这样恢弘可怕的气势？

至于第五首，路语茗的自选歌。这还多说些什么呢？我的主场我做主。可怕的助攻们也来了！柯颜、瞿皓、苏九、郑萄，各自扛着武器上台，乐队清一色的白色制服，领口、袖口镶起暗金色排扣。

俊男靓女，先在视觉上扫荡全场。路语茗握住长杆麦克，深吸一口气，久违的舞台，久违的乐队！他伸手示意，接着鼓声独奏先行，贝斯跟上，恣肆恢弘。迷你剧主题曲《忘记世界》第一次现场，引爆全场。

现场五百名观众疯狂了。迷你剧主题曲的流行是乐队实力硬拼出来的，没有参杂其他任何因素。但谁也没想到，现场会更加震撼人心。

一曲罢，擂台赛是个什么鬼，公西臧算个屁。乐队分明开启了演唱会模式，不知是谁捣乱叫了句“安可”，“安可”在全场此起彼伏。

五百人的分贝，不容小窥！

据说网络转播都被弹幕“安可”占领了。

乐队本来把舞台让给公西臧的，结果只好再登台，路语茗抓了抓头发，商量着说：“乐队新排的一首民谣，首场献给大家。大家不要嫌弃。”

鼓掌！

民谣如暖阳中的海水，平静温和，漂浮在海中，如同重回生命最初的样子。身边有鲸鱼游过，还有海豚嬉戏。

强大的控场，娴熟的技巧，丰富的情感。歌曲仿佛路语茗身体里流淌几世的血液，是跨越轮回也不能改写的信念。他能唱出歌的魂魄。

直到此时此刻，Zero的老粉终于出声。路语茗不再是他们心目中的主唱替代者，而是继承。即使他失去了完美的嗓音，他们也还是认可了他，就是主唱！

迟到的Zero重组祝福，通过电流、网线迅速集结，最终呈现在舞台的大屏幕上。

安可唱完，现场观众善意安静下来。路语茗在众人的示意下转身。

屏幕上写着：小路，主唱！接着无数的老粉丝实时留言迅速闪过，有致歉，有期待，有祝福……

路语茗站在舞台上，垂手伫立，良久无言。柯颜放下贝斯，走到路语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郑萄扔了鼓槌，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抱住路语茗的肩膀。瞿皓和苏九也来啦，大家勾肩搭背。

路语茗转头看向台下，几个人立刻会意，齐声嚷嚷：“楚修宁！吉如！祁燃！”

祁燃和吉如都激动得不能自已，两人无比默契，一人抓住楚修宁一只胳膊就扑上台去。楚修宁一脸无奈，祁燃上台就把他塞进了郑萄和路语茗之间。

团队所有人齐聚，一起转身，向台下鞠躬致意。全场掌声雷鸣，久久不息。

至于公西臧和他最后一场要上台唱的歌？

方倩德和唱片公司的助理眼看着大势已去，为了不让公西臧再丢人，生出一堆麻烦，他们把公西臧硬生生拖走了。等到节目组想起这个人的时候，节目时间点早就过去了。

擂台赛？公西臧完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场光辉闪耀的擂台意义在于，一只成熟而优秀的乐队以强势无匹的姿态，横空出世。

节目组却不放过公西臧，似乎要宣泄下之前公西臧搞砸他们节目的怨气。节目组乘胜追击，放出了赛前纪录片。

首先是公西臧的，还算中规中矩。有唱片公司压阵，摄影师并没拍到什么特别劲爆的内容，只是重复不断的选歌、唱歌、训练。而对他本人的所谓采访，也是不断地在说些高大上的专业术语。总而言之，枯燥无比。

相比之下，乐队这边就生动多了。路语茗不忌讳被拍摄，也没有限制摄影师拍什么。

各种趣味镜头满屏幕，比如训练之余，瞿皓抱着吉他突然大唱起来，被众人丢橘子皮。又比如楚修宁收到包裹，是新乐器，他抱着包裹盒进屋，柯颜跟在他身后一路尾随，开箱时眼神闪亮亮。再比如午饭路语茗夹了一块藕片，咬了一口发现辣味的，皱眉时楚修宁凑过来咬了过去。结果楚修宁被众人嫌弃秀恩爱，众怒之下，大家分了他最喜欢的炝炒圆白菜。

