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学步：出自《庄子·秋水》：“且子独不闻夫寿陵馀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

第八章：归园田居

楚家人准备的马儿自然是好马，马车也是好马车，就是马儿跑得稍稍快了点，一路颠簸得很。而且少了一个楚瑜，因此车子更加轻快。当郑叁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颠成四瓣的时候，他和楚卿终于回到夷陵。郑叁深深呼吸了一口夷陵的空气，心情简直不能更好。

还没下马车，郑叁撩开帘子远远看见地里三个黑点来回走动，走近了方看清是楚国四侠正在地里劳作，给地拔草松土。他们三人分散在田间地头，高低胖瘦分明，一目了然。

郑叁十分满意，这三人居然没有偷懒，大热的天还在地里干活，实在是太敬业了。

他走近，向三人拱手道：“小徐、小彪和小高三位，我不在的日子你们辛苦了，今晚加菜啊。”

徐宝、陆彪和邢高很想说，你不在的时候也只有我们几个在地里干活，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郑叁环顾四周，地旁树桩边上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衣着简朴，目光呆滞。这人郑叁不认识，当然也不可能是他地里头长出来的。他指了指那男人轻声问矮子徐宝：“这人是谁，你们认识？”

徐宝点点头，谄媚道：“叁爷，这是我们老大，我们看他在老家没人照顾，便托人将他送过来了，还请叁爷包涵。”

虽说郑叁不是个烂好人，但看他们几人处境如此，倒也不忍苛责什么，反正也是住柴房嘛，碍不着他。他仔细观察蔡老大，蔡老大三十来岁，没有很矮没有很高也没有很胖或者很瘦，比徐宝、陆彪和邢高他们几个是好看多了，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

他问：“你们老大怎么称呼？”

徐宝道：“我们大哥姓蔡。”

“原来是蔡大哥。”郑叁朝蔡老大拱手：“蔡大哥，幸会！”

蔡大哥谱很大，摆摆手权当是听见了，只留给郑叁一个孤独的背影。

郑叁想起楚小哥从前跟楚国四侠有过节，楚小哥还把他们老大给打伤了。他走过去拍拍楚小哥的肩膀：“楚卿啊，你从前是打伤人蔡大哥哪儿了？”

楚卿忙着将马儿从马车上卸下来，他道：“我不太记得了，兴许……是脑袋吧。”

“呸！你才被人打伤脑袋了呢。你自个儿白痴，不要当别人都是傻的！”徐宝很愤怒，他朝蔡老大喊道：“老大，你告诉他们，你是不是脑袋伤了？”

蔡老大呵呵笑了两声：“……是啊。”

郑叁一头黑线，徐宝低下头去犁地，好像刚刚什么也没问过。陆彪和邢高也静悄悄的，压根就没有抬头。

郑叁跟楚卿牵了马拿了行李先回屋，走进家门郑叁突然意识到自家没有马棚，这两匹好马该往哪里搁？猪圈是养猪的，地方太窄，马儿进不去，柴房则是被楚国四侠给占了，这该如何是好？他当机立断，觉得家里还是要有个马棚为好。

“楚卿，你能帮我做个马棚么？我们先去附近弄点木料。”

楚卿一切听郑叁吩咐，刚放下行李，稍微休息片刻便跟着郑叁走。

郑叁走到地头，见蔡老大依然靠着木桩坐着，眼睛盯着前方，神情忧郁。他跟楚卿砍了木料来回两趟，蔡老大依然如此。郑叁纳闷了，难不成真是伤了脑袋？

“蔡大哥，你为何一直坐在此处不动？”郑叁好奇问道。

蔡老大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郑叁发现，这蔡老大除了看着呆愣些，其实还算人模人样，起码比路人甲乙丙丁好看。当然，如果路人甲乙丙是徐宝、陆彪和邢高的话，蔡老大真是十分标致了。

蔡老大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我在等人。”

“等人？”

蔡老大偏过头去，给郑叁留下一个忧郁的侧脸：“昨天，我在这树桩边上，等到了一只兔子。我相信，我心爱的姑娘也一样也会到这树桩边上来……”

郑叁掏了掏耳朵，不明所以。

楚小哥问：“你等到兔子，为什么能等到姑娘？”

蔡老大：“兔子都能到树桩边上来，为何我心爱的姑娘不会？”

楚卿：“为什么兔子能到树桩边上来了，心爱的姑娘就会来？”

蔡老大：“兔子能来，姑娘更能来。”

楚卿：“兔子跟姑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老把姑娘跟兔子一块提？”

蔡老大：“……”

楚卿：“……”

郑叁在一旁挠脑袋，没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也不明白他俩绕来绕去到底在说啥，但好像又有点道理的样子。难不成他的理解能力最近有所下降？

郑叁问：“蔡大哥，你心爱的姑娘哪位？说出来我郑叁指不定能帮你说上媒。”

蔡老大痴痴看向远处几户人家，太阳偏西了，屋顶上开始缭绕着阵阵炊烟。

他喃喃道：“她眼睛又大又亮，嘴唇薄薄的，头发束得很漂亮，还能说会道，简直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女人……”

