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天祥收了笑,朝逸阳一个点头,转身,表明自己要走了。
“回见。”逸阳的光头助理老早收好了东西在一边等着了,现在逸阳一声令下,立即跑到保姆车边上,为他打开车门。
“回见。”另一边的天祥已经坐上了保姆车,赵海上车发动了引擎,四人两辆车一前一后回到了同一家酒店。地下停车库里,逸阳奉行古训:欲速则不达,没有再多叨扰天祥,对方方才在片场的笑容透露出淡然的疏离,真真让他挫败,却又激人斗志。
《官道》中还有三场戏,天祥的戏份就杀青了。但这几天蒋导赶拍几个主角的戏,副导一直负责剧中女性配角的戏,因此天祥算是闲了下来。陆思凡也闲,大冬天的,除非工作需要,大家宁愿窝在酒店里吹空调,陆思凡这种闲不住的就抱着一堆食物敲门进了天祥和赵海的房间。
赵海出门办事去了,天祥正在房间里刷微博,开门就见一只装满零食的大袋子。
“我再有五场戏就杀青了,这些你帮我吃了吧。”陆思凡进了天祥的房间就把一袋子乱七八糟的零食扔到他床上。
“要减肥?”演员可以为了一部戏增肥,但绝不能永远肥下去,除非你愿意一辈子只演胖子。天祥理解陆思凡的想法,他需要为下部戏做准备,必须提前开始减肥。
“嗯。”陆思凡爬上了天祥的床,掏出ipad玩起了单机游戏。
天祥打开电视调到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一部欧美的老电影,于是就着陆思凡带来的零食边吃边看。
“司烁,你接下去有什么安排?”陆思凡玩了一会儿游戏,觉得没劲,抬头和天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应该是拍《青春》第三部吧,你经纪人没和你说?”天祥看着电视机里清纯靓丽的女主角骑着自行车笑意盈盈的模样,心不在焉地答道。
“说了。我是问,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计划?”陆思凡把装着零食的袋子使劲往天祥那边推了推,力图抵制诱惑。
“不清楚,赵海暂时没和我说有其他工作要接。”天祥吃完一只辣味鸡腿,又拆了一包卤鸭翅,啃了起来。
“你没有什么特别想接的工作吗?”陆思凡手托着下巴,对着天祥看似无欲无求的脸做探究状。
但凡能虐到乔星体无完肤的,都行!天祥默默在心里答道,同时把嘴里一只鸭翅膀的骨头生生地咬断了。嘴里却轻飘飘地回了一句“能出名,能赚钱就行。”
“你就没想过得奖,当视帝、影帝?”恰巧陆思凡怕馋,没往吃东西的天祥这边看,没看到天祥咬断鸭翅膀时恶狠狠的眼神。等他听到天祥的回答转头一脸鄙夷地看向他时,天祥早就收敛了恨意。
“像林默那样?”借着视帝的名头潜别人?天祥还真不屑那些个虚衔。
“怎么?你也收到林默的邀请了?”陆思凡看到天祥提到林默时,眼中掠过一丝厌恶,随即问道。
“什么邀请?他邀请你去做什么?”天祥一听到陆思凡说个“也”字,也不再盯着电视荧屏了,饶过了剩下的鸭翅膀,转头看向陆思凡。
“没,人家喜欢你这种病弱美少年型的。”陆思凡一听天祥不知道林海的邀请,也就没再往下说,毕竟没必要为了口快得罪一个视帝。
“……”被陆思凡嘴上戏虐了一把,天祥有些气闷,挖苦对方反击道,“那你还是别减了,省得人家回头瞧上你。”
陆思凡听天祥这么一说,浑身抖了抖,然后表情极其严肃认真地朝天祥建议道:“拍完这部戏,我们去找个健身房,练一堆肌肉出来,这样会不会安全点?”
天祥没搭话,因为赵海从门外进来,直接递了张健身卡给天祥,说道:“郑导说了,《青春》三里你有果露半身的戏,健身房我已经帮你约好了,这部戏杀青了就去。”
“哪家?”陆思凡拿过天祥手里的健身卡看了一眼,起身穿了鞋道,“我也去办!”说完,就开门出了天祥的房间,颇有雷厉风行之势。
只是,眼力颇佳的赵海还是看出了陆思凡的惊慌,关上房门转头问天祥道:“他在怕些什么?”
