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之间+番外——桔子树
桔子树  发于:2015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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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开给他的条件很苛刻,但是也同样优渥,袁朗会提供他读书期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家中的一切开销,而与之相对应的,吴哲必须完成指定的专业,而且在毕业后的二十年之内,除非袁朗同意放弃,他不能做任何的工作。

这是一份卖身契,吴哲在签下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可是他没有更多的办法,现实很残酷,他从来不会给人更多的路。然而像过去或者之后的任何每一次那样,袁朗封死了所有的出口,留下唯一的一扇门,站在微笑着门口等待。他开出极高的薪水,给他可观的分红,虽然吴哲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以数字的形式存在于公司的股份中只有到合约到期的那一天才能做彻底的拆帐分离,但是比起他的同学,他也算是事业有成。

这就是袁朗的方式,他掌握所有的权利,他如此清楚明白的展示出他的权利,他可以让你生让你死,然后聪明的收藏起来不用,只是少少的露出一点点,让你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后,穿过那扇唯一的,他想要的门。

“有没有想过合约期满了之后去哪里?”

吴哲敏锐的感觉到袁朗的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没有。”

“继续帮我吧。”

吴哲心想,如果不是第一天认识袁朗,那一定会被这双眼睛所感动,如此温柔而缠绵近乎深情,只可惜,眼神和语言一样,只是袁朗谈判时的润滑剂。

“我考虑一下。”吴哲说得很有分寸。

“别人能开给你的条件我一样可以,这么多年我没亏待过你,别背叛我。”袁朗道。

吴哲看着他的眼睛,几乎就想脱口而出告诉他:我不会。可是他还是安静的沉默了,脸上一点点浮起笑,温润明朗,像是一个合格的商务人士。

其实吴哲很想问,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哪一次不再拿我当计算中的棋子,有没有那一个瞬间你也想过我其实也是人,会欢喜会悲伤,有渴望会绝望的人,而不是某种赚钱的工具。

自然他没有,这样的问题无论是对于袁朗还是他自己来说都是可笑的,这十年来他看过无数人在袁朗面前出现又消失,而他一直存在,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花哨的虚幻的美好,所以不会幻灭,这是吴哲最大的悲哀,也是他最大的成就。

“你什么时候回香港?”吴哲问道。

“不是重伤吗?再养一阵。”袁朗的嘴角淡淡的浮起一些笑意,视线越过吴哲往后去,笑道:“反正我最近也没空乱跑。”

吴哲不置可否的笑一笑,收拾好东西走人。

袁朗看着他沉默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门外,不自觉有点失望,这做人太上道了就是这点不好,该他八卦的时候也不肯八卦,正事说完马上就走,搞得他闷了一肚子的少男情怀在心口,完全找不到机会倾吐,好歹也要看在两年内他家老板终于又一恋爱了的份上,给一点关心吧。

这是多么美好的情怀,如此纯粹到几乎纯净的感情,宛如初恋。

不,不,就算是初恋,天生妖孽的袁大公子也没有那样逊色过,完全声势凛利的直逼本垒,当他大获全胜的时候,回头几乎找不到什么细节去支撑回忆,丰富一个初恋本应该会有的深度。

人到老了,心会倦,天下珍馐都尝过,麻辣酸苦,让位给清淡的甜,开始喜欢反朴归真,尝试原始的美丽,安静的等待,默默的表现,等待他发现的某一个瞬间,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容,于是甜蜜的滋味从舌尖上化开,融到血液里。

如此纯情,有如少年。

袁朗一向认为这种举动是没能力的表现,可是真正这般做来,才发现更像是一种冒险,因为投入,所以危险,一步一惊心的忐忑,心动的滋味,非常的有趣。

袁朗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很享受,这颗心麻木了太久,如果有人可以让它跳得快一点,他一点也不想回避。

这些年,五光十色里走过,他看过形形色色的美丽,通晓各式各样的激情,回过头来却发现还有更最原始的悸动,更加美丽而危险的游戏。

陶涛看到袁朗开门,把杂志合上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没有。”袁朗握着他的手指坐到床边:“你忙你的。”

“我没事可以忙啊?”陶涛莫名其妙,他一个养病的病人,无聊就是他的标签。

袁朗帮他把杂志拿起来:“那你继续看。”

“那你干吗?”

