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桐却一无所知，还沉浸在和宋一凡日渐升温的感情中，每每想起都会不觉得地露出微笑。

第二天傍晚，忙碌了一天的赵桐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却在巷子里，看到了正站在那等着他的Jason。

“嗨，Jason！”看到Jason来找自己，赵桐显得很高兴，一边笑一边迎了上去，用手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然后做了个喝酒的动作，“怎么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又想喝一杯啦？”

可是令赵桐意想不到的是，Jason不仅没有同样笑着回应他，反而突然抬起一只手猛地打了他一拳。

“你干什么啊？”赵桐惊愕地擦着嘴角，看向面前一脸激愤的Jason。

“Ifyouhen’tpreparedtodealwiththefeelingsbetweenyouandyourexgirlfriend，don’tlethimfallinlovewithyou（如果你还没有整理好你和你前女友的关系，就不要招惹宋一凡）！”Jason走到赵桐面前，瞪大了眼睛直视着他，“yourexsawyoutogether，insultedhim，butalsohisfatherheardit（你的前女友看见你和宋一凡在一起，出言侮辱了他，而且还让他爸爸听到了）！”

因为生气Jason已经顾不得用中文去组织语言了，而赵桐因为他过快的语速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他还是听懂了Jason的意思，惊讶地看着他，无言以对。

“IfYiFanhurtagain，Iwillmakehimlovedtomebutnotyouanymore（如果宋一凡再受到伤害，我会把他从你身边抢过来）！”

Jason大声地对赵桐说完这番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剩赵桐失神地站在原地，心里蓦然间涌出难以言说的酸涩和苦楚。

赵桐回到家里，站在阳台上，看着手中的烟飘出一缕虚渺的白雾，许久，只是那么站在那里，发着呆。

直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才回头看去，看到那个男孩穿着牛奶色的连帽衫，头发蓬松地覆盖在额前，怀里还抱着一小盆绿植，站在了门口，冲他露出了恬静的笑靥。

“一凡？”赵桐将手中的烟熄灭，看着宋一凡慢慢走到了身边，然后将手中的盆栽递给了他。

“四叶草？送我的？”赵桐有些意外地对宋一凡问道，看到对方点了点头，他才浅浅地笑了一下，“谢啦！”

宋一凡注意到赵桐的表情有些奇怪，眼里便有了一丝焦虑，他拉了拉赵桐的衣服，示意他看向自己。

“你怎么了？”宋一凡用手语对赵桐问道。

“对不起，一凡。”赵桐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那份歉疚，“是我的错，我知道白朵朵对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这不怪她，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真的对不起。”

听了赵桐的话，宋一凡沉默了，可是很快，他便又微笑着拿出手机，写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四叶草吗？”

看到那行字，赵桐摇了摇头。

“你知道四叶草的涵义是什么吗？”

赵桐笑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

“四叶草的四片叶子分别代表了信仰、希望、爱情和幸运，这就是我想给你的，也是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的。”宋一凡通过文字对赵桐做着表白，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怀疑，“如果这些我都能拥有，那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感到满足，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害怕流言蜚语？”

宋一凡的这番真心的告白完全出乎了赵桐的意料，他没想到这个只有十九的男孩在面对禁忌之恋时，竟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勇敢。

赵桐愣愣地看着宋一凡，半晌，才背过身低下了头，然心里的那份震撼依然挥之不去。

——可是，我是这么的卑微，凭什么能做到像你这样无畏呢？

看着赵桐不知所措的样子，宋一凡也意识到可能因为自己太心急而给了对方压力，赶忙转移了话题。

“你的手语练得怎么样了？”

“哦，一直在学，干活闲下来时脑子里就在回忆学到的手势。”赵桐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对了，我之前有一次在一户雇主家里干活时，听说他的女儿也是因为声带受伤所以不能说话，和你的情况很像，但是她在尝试着用发声训练来治疗，不如你也试试。”

宋一凡听了，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的伤情很严重，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一凡，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要放弃希望啊！你不是说四叶草其中一片叶子代表希望吗？如果把这片叶子摘掉，四叶草就不再是四叶草了。”看到宋一凡眼底的伤感，赵桐忽然觉得好心疼，于是他拉住宋一凡的手，固执地说道，“你看着我的口型，跟我一起练习，a、o、e、i、u、ü，来，把手放在咽喉这里，试着感受它的振动。”

赵桐认真执拗的模样让宋一凡觉得很感动，他不忍心让赵桐觉得失望，于是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放在颈上，张开了嘴，但是再努力，也只能发出呼吸的声音。

“对，就这样，起码口型要做到位。”赵桐神色凝重地看着根本无力发出声音的宋一凡，沉默了一下，笑着说道，“以后每天都要做，先从拼音开始，每天做三组，每组做三次！”

