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身体的颤栗，红王后冷笑地反问道，“就我现在这样？残废的四肢，毁坏的面容？你会抱这样的我？别说笑了。”

以前，在她的容貌并未被毁以前，雪见莲对她的投怀送抱都从来不曾心动过，更何况她现在这样一副样子？

就算红王后爱的再如何痴，她也不可能分辨不出雪见莲刚刚那一番话里的虚伪。

“本王什么时候说笑过吗？乖乖告诉本王，他在哪儿。你放心，本王说到做到，说过会抱你就一定会抱你。”

“就算是我现在这副身体也无所谓？”红王后问。

“无所谓，只要你告诉本王实话，本王就会抱你，非常……温柔的。”

“哈哈……”听着雪见莲的话，红王后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可是明明在笑，她的眼角却流出了泪。竟然……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要让她知道兮妖在雪见莲心中的份量和地位。为了一个已经失踪了三年的人，雪见莲竟然不惜提出拥抱她现在这样一个既脏又残破的身体。

过近的距离让雪见莲感觉到了红王后脸颊上的泪，泪痕顺着红王后那半张还算完好的脸缓缓滑落，也让雪见莲的脸上感到了一抹湿热。

皱了眉，雪见莲厌恶地瞥了自己脸上沾到的泪痕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最后一次说道，“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他在哪。”

“好，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哈哈……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哈哈……死了……死咳咳……他死了……咳咳……哈哈哈哈……”红王后一边嚷着一边笑着，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三年的拷问，雪见莲知道如何才能够击溃红王后，而红王后也知道了如何才能够彻底激怒雪见莲。

一向隐藏至深的雪见莲也并非在面对所有事情时都能够始终保持冷静，例如每次提到兮妖的时候。尤其是当红王后说那句“兮妖已经死了”的时候，雪见莲总是能够瞬间变得暴怒起来。

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刚刚还一脸淡然仿佛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雪见莲在听了红王后那一句“他死了”之后瞬间就爆发出了杀气，一把扼住红王后脖颈狠狠将她抵在墙上，“看来，你今天又不会乖乖听话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最好……你把我打死了最好……这样你就……永远也见不到玉离馥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呵——，可笑的是……你连他的尸首都找不……找不到……”虽然身上从未完全愈合过的伤口在刚刚猛然撞墙的冲击下又裂开了不少几乎痛的快要昏厥过去，但红王后却笑着，笑的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灿烂。

她不会让雪见莲得到兮妖，既然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她也要让雪见莲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他没死，不许你再继续胡说。”雪见莲低吼着警告道。

“哈哈哈哈……哈哈……”见到终于彻底暴走的雪见莲，红王后笑的愈发大声了。

“闭嘴，不许笑，你笑什么？”

“呵——，我笑……哈哈……我笑你谋略了一生又如何？咳咳……就算……你夺得了天下又如何？啊？哈哈……笑死人了……咳咳……你真可怜。就算你得到一切，你也永远得不到你最想要的……你不相信，你从来都不相信……但是……咳咳咳……我从一开始就说的是实话……他死了……他死了……哈哈……他死了……”

“你给我闭嘴。”

156、方穆城（一）

其实，对于红王后的折磨，雪见莲并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享受。

虽然他一直不许红王后说“兮妖已经死了”这句话，但他心里其实多少也明白红王后并没有欺骗他，说兮妖已经死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事实。

但是他不愿意相信。

是的，雪见莲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那样的事实。

想起红王后的那句话，雪见莲竟露出了苦笑。

也许红王后那句话真的说对了，就算他得到了天下又如何？他此生最想得到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就算他得到一切，也永远无法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三年来，他不断的扩充疆土。

雪苓国也好，琉璃国也好，一切都想他所计划的那样，天下正一步步落入他的手中。

可是，三年来他却从未感到开心过。无论是赢得怎样的战争，又获取怎样的胜利，他的心里始终都是空闹闹的。

自从失去兮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让他感到怦然心动和兴奋的东西。

明明在此以前，权力和地位才是他所想要的一切。现在，他成为了强大的雪苓王，甚至将琉璃国收为己用，可是他却没有从中得到任何满足感。这样的成就远远没有在他得到兮妖的时候所产生的那种愉悦让他来的满足，甚至是幸福。

