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世界，就只有两个人了，零号站在右边，壹号站在左边。而与他们而言，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了，明知道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确实再也无法感受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他们也不会再想起，原来身边还有个人。

零号深吸了一口气，正转身准备走开，不知道是什么突然从零号身上掉落。他蹲下身，捡了起来。

这是一颗金碧色的，透着一点蓝光的宝石。

很眼熟。零号想起来了，这是在西方魔幻世界的时候，人鱼的眼泪。

这是壹号的眼泪。

[他的眼睛受到重度创伤，永远也无法流泪了。]

这是零号在恢复记忆的一瞬间，几乎是在切断所有联系的刹那，0000告诉他的。不知道为什么，0000要告诉他这个，而不是道别或是像负

三那样通风报信，只是告诉他，壹号不会再流泪了。

那我手里的是什么？

是他的血。

零号把那颗宝石攥在手里，紧紧地。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一个世纪，两个世纪。

零号几乎每天都在看着这颗宝石。它的蓝色渐渐褪去了，唯留下一点点金色，有点像壹号的眼睛。

偶尔还会因此想起萨尔菲斯，谢安稼，伊，还有仅仅见了一面的萧弄笙。他们都是壹号。原来，他的世界是有壹号构成的。

于是，他每天看着那颗宝石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直到有一天，它化成金色的粉末飘散开来，任何物质的事物都无法在这空间长存。

之后的时间，零号感到了寂寞，寂寞得快要疯了。

然后，有眼泪从零号的眼眶里流下来。

摸到自己眼泪的一瞬间，他笑了，这几个世纪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笑着笑着，眼泪不停地流。

“壹号！！！”他嘶声力竭地吼道。

零号看着左边的一片空白，没有再逃避的模样。

一切无法面对的，都在上一个末世时结束了。很多人说自己是呆的，是傻的，没有办法成为反派，或许壹号很适合去当一个反派。只是比

起情深如此的壹号而言，理智到一定程度的零号似乎显得更无情。

“零。”另一边的壹号似乎像是听到零号的嘶吼一样，沉默了几个世纪，第一次开了口。那双灿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零号的方向，透过

逐渐消垮的隔界，一切永远是毫无保留地穿透过去。

[你可以对我再冷漠一点，再自私一点。只是我受不了，你对待我的方式和对待其他人一模一样！我是特别的，不是吗？]

零号又再度回想起壹号当年的问题

就像是乞求，乞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零号至今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面前逐渐显示出的男人，这个有着金色眼眸的男人。他的记忆存档里，有一个小男孩，黑色的头发，黑色

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似乎和面前这男人没有一点是相似的，可是……

[老师，我是特别的，在你心里是特别的……]

少年将头埋在怀中逐渐冰冷的爱人的脖颈里，一口一口撕咬着对方的皮肉，可是他却是泪流满面地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老师……我是特别的啊……]

一个没有被教过“爱”的孩子，就只是知道想要在自己认定的人心中是特别的，于是执拗而偏执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零号当时并没有处于完全死亡，至少他一声声这样的苦问，零号是听见的。而男孩泪流满面的样子和现在面前这男人的模样似乎是重合了

，问话也重合了，连零号的沉默也与当时的沉默重合了，似乎又回到那片废墟，自己躺在他怀里，逐渐逐渐被自己养大的孩子一点点啃噬

殆尽。

壹号看着再度恢复沉默的零号，唇边是一抹薄凉的苦笑。零不再逃避了，可是，我在他心中从来都不是特别的。

眼泪没有流下，因为，早就流尽了。他能怎么办？再把心爱的人吃进肚子吗？若真是这样，那么又是无尽的轮回。

零号只是沉默。

两人不知道是不是相距着光年距离站足了一个又一个世纪，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死寂一样的静止，似乎隔界又再度建立。

那双金色的眼眸中越加阴沉，似乎蕴育这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而其中只映出一个人影，像是他的全世界就只有那个人。

一只抬起的手将镜面一样的隔膜击碎。零号摸摸自己的头发，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壹号的方向走去。

“小壹，有些问题不是我能在教科书上找到答案的。”零号垂下眼眸，边走边说道，“我的老师没有教会我，我自己也没有学会。”

壹号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是一具将活人封锁在泥石中的雕塑一样。

“可是啊……小壹。”零号突然抬起头，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壹号，其中好像可以涵纳所有的星辰，闪烁着惊人的光彩。

壹号也开始有了动作，踏着黑色的皮靴，以同样缓慢的步伐向零号走去。

“可是啊，我还有一个老师不是吗？他叫弋郝啊。他教会我了，教会我什么叫做特别，那是‘爱’啊……”

有眼泪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流出来。

“即便是被你咬下一块块肉，我都不会挣扎。”零号说，“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学到了，和你一样，炽烈得要把全世界都毁了的情感。

”

壹号的脚步没有停顿，越发加快。

“于是，我害怕了。”零号的脚步慢慢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壹号几乎是飞奔而来。他蹲下身，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似乎这样才能有

一些安全感。“我害怕这样的情感会代替理智，会使我失去一切啊……”

壹号在零号面前停下，俯视这个从没有哭泣过的零号哭得像个人类孩子一样抽噎。他半跪下来，将他抱在怀里。

“所以，我胆子很小，又很自私，只能让你把我吃掉。”

是的，零号当时没有一丝挣扎，几乎是顺从将自己献给已然全无理智的壹号吞下腹。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壹号抚摸过零号满是眼泪的脸，轻轻吻上去。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种情感，会给我一切，一切的，定义美好的，我从没理解过的。这不是书上可以看到的啊……”零号注视着那双

金色的眼眸，其中缱绻温柔足以使人溺毙。然后，他反过来扶着壹号的脸，吻上那双已经无法流泪的眼睛。

“以后，让我为你流泪。”

金色的眼睛深处化开一滩春水，荡漾而波动。

曾经，一片虚无中，有一个小男孩抱着他的老师哭泣，一边流泪，一边啃咬他老师身上的骨肉；现在，是他的爱人拥抱着他，为他哭泣，

为他流泪。

一个世界被毁了，无关；一个位面被毁了，无碍；一个人被吃了，无悔；你不会流泪了，那么，让我为你流泪吧。

是妒，是恨，是悔，是爱。

空白的主界面上，站着一个成年男人，金发碧眼，像极了小天使，可是却与他壮实高大的模样有些违和。

（恭喜你啊，0000。终于恢复了本位，感觉怎么样？）界面上方传来一个机械的电音。

0000没有理会他，在一张成绩单上敲上合格两个字。

（看你也不是很开心啊，毕竟是牺牲了自己，成就了别人。）

“闭嘴。”0000有些不爽地回道，但看着手中的成绩单，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你早点下手就好了，又不是比那个小鬼晚认识零，又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唉，说到底还是你太闷了，人家根本不知道你的……）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销毁你。”0000打断了对方。

（好吧好吧，算我多嘴。那我先去忙了，你自己慢慢疗伤。）

0000不做声，拿着成绩单，输入在零号的档案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灰黄色的骨头，那原本是从壹号那里取来用来复活零号的，可是他自己偷偷保留了下来一小部分。

他轻轻抚摸着它，似乎每一天都要抚摸过千百回。

也不是没有争取过，只是，这是定数。

那么，没有结果的单相思也该结束了吧。0000笑了，拿着骨头的的手一挥，便有晶亮的粉末四处飘开，再无踪迹。再看，手中已经空无一

物了。

0000打开那本有着靛蓝色封面的书，上面写着：如何成为一个成攻的反派。

他笑了，又合上了书。

不知道是谁说的：

“故事，结束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