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红王后开始兮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没有舒展过，他不由再一次想起了红王后的那一句话：

一个故人。

当兮妖问红王后“所谓的‘有人’这个‘有人’是谁”的时候，红王后是这样回答他的。

可是……

原来就一直微蹙着的眉头在这个时候簇拥得更紧了，兮妖暗自腹诽道：

故人？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故人在雪苓国。纵使有，也只有雪姬公主和齐烨。但他们两人早已因为得罪红王后而被雪苓王赶了出去，红王后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两个人的意愿而对我好。

而且，纵使雪姬公主和齐烨是他的故人，他们也没有理由这样对他“好”。这样的“好”，分明就是在陷害他。

虽然刚开始在听到红王后的回答时，兮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红王后只是在故意捉弄他，但是红王后的眼神却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兮妖始终对那个时候红王后所表现出来的嫉妒感到很是在意。

那份嫉妒虽然很是短暂，但却很是强烈，这让兮妖不得不去猜想那个人对他的好让红王后很是嫉妒。也正是因为看到了红王后眼里的嫉妒，所以兮妖才肯定了红王后所说的那个“故人”并不是在欺骗他，而是事实。

可这样的事实对于兮妖而言却让原本好像抓到了一点什么线索的迷局显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兮妖突然想起在他离开朝堂时红王后说的那一句话，“太子，本宫暂且为你留着，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来向本宫讨要。”

想到这句话，兮妖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在朝堂上始终隐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的男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兮妖自言自语道，“也许……他会让我知道一些什么。”

这样说着，兮妖就站起了身，他决定去找这个太子。

因为红王后的话，所以兮妖在王宫内几乎可以自由出入一切的地方，身边的太监、宫女、侍卫也都听从他的差遣。他只是说了一句“去太子府”，立刻就有人备了马车亲自将他送往太子府。

只是，当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车夫”却对他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神色。兮妖很清楚这个暧昧的神色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看上雪苓国太子雪泽芳一事恐怕早就已经在整个雪苓国传开了。他也不介意，迎着对方暧昧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今晚我就在太子府住下了，你不必等候。”

“是。”接受到他的命令之后，对方行了个礼然后驾着马车迅速离去。

太子府门前的守卫在看到兮妖时所露出来的神情让兮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事迹的确早就已经在雪苓国传扬开来了，因为对方在看到兮妖的那一刻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阵惊讶，最后便是了然。

当然，兮妖也没有忽视掉那人眼中隐隐蕴含的一丝不屑和厌恶。

太子府的人果然有趣。这是兮妖当时心里的想法。

当然，纵使对方并不怎么喜欢兮妖，也不敢拦了兮妖的去路，在听到兮妖说“我找太子”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将兮妖引了进去。

显然，雪泽芳并没有想到兮妖竟然会突然找到他的太子府来。在看到兮妖的那一瞬间，雪泽芳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对兮妖表露出了反感，但随即回过神来之后又赶紧地低下了头。

就在雪泽芳拱起双手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向兮妖行礼的时候，兮妖突然出声阻止了他的行动，说道，“太子贵为太子，我不过是敌国的谏臣，应该是我向您行礼才是吧？”

兮妖的话让雪泽芳身体一僵，拱手的动作突兀地停在半空中，虽是尴尬，但最后他还是收了打算行礼的手。

而兮妖在见雪泽芳收回手之后也并没有像他嘴里所说的那样对雪泽芳行礼，只是说道，“难道太子不打算请我坐下？”

虽然心中对兮妖有诸多的不满，但也知道刚才的确是自己失态了，于是雪泽芳立刻收回了波动的思绪，说道，“请。”

兮妖点点头，也不在意雪泽芳因为不想理睬他而只以单字来回答他的态度，自顾坐下之后又说道，“这太子府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雪泽芳不清楚兮妖为什么会突然来他的太子府，更加不知道兮妖为何要摆出一副随意闲谈的姿态，只是随口应道，“玉将军过奖。”

“哪里，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可以随便被王后送给别人的太子应该没有权势地位，生活比较清苦，但显然并非如此。”

105、利益合作（二）

被人当做像物品一样“赠送”这件事情原本就让雪泽芳倍感侮辱，这个时候兮妖竟然又再度恶意的提起，这让雪泽芳不由地暴怒起来。手背上的青筋顿时暴涨，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狠狠地挥上兮妖的脸，但最终雪泽芳也始终只是保持着握拳的动作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兮妖当然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怒意和杀气，但是他非但没有因为这样而稍微收敛，嘴角的笑容反而愈发被放大。