雪见莲静静地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副挂画，那是兮妖的画像，他命人画的。

画师的画技很高超，笔触也很细腻，将兮妖画的惟妙惟肖。

可是，再如何高超的画技完美的画，画终归只是画。画上的兮妖无法陪着他笑，陪着她说话，更加没有办法触摸到温暖。

以前雪见莲曾无数次将画取下，用手指一遍一遍沿着画上的线条描绘兮妖的轮廓，但是近来雪见莲却不再那样做了。

因为越是描绘，他便越是想念，越是想念，他便越是觉得心里空闹闹的。

“妖，看来，彻底陷入这份感情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已经占领了我心中的全部？明明一开始只是对你好奇而已。你拿走了我的心，要怎么补偿我？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要对我负责。可是……你现在在哪儿？难道你真的已经……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相信呢？你还真是一个可怕的人，现在我竟然觉得只要能够让你回到我身边，无论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哪怕是要我交出这样的天下。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是你的希望。在此之前，我会得到全天下，因为没有了你，我只好用天下来弥补我心中的空白。”

自那之后，雪见莲愈发加紧了扩张领土，扩充势力。

可是，他心中的空白却依旧还是无法被填补，反而愈发让他感到空虚。

静静地看着座下对他顶礼膜拜的臣子，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愉悦。

百般聊赖地撑着头，雪见莲只说了一句“无事退朝”便就下了朝。

乌瑾和发现他近来越来越不了解他的主子雪见莲了。他从很小就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也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有着怎样的野心跟手段。虽然伪装的很懦弱，但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

对于这样的雪见莲，乌瑾和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上位者必须有这样的狠绝和手段。

但是，近来他却觉得他的主子有些变了。虽然依旧还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一直跟在雪见莲身边的乌瑾和却能够感觉得出来。战事依旧很积极，对待敌人也毫不留情，但雪见莲的身上少了一份热情，对于绝对权力地位的热情。战胜也好，战败也好，雪见莲表现的没有任何情绪。

看着眼前的雪见莲，乌瑾和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走在前面的雪见莲却突然问道，“怎么，你有话要跟本王说？”

乌瑾和一愣，他没有想到雪见莲竟然留意到了他，但随即想想便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近来好像有些……”乌瑾和试探着开口，可话说到一半他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最近如何？”雪见莲心不在焉地问。

“王似乎有点没精神。”乌瑾和尽量委婉地说道。

虽然那一句“没精神”已经有些偏离乌瑾和所想要表达的东西，但雪见莲却清楚他在说什么，因为对于“没精神”这一点他自己也察觉到了。

157、方穆城（二）

“其实你是想说，本王最近看起来没有热情了吧？任何事情，战争也好，权势也罢。”雪见莲将乌瑾和心中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说了出来。

乌瑾和有些怔愣，他不知道雪见莲与说出这样一番话究竟是因为看穿了他的心事还是他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沉默便也代表了默认。

明知道乌瑾和问的是这个意思，而雪见莲自己也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但雪见莲最后却没有回答乌瑾和，而是突然就转移了话题，说道，“方穆城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动静？”

方穆城并不是突然崛起的势力，原本是雪苓国的一股江湖势力。但由于位于雪苓国边境的弓城，又只是一股不算大的江湖势力，所以并没有引起雪见莲的关注。

方穆城真正活跃在众人视野之内也就是近来一年的事情。

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原本身为江湖势力的方穆城突然开始涉及政事，不但迅速占领了弓城，甚至还将弓城从雪苓国独立出去，成为了这乱世之中一股单独存在的势力。但又称不上是独立国，因为方穆城城主从未称王。

这也是让众人感到奇怪的原因之一。

既然独立出去，又在不断占领四周的城池扩张自己的势力，那么称王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方穆城城主却似乎并没有称王的意思。

说到这个方穆城城主，雪见莲也是知道的。因为他并不是别人，而是雪苓国曾经的副将方和。

方和在一次战役中突然失踪。

在战争中失去踪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多半是死无踪迹。

雪见莲也不可能会因为在战争中突然失去一个副将就引起特别的关注，直到方穆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知道原来方和在加入国家军队以前是方穆城的少城主。他并不是失踪，而是从战场上逃走了，逃回了方穆城。

对于方和从战场上逃走这一说，雪见莲也表示十分怀疑。

如果方和真的是一个逃兵，那他就没有理由会再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甚至以这样强劲的势头占领四方城池。

