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
蛇妖命令道:“哦,你去放水。”
“现在?”
“嗯。”
莫白想了想,答应了。可能是蛇妖比较喜欢水。
浴缸里放了一半水,蛇妖却还是嫌少,准确地说,他连浴缸都嫌小。他又想境虚山的大湖了,虽然大湖把他弄到了人界。
莫白没办法,只好把水放满了,“以后你跟我一起泡吧,这样很浪费。”
蛇妖很不满意,不过没说什么。他从前就不喜欢湖里有其它东西,不过想想这是人类的地盘,也只好同意了。
看了看浴缸的大小,蛇妖想着,等他变大了就可以单独泡了,不满就也消退了。
游进水里之后,蛇妖心情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他很喜欢在水里的感觉,怎么说呢,很自由,很放松。
莫白看蛇妖自娱自乐很欢快,也就放心地下了楼。
蛇妖一个人在,没一会儿就腻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习惯了,现在人类离开一会儿他就浑身不舒服了。
嗯?门口有动静,人类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不对,听脚步声应该是另一个雌性人类。
反正她是人类的娘,被发现好像也没什么,蛇妖继续淡定地泡水。
幸好蛇妖对这只人类没什么兴趣,也没有主动上去打招呼,而莫白妈进门后也只是喊了几声“莫白”,就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莫白回来了,所以一人一妖暂时还没有见面。
将近一年没有来这里,莫琦言对这里有了些不熟悉感,现在是夏天,没开空调,这里面却很凉快。
可能是外面太热了,才有这种错觉吧。
此时,蛇妖已经在浴缸里无聊地甩尾巴了。
人类怎么还不回来?
以后人类出门,他说什么也要跟着。
由于无事可干,蛇妖开始观察起女人的长相。
人类的长相当然不能和蛇妖一族比,蛇妖将她和记忆中的人类做了比较,觉得她还是长得不错的。
她的长相美艳,身材也算得上妖娆,符合蛇妖的审美观,眉眼间的严肃让她少了一些魅惑,多了一丝端庄。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另一只人类的长相。
那只人类长得跟眼前这只很像,却一点都没有艳丽的感觉,蛇妖觉得,倒是挺像他在树顶看见的月光。
过了一会儿,莫白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了端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她皱着眉,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耐烦,莫白见到她的惊喜也冷却了下来。
“莫白,你出去干什么了?”女人瞥了一眼莫白手中的东西,似乎有些不满意。
莫白笑着扬了扬手,“买菜。”
听见他的话,女人眉头皱得更紧,“你自己做饭?”
“嗯。”
莫琦言有些不满,“男孩子学什么做饭。”
莫白笑笑,没有说话。
“算了,今天过来是想接你走,去A市。”语气更像是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莫白没想到妈妈是来是为了这个,不过她每次做决定都不会提前告诉他,“为什么?”
莫琦言没空解释这么多,只是说,“别问这么多,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可以考虑考虑吗,妈妈。”莫白其实是不太愿意离开的,他在这里住了很久了,比跟他妈待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听见这声“妈妈”,莫琦言皱了皱眉,止住反驳的话,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我要走了,一个月后来接你。”
“嗯,妈妈,不留下吃饭吗?”
“不了,下次给你请个阿姨。”
“好。”莫白乖乖应下,没有在意,他知道他妈妈会转头就忘,“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说着,莫琦言已经换好了鞋,离开了。
没有转头看一眼。
莫白站了很久,直直地盯着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蛇妖目睹了全过程,不明白莫白的心情,却能感觉到一点他的情绪。
“人类。”
莫白被拉回了神,露出一个笑脸,“嗯,蛇妖大人。”
“过来,我不想待了。”
“好。”
走进了浴室,伸出手,蛇妖蜷缩在了他的手掌上,他也知道自己湿漉漉的,弄得人类手腕上一圈水不太好。
人类取了条毛巾,动作轻柔地把他擦干了。
蛇妖爬上人类的手腕上缠好,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安慰道:“别难过。”
莫白有些惊讶,又有些心酸,“嗯。”
吃完早餐,莫白回到了房间,却没有“学习”,而是在床上躺下了。
今天,就暂时休息一下吧。
蛇妖看得出来莫白情绪很低落,这时的安静和平常很不一样,蛇妖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反正是蛇妖不想看见的样子。
他想让人类说说话,打破这样的平静,却不知道说什么,绞尽脑汁才憋出了一句,“人类,你看我是不是长大了?”
