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站在断魂台上，看着不少弟子拿着珠宝离开。实在是想笑。这人心啊，终究抵不过金钱。

我呢？却也是不在凤忆心里的。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不知站了多久，身上的血好像都已凝固。教内人已走了小半。剩下的人再也不动，都静静的看着凤忆。

“怎么？没人走了？”凤忆笑问。

“属下愿誓死为教主效命——”剩下的大半弟子抱拳低头，齐声高喊，响声如雷。

凤忆站在我身旁，满意的笑道“好，若是忠心于我，定是不回亏待你们。”

“祝教主武功盖世，映月冥教永世长存——”底下呼声一片。

“本教主要回去了，都散了罢。”凤忆拉起我慢慢走下断魂台。

“恭送教主——”众人纷纷行礼。

离开磐星崖，此时已天有些昏暗，凤凰谷内百花齐放，微风清凉，嫩草轻摆。

凤忆走的很快，一路上都在沉默。

我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仿佛就要被撕开，肩膀上的小玉剑还插在那里。

突然觉得那把小玉剑是那样的刺眼，我心一狠，用力将小玉剑拔出，狠狠摔到地上，玉剑断。

凤忆停下来看我。

我肩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疼吗？”他轻轻问。

我抬头，觉得委屈。

刚要开口，凤忆一个巴掌甩在我脸上。我措不及防，半边脸被打的肿起来。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

“司景，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四章

“失望？”我错愕。

凤忆用力捏着我的下颚，我的目光被迫对上他美丽的双眸，他冷声道“司景，我是否太惯纵你了？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我望着凤忆，紧紧咬住牙关，不吭声。

“这次本教主给你一个树立副教主威严的大好机会，你只要狠下心来杀了柯锦就是了，可你却如此不知好歹。我教了你八年，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模样。”凤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反手将我甩在地上，他俯下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先把伤养好，在过些日子，我们离开这里。”

我坐在地上，身上伤口疼的说不出话，凤忆说他太惯纵我了。是太惯纵我了吗？我只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我做错事，凤忆定然会惩罚我。丝毫不留情面。

十二岁那年，我正努力的学武。没过多久，凤忆便带回来一个人，那人是我的表弟柯锦。凤忆要试我武功，便让我与表弟比武。柯锦的武功不如我，我便处处让着他，但柯锦却不念及兄弟情分，用长剑在我后背划出了长长的血痕。

事后，柯锦对我说“表哥，我不得不这样做，我若是输了，就就会死。”

那次比武，凤忆笑着奖励柯锦一把好剑，却罚我三天不许吃饭。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小景的心不够狠。”

不够狠？怎么才算狠？像你一样杀人不眨眼吗？

眼睛好酸，心好疼。

“司景，快些走。”凤忆不耐烦的催促着。

我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着地上两断的小玉剑，很想把它捡回来。凤忆却不容我过多停留，将我拉走。

夜里。

子时已过，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上的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但还是疼的厉害。

一想到身上的伤是凤忆打的，心就好痛。

自爹死后，我就将凤忆认为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我起身，慢慢走到窗口。推开窗，抬头望向一轮明月。

爹，请原谅孩儿不孝，但是孩儿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亲手杀了凤忆。正如凤忆所说，我心还不够狠。

窗外，一声悠扬刺耳的笛声从远处树林内传来。悲凉的笛声不断传入我耳，我呆呆的听着，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伸手去摸，竟然是泪。

我十分惊诧，到底是谁？这么晚还在吹笛？一想到此，便拿起外衣走出门。

门外，明月如镜。白玉般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四周的花草散发着香气。

顺着笛声来到书房后的树林中，走着走着，便想起，凤忆从不让人进入这林内。我曾问过缘由，凤忆对我说，林中有毒物，会伤人。那时我还小，自然会惧怕有毒的东西。可现在我就走在这林内，好似不像凤忆说的那般可怕。

不知走了多久，笛声越来越近。眼前的树木也逐渐稀少。

好奇使然，我又走了几十步。先入眼的便是一间朴素的竹屋。竹屋后是一条潺潺的溪水。

我躲在树后，惊讶的说不出话。莫不是凤忆他金屋藏娇了？

悲凉的笛声传至各处，我又悄悄往前走几步，便看见竹屋前的石椅上坐着一位清瘦的少年，他的年龄应与我相仿。而笛声正是从这少年那里传来。

我愈发的好奇了。这少年是谁？我在这里住了七年竟然不知？

躲在隐蔽处，静静的观察少年。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少年的身后，为他披上衣服。

我的心一沉。少年身后的那个人竟是凤忆，凤忆的眼中充满关切。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不成真让我猜中了？凤忆他金屋藏娇？心中隐隐泛着酸意，还有气愤。想要离开，却还想留下来看看这两人要做什么苟且之事。