“林默。”林默给天祥手机号的事,那天天祥下了戏回到酒店就告诉了赵海,现下也不隐瞒。
赵海从大学毕业开始实习,一直在行事正规的“匠心”工作,做经纪人资历浅,独立带艺人也是头一遭,自家艺人居然在片场遭遇人到中年的视帝明目张胆的潜规则,当时怔愣了片刻,随即心头火起:他家艺人卖腐红遍大江南北,那是他的行销策略,他还真不能容忍一头老公猪来拱他辛苦栽培出来的嫩白菜!
赵海怒归怒,却无法对现任视帝如何,更何况对方也没逼迫司烁(天祥),他也不能出声说些什么,于是默默地为天祥办了张健身卡,期望自家艺人练壮实了,多一些男人味,不用再得像林大视帝同类人的青睐。
天祥其实不大喜欢特地跑得健身馆健身,但念及赵海的好意和工作需求,把健身卡好好地收了起来。
两天后,天祥剩下的三场戏在夜里开拍。
“明玉,伤好了?”皇帝寿诞,大宴百官,向来放浪辛亥的定远侯尉迟卫提着酒壶坐到最正直守礼的大理寺丞李清珏边上,亲昵地附到其耳边低语,当场引得众官员议论纷纷。
“多谢侯爷关心,已无大碍。”李清珏微笑以对,看似精神颇佳,面色却是有些惨淡。
“真谢我,明玉那份酒就给了我吧。”尉迟卫观察着李清珏的脸色,脸上依旧带着调笑,却是微皱了下眉。
方才喝过一杯皇帝赐的酒,后背受了不久前受了刀伤的李清珏实在是不好受,尉迟卫前来救难,李清珏面上不显,内心万分感激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亲自为其斟酒:“侯爷,请用。”
尉迟卫拿起酒杯,仰头饮尽,将酒杯放回原位,手却没拿开:“不知为何,明玉的酒格外香醇。”
李清珏端着酒壶的手顿了顿,还是再次未尉迟卫倒满了第二杯,面上却收起了笑:“别人的东西总是好的。”
尉迟卫听了,笑着饮完了李清珏倒的第二杯酒。
一壶酒,一人饮,一人倒,一杯又一杯,周围的看客有人调笑,有人鄙夷,有人惊疑,有人深思,直到尉迟卫佯装醉倒在李清珏身侧,李清珏起身扶着尉迟卫告退,座上皇帝面带笑意地允了。
第十章
场景转换到定远侯府,由李清珏扶着的尉迟卫踏进卧房,侯府小厮关了房门,李清珏将人扶到床上,正面以对,看到尉迟卫眼底一片清明,眼中有疑惑,也有恼怒。
“你……”李清珏刚要开口责问,尉迟卫的右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左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把把他拉向床内,吹熄了床头的烛火。
“明玉不是一直想要那账簿?”逸阳饰演的尉迟卫侧身面朝天祥,在其耳边低声念着台词,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热气喷洒在耳廓上,惹得天祥另一边的耳朵也热了起来,逸阳却继续“尽业”地念着台词:“本侯这就为你取来。”然后翻身下床进了床底的地道里。
“好,过!”蒋导一喊过,天祥立即从床上跃下,周围照明亮起,逸阳也从床底爬了出来,跑到一边问光头助理要了杯热咖啡喝。
“导演,刚才那场戏尺度会不会太过?”天祥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因羞恼跳速稍快的心脏,方才李清珏同尉迟卫在房内的那幕戏的台词是对上了,但在台词前的动作设定明明只写了“进房,李清珏扶尉迟卫上床,尉迟卫清醒,李清珏恼怒欲责问,尉迟卫手捂其嘴,吹灭蜡烛,诉说装醉原委”,逸阳把他也带上床是搞哪样!