莫白本来在发呆,听见蛇妖的话,也不敷衍,抬起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嗯,是长大了,比昨天大了一圈。”
蛇妖被夸了,很高兴,“那是,我修炼的速度是妖界最快的。”
“妖界?还有一个妖界吗?你原来是妖界的?我还以为你们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
“当然有妖界,上古时期人界和妖界还没有分开的时候,我们确实是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不过现在妖族基本上都在妖界,人类中有没有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妖族一般是过不来的。”
“哦,这样啊。人界和妖界分开,那你是怎么来的。”
“……哼,我得修炼了。”蛇妖觉得,被湖吸过来这个原因太丢人了,他是不会说的。
“好吧,其实我是在湖里洗澡的时候被湖吸过来的。”
知道蛇妖好面子,莫白没有嘲笑他,只是说道:“那蛇妖大人有兴趣听听我的事吗?”他现在突然很想找人倾诉……妖也可以。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事,一个人忍着忍着,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没有想到蛇妖只是安慰了他一句,他就有种想把一切都告诉蛇妖的冲动。
转念一想,蛇妖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能听懂他的话,也不会将他的秘密告诉别人,而且,蛇妖应该不会明白他的苦恼,也就不存在嘲笑或者同情的情绪。
“你说吧。”蛇妖装作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其实他很开心,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心。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莫白组织了会儿语言,从头开始说起。
第七章
“其实也没什么。”莫白抬起左手,用眼神描绘着蛇妖的鳞片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也经常不在家,基本上都是保姆带着的。”
蛇妖听见了一个新名次,抬起头问道:“保姆?”
“就是一个职业,请来专门照顾人的。”莫白没有怪蛇妖打断他说话,只是耐心地解释。
等了一会儿,见蛇妖没有问题了,莫白继续说道,“保姆经常换人,印象中最长的也不会待超过三个月,所以就算想跟她们亲近也没有机会。”
“两三岁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一直等,一直等,可是她就是没有回来。”
蛇妖知道,人类说的“她”指的就是他妈妈。
停顿了几秒,莫白继续说下去,“当然,那只是其中的一个片段,在五岁之前,她陪我的时间还是算长的,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回来看看我。有些时候心情好了,也会抱我。”
莫白没有说的是,记忆中妈妈抱他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蛇妖觉得人类很奇怪,“为什么要等她?”
“为什么……因为她是我妈妈啊。”
“是妈妈就要等?”
蛇妖想起他娘,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等过她回来,因为蛇妖知道她是不会回来的。也没有想过去找她,她现在已经不知道生了几窝了,哪里还记得三千年以前生的那窝蛋里漏了一只没带上?
蛇妖一族生育能力很强,相对应的,对孩子的照顾也少了很多,在后代成年之后基本上就撒手不管了。
蛇妖出壳后自认为已经三千岁了,当然不可能再去找他娘。
跟一群小蛇待在一起,多没面子。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莫白思考了很久,实话实说,亲情这种东西,还真没有办法解释。有的人看得重,有的人看得淡。
“哦,你接着说。”其实蛇妖没有听出人类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不过听人类说话的语气表情就是觉得很压抑,很不舒服。他不能理解,但是可以感受到人类的悲伤。
“之后,我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她回来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今年才回来了两次,有时候说好了会回来,却临时打电话说不回来了,有时候连电话都没有。”
“电话是什么?就是那个长相奇怪的,会响的,你还经常对着说话的那个?”
“是啊,可以跟远处的人联络。”
“千里传音?”
莫白一本正经,“是啊,不需要妖力。”
蛇妖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人类有些能力了。能弄出这么神奇的东西。
“去年我让她不用请阿姨来打扫了,反正很快就会换。她当时也答应了,不过现在看来,是忘了吧。”
“记性真差。”蛇妖鄙视道,他可是将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莫白垂眸,轻声说道:“说是记性差,还不如说是不在意吧。”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她。”
莫白身上笼罩这说不出的落寞。
“我从来没有见过爹娘兄弟,也没有想过要找他们。”蛇妖不太懂人类的想法,但是他知道孤独的滋味,“不过我知道一只妖真的很无聊。”
莫白觉得蛇妖装老成有些好笑,“你不是才从蛋里出来吗?就学会无聊这个词了?”