“我看你啊。”

陶涛冒了一头的黑线,心神不宁的看了两页纸,终于忍不住有些无力的看着袁朗:“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想看着你。”

陶涛嘴角抽搐,望天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袁朗,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

“说啊,我什么都答应你。”袁朗兴致勃勃。

“我将来,能不能还你钱?当然我可能会还得……”陶涛试探着问

“你什么意思?”袁朗的眸光收缩,变得锐利。

“我是指,我能不能就单纯是借了你一笔钱,我知道数字很大,但也不是我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地步。”

“单纯,欠钱……”袁朗玩味似的笑了笑,他忽然贴上去吻住陶涛的嘴唇,由浅入深的尝了一遍方松开。

“那现在这个算什么?利息?”袁朗盯住陶涛的眼,不意外的看到那双水晶透明的眼睛里一瞬间的崩溃,原本明亮的,坚定的,跃跃欲试光彩,碎成了一片黯色的黑。

一针见血是袁朗的本色,他总能成功的击碎对方最后的一点支撑和信仰,撕开遮羞的伪装,让人看到自己的血淋淋丑陋的内心和惨淡的现实。于是不出意外的,他看着陶涛像是一瞬间化成了灰一般黯淡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这才是事情本来的样子。”陶涛自嘲的笑。

袁朗将陶涛的手腕握在手心里,手指按在脉搏上,计算他的心跳。

“为什么忽然这么想?因为那个小医生吗?”

“不是!这和他没关系。”陶涛断然否认。

“难道不是吗?是他提出来说要还钱的吧?”袁朗眼神锐利。

陶涛沉默不言,他不习惯说谎,尤其是这种明显不会有人相信的谎话。

“你就这么急于洗白自己好回到他面前去吗?可是我很怀疑他是否真正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袁朗步步紧逼。

“袁朗!”陶涛紧张的拉住他的手臂。

袁朗感觉那紧绞的力度,手指上发着抖,以证明那个人有多么的紧张,他于是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抚着陶涛的脸颊问道:“你的打算是怎么样?还钱,把自己洗白,把我抹干净,乞求他的原谅?”

陶涛的眸子一闪一闪的颤,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你做错了什么事需要他来原谅呢?”

“我……”

“不,你没错,错的人是我,卑鄙的人是我,你我都明白。可是他们不会明白,他们高高在上,要你拼命努力去求一个原谅,可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去忍受这些,你再怎么努力还是个走过错路的人,他们掌握着关键,决定原谅或者不原谅。”袁朗冷笑,笑容里有种妖异的美:“所以,别管了,留在我身边,在这里,你不必去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别给他们权利来原谅你。”

“可是。”陶涛很犹豫,这是一种蛊惑,绝对的蛊惑。

接受下来,那意味着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他灵魂的负罪感都将离他而去,接受这一切,他就没有错,在袁朗面前他从来没有错,他不欠他的。

可是,怎么可以不管段亦宏怎么想?

可是……

袁朗掰起他脸来居高临下的看下去:“我以前对你不够好,将来会补偿你。”

太诱惑,一边是布满荆棘的救赎之路,一边是温柔的梦境,陶涛张口结舌,强烈的犹豫让他不安。

“别想了,如果想不出来,就明天再想,后天,大后天都无所谓,我又不会逼你。”袁朗帮把他被子拉上去,一手蒙住陶涛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他掌心,有一点痒。

“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袁朗的语声温柔,笑容却隐隐的有些冷。

睡不着,可是睡不着也会有迷雾,朦朦胧胧罩过来,陶涛眼前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小到大认识过的一张张脸,有些是木然的,有些在挤眉弄眼,他穿来穿去的找,在一张张模糊的面孔里寻找熟悉的影子。段亦宏站在他的面前笑,眼角眉稍里全是安静的温柔。

陶涛忐忐忑忑的走过去,轻轻的叫一声哥。

段亦宏却只是笑着不说话,拉起他的手往回走,陶涛看着他宽阔的背,有一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再像以前那样跳到他的背上去撒娇。他在想,一遍又一遍的想,忽然便听到袁朗在叫他名字,满身的冷汗一下就窜了出来。

“过来。”他说。

陶涛茫然回顾,不知道应该看向哪一边。

可是段亦宏的表情却在变冷,慢慢慢慢的冷下去,终于甩开他的手转身走。

陶涛大急,叫他的名字,却总也叫不回头。

“你回不去了!”

袁朗将他抱在怀里,低声细语的哄:“回不去了,何必呢?何必乞求他的原谅,你又没错。”

我没错,可是……

“你回不去了。”

陶涛猛然转醒,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睡在外间的护理士听到声响跑进来:“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有。”陶涛急忙摇手,又躺回到床上去,只露出一个头来问:“袁朗呢?他是不是走了?”

“您是说袁先生吗?他刚刚看到你睡了就把我叫了上来,现在应该回去了吧。”护理士温声细气的说道。

“哦,好的。”

袁朗为人计较,陪在他身边呆了一夜一天,已经像是个奇迹,更何况明天是公司晨会,袁朗一周之内唯一需要早起的日子。陶涛翻了个身又睡下,忽然却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

暗夜寂静,吴哲拿出钥匙开公寓的门,大厅里一片不正常的浓黑,吴哲警惕的竖起了耳朵,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到眉心,黑洞洞的枪口。

“不许动!”成才笑道。

“小花。”吴哲无奈的拉长了声音,而同时用一种几乎令人眼花的速度握住枪管移到了右边胸口:“开枪吧!”