郑叁往远处看去，他临近的几户人家都没有女儿，甚至连女人也没几个，一溜儿的光棍。郑叁能想到的女人只有王媒婆和李寡妇两个。这两人都比这蔡老大年长，郑叁觉得应该不会是这两位。

郑叁道：“太阳挺毒的，蔡大哥有病在身就不要在这儿晒着了，回去歇着吧。”

蔡大哥痴痴望着前方，给郑叁留下一个忧郁的侧脸。他挥挥手：“不必了，我要等她……”

郑叁不再劝，拖着木料往回走。楚小哥力气大，一次能扛好几根。回去后郑叁给两匹马儿喂草料，给小猪添猪食，楚小哥则是给马棚打桩，在郑叁的指导下盖棚子。两人干活效率高，太阳下山的时候简易马棚就盖好了。郑叁把马儿牵进去，把马车放进杂物间，接下来，便要忙活晚饭了。

这真是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啊！

第九章：有客近来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郑叁格外开心。他亲手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特意杀了鸡，煲了一大锅鸡汤，就等着楚国四侠从地里回来一块吃饭。

楚小哥早就饿了，坐在桌子边上等吃，一双大眼盯着桌上的几盘菜，简直要将碗给盯穿。不过楚小哥家教良好，郑叁不说开饭，他就忍着没吃，只嚷嚷了几声肚子饿，问他什么时候能吃饭。

郑叁知道他饭量大，多煮了一锅米，怕他饿着。他说：“楚卿，你就等会儿，我去将他们几人叫回来，一起吃。放心，我多煮了不少米，绝对够你吃的。”

郑叁开门朝远处望去，视线里只有几个黑点。他大喊一声，因为隔太远的缘故，地里的几人好像没听见。郑叁只好走出几步，跑到地里边，才将他们都叫了回来。

这事以前也发生过，不过那时候他不累，跑到地头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可他今日坐车颠簸了许久，又忙着搭马棚做饭菜，早就累了，也就格外地觉得这样不方便。他想，是不是该买一个钟或者铜铃之类的玩意儿，饭点的时候敲一敲，在地里干活的人远远就能听见了。

郑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在心里记下了，准备过两日去买，买不着就找人定做。

楚国四侠拎着锄头回来，满头大汗。蔡老大一脸忧郁的模样，刚开始还坐在树桩边上恋恋不舍，徐宝劝了许久他才回去吃饭。

楚小哥早就望眼欲穿，几人还没回来，便替大家都盛好了饭。郑叁一说能吃了，他便飞快地动起筷子。其余几人也不客气，像是几天都没吃过一般，风卷残云将饭菜一扫而光。

于是乎，郑叁又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蔡老大也很能吃！虽然不及楚小哥的饭量，但也够惊人的了。楚小哥吃了七碗，他吃了六碗。原本还以为能剩个几碗饭，没想到全都吃干净了。

吃完饭后，蔡老大依然忧郁着，右手托腮，靠坐在墙边。这回郑叁没工夫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默默心疼着饭菜的花费。若是天天这么吃下去，没等收成变成现钱他就要没钱了。

“哟，郑大官人已经吃过了呀。”

陌生的女声在门口响起，郑叁扭头一看，这不是附近的王媒婆嘛？他们住得近，倒是经常见面，但不过打打招呼点点头而已，没想到她此时竟会来串门。

王媒婆可是远近驰名的人物，方圆百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她是当地月老，若是没了她，估摸着很多姻缘都结不成。郑叁觉着今后有可能会让她介绍姑娘，立马满脸堆笑：“王姐，你今晚过来做什么？有事要帮忙么？”

王媒婆四十多岁，前两年死了男人，还好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用她拉扯。她也乐得到处给别人牵线搭桥，每日都红光满面。她对郑叁道：“我听说啊，郑老弟家中养了猪，不知有多大了，是公是母？”

郑叁估摸了猪仔的大小，道：“不大，不到一岁。三头公猪仔，两头母猪仔、”

王媒婆失望道：“那就可惜了……”

郑叁问：“王姐打听这事是为何？”

王媒婆叹息：“唉，我今日来，是想为我们家那头母猪阿花牵线搭桥的。我儿子女儿都大了，分家的分家，不分家的平日里也有事情要做，只有我这个老婆子能帮着照顾家里，而我平日里经常替人说媒，也没什么空。所以呐，去年过完年之后家中便只剩了一头下猪仔的老母猪。我这不是想要小猪了嘛，可惜郑老弟家的猪仔还未长成，只得等来年了……”

郑叁道：“附近小赵家里好像也养了猪，王姐你可以去他家问问。”

王媒婆翻了个白眼，道：“他啊，我跟他闹翻了，我给介绍的姑娘他不喜欢，喜欢他的姑娘他看不上，忒难伺候了，还弄得个埋怨，我可不愿厚着脸皮去他家求种。”

郑叁明白，媒婆这个职业，也不是人见人爱。姻缘若是成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有时还多出个冤家。郑叁万分理解，安慰道：“他家不成还有别家，实在找不着了，王姐你等来年我的猪仔大了，再配种也成。”

