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白居出走纯属季晗的日常YY活动。

白萧奕看着他发呆的徒弟，放下茶杯，突然开口道：“晗儿，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走走。”

清朗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比例一直是个谜，普通玩家上线时间不一就不说了，官方也没有明确说法，曾经有相关专家带了一队人日夜不休倒班做测算，最后也没算出来。回到白居后现实时间过了二十多天，游戏中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白萧奕一早就看出小徒弟修炼不耐烦，遥想起自己当年动辄闭关几十几百年，最后一次甚至独自修行了三千年，就觉得季晗实在是需要磨练。

但今天早上他出门正好撞见清鼎数落张云喜，原来张云喜前几天不知道从哪抱回来一直刚满月的小云犬养在静堂里，说是送给清鼎作伴，免得师父无聊。他路过的时候正好听见清鼎念叨他徒弟：“你得常带它出去遛遛啊，那狗儿就是好动的性子，你把它成天闷在屋子里不得闷坏啊！这小东西就得多出门多溜达才能健康成长！”张云喜不敢反驳，一直点头称是。

白萧奕转了一圈回来，回味清鼎的话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当下决定还是带徒弟出门多走走为好。

季晗听见他师父发话后迅速奔回内室开始收拾东西。其背影又让白萧奕想到了今天早上那只屁颠儿屁颠儿奔出静堂的小云犬。

果然还是遛遛好啊。

有白萧奕这个师父别的不说，一点突出的好就是附赠无限量储存空间，并能免费无限期拥有旅游胜地紫仙门紫峰一间屋子的居住权。现在玩家等级普遍升上来了，手头各种用得上用不上的法宝装备也多了，但是各大城市提供的存储服务不仅空间有限而且租金高得吓人，一些高等玩家每月储物就是一大笔开销。

当然如果你在清朗世界拥有一套住房，那么自然可以直接把东西放在家里，不过高房价同样让绝大多数玩家望而却步，官方统计目前清朗中拥有住房的玩家不到1%。

这也不难理解，玩家在游戏里有了点资本就想成家立业买套房种种田，传统网游也大多引进了家园建设等玩法满足玩家心理，清朗自然也不限制房屋买卖。而国人的天性就是走到哪都要拥有一套房产才踏实，更不用说清朗作为独一款的全息网游吸引的生活玩家更是传统网游的N倍，很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辈的人都愿意进入游戏中开个小店旅旅游种种花养养草。这就导致了长安、金陵、扬州、杭州等主要城市的房价奇高无比，而小城镇小村庄里房价稍低也不便宜，兼之交通不便，生活较为单调，更多的人还是愿意在几大主城置办产业。

即使这样还有专家预测，随着下一批游戏头盔的大规模发放，清朗的房价还会涨！所以如果现在有钱，就赶紧趁机入手一套吧！清朗论坛上还有专门的帖子预测买哪里的房子赚的会最多，每个城市都被圈出来几个黄金潜力区。

季晗也不是没兴起过自立门户的念头，暗搓搓地想紫峰这么大，到目前为止才住了四人一狗，给他一块地建房子他师父不会不同意吧？于是兴奋地去和白萧奕说了自己的愿望。

白萧奕果然很通情达理：“好啊，随便，不过房子得你自己建。”

季晗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这辈子都搬不出去了。

他这些日子在游戏里，零零碎碎打小怪做任务加上师父给的清鼎师徒偶尔送的也有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都在白居里间的一间小柜子里放着。听说出门很是兴奋，翻翻拣拣挑些有用的东西随身带上。

季晗收拾完东西出去发现他师父已经站在外面等他了。夜风吹得他衣袂飞扬，白色的锦袍在夜色中更显得白得发亮。走近看去可以发现这并不是白萧奕常穿的那个款式，最明显的是仙袍的正面从右肩到心脏处，绣着一串殷红的梅花。更像是现下凡间公子流行的打扮。

季晗走过来道：“师父，我们走吧。”

白萧奕点点头，却没有招云代步，而是掉头直接向山下走去，未束起的发随着动作扬起一个柔顺的弧度。季晗急忙跟上，听到白萧奕的声音从前面随风飘来：“这一路，为师不会再使用任何术法，离开白居的这一刻起，我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你就是一个刚刚入门的修者……晗儿，为师要教你入世。”