“哦,这场戏这样更合适。”天祥咋一听,还以为是蒋导要求的,于是忍着怒气继续听蒋导说下去,“尉迟卫长期处于皇帝及新旧两派官员的监视下,如果李清珏还站着就吹灭蜡烛,说偷账本的事,烛光下的身影映到窗户上,在外监视的人一看就有问题,也伤了尉迟卫思虑周密的人物设定。所以,逸阳来找我说修改这出戏的动作设定的时候,我同意了,后来杜老也说好,所以这场戏人物动作稍改了一下。逸阳没和你说?”
天祥张了张嘴,刚要说“没有”,蒋导却笑道:“没说也有没说的好,刚才你的反应很自然……”
天祥听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也吐不出来,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场演完,还有最后一场戏了吧,好好演!”又有一个演员的戏即将杀青,很是期待电视剧拍完播映情况的蒋导,选择性地忽视了天祥的怪异,让道具把准备好的账簿交给天祥。
天祥捧着账簿走回戏里尉迟卫的卧房,一台照明灯打在关闭着的窗户上,从里面看,有天将明的效果。
等蒋导喊“准备”,逸阳才重新进屋,坐到桌边;天祥站着,深呼吸几次,调整好心绪。
“开始!”
手捧着账簿,李清珏全身紧绷,盯着账簿封面许久,似高兴又是嘲弄地从鼻孔发出“哼”的一声,才抬起手来翻开账簿……
尉迟卫从头至尾对他历经千辛万苦偷来的账簿毫不在意地不看一眼,只坐在一旁喝早已凉掉的茶。
“明日休沐,这账簿……”李清珏捏紧了手中的账簿,望着渐明的窗外,挺直了脊梁,“还望侯爷再助我一臂之力,将下官此前搜集的罪证一同交予皇上。”
“明玉之前欠本侯的恩还没还清,怎的又求于本侯!”李清珏改称下官,尉迟卫收了闲散神情,危坐不动,涉及皇帝,他不愿再出手相助李清珏。
“侯爷!”李清珏手中紧握着账簿,朝尉迟卫九十度弯腰,这是刚直的李清珏跪拜父母、祖先和皇帝外,行的最大的礼了。
尉迟卫看着李清珏迟迟不起身,站久了的下肢开始打颤,大冬天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终是接过了李清珏手中的账簿。嘴上却强调:“本侯这是为了明玉,不为皇帝!”
听尉迟卫对天子不敬,李清珏眉头微拧,没有马上起身:“也是为了黎民百姓。明玉在此先谢过侯爷了。”
“可以,过了!”蒋导喊完,天祥脱了戏服,套上羽绒服就窝进保姆车,睡得迷迷糊糊的赵海被开车门的声音惊醒,见是天祥上来,强打起精神开车载着两人回酒店,睡觉去了。
另一头的逸阳和他的助理亦是如此。
下午,逸阳先天祥到了片场,因为蒋导安排了先拍尉迟卫听从李清珏的吩咐,挨到夜里去李清珏前次遭刺杀的花楼取了其他罪证,赶在宫门关闭前,进宫禀报皇帝的戏。
天祥到片场,换上戏服,从更衣室里出来,正好拍摄夕阳下,逸阳策马奔赴皇宫的戏,马背上长发飞扬、衣袍烈烈,从头到脚展现出来大将之风的逸阳,让只会骑着马走路的天祥有些嫉妒,只是有一些。
逸阳赶在天黑前顺利拍完了自己的戏份,蒋导将镜头放到了戏中李清珏的官邸。
那头尉迟卫拿了贪官污吏的罪证禀告皇帝,李清珏则回了自己的官邸静静等待尉迟卫的好消息,却不想先等来了又一波的刺客,府邸的老仆、侍卫一个个倒下,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出手救他于危难之间。
尉迟卫从皇宫里出来赶到李清珏官邸时看到的是对方仰面躺倒在地,胸前的衣襟染成一朵朵红花交叠在一起,脖子上还有一条深深的血口子。
尉迟卫跪抱着李清珏的尸体,似是而非地笑道:“明玉你欠着本侯的那么多恩情不报,是想让本侯一直记着你吗?父亲如此,你也如此,为何你们都看不破……”尉迟卫越抱越紧,仿佛想将李清珏揉进胸膛一般,再次抬头,那张俊美的面容上,肆意的泪水早已取代了长久以来用来掩盖内心伤痛的邪魅笑容。
“过了,不错!”蒋导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方才还装死人的天祥推了推还抱着他的逸阳,却愣是没挣开。