最过分的是，摄影师和乐队打成一片，居然时常自己都出镜吃吃吃。

据说剪辑纪录片的时候，派去跟队公西臧的摄影师，就和跟乐队拍摄的摄影师表达了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不久之后，公西臧的人格缺失问题还是被爆料了。起因是他的名字，公西居然是他为了装13换的姓，而他从前在节目上煽情的说的话，也被陆续证实是假的。

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真是可笑至极。小路才是真正的孤儿出身，怎么从来不见他出来宣传？

结果这条言论一出，楚修宁心疼得要死。路语茗骄傲得很，从来不提这些事，现在却被人拿出来说，表面上是在帮小路宣传，可实际上呢，诛心！

楚修宁不动声色，示意所有人不住将这个新闻透露半个字给路语茗。他自己则动用人脉，察看这条消息的源头。

第137章

华睿总监办公室，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楚修宁合上手上的文件夹，抬起头。

罗糖屁股都要坐出疮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几个名字，楚修宁要看那么久。但他还是开口补充：“edgar从前派人查过小路的底，当年的艳照就是他们弄出来的。不过身世这事儿太励志，所以没有曝光。但知情人也多，恐怕不止陶凌写出来的这么点。其实小路的身世，只要有心都可以查到。华睿和他签约前也查过的。”

其实中层还讨论过，萧路亲生父母的问题，甚至想过找到之后来个盛大的认亲宣传。但后来高层干预，很早就停下了这个宣传计划，才没走漏风声，让楚修宁知道。现在罗糖自然也不会说。

楚修宁点了点头：“华睿应该查过，但这次不是华睿的人泄露出去的。”

“会不会是你多想了？这样宣传不是很励志吗？”罗糖推了推眼镜，要不是祁燃说起，他都要以为这是乐队的宣传策略。这么好的宣传，被迫害妄想了，才会觉得这个爆料充满敌意吧？

“你不了解小路。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宣传。这个时机把握的太微妙，说不出的意味。”楚修宁又看了一眼名单，“总之，你费心了，多谢。”

楚修宁起身告辞。

走出办公室，走进电梯。楚修宁的眉头还是皱着。他总觉得心神不宁。楚修宁没有告诉罗糖，从最初披露小路身世的媒体那里来的消息，他们不是自己去查的，而是有人寄了一封匿名的e-mail。

匿名的东西，总是让人想到阴谋和恶意。但事到如今，楚修宁只能安慰自己是多想了，同时尽力遏制网上的新闻。

“叮咚”一声响，电梯停了下来。门打开，门外一个人正低头用牙咬着一袋牛奶糖的包装袋——元希。元希虎牙磨着包装袋，抬起黑乎乎圆溜溜的眼，刚巧和楚修宁四目相对。

元希捻出两颗糖，再将整袋放进外衣口袋，大方走进来：“楚修宁，你居然坐电梯玩？”

一边说，一边递出一颗牛奶糖。

楚修宁接过糖，撕开小包装袋：“我在你心里居然那么幼稚，要坐电梯玩？我只是来找罗糖而已。”

“我就说嘛，你应该忙到打跌才对嘛。毕竟小路上次轰动全场啊，真是气死人了。”元希嘴里塞下牛奶糖，讲起话来都不清晰了。

“气死人？”楚修宁拿着糖，笑出来，“你是羡慕嫉妒恨吧？我还没问你，第二首歌的嘉宾票居然投给公西臧。”

“我后来不又都投给他了嘛。再说了，谁让他那么强！”元希振振有词，想着觉得自己委屈，又从口袋里挖出一颗糖，撕了小包装塞进嘴里，“人神共愤的讨厌！”

“这样的理由都行？”楚修宁失笑，“那你就继续羡慕嫉妒恨去吧。”

“哼！”元希气呼呼，干脆抓出一把糖，一颗一颗地剥好递给楚修宁。楚修宁不明所以，又不好谢绝元希的好意，只好吃了几个。

圆圆滚滚的一颗乳白色糖块，放进嘴里满口香甜。

这时候元希才转过头，狡猾地笑：“嘿嘿嘿，爆红有什么好，接演出接到手抽筋了吧？乐队排练拍到头疼了吧？每天日程满到快爆炸了吧？这就是爆红的代价啊！想要持续红下去，总要更多努力才行。”

元希认准了楚修宁嘴巴里吃着糖就不会说话，立刻叽里咕噜地说起来。楚修宁瞥了元希一眼，真的没有反驳，等到电梯到了一楼，两人走出来，元希还在叽叽咕咕，碎碎念。

楚修宁吃完糖，这才悠悠然开口：“小路没有接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