矛盾中，我不小心踩到树枝，断枝发出“咔嚓——”一声。

“谁？”凤忆抬头看向这边。我情急之下要逃。凤忆一甩手，石桌上的瓷瓶便向我飞来。

刚想使用轻功跳起来躲避这一击。但功不及人，瓷瓶砸到我小腿上，碎片扎进肉里。我擦擦头上冷汗，一瘸一拐走出去，心道：凤忆你今天这是要整死小爷啊。

刚走到明处，凤忆见是我，先是一惊，随后便让我过去。

我赌气，站着一动也不动。今天小爷我受的伤够多的了，你刚刚又刺伤我的腿，你是让我爬过去？瞪大双眼，向凤忆表达心中的不满。

“过来——”凤忆又叫一声。

我望着远处的凤忆，又望望他身边的白嫩少年。打算当做没听到。

凤忆也不再叫我，只是冷冷的望着我。

我心里不忿，小爷我才不过去呢，才不要屈服于你的氵壬威之下。好歹小爷我是个男人，听你话不是太没面子了。我努力瞪大双眼，回望过去。

凤忆的目光越来越冷，我不禁打个寒颤，我在心里默念：小爷我不能过去，我雷打不动，我过去就太没面子了。

可不知为何，腿不听使唤，一步一步的往前面挪去。慢慢走到凤忆跟前，我擦擦头上的冷汗，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一面对凤忆，就变的很没骨气。说难听点就是窝囊。

“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下令任何人不准进入这林中吗？”

我瞥瞥嘴，看样子我是打扰到你的春宵了？

“我在问你话。”凤忆见眼前人不语，再次问道。

我挑眉“是，教主，司景错了，下次不敢了，这就回去受罚，不打扰二位了。”

“什么？你叫司景？”凤忆身旁的少年惊诧。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我瞥了那少年一眼，淡淡答“是，在下司景，字浅墨。”

我说后，少年足足愣了三秒。我在心里偷笑，难道我在江湖上很有名吗？都把这个小白脸给震住了？我刚得意没多久，下一瞬，少年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落在我脸上，响声十分清脆。

“疏儿，你这是做什么？”凤忆按住少年继续向我扇来的手。

我大怒，用力擦掉嘴角上的血，不愤的骂道“你娘的，干什么打老子？你别以为你仗着凤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好歹小爷我也是个副教主。”

少年挣脱凤忆的手，回骂“你不要脸，和你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疏儿，好了，别说了。”凤忆蹙眉，在一旁劝说。

听见小白脸骂我爹，气血突然上涌，暗自运用真气，集于一掌，用力向小白脸拍过去。

凤忆一见不妙，伸手将这一掌挡了回去。

他用了两成功力，我武功不如他，一下摔倒在地。

我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大喊“不要脸？谁不要脸？我不许你侮辱我爹。”

“就你不要脸，还有你爹。别以为自己是个好货，还不是给人暖床的贱种。”小白脸指着我大骂。

暖床的？我气极。磕磕绊绊从地上爬起来，卷起衣袖“你娘的，闭嘴，小爷我今天和你拼了。”

“好了，都别吵了。”凤忆不悦，将石桌上的茶具通通拂到地下。瓷器尽碎，响声刺耳。一时间，这里安静的可怕。

“司景，这是我弟弟，凤子疏。不得无礼。”凤忆说着，轻轻扶起凤子疏，对他道“疏儿，夜晚天凉，我们回去吧。”

我气的脸色通红，说我不懂礼节？说我无礼？你弟弟就有理了？不仅辱骂我爹，还说我是暖床的。凤忆你也……

弟弟？他弟弟？凤忆不是没有亲人吗？

我反应过来一惊，眼前两人已走出一段距离，我一瘸一拐追上去“教主，你不是没有亲人吗？你怎么会有弟弟？不会还有妹妹吧？”

凤子疏转过头，眼中充满恨意“本来我们是有妹妹的，但因为你们，她就不在了，我和哥哥恨透你们司家了。”

我错愕，呆呆站在原地不动。关我家什么事？凤忆他恨我？他恨我吗？我还没恨他呢。我……

伸手揉揉双眼，眼睛有些干涩。

凤忆转过身，语气冷淡“司景，你先回去吧，别听他胡言乱语。”

“哥，明明都是他们司家害的，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是不是……”

凤忆瞪他，打断他的话，强行扶着凤子疏往回走。

我呆呆站在原地，有些愣神。

“小景——”凤忆停下来叫我。

“啊。”

凤忆一笑，柔声道“小景乖，先回去把伤养好，明天我去看你。”

我低头不语，凤忆这是在敷衍我，有些事他不想让我知道。

“小景，听话——”

“哥，你何必这么哄他？”

“嗯，我知道了，我回去。”我木然，转身往回走。

月影摇曳，

清风刺骨，

夜里心寒。

一路上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是怎样走到房前的。推开门，我无力的倒在床上。觉得好累好好累。我缩在被子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不断重复凤子疏嘲讽的话：别以为自己是个好货，还不是给人暖床的贱种。