季晗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这大概是他师父要教他由一个战斗玩家专职为生活玩家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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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元山地处西南，下山后白萧奕就带着季晗一路自西向东，自南向北，穿湖湘过江浙，最后竟又是奔长安而去。问题在于他又是身无分文两手空空地出来，作为一个玩家季晗身上倒是带着几银，可惜没出蜀地就用光了。从此他们的生活就变成了吃野蔬野果，偶尔到农家化缘；住荒郊野外，运气好有道观寺庙遮风挡雨；行水路陆路，遇到好心人或许还会载他们一程，若是没人搭载就要靠双脚一步步走了。

白萧奕下山时穿的那件看上去很高档的衣服也在某天进城的时候当掉了，换成钱给季晗买了三个肉包子，他自己则穿上了从锦城东郊青羊观里化来的一件灰扑扑的道袍。

贫贱师徒百事哀。

包子摊前，季晗举着仅剩的最后一个包子，挣扎了半天，最后痛下决心道：“师父，这个包子还是你吃了吧。”

白萧奕苦笑：“还是晗儿吃了吧，为师不用。”果然因为他平常天天开戒在徒弟面前吃吃喝喝没有顾忌，所以蠢徒弟根本体会不到什么叫做辟谷。不过说好了这次下山不用法力，那么他不用吃饭这点算不算违规呢？他是不是该吃点儿东西才正常？

这样想着，白萧奕的眼中就不免多了几份犹豫和挣扎，看在双Q下降极其好骗的季晗和不明就里的包子老板眼里，这分明就是因为想吃又舍不得吃才会对眼前的包子露出这般纠结的眼神！

包子摊老板看不下去两个大男人太平盛世还活得难民似的在他摊前为着一个包子拉拉扯扯，慷慨地又拿出来一个包子用油纸包好塞到白萧奕手上，道：“给你，快些拿走吃了赶紧赶路吧。”

季晗狠狠咬一口包子，遥想他师父当年在天下第一楼吃霸王餐的气概，唏嘘不已。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恰遇沅江拦路，河面湍急，一个船夫也无，师徒二人只好改走其他路线，绕过四五个村镇才回到预定道路，进了巴陵城。

进城之后季晗看着街边贩卖烧鸡的摊位简直迈不开步子，此时吃包子简直像是上辈子的经历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最后想起现下处境，咽了口口水，毅然决然地主动拉着他师父走掉了，眼不见为净。

师徒二人沿着城里的青石路默默走了一会儿，季晗忍不住偷偷抬头瞥了他师父一眼，小声商量道：“今天我们可不可以不赶路，住客栈休息，我明天早晨经原要考试。”本来今天复习完就应该像李萌他们一样养精蓄锐不上游戏的，但是最后不知怎么的，还是上来了。

不用法术就意味着白萧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把他缩小放进袖子里随身带着，只能每次下线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好不动，特别是在荒郊野外的时候，往往他下线后，白萧奕还不得不在旁边守着他的肉身直到季晗上线。

无论他是人还是数据，辜负这样一份心意太难。

白萧奕看着徒弟黑亮的征询意见的眼睛叹了口气，像是安抚孩子那样伸手摸摸他的头顶，道：“可以休息，但是住不了客栈，晗儿，我们没钱了。”

“哦。”季晗闷闷应道，重新正视了现实。

白萧奕突然觉得不忍心，想让徒弟开心一下，于是建议道：“我们可以去西郊的破庙睡，我来时看了一下，三面墙还在，条件还不错。”

其实在白居修炼的日子简直不能更甜，睡在破庙里，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响，季晗模模糊糊地想着。后半夜风声大作，他在梦里也觉得冷，于是自觉地往白萧奕怀里靠了靠。

一无真人低头看着季晗无奈地笑笑，他的徒弟，还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孩子啊。索性解开道袍外袍，拦过季晗把他裹在其中。

一夜好眠，任外面风声雨声。

第47章：旅途

季晗表示他师父这简直就是带他重拍西游记重走长征路，经此一役他的生命得到了升华精神面貌得到了极大提高。

清朗在全社会引起了广大反响，虽然大多数人只是在休息和睡眠的时候进行游戏，但就像当年风靡一时的“偷菜”游戏一样，还是可能会对人们的正常生活有些许负面影响。各级学校对此现象尤为重视，要求老师、辅导员等学生工作者ˊ务必保证学生们保持正常学习生活。

面对这种问题，季晗他们辅导员向来都是万年只一招，一招秒全班。果然，上面思想刚传达下来，导员又祭出了大杀器——饭间谈话。按照学号来，一个都不能少。季晗就被排在今天晚饭时约谈。