方穆城几乎是雪苓国自雪见莲接手以来的唯一一次失败的污点，这也是它成为雪见莲眼中钉的原因。

虽然雪见莲有心想要拿下方穆城，但由于忙着扩充其他方向的领土，所以一时间没有办法立刻分散出多余的兵力对付方穆城。

当雪见莲回过神来的时候，方穆城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成长，很快占领了弓城四周大大小小将近十多座城池。

现在的方穆城已经俨然是一个势力强劲的小国了。

雪见莲也曾经对方穆城发动过战争，但结果出人意料，战争几乎在打响的时候就失败了。因为雪见莲派出的大小将领在迎战前夜全部被人刺杀身亡，只不过一夜的时间而已，战争就这样不战而败。

自此，雪见莲便再也没有轻易攻打方穆城。

虽然雪见莲也曾经想过动用万妖国的势力来对付方穆城。但是自从红王后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万妖国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之前那些妖之所以听从雪见莲的吩咐，其实是因为红王后的命令。红王后违背了夜王的命令而暗中帮助雪见莲，甚至将雪见莲的命令当成是夜王的命令传达给其他妖众。

对于雪见莲的做法，夜王从来都未认同过。

所以失去红王后对于雪见莲来说是一大损失，否则以众妖的能力雪苓国现在的势力范围远不止现在如此，说不定已经统领天下。

虽说失去红王后让雪见莲感到可惜，但他却不曾后悔。为了兮妖，任何事情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知道雪见莲岔开话题是因为他不想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乌瑾和也识趣的没有再继续下去，回答道，“并没有其他动静，但是有一个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什么样的传闻？”雪见莲颇感兴趣的问道。

方穆城能够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崛起，在警惕的同时，雪见莲也对此颇感好奇。

这样的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分明就是蓄意筹备多年。一想到竟然还有人像他一样隐藏势力多年只为最后一刻，雪见莲就很想跟对方切磋一下，从各个方面。

但雪见莲有种预感，他感觉到培养和控制这股势力的人并不是方和，也不是已经逝世的方和的父亲，方穆城的老城主。

158、神秘军师（一）

方和背后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的高人在帮助他，雪见莲对此实在有些好奇。

“据说方穆城有一个神秘的军师，甚至还有传言说方和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势力全仰仗这个神秘的军师。但是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个军师，也不知道这个军师是否真的存在。”乌瑾和说道。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雪见莲对此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若真没有这个人存在，那这个传闻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原本雪见莲就一直觉得方和有股势力在帮他，现在这样的传闻无疑正好验证了他先前的预想。

“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雪见莲突然问道。

乌瑾和犹豫了一下。其实他的确还隐瞒了一个消息，倒也并非是刻意隐瞒。只是对于这个消息的来源他实在没有任何把握，完完全全“道听途说”，他不确定这样的消息是不是应该告诉雪见莲。

“但说无妨。”看出乌瑾和的犹豫，雪见莲说道。

“其实……据说方穆城曾有人无意见过一个很奇怪的人，说是此人一头银白的长发，容貌俊美非凡，肩头还立着一只黑鸦。但也就是有人那么一说，从未得到证实，也有人说是那个人喝醉了酒看花了眼，方穆城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人。臣也不知道这个银发的男子是不是与方和有什么关联，与那个神秘军师的存在又是不是有一定的联系，只是两者都很神秘，所有的消息来源都只是‘道听途说’，让人不自觉便会联想在一起。”

“银白长发……”雪见莲忽然身体一怔，不自觉地喃喃道。

银白的发，这让雪见莲想到了一个人。虽然他只见过几次，但他的确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是一头银白的发，极纯粹，没有任何杂色，那就是恢复了妖貌的兮妖。

会是……他吗？

雪见莲在心里默默问。

只是这样一句自问，雪见莲竟也紧张得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随即，雪见莲便又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暗自腹诽道：

兮妖啊兮妖，你还真是害人不浅，但……那个人是你吗？如果真的是你，就算你真的是一种毒会让人不知不觉的上瘾，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知道雪见莲突如其来的静默有些异样，但也终究猜不透雪见莲心中所想。乌瑾和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

迅速收回全部的表情和动摇，雪见莲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回王的话，暂时只有这些。”

“是吗……”显然对于这少得可怜的那么一点点“消息”“传闻”，雪见莲感到非常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