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拒绝的机会吗？”方和问。

“与其拒绝，不如有空的时候多上街去看一下自己的民众。”

“什么？”

“在你的统治下，究竟能给百姓带来什么样的生活，你难道不想亲自确认一下吗？”

“百姓……吗？”

“你有想过什么样的王才是能够真正给世界带来和平的王吗？”兮妖问。

“强大的王？”

兮妖只是笑笑，并未回答方和的问题。

“好了，今天的‘求贤大会’还等着你这位城主去主持呢，好好准备一下吧。”

“那么，作为正式亮相的‘英雄’，你是不是也应该准备准备？”方和难得同兮妖打趣地说道。

“英雄吗？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兮妖眯着眼睛露出了一个少见的灿烂笑容，说道，“说是杀神更适合呢，不过……英雄这个称呼听起来并不让人讨厌呢……”

“杀戮英雄吗？听起来似乎跟战神很相似啊。”

“战神？那样的……我倒更喜欢杀戮英雄呢。双手沾满鲜血的英雄，不是很有趣吗？”

“说这样的话还能够笑得如此灿烂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兮公子了吧？我有没有说过，其实兮公子给人的感觉很可怕呢。跟以前的样子比起来，真的变了很多。”想起兮妖以前的样子，方和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人同过去那个躺在长廊上睡觉的人联系起来。

不仅仅只是样子，就连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改变不好吗？”兮妖反问。

“啊，这倒也不是……”说不上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只是……这样的变化让兮妖变得更加适应了这个混乱的战场却是事实。

“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过去？”

“说的也是。”方和笑道。

改变已经发生，就算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了吧。

“既然这样，我就努力去按照兮公子的意愿去做做看好了。”

“不是我的意愿，而是百姓的意愿。”

“城主。”就在方和还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方和转身望向前来通报的人，问道，“什么事？”

“时辰到了，您该准备出席大典了。”

“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看着少女转身前还不时偷看他身旁另一个人的情形，方和偷偷笑了起来，说道，“看来兮公子不管变成什么样，受欢迎这一点倒是没怎么变。”

“她们所贪慕的不过只是一副皮囊而已，等真正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就不会再露出那样的眼神了。”兮妖语气平淡地说道，仿佛此刻正被谈论的对象并不是他一般。

方和因为兮妖这样毫无感情的语调而一愣，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兮公子……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你想问的是谁？是雪苓国的雪苓王，还是前琉璃国的三王爷？”

方和诧异地看着兮妖，“你怎么……”

“因为你已经试探过好几次了，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够感觉得出来我与他们有一定的关系。”

“那你……”

“好了，城主，该出席大典了。”兮妖打断了方和未说完的话。

166、过去（一）

“想必大家应该都听说了，这一次，我将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军师，兮妖大人。”说完，方和侧身望向身后的方向，又道，“兮妖大人，大家都很想见见你呢。”

立于暗处的兮妖缓缓从阴影处现身，依旧还是一袭白衣，只是脸上再也没有戴那为了遮挡容颜的银色面具。

在听到兮妖的名字时，鬼靥的身体竟激动地微微颤抖起来。虽然一早就推断出那个所谓的军师很有可能就是兮妖，但是真正听到兮妖这个名字，看到兮妖就那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却还是让他激动得无法遏制地颤抖。

城墙上的兮妖嘴角带着若有似乎的笑容，银色的发，纯白的衣，让他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全身却散发着逼人的魄力。

即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鬼靥也依旧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兮妖的强大气场。

“妖儿……”鬼靥缓缓念着这个名字。

在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鬼靥已经无暇留意。只是，等到他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兮妖已经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今晚，或许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呢……”躺在树枝上的兮妖望着深蓝夜空缓缓说道。

另一处树枝上，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凭空出现一道黑影，“公子，你为什么要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连你也想要质问我这个问题了吗，震东？”

“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放心好了，三年前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你们应该更相信我一点，震东。”

“是。那今晚……”

“无碍，我能应付。”原本是想要让震东屏退的，但想了想，最后兮妖还是改口道，“若你实在不放心，便在暗处守着吧。”