眼泪悄悄流下，我晃晃头，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好冷，好冷，凤忆……

我又做那个噩梦了。我惊醒，睁开双眼，望向窗外，天色有些昏暗，这个时候应该是傍晚吧。

我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床边趴着个人，那人的长发散着，黑亮亮的很漂亮。伸手轻轻摸上去，他头发的触感清凉而柔滑。

似是我的动作惊扰了他，他慢慢抬起头，我一怔，说不出话。

凤忆的眼下微微发青，看样子应是好几夜没有安眠了。

“我怎么了？”

“小景，你的伤口发炎，都已睡了三日了。”凤忆说罢，起身走到桌旁将汤药递过来。

汤药的味道十分刺鼻，胃里突然一阵翻搅，我趴在床边干呕。

其实，我很害怕喝这苦汤药。小时候，跟在凤忆身边，有两年身子不大好。大夫便让我喝这汤药，一日喝三碗，几乎把我喝吐。从此，便在也喝不下去汤药了，连闻到味道也会恶心。

凤忆扶我起来，轻声道“我去厨房给你拿些吃的来，汤药一会儿再喝。”

“嗯。”

凤忆转身，往外走。

“凤忆——”

“嗯？”

“过来。”我勾勾食指。

凤忆乖乖走过来，坐到床边。

我伸手拉住他衣袖“我睡了三天，你是不是三天没睡啊？”

“我有休息的。”

“骗人。”我用手指轻轻戳凤忆白嫩的脸蛋，瞥他一眼“你看你，眼圈都发青了，还说有休息。”

我把他往床里拉“嗯……我都睡了三天，也睡够了，你休息一下吧。”

“我真的休息过，小景还没吃饭，我去——”凤忆话还未说完，我一用力将他压倒。

凤忆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伸手捏捏我的脸，用力拉了几下。疼的我眼泪都出来了，无奈大叫“哩鸟干神马？奉开偶啦。（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啦）”

“小景好可爱哦。”凤忆一笑，坐起来，将我抱住，脸贴着脸蹭来蹭去。

我被他抱在怀里，任由他乱摸，内心却觉得欣慰。凤忆是很关心我吧，自从跟在他身边后，每次我一生病，凤忆便会不眠不休的照顾我。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几天前凤忆对我做的那些事不算什么了，看在他照顾我三天三夜的份上，我就原谅他吧。对，原谅他。

可是，凤忆，为什么？

轻轻推开凤忆，静静的注视着他美丽的眸子，一言不发。

凤忆凑过来轻轻咬我的唇，亲吻了半天，见我没反应，才轻轻的问“小景？怎么了？”

“凤忆——”

“嗯？”

“你是喜欢我吗？”也不知怎的，我竟然问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当我反应过来，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盯着凤忆的双眼，虽然有些尴尬，但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凤忆浓密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看着我，沉默不语。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凤忆推开我，下床。

我心里一沉，期待的目光顿时暗下来。如果不出我所料，凤忆接下来的回答应该会是……

凤忆站在地上，缓缓整理下微微凌乱的衣裳，淡淡道“小景是饿了，我去厨房拿饭菜来。”

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我还真是可笑，如此不要脸，如此自以为是。凤忆怎么会喜欢上我？他对我好许是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望着凤忆漂亮的背影，难受的说不出话。

半刻时后，送来饭菜的人不是凤忆，而是教内的侍从。

侍从带来话，说凤忆突然有急事，赶着去处理，让我不必再等。我心情不好，遣走了侍从。沉默了很久很久……

三日后，凤忆离开凤凰谷，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第五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五月转眼来到，小雨连绵不绝的落下，洛阳城这里已经连续下三日小雨了。

十日前，凤忆突然带我一路奔波来到洛阳。

途中，马车十分颠簸，我从小就受不住这个，被这么一颠，早上吃下去的东西，不到中午就要被颠的吐出来。凤忆竟还不老实，硬是抱着我在车上做了几次才肯罢休。

此时，我正站在十里客栈的二楼厢房内，观望着街上的行人。

窗外，花针般细雨洋洋洒洒的光顾在繁华的洛阳城内。街上的行人们都打着伞行色匆匆，倒也没什么好景致可看。

凤忆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不过，我还需要担心他的安危吗？

午时已到，我悠悠下楼吃饭。

这十里客栈，是洛阳城内最好的客栈，楼下的酒菜更是一绝。我走到楼下时，楼下的座位都已被人占满。

难道小爷我要出去吃？不行，凤忆都付好银子了，亏本的买卖小爷我可不干。

四下看看，大部分食客都是锦衣玉帛，大腹便便，好生金贵。正当我决定叫小二将饭菜送到厢房内时，突然发现西边靠窗旁有一位头戴斗笠的红衣男子，一人独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