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刘震再一次上下仔细打量了兮妖一番。这一次的打量并不似刚刚兮妖进门时那样的打量，刚刚的打量只是出于对兮妖的外貌的打量，而现在则是想要更深层次地去感受兮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

单是看兮妖的外表，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个强势的人。无论是他的身形还是言行举止，但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虽然兮妖表面上看上去总是嬉笑玩闹的，也没什么城府的样子，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力”。一股无形的“力”，但却隐隐能够让人察觉到他并非池中物。

直到这个时候，刘震这才收起了方才玩笑的态度。不再故意戏弄兮妖，也不再故意明知兮妖的身份还故意询问，而是问道，“这么说，玉公子是来投靠本将军的了？”

刘震原本对自己的猜想很有把握，但是让刘震没有想到的是，兮妖却摇了摇头，回答道，“一半一半。我虽然的确是来求助刘将军的，但我并没有要投诚的意思，只是单方面地想要同刘震将军合作。所谓‘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兮妖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刘震的意料之外。

原本，刘震并没有想过兮妖会来找他。但现在兮妖既然已经找上了门，那想必就是有了投靠之心。

可，兮妖却说他不是来投诚的，而是来合作的。

不得不说，兮妖再一次成功引起了刘震的兴趣，他好奇地问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本将军谈条件？我若留下你，我又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没有。”兮妖非常果断地说道，但随后又接着说道，“但，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拥有共同的敌人便就是朋友，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真是笑话，既然什么好处都没有，本将军又凭什么收留一个敌人？”刘震反问。

“我们并不是敌人，我刚刚也说过了，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在这个共同的敌人面前我们是朋友。更何况，我从一开始就不是琉璃国的人，我们也谈不上是什么敌人。”兮妖说道。

其实，刘震也并不是那么反对让兮妖留下。虽然他刚刚嘲笑兮妖是弱质之流上不得战场，但他其实对兮妖的第一印象并不差。不但在刑场上叛逃，现在又胆敢只身前往地方阵营，甚至在面对他这个将军的时候也丝毫没有任何的畏惧之色。就算是前来“投靠”也并没有摆低自己的立场和位置，反而神情泰若。

因而当听到兮妖说是来求合作的时候，刘震心里其实并不反对，但该问的事情总归还是要问清楚。虽心里有些动摇，但嘴上却还是问道，“那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刘将军并没有什么好需要相信或者是不相信的，我要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要武艺死。我的目的与刘将军的目的并没有任何冲突，倒不如说，武艺的死能够促成刘将军的获胜，而刘将军的获胜也能够让武艺死，我们的目标和利益是一致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武艺的人吧？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武艺死？”刘震继续问道。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杀了我爱的人。”兮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地释放出了杀气，再加上他愤然的语气，无语在谁看来兮妖都是绝对的恨极了武艺。

一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付长青这个时候突然开了口，他说道，“如果玉离馥公子这么想要武艺死，那为何不直接动手杀了他，以你的能力要做到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兮妖转头望向付长青，说道，“我虽然有杀武艺的能力，但有些事情我却不方便亲自动手，关于这一点付参将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我虽然恨武艺，但也不想因此而毁了我自己的修行，这样的理由不知道是不是足够充分呢？”

兮妖所说的话，付长青自然很清楚，这也是付长青一直迟迟未亲自动手杀人的原因。纵使想要操控战争，但若因此而毁了自己的修行甚至是堕入轮回那就不值得了。

但，付长青又问，“你既然杀不了人，又如何同我们合作？”

这才是付长青最关心的问题。他承认，兮妖的确比他手底下那些个连人形都没有修炼完全的小妖要厉害多了，但若是不能够杀人不能够为他所用，厉害又有何存在意义呢？

“我虽然杀不了人，但是探听情报这种事情却是轻而易举，难道付参将不认为我有这个实力吗？”兮妖反问道。

兮妖当然有这个实力，偷听情报、潜入敌军阵营，这种事情对于兮妖而言的确只是小事一桩而已。付长青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他也直觉到兮妖并不是一个容易控制和对付的对手。

付长青突是一笑，腹诽道：

但，只有这样事情才会变得更加有趣不是吗？

反正我也腻了这种“借刀杀人”的游戏，偶尔玩点不一样的给生活添加点乐趣不是很好吗？

这样想着，付长青便对刘震说道，“既然玉离馥公子想要合作，那将军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刘震一愣，付长青的意思很明显，他会开口让他给兮妖一个机会，那就说明他是同意让兮妖留下来的。

这让刘震稍微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如果要让兮妖留下，也许付长青是最反对的一个。毕竟就算他对妖的事情并不是非常了解，他也能够感觉得到兮妖同牛老大那些个妖是绝对不同的。若是让兮妖留下，说不定以他的能力有可能会威胁到付长青的地位，所以刘震以为付长青不会喜欢让兮妖留下。