“是。”

身影再度从树枝上消失，只剩下一袭白衣的兮妖依旧悠闲地坐在树枝上，仰望着头顶上的月亮，带着一抹讽刺的笑。

“高高在上啊，有时候还真是有点讨厌呢……神。”转眼瞥了下身后不远处，继续笑道，“你说呢，黑夜的访客。”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大概……从你出现开始？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身影飞身跃上树枝，在方才黑影停留过的地方立定，回答道，“香味。”

“原来如此。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兮妖转头望向来人。

“你不认识我吗？”对方显然很讶异此刻兮妖的冷淡。

“我应该认识你吗？”兮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仔细地上下打量。

的确，眼前的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或许过往的他们曾经很亲密。但是，现在他却不认得眼前这个男人。

“你……难道你……失忆了？”鬼靥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虽然他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事情，但是眼前的兮妖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故意伪装的样子，他是真的不记得他了。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兮妖明明还活着却没有没有回到他们身边。

早就在方和的多方试探中得知自己的确遗忘了一些东西，但是兮妖却并没有主动去寻找。只要他愿意，他轻易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过去”。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兮妖就完全确认了自己的确是遗忘了一些东西，而这个男人正是被他遗忘的其中之一。

兮妖忽然跃身到鬼靥身边，轻挑起对方的下巴，问道，“这么说……我果然是真的遗忘你了？”虽说是疑问句，但兮妖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显然他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

鬼靥身体一怔，静静地看着凑近的颜。依旧如同记忆中一般……不，比记忆中更加美得慑人心魄了。

“那么……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兮妖问。

“你真想知道？”

兮妖微微一笑，“当然。”既然都引对方现身了，兮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虽然不曾主动去寻找过自己的记忆，但他也没打算就此丢弃。如果对方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而对方也当他是很重要的东西，他相信对方会主动找上来。

而一切，正如他所料。

对方……的确主动找上来了。

“如果我说我们以前彼此相爱呢？你会……相信吗？”鬼靥试探地问。

“哦？”兮妖微微挑了下眉，感到有趣地说道，“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答案。”

“你觉得有趣吗？”鬼靥突然沉了脸色，问道。

“当然有趣，我竟然会对人类产生感情，这难道不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167、过去（二）

“妖儿，你变了很多……不仅仅只是记忆。”看着眼前的兮妖，最终鬼靥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可这个结论却显然并不是鬼靥所期待看到的事情，现在的兮妖几乎快要让他不认识了。

兮妖轻笑了一声，说道，“城主也是这样说的呢，难道……你们都比较喜欢以前的我吗？不过，我个人比较喜欢现在的我。以前的我……更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样可承担不了杀戮的角色。”

鬼靥原本因为兮妖那一句“杀戮”而惊讶，但很快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他怔怔地看着兮妖，问道，“你说你以前……”

“啊，感到惊讶吗？我的确是说过我遗忘了你，但，我并没有以往过去。所谓的失去记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本人也感到很好奇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鬼靥不解地问。

“事实上，过去的事情我记的很清楚。只是恰巧遗漏了一部分，至于那一部分究竟是什么……你的出现似乎为我解答了疑惑。”

“什么意思？”

“我所遗忘的，或许恰好都是有感情的一部分，这还真是让人讨厌啊……”兮妖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指腹下的皮肤，问道，“你说呢？”

“你不怕是我在欺骗你吗？”鬼靥问。

“虽然我并不认识你，但很奇怪的是……”兮妖忽然俯身凑近鬼靥，鼻尖在脖颈处蹭了蹭，继续道，“你的气息，还有身体的触感，我却意外觉得很熟悉呢。虽然在头脑中对你是一片空白，但身体却记得你的感觉，这还真是不得了。”

鬼靥忽然就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即便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依旧能够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兮妖，还是因为兮妖刚刚那一句“身体却记得你的感觉”而感到高兴。心情莫名就愉悦起来，刚刚还因为兮妖的“遗忘”而满心的阴郁，现在却全部都一扫而空。