他很豪迈的说道。

“切!”成才不屑:“你偏心可偏得真厉害。”

吴哲打开顶灯,明亮的光线落满了整个屋子,成才抱着枪盘腿坐在沙发上,穿着颜色暧昧的圆领T-恤,戴棒球帽,左手手腕上有一大串颜色各异的石头珠子。

“休息了?”吴哲甩开鞋走过去,平地起跳,砸到成才身上。

“我靠!你又重了!”成才呻吟。

吴哲伸出一个指头去戳成才的肚子:“那也比不上你的五花肉。”

成才不甘示弱,手肘卡住吴哲的脖子:“总比你的小搓衣板好。”

吴哲勾起脚来踹,两个人打成一团,终于从沙发滚上了地板,吴哲好不容易从纠缠中挣脱出来,扯松了领带,指着成才吼道:“老子早就不是搓衣板了。”

成才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吴哲扯开领带开始解扣子,妥贴规整的衬衫西服被他甩到地上,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吴哲骨架修长,穿上衣服怎么看都偏瘦只有脱光了才知道是真材实料,形状完整的长条形肌肉均匀而分明,小腹上排着八块整整齐齐的腹肌。

“切,就赶上你有肉是吧?!”成才不忿,三下五除二把T-恤扒下来,直挺挺的站到吴哲对面去。

吴哲愣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弯下腰再也直不起来,成才顿时发现这还真的挺笨的。

“我先去洗澡。”吴哲顺便把衣服抱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的往浴室里走,成才拉衣服把自己给套上,站在浴室门边和吴哲聊天。一来二去,话题落到陶涛身上。

“那小子什么来路?硬骨头啊。”成才有些佩服。

浴室里水声哗哗,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吴哲的声音:“袁朗找来的。”

“嗬,那混蛋别的本事没有,眼光倒是一流的,那个小朋友现在在哪儿?”

“床上吧,袁朗床上。”吴哲关了水闸,把身上抹干走了出来。

成才错愕,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真的。”吴哲把居家服换好,出门的时候顺便托上了成才的下巴。

“太浪费了吧。”成才抱着肩跟在吴哲身后,吴哲却只是平淡的笑笑,在阳台上忙忙碌碌的浇花修叶。

此刻的吴哲与平常时分精明强悍的吴哲完全不是同一类人,穿着宽大的白绵T-恤和篮球裤,湿淋淋的头发一根根翘着,水滴把领口打湿了一圈。

“吴哲啊。”成才忽然道。

“嗯?”吴哲转过脸,没有戴眼镜的眸光有点散,比平常温柔了许多。

“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们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是怎么样,可是我怎么看你也比他帅一点吧。”成才飞快的说完这句话,抱头准备鼠窜。

吴哲轻笑了一声,把水壶放到地上,在他的绿叶植物里坐下来,轻声道:“谢谢。”

“切,”成才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俩谁跟谁啊。”

“小花,过来。”吴哲张开手臂。

成才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伸手摸摸吴哲湿漉漉的头发,吴哲把头埋在成才胸口蹭了蹭,低语声中腻着柔软的鼻音:“小花,为什么我不是喜欢你。”

“就是嘛!我成才怎么着也比他帅多了嘛……”成才顺势接口,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不对连忙转回:“啊,不对啊,我不是说让你喜欢我,我只是说我真的比他帅……我靠……”

吴哲忍不住笑,成才感觉到自己怀里一抽抽的动,像是抱了某种跃跃欲试的小动物。

“说实话了,那混蛋有什么好?”

“没有。”吴哲道。

“那你喜欢他什么?”成才拍着吴哲的背。

“我不知道。”吴哲坐起身,背靠在阳台边的玻璃墙上,成才看着他湿润的眼眸被室内的灯光映得莹光一片,而背后是万家灯火,像是坐在云端里的人。

“你不知道?”成才无奈了。

吴哲看着他,眼神十分的诚恳:“我是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

我只是对别人都没有兴趣,别的人,别的事。

别的,再动人的语言再精彩的人生在袁朗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袁朗是一个奇遇,站在他身边都像是一场冒险,亚马逊雨林的最深处,一步一惊心。曾经那个男人的存在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精力和才智,他必须竭尽全力追赶,才不至落于下风,才可以占据他的目光,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袁朗是他的水晶城堡,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能在大厅里刻下名字,那个狡猾的阴险的恶劣的家伙是广阔冰原上的蜃景,来去如风一般,没有人可以抓到他的踪迹。他笑容温和声音甜蜜眼神诚恳,而那一切,都只是他装饰在身上的工具,他有一千种面目,而转眼又是另一个人。

十年了,他仍然不知道袁朗在下秒钟会做怎样的选择。

他是他的药,是毒药,也是解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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