“不会感到累吗？”兮妖突然问道。

“什么？”雪泽芳显然不知道兮妖为何有此一问，疑惑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呵呵……”兮妖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只是在想，太子这样一直压抑着自己难道不会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雪泽芳警惕地说道。

兮妖并没有回答雪泽芳的问题，而是突然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有兴趣吗？”

身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以那样的心情抱有兴趣原本就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谈论的事情，对于本就不接受男男之情的雪泽芳来说被兮妖看中更是一种耻辱，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兮妖竟然会这样直接地当着他的面来讨论这个问题。

而兮妖这样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态度更是让雪泽芳认为兮妖之所以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想要故意嘲讽他、贱弄他。

硬是咬紧牙关，雪泽芳没有回答兮妖的问题。

对于雪泽芳的反应，兮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般，也不在意对方眼中愈来愈无法掩藏的怒火，自顾自地又继续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眼神还有……明明极力想要反抗但却又极度隐忍的姿态。”

“你说什么？”雪泽芳终于被兮妖彻底点燃了怒火，在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冲到了兮妖的面前，一把揪起了兮妖的衣襟。

“还不够。”兮妖完全没有因为雪泽芳的动作而改变自己的态度，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连说话的声音里也都依旧还是那样不温不火。

这个时候雪泽芳已经顾不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了，冲着兮妖怒吼道，“玉离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做的还不够。不够隐忍，隐藏的也还不够深，我只是稍微挑拨了一下，你竟然立刻就失控，真不知道你这个太子之位究竟是如何保留到现在的。”

“什么？”雪泽芳完全愣住，揪住兮妖衣襟的手指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自觉地放松了力度。

当雪泽芳回过神来的时候，兮妖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正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品着茶，甚至连脸上的银色面具都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正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雪泽芳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如果下定了决心要隐忍，那么就要坚持到底，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被人当成物品一样送给另一个男人，你也不应该表现出这样明显的反抗的情绪，否则……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是全都功亏一篑？”

雪泽芳突然收起了先前狂躁的情绪，他上下打量着兮妖，最后才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兮妖放下手中的茶杯，摇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朝堂上你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的人。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还想要反抗红王后并且真心想要雪苓国好的人。你看，很容易被看穿不是？你的隐忍连我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那个红王后？你这样莽撞，只会坏了大事。我看……那个红王后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否则，你也不可能还能够活到现在。”

“既然你知道，为何……”

“为何不但不当场拆穿你，还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兮妖接替雪泽芳问道。

雪泽芳点头，他发现他越来越不能够理解眼前这个人的所做所想了。本来在那日早朝之上，他就已经隐约觉得兮妖这个人很难猜透了。明明是琉璃国的三王夫但却突然成了雪苓国的将军，可是本人却又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并不稀罕将军一职，甚至不打算效忠雪苓国，一切只是为了跟随“那个人”。

纵使不知道兮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雪泽芳也知道“那个人”绝对不是琉璃国主璞朔抿。

而现在，兮妖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的纰漏之处。

雪泽芳完全猜不透兮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106、利益合作（三）

雪泽芳的沉默也就代表了他的默认，兮妖笑笑，解释道，“我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是红王后的人，相反，我不仅不会成为红王后的人，更甚者我和你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

“合作？”

兮妖点点头，说道，“没错，合作。事实上，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相求。”

“求我？”雪泽芳不免觉得好笑起来，他转身坐回自己原先的椅子上，说道，“这还真是稀奇，受红王后如此宠信的玉将军竟然有事求我这个既没权势又没地位的太子，这要是说出来有谁相信？”

“信不信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只想问一句，太子是帮还是不帮？”

“帮又如何？不帮……又如何？”雪泽芳问道。

“若是太子愿意帮我，我想……我们或许能够成为朋友，即便不是朋友，也至少能够成为达成利益统一的合作关系。”

“我凭什么相信你？”雪泽芳反问。

“你想想，如果我真想对付你，那天红王后说要把你送给我的时候我就不会拒绝了，何必现在才来动这个心思呢？”

提起“赠送”一事，雪泽芳不由面色又是一阵难看，沉默半响但他也觉得兮妖说的话的确没错。顿了顿之后，雪泽芳说道，“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很简单，只是想向你打听一点事情。”