“好，这不算什么，我很强的！”宋一凡也笑。

“我看你是打不死的小强！”赵桐笑出了声。

“我是小强，那你是什么？”

“啊，我是壁虎！”赵桐想了想，忽然转身走到屋角，整个身体趴在了墙壁上，一条腿还学着壁虎的样子翘了起来，将一只手放在身后甩了甩，假装那是尾巴。

赵桐此时的样子逗得宋一凡笑开了花，虽然不能发出声音，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像暗夜里最亮的星星，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是一只孤独的小壁虎，我在这一片彩色的墙壁上爬啊爬，爬啊爬，看能找到什么……”看到宋一凡灿烂的笑容，赵桐越发来了兴致，翘着一只脚，贴着墙壁跳了两步。

宋一凡立刻走到他身旁，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他们的合影，贴在墙壁上。

“哇！我看到了一对帅哥情侣，好羡慕好羡慕！”赵桐又朝着宋一凡跳了两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宋一凡跑到窗台把那盆四叶草拍了下来，又跑回来把那张照片拿在他们之间。

“哇，还有幸运草，看来我这只小壁虎就要找到猎物啦！他在哪呢？”

赵桐故意逗趣地说着，看向身旁的宋一凡，看到他也很配合地向自己迈了一步，而在这一瞬间，他们的脸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贴近了，赵桐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眼神开始变得真挚，他站直了身体看着宋一凡，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男孩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时，赵桐突然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将双唇轻轻地印在了他柔软的唇上……

宋一凡觉得时间好像蓦地停止了，此刻嘴唇上那暖暖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虚幻，正急速地向脑海，向血液，向心脏里蔓延，不可抑止。

赵桐轻缓地放开了搂着宋一凡的手，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宋一凡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爱得无法自拔了，望着赵桐凝视着自己的眼，他也凑过去轻轻地回吻了这个同样为他心动的男孩，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共同体会着这一时刻的甜蜜感受。

在这一面彩色墙壁前，他们望着彼此时微笑的样子，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第十四章

有时，爱情可以赐给人的能量，是不曾拥有过的人无法想象的。

就像此时的宋一凡，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不敢再靠近水边，但是和赵桐在一起时，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快乐。

宋一凡坐在泳池边上，虽然还不敢下水，但是他已经能够把小腿放进水里了，看着朝自己游过来的赵桐，他甚至能用脚踢出水花溅在赵桐身上，然后不停地笑着，露出脸上那两颗迷人的酒窝。

游了大半天泳的赵桐气喘吁吁地坐到宋一凡身边，感受到他心里的阴影已经渐渐淡去，赵桐看着宋一凡，嘴角禁不住地上扬着。

“该练习了，来，a、o、e、i、u、ü……”赵桐把手放在宋一凡的喉部，提醒他做康复训练，他便乖乖地张开嘴尽力去尝试，“加油哦，一凡，我的手已经能感觉到你的嗓子有轻微的振动了。”

赵桐的话令宋一凡不禁一愣，虽然猜得到这只是他在安慰自己，可他宁愿相信，赵桐的手真的能给自己带来幸运。

秋末冬初，这些日子天空总是阴沉着，似乎快要下雪的样子。

这一天是宋一凡参加音乐会的日子，爸爸和表姐都有事在身不能去观看他的演出，于是Jason便赶了过来，为他加油打气。

“赵桐呢？他什么时候过来？”在音乐厅门口，Jason左右张望着，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家伙的影子。

“他说现在有点忙，在雇主家里上涂料，忙完了就赶过来。”

“嗯，那你快去准备吧，我直接进场到观众席等着了。”Jason说着拍了拍宋一凡的肩膀，笑道，“加油！祝你演出成功！”

于是宋一凡便去与同伴会合，等待着上台表演，Jason坐在观众席上，旁边的空位还给赵桐留着，演出很快开始了，宋一凡走上台来，他看到坐在台下的Jason冲他挥了挥手，但是赵桐却还没有出现。

演出很顺利，宋一凡的表现得到了观众们的一致赞赏，可是直到演出结束了，赵桐始终没有来，这让宋一凡心里免不了觉得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心。

“也许是真的太忙了吧。”Jason对情绪有些低落的宋一凡宽慰道，然而这时，他却忽然接到了苏小雨的电话，这一通电话着实把Jason给吓了一跳。

“一凡，小雨刚才跟我说，赵桐被警察给抓起来了，还有他的几个同伙一起，现在在公安局。”

Jason的话就像一声闷雷在宋一凡的心里陡然炸响，他不顾身上还背着重重的提琴，像一阵风一样向音乐厅外跑去，Jason立刻追了上去。

当两个人到达公安局的时候，他们看到苏小雨已经等在那里了。

“小雨，怎么样？警察说什么？”宋一凡和Jason跑到苏小雨面前，Jason看到宋一凡神情焦急却有话无法说出口的样子，急忙对苏小雨问道。

“警察说，赵桐和几个男青年一起参与了盗窃，被判处拘留还有罚款。”

