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武艺看着鬼靥的时候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的鬼靥虽是站在武艺这个将军的面前，但是神态里却透着几分慵懒，嘴角始终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猜测不透。原本鬼靥就生的妖娆，而随意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和嘴角的浅笑就让他看起来更加魅惑甚至是肆无忌惮了，与这严肃的战场阵营很是不搭。

而真正让武艺皱眉的并不是鬼靥的气质和给人的感觉，而是他的那一张脸，武艺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带着疑问和好奇，武艺的视线不由就在鬼靥的身上多停留了一小段时间。而鬼靥似乎也发现了武艺正在盯着自己打量，于是一抬头半挑着眉勾着嘴角对武艺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怎么看，这笑容里都有几分“勾引”的味道。

虽然鬼靥的确生的好看，但武艺也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他只是在寻思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个人。现在鬼靥突然对他这么一笑，让一直盯着他打量的武艺不由一愣，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兮妖对于鬼靥在外人面前时的伪装和引诱人的手段，他太清楚不过了，一看到武艺别开视线就知道肯定是鬼靥做了什么。一回头，他就看到了鬼靥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笑容。

兮妖狠狠地瞪了鬼靥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鬼靥却是耸耸肩，一副不管他事的样子，虽神色间的轻浮却收敛了不少。

转头再度看向武艺，兮妖说道，“鬼靥他是江湖中人，比较随性，也喜欢开玩笑，希望武兄不要在意。”

听兮妖这么说，武艺当然不再计较什么，说道，“这是自然的。对了，你们一路前来想必也累了，先稍作休息，之后我们再详谈。”

原本兮妖是想说自己并不累不需要休息的，但想想鬼靥和萧白两人手里都还带着包袱，这样谈话好像也有点不妥，于是就顺从了武艺的安排。

等到兮妖几人再一次来到武艺的主将帐篷的时候，帐篷里多了两个人，一个兮妖似乎在武艺身边曾见过一次，但记不大清楚了，另一个却是完全不认识。

见兮妖三人进来，武艺给几人做了介绍。

原来一身深色长衣，武将装扮的健硕男子名叫王喜，是武艺身边的副将。听完武艺的介绍，兮妖随意了然：既然这王喜是武艺身边的副将，那他曾经见过也并不奇怪了。

至于另一名坐在王喜身侧的男子，名叫陆无磷，是参将。相对比一旁的王喜那魁梧的身形，他看起来就相对纤细了，气质里透着几分儒雅，但比起一般的文弱书生又多了几分沉稳。作为一支队伍里的智囊，他一看就是善于计谋的人。

一般的参将很多都是文官出身，虽然征战沙场，但武功身手却比不上一般的武将。但是这个陆无磷却有些不同，但凭他那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就让人知道他绝对不是一般的文官，身手甚至比一旁的王喜更胜一筹。

武艺和王喜都不是拘于礼节的人，而陆无磷虽然有几分文人的习性但也因为见惯了武将的粗鄙也并不在意繁文缛节，兮妖几人就更是不必说，除却萧白算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之外兮妖和鬼靥都不是受规矩约束的人。

简单的招呼了几声之后，几人都没有再客套，直接进入了谈话的主题。

当武艺将兮妖真正的身份告知王喜和陆无磷的时候，王喜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讶地喊道，“什么？你说玉谏臣竟然是妖？”

武艺皱眉瞪了王喜一眼，低声喝道，“王喜，你难道想要嚷的整个营地的人都知道吗？”

“我……”王喜一愣，随后看了看身边的另外几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不耐地抓了抓头，没有再多话，只是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打量了兮妖几眼之后才又坐下来。

而陆无磷的反应则是相当的平静，没有惊讶没有意外，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这件事情。

兮妖知道，虽然这个陆无磷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他并不信任自己。兮妖也不在意，只是笑笑，说道，“正因为我是妖，所以国主才派我前来支援。妖，当然就应该让妖来对付。”

尽管兮妖这两句话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份做多解释，但是他却把自己的此番前来的目的和缘由解释的很清楚，同时也告诉了这几人自己是“妖”的身份并不完全是秘密，国主是知晓详情的。

兮妖的确曾见过王喜一面，而王喜而同样曾见过兮妖一面。他知道武艺同兮妖交情甚佳，也知道兮妖深受璞朔抿的信任，兮妖的这两句话倒是让他消除了不少戒备。但一旁的陆无磷依旧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应了一句，“原来如此。”

不得不说，陆无磷的确是个心思慎密而且冷静理智的人，即便武艺对兮妖如此信任，而兮妖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甚至他还有璞朔抿这个国主的亲笔手谕，但他却并没有立刻就对兮妖采取信任的态度。

几番谈话下来，他对兮妖的应对都始终游走在表面。甚至有好几次当武艺无意提到作战计划或者是一些较为机密的事情时，陆无磷都会有意无意地将武艺的话带走。

兮妖并不在意陆无磷对他的戒备，所以每次话题被转走之后他也没有再追问。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鬼靥和萧白，一个带着笑意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几人，一个则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好像所有的谈话都与他无关一般。