但付长青却希望兮妖能够留下。

67、入虎穴（二）

让兮妖留下，这个提议刘震当然也不会反对。

原本刘震就觉得兮妖会是个有用的人，但兮妖的身份多少还是让刘震有些在意。纵使兮妖不是敌人，不会背叛，但兮妖终归是妖，人类绝对不是妖的对手，这一点刘震再清楚不过。

虽然刘震身边有一个付长青，付长青手底下更是有众多的小妖，但刘震对妖并不是完全信任的。因为对于人来说，妖所拥有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这样绝对强大的存在会让人由心底感到不安。

而刘震之所以能够允许付长青留在他身边，那是因为付长青是被上面认同的人，虽然是妖，但却绝对是同伴的存在，所以刘震可以对付长青表示信任。

但兮妖却不同，兮妖并不是受他们控制的妖，刘震难免对担心兮妖突然改变主意而由原来的合作而转变成背叛。

而既然付长青也同意让兮妖留下，那刘震当然就以为付长青是有把握能够控制得了兮妖的，就像他控制他那些手底下的小妖一样。

付长青的同意让刘震对兮妖少了几分防备，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暂且留下吧，本将军很期待跟你的合作。”

事情再一次出现了出乎兮妖意料之外的发展，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让兮妖有种错觉不是别人掉进了自己的陷阱里而是自己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但是，后者这种情况，兮妖觉得不大可能。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窃取敌军情报，而是为了就“小妹”，所以自己的目的不可能会被识破。

纵使刘震和付长青对他的目的有所怀疑，兮妖也敢肯定他们绝对不可能会猜测到“小妹”的身上去。

这样一想，兮妖也就稍微安了心，点头说道，“那玉离馥就暂且多谢刘将军的认可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在此之前，玉离馥公子是不是应该先以真面目来示人？”付长青笑着说道。

听付长青这么一说，刘震也再度将视线转移到了兮妖的面具之上。从兮妖进来开始，他就已经留意到了兮妖脸上的面具，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反问。而且，他对于男人的容貌也不是很感兴趣。

刘震知道，琉璃国盛行男风，所以有些男人出门也喜欢遮面。雪苓国的男子崇尚强壮和武力，因为琉璃国男子的这一习惯多少让刘震有些不屑，因而虽是好奇眼前的兮妖究竟为何和戴上面具，但也未曾想过真正去打探这个秘密。

但是，付长青既然提到了这件事情，那他当然也想一睹兮妖那张面具下的容貌。

而且，付长青的话说的也没错，既然留了下来，当然就应该让人知道真面目。

于是，刘震也接着付长青的话说道，“既然玉公子有意合作，我想这点诚意应该还是要有的吧？”

兮妖倒也没有推托，非常大方地大手一挥，摘了自己脸上的面具，笑道，“刘将军和付参将说的对，既然离馥有心留下，自然就应该以真面目来示人。”只不过，这人类的形态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真面具？兮妖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但转念一想，那付长青也是以人类的形态在示人，兮妖便就觉得这“玉离馥”的形象也算得上是他真实的模样了。毕竟，“玉离馥”同兮妖之间相差的只有发色和瞳色而已。

兮妖在心里暗自打着自己的算盘，但他却并未看到刘震和付长青在看到他的容貌的那一瞬间所出现的愣神。不过，纵使兮妖注意到了，他大概也不会在意吧。反正，这里是敌营，虽然他不屑于用“色诱术”也不想用“色诱术”，但如果有人自愿堕落，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不会介意。

也许，正因为兮妖心里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取下面具之后并没有再像以往一样立刻就又再戴上，而是拿着面具对刘震说道，“这样，离馥可算是以真面目示人了？”说完，兮妖还不忘对刘震微微一笑。

刘震一愣，赶紧收回心绪，说道，“当然算，当然算。”

虽说雪苓国并不好男风，但这也不代表了，雪苓国的男人在看到兮妖的时候不会受到影响，不会因为他的容貌而惊艳。事实上，兮妖虽然看起来纤细，但其实并不柔弱。尤其是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看起来锐利和聪慧，总觉得他那双眸子下面掩藏了些什么。

由于兮妖身形比较纤细，所以戴着面具的时候，他反而会给人一种纤弱的错觉。但是，一旦摘下面具，他那张惊世容颜，除了美，还透着一股强悍。并不是像刘震那样力量型的强悍，兮妖的强悍更加内敛，感觉像是一个玉，温润光泽但体内却蕴藏着神秘的力量。

这样一个美并且强悍的男子，任何人在看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惊艳，这与性别无关。