听到苏小雨的话，宋一凡连忙走到一名警察面前，拿起桌上的纸笔，写道：

“您好，我是赵桐的朋友，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他免予拘留吗？”

“我看一下啊，赵……桐？”那位警察看了一下手中的案宗，然后抬起头看向焦急不安的宋一凡，“哦，他只是负责望风接应，没有实施盗窃和分赃，所以只要缴纳三千元罚金，可以免予拘留，但他的那些同伙，必须拘留十五天。”

听到这样的回复，宋一凡做了个谢谢的手势，连忙掉头跑出了公安局，二话不说地往家跑去，Jason和苏小雨也只好跟在他身后匆匆离开。

宋一凡示意Jason和苏小雨等在楼下，然后一个人回到了家里，冲进房间，将提琴扔到一边，打开书桌的抽屉找着什么。

“一凡，你急急忙忙地干什么呢？”这时，宋一乐走进房间里，疑惑地对慌慌张张的表弟问道，“对了，演出怎么样啊？”

可是宋一凡却没有时间理会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数了数，放进了背包里。

“一凡，你拿着这么多钱要去哪里啊？”

看了一眼一脸不安的表姐，宋一凡只好对她做了几个手语动作。

“赵桐？那小子怎么了？对了，我前一段时间还看见他和Jason从一家酒吧出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一家同志酒吧，他们俩什么情况啊？”

这番话令一凡陡然愣住，有些惊讶地看着宋一乐。

“赵桐到底怎么了？”看见一凡用手语做的解释，宋一乐看起来诧异不已，“什么？盗窃被抓？所以……你这是要拿钱去赎他吗？”

宋一凡立刻对表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拿起背包往外走去，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刻，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家里的爸爸就站在门外，似乎已经回来有一会了，看到宋一凡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严肃。

然而宋一凡只是默然地看了爸爸一眼，便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家门。

“一乐，这究竟怎么回事？”看到一凡爸爸满腹狐疑的样子，宋一乐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怎么替表弟解释。

等在楼下的Jason和苏小雨看到宋一凡出来后，三个人马上又赶到了公安局，当把三千元罚款交到警察那里后，又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批评教育，赵桐才被放了出来。

看到等在公安局门口的三个人，赵桐神情沉重地走过来，看着站在面前一脸担忧的宋一凡，又看了一眼一旁的Jason，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拧成了一团，愧疚和自责夹杂在一起，让他除了沉默再无良策。

看着神色憔悴的赵桐，宋一凡想要朝他走去，但却看到赵桐忽然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向自己走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独自离开了。

宋一凡望着赵桐冷寂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刚要追过去，却又被Jason拦住。

“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给他点时间冷静一下吧。”

宋一凡沉吟了半晌，只好点了点头，和他们一起往回走去。

折腾了半天，三个人都觉得有点累，于是宋一凡便回了家，苏小雨邀Jason到她家里去休息。

可是刚到门口，就遇到了白朵朵，苏小雨把整件事情对白朵朵叙述了一遍，可是她不仅不担心，反而还出言讥讽赵桐。

“哼，他也不过如此，我要早知道他这么不争气，我早就跟他分手了。”

“朵朵，你这么说真是太过分了！”这一次，就连白朵朵的闺蜜苏小雨也对她感到了失望，语气生硬地说完这句话，便拉着Jason绕过她身侧离开了。

苏小雨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倒了杯果汁递给Jason满面愁容地说道：

“赵桐这样子，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可他为什么不对我们说呢？非要一个人承担。”

“赵桐还是那个赵桐，但是一凡已经不是当初的一凡了，他为赵桐改变了太多，现在又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他，赵桐有什么好难过的，该难过的是一凡才对。”

“我看一直为宋一凡难过的人是你吧。”苏小雨看了看Jason哀伤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了Jason，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Jason，你试一试，试着吻我，也许你能找到感觉的。”

“小雨……”Jason侧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那个女孩，突然觉得很紧张，感受到对方越来越强烈的爱意，他只好抬起手轻轻抱着她，低声回道，“小雨，性取向是天生的，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苏小雨靠在Jason的肩上，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体味着这一刻短暂的温馨和美好。

和苏小雨聊了一会，Jason告别她之后，朝宋一凡家走去，他还是忍不住担心那个男孩，现在心情一定很糟糕，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安慰安慰他。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宋一凡才会需要自己出现在他的身边。

第十五章

Jason从苏小雨家出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竟下起了雪，初雪本是美妙的，但此时他的心情，却莫名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