虽然一开始几人并没有打算挑灯夜战，但是没有想到一谈起正事来几人都忘记了时间。等到终于谈话结束，众人才反应过来竟然已经是晚上了。

兮妖带着琴音和鬼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毕竟是在战场，也不能那么讲究，三人睡在同一帐篷里。

55、夜行（二）

黑夜里，外面的一切似乎都慢慢静了下来，隐隐只有几个火把闪着微弱的光。除却巡逻的士兵，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夜里的呼吸声都显的异常的平稳。在战场上，养精蓄锐也是一项必备技能，如若不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休息好，调养好精神力，那在行军大战之时必定也会受到影响。

原本看起来睡的十分香甜的兮妖却猛然睁开了眼睛，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他四下里看了看，动作轻巧地从床上翻身下来，甚至非常细心地将刻意将被子中间隆起做成有人在里面睡觉的样子，然后偷偷出了帐篷。

刚刚还一片寂静的营地现在却因为兮妖的偷偷行动而引发了一股暗涌，黑夜依旧还是黑夜，寂静也依旧还是寂静，但却多了几道身份不明的身影。

兮妖的动作很快但却很轻盈，步伐之间甚至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欢快，面具下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月光下白色的衣服和银色的面具非常显眼，但是兮妖却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兮妖对自己的身手太过信任，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被发现。

身影潜入距离战营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之后，兮妖突然就停了下来。他在一处较高的树枝上坐下，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可随意披在身上的长袍以及垂落在腰际的长发却又让他看上去一派悠然自得仿若半夜出来只是想来这林间欣赏月亮一般。

跟在兮妖身后的陆无磷在看到这番情景之后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便警惕起来。虽然武艺对兮妖那是相当地信任，但其他人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武艺对兮妖毫无保留的信任显然并没有让某些人放松对兮妖的警惕，至少没有让陆无磷放松对兮妖的警惕。不然，今晚他也就不会这样跟踪兮妖了。

原本坐在树枝上的兮妖突然转过头来望了一眼跟踪之人隐匿的方向一眼，停顿了片刻之后又将头转了回去。

兮妖这突然的动作让陆无磷更是一惊，虽然兮妖表现的好像只是随意一瞥而已，但是陆无磷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兮妖的目光。他感觉刚刚兮妖确实与他四目相对了，甚至还隐约感觉到了隐藏在银色面具下的那双眼里透露出的笑意。

虽然陆无磷安慰自己，兮妖不可能会看到自己，而他自己也不可能会看到那种距离下兮妖眼底的笑意，但陆无磷却在心里立刻做出了一个判断：

玉离馥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他是妖，也和一般的妖不同。

这样的判断让陆无磷对兮妖更心生了几分警惕和提防。

兮妖依旧还是显得一派悠然自得，看上去好像他刚刚望向陆无磷的眼神的确只是无意的巧合。直到一阵微风拂过，兮妖突然神色一敛，双眼迸发出一道精光。

陆无磷紧张地握紧了怀中的暗器，他能够感觉到兮妖的气息变了，不再怡然自得，紧绷的气息就好像潜伏在黑夜中的猎豹，一旦发现目标就能够用最迅猛地方式将猎物捕获。但是，让陆无磷感到奇怪的是，兮妖眼神所望的目标却并不是自己。

兮妖的目光落在陆无磷身后更加远的地方。

其实，陆无磷很想顺着兮妖的视线看过去，看兮妖紧盯着的猎物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却不敢让自己在这样蓄势待发的猎豹面前有所放松。

虽然陆无磷是如此地好奇，但最终他也只是紧紧地盯着兮妖，双目一动未动。

猛然，兮妖忽然就站了起来，他一边动作迅捷地朝前飞去一边低声说道，“跟我来。”

陆无磷身体一震，也没多想，跟着兮妖的身影就追了上去。既然兮妖已经发现了他，陆无磷也就干脆不刻意隐瞒了。虽然并没有过于接近兮妖，但距离远比跟踪时要近的多，而且也不再刻意隐藏身影。

可当陆无磷快速跟上去的时候，兮妖突然在一根树干上停了下来。

陆无磷没有想到兮妖竟然会突然停下，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差点撞到前方的兮妖，为了避免撞到陆无磷只能将身体向后倒，结果脚下一滑就从树干上摔了下去。眼看着陆无磷就要摔倒在地，他只觉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然后便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等陆无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被兮妖搂在怀里。

陆无磷身体一怔，正想要推开，察觉到他的意图的兮妖却突然收紧了放在他腰间的手，随后一根手指就压了上来按住了他的唇，说道，“嘘——，不要出声。”