而一旁的付长青更是自兮妖摘下面具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脸看。

兮妖当然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对刘震笑道，“那就好。不知，现在离馥可否下去休息了？”

“当然，来人……”

“将军，不必了，就由我来亲自带玉离馥公子下去。更何况，”还没等刘震把话说完，付长青突然打断了刘震的话，说道，“玉离馥公子是妖，本就该住在我那里。”

刘震虽是有些意外付长青的积极，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也好，那安排玉公子的事情就交给长青去做了。”

“下官领命。”付长青回答道。

兮妖微一拱手，道，“离馥暂且告退。”

才刚从里面出来，付长青就笑着对兮妖说道，“你对人类的礼仪倒是掌握的不错。”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又如何能够呆在国主身边，并且入朝为官？”兮妖毫不遮掩地说道。他知道，纵使他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用，他“玉谏臣”的身份肯定很快就会被调查清楚。与其因为被调查而让让人知道底细，那还不如他直接承认。

“这么说，玉离馥公子是琉璃国的朝廷命官？”

“不仅是朝廷命官，琉璃国的三王爷还是我的夫人。说起来，我也算是‘三王夫’。”

“三王夫？哈哈……”付长青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这可真是有趣，我怎么不知道我族中人什么时候也喜好男色了？还是说，在琉璃国呆的太久，就连这样的喜好也沾染上了？”

“并非是喜欢男色，而是喜欢自己所喜欢的，无论男女。这一点，我想付参将也是认同的吧？男男女女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喜欢就一定要得到手，难道不是吗？”

大概是没有想到兮妖会这样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付长青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兮妖的问话，而是说道，“那这么说，玉离馥公子是真心喜欢那三王爷了？”

“我的确很喜欢他。”兮妖承认道。

“既然玉离馥公子如此喜欢三王爷，那又为何来到我军营地要求合作？这样一来，不是背叛了琉璃国也背叛了你的三王爷吗？”关于这一点付长青可是非常好奇的。

以兮妖的身份来说，付长青很难想象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首先，对于兮妖这样的身份竟然还会被人怀疑成是细作并且送上断头台这本身就已经让人感到很是意外了，而他竟然在逃跑后跑来敌军的将军说是要合作，这就更加让人觉得奇怪了。

68、入虎穴（三）

“并不是背叛，而是复仇。我的确喜欢三王爷，但我也同样喜欢鬼靥和萧白，他们杀了他们，就应该要为此而付出代价。还有，”兮妖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付长青，说道，“我并不是来投诚的，只是来合作，我也没有义务要帮你们打败琉璃国。我的目标只是武艺而已，并非整个战场。打败武艺之日也就是我离开之时，所以，很有可能在此之后我们依然还是敌人。”

兮妖的坦诚和态度都让付长青很是意外，他没有想到兮妖竟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他自己的目的和想法。他原以为兮妖来这里除了求合作，或者还隐藏着什么别的目的，甚至有可能是武艺派来刺探军情的。

但是，兮妖这样坦诚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迷惑：

如果真的是武艺派来的细作，他会表现的这么坦然吗？就连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也都交代了。

付长青收回思绪，问道，“那你又如何觉得我们会放一个敌人走呢？”

“放不放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走的时候自然就会走。”兮妖十分肯定而自信地说道。

如果是别人在付长青面前说这个话，付长青大概会嗤笑对方的无知和过度膨胀的自信。但是现在说出这句话的兮妖却让付长青笑不出来，因为他隐约觉得兮妖说到可能就会做到。

但付长青却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这份隐约存在的可能，他生气了，也许是被兮妖的那番话所激怒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内心竟然在一瞬间就认同了对方的实力而生气。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付长青都带着怒意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在我面前，你还有能力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表现的如此明显，兮妖当然听出了付长青的不满，说道，“我并没有质疑付参将能力意思，硬要打起来我的确不一定是付参将的对手，但离开远比打斗要容易得多。纵使打不过付参将，但我也有自信自己能够随时从这里溜走。难不成付参将以为，我会大大方方地走到你的面前，在打败了你之后再光明正大的离开？我可是妖，‘光明正大’在我这儿可值不了几个钱，要走我当然也是偷偷地走。”

稍微顿了顿，兮妖又说道，“还有啊，如果我真想刺探军情，也就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进来谈判，说什么要合作的话了，我完全可以变身成任何一名小将或者是士兵。虽然你们信不信任我，我都不在意，但是，如果一直被人监视的话，我还是会觉得很麻烦的。”

这一回，付长青算是完全可以肯定了，兮妖的确很厉害也很聪明。而同时付长青也知道了，兮妖一旦对立起来，绝对是一个非常棘手而麻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