“你说。”

“我听说了雪姬公主和齐烨的事情，我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如果是你的话，想必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吧？”兮妖问道，这是他今天来找雪泽芳最主要的目的。

雪泽芳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兮妖竟然会突然提到雪姬公主和齐烨的事情，狐疑地看了兮妖一眼，他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情？”

兮妖也并不隐瞒，直接说道，“我曾与雪姬公主见过几面，说起来雪姬公主和齐烨的婚事我还帮了些帮，大家也算得上是朋友。原本我有些奇怪，为什么雪苓王会不顾莲的安危擅自发动战争而雪姬公主竟然不帮忙阻止，当初雪姬公主可是亲手将莲交给我照顾的，我不相信雪姬公主对莲没有丝毫顾忌。但是，来了之后我才知道雪姬公主和齐烨竟然……如果太子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希望太子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你说你是……”雪泽芳惊讶地望向兮妖，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是啊……你就是那个玉谏臣……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说完也不等兮妖反应，雪泽芳又继续说道，“当初就听大王妹说起过琉璃国的事情，提到过一位脸戴银色面具的恩人……你就是……”

兮妖也没有想打雪姬公主竟然会跟雪泽芳提起他的事情，不过如果这样能够让雪泽芳信任到这倒是可以让他轻松不少，于是笑着说道，“我没有想到雪姬公主竟然会称我为‘恩人’，说起来，当年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互利合作而已。不过，既然太子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雪姬公主他们在哪里？”

雪泽芳却是摇摇头，说道，“很抱歉，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担心我对雪姬公主他们不利吗？”兮妖不解地问道。

“并不是这样，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自从他们被父王赶出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雪泽芳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我原本还以为……”不得不说，兮妖有些失望。他原本还以为雪泽芳知道些什么所以才特意过来问雪泽芳的，没想到雪泽芳竟然也不知道雪姬公主他们在哪。

兮妖本来还想，如果能够找到雪姬公主他们，说不定他就可以详细地向他们打听这几年雪苓国的异变，但眼下……

兮妖看了看雪泽芳，略微思索了一番，而后说道，“我本是想向雪姬公主打听一些事情的，顺便也跟她说说莲的情况，没想到……”

“你说的莲是？”雪泽芳疑惑地问道。

从刚刚兮妖提到“莲”这个名字开始雪泽芳就已经有些怀疑了，他知道当年雪姬公主去琉璃国和亲的事情，也知道后来雪姬公主与齐烨成了婚，而原本应该留在琉璃国的雪姬公主也被当时跟着一同前往的二王子雪见莲所替代。结合兮妖刚刚说话的语境来看，这实在让雪泽芳不得不怀疑兮妖口中的“莲”就是二王子雪见莲。

兮妖与雪姬公主相识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兮妖也并未隐瞒，老实地说道，“我说的是二王子，当初二王子代替雪姬公主留在了琉璃国，我答应过要替她照顾好二王子的。”

107、利益合作（四）

对于雪见莲这个王弟雪泽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自己的感觉，事实上虽然雪见莲与他是兄弟，但王室里的人向来薄情，他对雪见莲也称不上什么兄弟情深。他只知道他记忆中的确有那么一位身体羸弱的二王子，虽然同是父王的儿子，但这个二王子的容貌气质却与他相差甚远，甚至与雪苓国一般男儿的容貌都不大相同，不是那种蕴含力量和粗犷的野性而是更为纤细的俊美。

王宫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位二王子，但人们对他的了解并不多，都只知道他身体羸弱长相俊美，其他什么情况都不知晓。

但纵使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雪泽芳也知道这个王弟的生活并不大好，因为身体羸弱所以并不受宠，在王宫这种地方不受宠的主子日子过的有时候比奴才还不如。

雪泽芳对雪见莲并不讨厌，毕竟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也不到同情的地步。

尽管雪泽芳身为太子，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地位能够保留多久，不应该管的闲事雪泽芳并不会多问。他只知道雪见莲同雪姬公主的关系不错，雪姬公主一直很照顾雪见莲，如果不是有雪姬公主照顾着，恐怕这个雪见莲过的比现在还要难堪。

现在突然听见兮妖这么亲切地叫雪见莲为“莲”，老实说，雪泽芳还是有些意外，只不过……

雪见莲因为战争的事情已经被璞朔抿斩首示众，现在还提起雪见莲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