说完之后兮妖又用手指指了指某处，然后便松开了搂着陆无磷的手。

陆无磷原本是想要跳离开兮妖的，但是见他现在松了手，也没有再对他做什么的意思，而且模样专注似乎在盯着不远处的什么东西，于是陆无磷就放弃了跳开的打算，而是弯腰缩在兮妖的旁边顺着兮妖所望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任凭陆无磷怎么看，他也不认为兮妖所注视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他这看见一片树影幢幢。

但兮妖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在故意捉弄他，于是，陆无磷只好继续等到下去。

不过，兮妖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他突然就非常大声地说道，“大半夜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无磷一愣，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他用眼神环顾着四周，却不知道兮妖究竟是在对谁说话，但很快陆无磷却听见前方传来了回答，“什么人？”

兮妖不答，但站在兮妖身边的陆无磷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浅笑，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兮妖，因为那一声浅笑里分明带着不屑和鄙夷。

对方大概是因为没有听到回答而有些不悦，又大声问了一句，“什么人？”

兮妖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注目着的方向，还是没有答话。

然后陆无磷就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虽然不如刚刚的喊话声音来的大，但是却依旧还是能够听清楚，大概是因为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一点点声响都会特别明显。只听见对方说道，“大哥，我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很快就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接着前一个人的话说道，“对，不是好人。”

被称为大哥的那个人显然对另外两人说的话感到很不满意，陆无磷甚至隐约听到了有人挨揍的声音，然后那位大哥就开口教训道，“蠢货，什么肯定不是好人？我们是妖，难道还需要怕坏人吗，怕坏人吗，怕坏人吗……”

伴随着一声声“怕坏人吗”，咚咚咚的拳打脚踢的声音也一声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另外两人立刻就嚷了起来，说道：

“大哥，我们错了。”

直到这个时候打闹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黑夜中看不清身影的这三人似乎完全没有把兮妖和陆无磷放在眼里，甚至有敌当前还在打打闹闹，但是陆无磷却是听的一阵心惊。如果他没有听错，刚刚那个为首的说了一句“我们是妖”。就算他伸手再好，也必定不是妖的对手，这是陆无磷非常清楚的事情。

现在，不仅同时遇到了三只妖怪，甚至身边还有一个敌友尚不清楚的兮妖，而且也同样是妖。陆无磷全身的肌肉都因为那一句“我们是妖”而紧绷起来，他甚至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手心里的汗。

相对于陆无磷的紧张，一旁的兮妖倒是一副悠闲的样子，貌似完全没有把对方的言语当一回事儿。

56、收小弟（一）

对面那三只妖又叽叽喳喳吵了一阵，然后他们才突然意识到开口叫住他们的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再说话。

为首的那只妖突然反应了过来，对着空气说道，“刚刚说话的是什么人？找我们有什么事？没事，我们就走了。”

虽然陆无磷没有看到对方的样子，但是对方说话的语气却让他觉得如果兮妖再不答话对方应该会立刻转身走人。

大概兮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缓缓张了张嘴，说道，“难道你们的鼻子都被鼻屎给堵住了吗？”

“什么？鼻屎？”听到兮妖的话，第二个开口说话的妖突然就惊呼起来，喊道，“鼻屎，喂，老三，你给我看看，我鼻子里面是不是被鼻屎给塞住了。”

还没等被唤作是老三的人开口，其中的老大就开了口，他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这个蠢货，他的意思是说，你的鼻子是不是失灵了，竟然闻不到他的味道。”

“咦——？”听到老大的话，对方很快就惊呼起来，说道，“原来鼻子被鼻屎堵住是这个意思吗？那为什么他不好好地说我鼻子失灵，非要说什么我的鼻子被鼻屎给堵住了？真是的，害我以为我的鼻子是真的被鼻屎给堵住了呢。可是……我的鼻子明明就没有失灵啊？”

“你这个蠢货，给老子闭嘴。”

“就是，老二，你这个笨蛋，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他们这些人类说话就喜欢拐弯抹角，大哥都教训过你多少次了？让你不懂的时候不要随便乱接话，你非不听，每次都让人家笑话。”老三教训道。

被老三这么一训斥，这老二就显然不高兴了，说道，“笑话又怎样？最后那些笑话我的人不都被我给杀了吗？”

说完，这被叫“老二”的妖突然就问道，“喂，你刚刚有笑话我吗？”虽然这句问话前面并没有加主语，但是，一听就知道这话肯定是在问兮妖。

兮妖当然也知道这个“老二”问的是他，笑笑，回答道，“如果我说是，难不成你打算杀了我？”

“没错，你笑话我，我就杀了你。”对方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听完对方的回答，兮妖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并不是特别夸张的大笑，但站在他身旁的陆无磷却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不知道兮妖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能够笑得出来，一般来说，在明显对自己有杀意的敌人时，还能够这样保持怡然自得并且放声笑出来的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自我放弃，要杀要剐听天由命；一种则是对自己有相当的自信，完全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无磷可不认为兮妖是对自己自暴自弃了，所以答案很显然，兮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能够随意的谈笑风生肯定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把对方三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