王媒婆喜笑颜开，道：“郑老弟真是个能人，刚来此处便买了一大块地，还有一群家仆，当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这个穷邻居，今后有事，也就指望你能帮帮忙。当然了，若是郑老弟有事，我王媒婆也绝不会推辞。”

郑叁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

王媒婆挥着小手帕，道：“那王姐我今日便走了啊，郑老弟好好休息。”

郑叁朝她挥手：“王姐慢走。”

郑叁见了媒婆，自然想起自己媳妇的事情还没着落。他也二十好几了，早该成家，却因各种各样的事情给耽搁了。跟王媒婆搞好关系，漂亮媳妇就没跑。他想着，等过了今年有收成得了余钱，他就可以好好考虑娶媳妇的事儿了。

郑叁脸上挂着憨笑，遥想着未来的情景。迎娶漂亮媳妇，生了大胖小子，儿子女儿满院子跑，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郑官人，你跟她很熟吗？”王媒婆前脚刚走，一直待在角落没说什么话给他展现忧郁侧脸的蔡老大突然探出头来，莫名问了这么一句。

郑叁被蔡老大这突如其来的称谓吓了一跳，这蔡老大不是方才都不大乐意正视他么，这会儿居然直视他好一阵，没有一刻钟也有半刻钟。

郑叁笑道：“还好，还好啦，我们两家隔得近，当然有点熟。”

蔡老大阴恻恻道：“你胡说，她对着你笑！”

“啊？”郑叁以为自己耳鸣了，忧郁的蔡老大怎么会这么跟他说话？“蔡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下一刻，蔡老大恢复了寻常的样子，继续给他看忧郁的侧脸，摆手道道：“无事。”

徐宝邢高和陆彪几人见天色已晚，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大哥，咱们几个回房吧。”徐宝很聪明地少说了个“柴”字。

蔡老大终于站起身来，道：“好吧，我回房了。”

郑叁追出去问：“徐宝，你们几个……铺地的稻草够用么？”

徐宝点点头，道：“谢谢郑哥，最近热，那些稻草够用了。”

第十章：针锋相对

郑叁觉得很奇怪，从他认识蔡老大的第二日开始，蔡老大就变得怪怪的了呢。

一天之计在于晨，从早上开始，蔡老大就跟昨日不一样了。你问郑叁是怎么知道的？以楚小哥的智商都能看出来，难道他郑叁看不出？至于这是为什么，郑叁倒是搞不明白。

郑叁昨日里着实累了，整夜睡得跟死猪一般，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他在床上打了个翻身，伸了伸四肢，只听得耳边传来轻微呼声：“郑老弟，你醒了么？”

郑叁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那个忧郁的蔡老大正站在他的床头，手里端着洗漱要用的水，肩上搭了一根巾帕，正是他平时洗脸用的那根。

郑叁猛地坐起身来，理了理散乱的衣裳，抓了抓头发，疑惑道：“蔡大哥，你在做什么？”

蔡大哥忧郁道：“蔡某无能，沦落至此，不忍为郑老弟添麻烦，因此便想为你做些什么，作为补偿。徐宝陆彪邢高他们几个都知道去地里干活，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以身作则……”

郑叁道：“蔡大哥，你不是受伤了么？我……怎么好意思劳烦你……”

蔡大哥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翠色，道：“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暂时不能动用真气罢了，做这点小事绰绰有余。”

郑叁不习惯被人照顾，也不习惯被人看着。他道：“蔡大哥将水放下吧，等我穿了衣裳便洗脸，真是多谢蔡大哥了。”

蔡老大转过头来，将水放下：“郑老弟不必客气，我来帮你更衣吧。”

蔡老大伸手过来，郑叁捂住前胸，摇头道：“不不不不，还是不了吧，我不太习惯被人照顾。”

蔡老大并未听取郑叁的意见，一手抓住郑叁的前胸，上衣便滑落下来。“郑老弟不必客气，你我都是朋友，多做做就习惯了。”

郑叁刚睡醒，脑子一愣一愣的，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放开郑大哥！”

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郑叁扭头一看，原来是楚小哥。

楚小哥也是刚醒，头发还没来得及梳好，衣裳也穿得乱糟糟。郑叁看了看自己目前的情势，觉得有些微妙。蔡老大的手正抓着他的前胸，他衣裳掉了下来，光着上半身。至于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太上来，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蔡老大听了楚小哥的话，放开郑叁，目光转向他。

“郑老弟都没让我放开，你急什么？”

楚小哥急了：“我方才明明听见郑大哥拒绝你了，一连说了好多个‘不’。”

蔡老大忧郁的脸上突然间多了一丝微笑，他道：“有时候说‘不’，不一定是拒绝的意思。对么，郑老弟？”

郑叁觉得蔡老大这话倒也有道理，便微微点头。

房间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蔡老大和楚卿四目相对，正在对峙。他们目光交错，互不相让。大热的天，郑叁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将亵衣拉上来一些，拿过放在床头的衣裳，准备换个地方将衣裳换上。

听说江湖人相互对峙一般要花很长时间，照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不知道还要对视多久，还是找个地方换衣裳才是正事，不然他就没法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