原本有些恼怒逸阳糊了他一脸的泪水和鼻涕,但看到对方依旧哭得汹涌,脸上收不住的悲情,身为长辈,天祥还是伸出手轻抚着逸阳的后脑勺,帮助他出戏:“好了,好了,戏演完了,别难过了,李清珏死了,我还活着。”
逸阳很享受天祥的抚慰,泪水渐收,沉闷的“嗯”了一声,却是把天祥抱得更紧了,就当天祥意识到有可能同前次的笑一样,这次“出不了戏”的逸阳也是在做戏,虽然不明白对方目的为何,已经不想忍下去的天祥决定赐给对方后脑勺一记手刀,手抬到一半,耳边却传来逸阳舒气的声音:“你还活着,真好。”
“嗯,我还活着,真好。”似回应逸阳的话,又似自我强调,无论如何,逸阳这一句却是救了自己一回。
知道凡事过犹不及的逸阳见天祥的耐心已耗完,识趣地放开了对方,转过身去,用手快速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鼻涕,才站起来回过身,却被天祥报复性的揉乱了发套上的发髻。
逸阳没想到平时处事的稳重天祥会来这一招,被对方像小孩一样对待,当场愣在那里不说,罪魁祸首和现场众人道别后上了保姆车,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没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卸妆的时候,化妆师还有意无意的怪他弄坏头套。那一刻欲哭无泪的逸阳,顿时万分后悔在天祥面前把戏演过了。
看来想要猎获那人,靠他现在的演技是不可能了,那么还有什么方法?卸了妆,换下戏服,躺在酒店床上的逸阳回想这几日来天祥待人接物的情态,思来想去,抬眼看到床头柜上的夜光电子表显示凌晨三点,第一次为猎物神思那么久,浪费他最重视的睡眠时间,逸阳觉得自己应该是昏头了。
另外一边,回到京都的天祥正躺在匠心分配给自己的公寓里补眠,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吊起了一头猛兽的胃口。
天祥回到京都后,除了给SOYOUNG拍摄了一条亚洲区的电视广告外,赵海同匠心高层经纪人关于司烁(天祥)未来的发展开了三次会,传到天祥耳朵里的总结陈词是:未来主攻演戏,并拓展海外市场;EP小赚不亏,但专辑近期不予考虑。
天祥本身歌唱实力一般,且唱片市场不景气,于是很爽快地同意了经纪公司的决策,由着赵海给他扛来了一堆的剧本。
郑导正在如火如荼地筹备《青春》系列第三部的开拍,天祥已经拿到剧本,加入新的男女演员,他的戏份较第二部没有减少应该是编剧手下留情了。
戏份少也有戏份少的好处,他可以再接拍一部戏,只是这次选剧本赵海难得的同天祥意见相左。
“为什么不考虑《星海巨澜》?”赵海拿着A国著名动作片导演Peter的剧本站在跑步机边上,对着天祥抖剧本。
“只是个小配角。”天祥在跑步机上跑得满头大汗,一点都不想说话。
“说实话!”赵海手里的剧本抖得更厉害了,天祥回国以后接演的都是配角,电视剧《官道》的海报上都没他这个配角的背影,C国演员只是在Peter戏露个脸,就能被国内媒体拱上天,他不信天祥会因为是配角而不去试镜国际大导演Peter的电影。
“我不适合拍打戏。”天祥跑累了,从跑步机上下来,走向练手臂力量的器械区。
“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赵海快步走到天祥身前,力图说服对方先去试镜。
“我打过架。”天祥坐到器械上,却拒绝了在场教练的指导,抬头认真地向赵海解释道,“小时候和人打架,我不是最瘦弱的那个,也知道打人哪里最痛,却一直都是挨打那一方,你知道为什么吗?”天祥没给赵海回答的时间,自顾自陈述道,“因为我出手慢又不够狠!每次出拳总是瞻前顾后,想很多。我不接演《星海巨澜》,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演不出剧中人物狠辣的身手,那不是靠套招就行的。”而且在A国人眼中,C国人都是会武功的,Peter应该是不会给他准备替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