“如果是这样，那么……”鬼靥朝兮妖展开双臂，说道，“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听鬼靥这样说，兮妖却一脸遗憾地说道，“只是拥抱吗？我还以为你会比较想要吻……”

还没等兮妖把话说完，鬼靥就狠狠吻上了眼前这双一开一合的唇。

久违的……亲吻。

“久别重逢，你就是这样来回应我的等待的吗，我的王后。”拥吻中的两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停止了亲昵的动作，鬼靥更是习惯性地将兮妖护在自己的身后。

兮妖没有去看来人，却是玩味般地看着鬼靥护住自己的动作。

“是你？”能够轻易地从鬼靥的语气中听到对来人的戒备，以及……恨意。

直到察觉到鬼靥因为来人而波动的情绪，兮妖这才真正看望来人。其实，不必他用眼睛去确认，兮妖也知道来人是谁。单凭那一句“我的王后”，兮妖就已经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在此之前，兮妖并未主动将雪苓国已经失踪的但却唯一的王后真王后与自己联想起来。但刚刚那一句话，将他同“真王后”两者之前联系了起来。

不过，纵使不记得过往，兮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会答应成为谁的王后。

看着雪苓国年轻的雪苓王，兮妖笑道，“所谓的王后，恐怕不是我自愿的吧？”

雪见莲脸上的笑意因为兮妖的一句话而瞬间消失。没有人会知道，当他得知兮妖就是方穆城的军师时他有多激动，又有多高兴。不顾国中是否还有大小事务需要他这个王去处理，也不管自己的离开会不会让人有机可趁地对付他，他扔下了一切只为见到他。

他期盼了三年的重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绝对不可能再放手。是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这样想着，雪见莲脸上的笑容又再度绽放起来，他对兮妖说道，“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你都是我的王后无疑。”

“是吗？这可真是难办。”兮妖有些为难地皱了眉，像是思索着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想有几点我们需要确认一下。首先，我不记得你们了；其次，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效忠于我的王；再次，让你们主动前来找我的人的确就是我自己，但我不过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在别人的操控下而被自己遗忘而已；最后，无论我们究竟存在什么样的关系，是敌是友都取决于你们的选择，而不是感情。所以，要么服从，要么……”

后面的话，兮妖始终没有说出口，但结果显而易见。

168、过去（三）

“你说你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雪见莲怔愣地看着树上的兮妖，反问。

兮妖只是笑笑并没有立刻回答雪见莲的问题，而是说道，“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怎么样，你们要不要跟我去我房间，然后坐下来好好谈谈。”

对于兮妖的提议，另外两人都没有拒绝的理由。理所当然的三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兮妖的房间里，一人各据一方。

“现在，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雪见莲问。

“就如同你刚刚所听到的那样，我失去了有关于某些人的记忆，而你雪苓王也正是被遗忘的部分之一。”兮妖没有忽视雪见莲在听到“雪苓王”这三个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对方脸上微怔的表情。

随即很快地笑了起来，眯起眼睛灿烂而温柔的笑，但却带着几分戏谑，“我倒是很好奇，我以前是如何称呼你的？王？还是……莲？”

雪见莲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你想起什么了？”

“并没有，只是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我果然是叫你‘莲’呢，还真是亲密的称呼。说不定当时嫁给你的时候也不是毫无那样的意愿。”

“如果三年前的你告诉我这句话，我也许会更加高兴。”雪见莲说道。

“三年后的我不也还是我吗？不过，我也猜到我不会叫你‘王’，毕竟我的王只有城主一人。”兮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收敛了所有的表情，那是认真而严肃的姿态，带着心甘情愿的臣服。

“这也是你之所以留在这里的缘由吗？”鬼靥问。

“是的，我会辅佐城主成为人间界的王。在那之前，我会替他扫平一切障碍。”兮妖说道。

“为什么是他？”雪见莲有些嫉妒地问。自己最爱的人竟然这样地去臣服另外一个男人，要说他不感到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兮妖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仿佛看透人心一般，带着恶意，“其实你是想要问‘为什么不是你’吧，莲。明明你才是现在这个乱世之中最有权势的‘王’，如果是你的话，事情也许会更加轻松而且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