“我在蛋里待了大概三千多年,出来才两百年,又变回蛋了。”蛇妖开始甩尾巴,想起这些年过的日子,他就觉得特别悲剧。
作为一只大妖,蛇妖觉得自己说这些很丢人,不过人类都把这些告诉他了,礼尚往来,他简单地说一些也没事。
蛇妖想起要不是人类,他还得在蛋里待三千多年,不过肉麻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总之,人类,我要谢谢你。”
“谢我?”莫白不知道蛇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仔细回忆了这一年发生的事,他好像没有做过值得蛇妖感谢的事情吧?
“没什么。”蛇妖转过脑袋,没有解释,憋出一句谢谢已经很为难他了。
莫白不敢想象三千多年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是什么感觉,跟蛇妖一比,他纠结的东西简直不算事。难怪蛇妖喜欢粘人,任谁跟他有一样的经历都会这么干的吧。
“对了,你别老是叫我人类人类的,叫我莫白吧。”
蛇妖很奇怪,“为什么?”叫他人类他不也听得懂?
“名字就是用来叫的,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起一个?”
“哼,可以。”
蛇妖尽力装作不在意,眼里的期待还是暴露出了他真实的想法。
名字……莫白突然有些后悔说给蛇妖取名字了,他想不出来了,看蛇妖等得焦急,他更想不出了。蛇妖……那就叫……
“那你以后叫莫十好不好,谐音。”莫白觉得挺对不起蛇妖的,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好的了。
“哼。”虽然蛇妖觉得不能体现他的霸气,他还是没有反驳。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取名字,他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
蛇妖没有名字,他也不需要名字。
蛇妖他娘跑得急,连有没有他这个儿子都不知道,自然也没有给他起名字。后来境虚山上只有他一直蛇妖,名字也就没有意义了。
而且自己取名字很奇怪。
“莫十……怎么写?”蛇妖头一次对文字好奇。知道了怎么念之后,他又想知道怎么写了。
他几乎是个纯文盲,妖族的语言千万年不变,还是跟上古时期一样,所以他会说,字有些变化,大致上也差不多。但是人类的语言跟当时相差很大,他也不知道怎么写。
莫白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一笔一画地写出“莫十”这两个字,想了想,又在旁边写上了“莫白”。
蛇妖心里高兴,也不在意名字是莫白随便起的,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只是从蛇脸上看不出表情。
蛇妖从莫白的手腕上爬下,游到莫白右手处,在莫白好奇地眼神中用尾巴卷住了名为笔的棍状物。
莫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顺势松开手,方便蛇妖动作。
蛇妖的尾巴看着细,其实很有力,他学着莫白的样子,在纸上写下了“莫十”和“莫白”四个字,就是歪歪扭扭的,几乎看不出形状。
莫白觉得很有趣,便建议道:“莫十,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写字?”
蛇妖刚想说人类的文字他才不想学,但是想想莫白刚刚给了他名字,又不好下他面子,点点头,“好吧。”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没什么气势,蛇妖又加了句,“是你求我学的!”
莫白眼角含笑,认真点头,“是我求着蛇妖大人学的。”
莫白眼里的笑意让蛇妖有些不爽,却不知道哪里让他不舒服,转过身,拿尾巴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哈哈……”莫白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蛇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这只敢嘲笑他的人类,可惜个头太小没什么威慑力。而且人类……莫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算了,仅此一次。
笑声渐渐停了下来,莫白神情认真,盯着蛇妖看了几秒。
蛇妖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思想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在忍不住开口之前,莫白先说了话:“谢谢你。”
蛇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值得人类感谢,碍于他是个“无所不知”的大妖,不好去询问,也严肃地说道:“不用。”
莫白又不厚道地笑了,蛇妖莫名其妙,心想,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莫白拿了一张白纸,教了蛇妖几个字,蛇妖学得很快,基本上一遍就会了。有个聪明的学生,莫白教的也很开心,等两人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莫白有点饿了,爬起来做饭,蛇妖继续在那练字。
据说厨房有火,蛇妖不是很喜欢火,也就没有跟着,人类居然说他写的字不好看,他一定要练好!
写了数十遍还是歪歪扭扭的,蛇妖觉得,一定是尾巴不太好用的原因,等他以后变成人了,一定写得比莫白要好。
莫白吃饭的时候蛇妖也没有去掺合,反正他也吃不了,光看着也不舒服。
蛇妖化悲愤为力量,练字也更加认真了。
妖族本来就聪明,等莫白进来的时候,蛇妖的字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虽然还是丑得不能看,但莫白为了鼓励他,还是夸奖道:“写得很好。”
“哼。”
蛇妖想装作不在意,不过莫白从他轻微晃动的尾巴上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