但凡是玩清朗的学生，白天照常学习、参与各种活动，晚上上清朗游戏，脸上总会显露出几分倦色，导员这两天见到的大多如此。而季晗不同，他目光沉静，精神饱满，一看就是生活健康，作息规律，和以前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桌子上堆了好几盘肉？他记得季晗应该不是这种无肉不欢的学生吧？

季晗状态好，导员很欣慰，他其实对季晗这孩子不太熟，或者说这孩子的性格不容易和人亲近。导员表示作为一个负责的导员，班里的每个同学他都默默观察了解过，季晗这孩子给人感觉比较踏实，不惹事，有时候他故意把班里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做，季晗也能很好完成。只有一点，这孩子性子有点儿“独”，不容易主动接触新同学新朋友，不会主动示好，也不太善于和别人搭话交流闲聊，一些待人接物的事情都能躲就躲，平时就见他和于豪李萌几个男孩子和友好寝室几个女孩子混得比较熟。所以导员其实一直蛮关心季晗生活状态的，见他很精神的样子也就放心了，闲聊了几句学习生活的事情就放他走。

最后感慨一句：“最近胃口挺好的，不错，你这么大的男孩子就应该多补充补充营养长长身体嘛！你看你最近精神都好了许多。”眼睛意有所指地看着季晗盘子里一堆啃过的鸡翅鸡腿和排骨的骨头。

季晗很汗颜，只能附和地应道：“是，是，最近胃口好。”

他该怎么告诉导员真相是连着三个晚上都在跟着他师父啃野菜喝凉水翻越无邙山，所以白天闻着肉味就根本把持不住？他在游戏中只大量消耗体力根本不走脑子，所以白天起来时就像美美睡了一大觉，精神自然好？

误会太美，一把辛酸泪。

回寝室季晗听说经原成绩出来后先查了成绩，这次考试齐BOSS大发慈悲，下手极轻，大招一个没放，是以多数考生能侥幸逃生，平均分都到了90，众人纷纷猜测齐大人也是去玩清朗了没精力给他们出题才会如此轻松。季晗看了邮件，九十四，还不错，想着今天大概就能从无邙山走出去了，简直是双喜临门，于是轻轻松松地开始洗洗涮涮上游戏。

师徒二人这日果然从无邙山走了出去，走进了熟悉的长安城。

季晗看着熟悉的天下第一楼忍不住开始分泌唾液，眺望相隔不远的会英楼，梦芜子的评书还是那么火爆。他怅惘地说：“师父，梦芜子用你的人物原型进行二次创作，咱们可不可以去和他收版权费？”

白萧奕曲起右手食指在他头上轻轻一敲：“晗儿，莫要调皮。”说罢率先迈步离开。

季晗在后面望着他师父的背影，默默思索，这句台词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季晗曾一度以为这就是终极，长安就是目的地，到了长安他师父就会不再自虐兼虐他，而是转身换回似雪仙袍驾起五彩祥云带他回紫峰，到那时就算他不是紫霞仙子大概也会感动哭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太多。

晚上休息时他和白萧奕并排躺在长安某条僻静破败的小巷子里，看着璀璨明净的夜空，听他师父讲故事：“这里以前是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我就在这里开过一家草药铺子，叫万草阁，生意还不错……”

季晗脑内自带BGM开始循环播放：“我们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面~听师父讲~那过去的事情~~~”

白萧奕正讲道一次下大雨，刚进回来的药草都被淹了的时候，发现徒弟那面早没了声息，转头看去，季晗闭着眼，鼻翼和嘴一翕一合的。他乐了，还真没注意过有人睡着后是鼻子和嘴同时呼吸的。

白萧奕以为徒弟睡着了，自己小声喃喃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出阳关。”

本来快睡着半梦半醒的季晗一下子被吓得清醒了：出阳关……原来，他们竟然还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的吗？

他没睁开眼，就听见白萧奕又喃喃了一句：“沙漠中不太好走，是该让晗儿多保存些体力。”

季晗：……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之后又是一场冗长的旅行。

他们跟着商旅走过了漫漫红色荒漠，躺在冰冷的大漠上喝着商人送来的呛鼻的酒望着无比辽阔的夜空听篝火旁商人们讲天南海北的神奇的故事；他们走过一座座独居风情的城池，看胡女和着粗犷悠长的调子起舞，白萧奕会徐徐讲述这些城曾经的样子；他们听昏暗的巷子里的老阿妈讲最古老的传说和诅咒，听着这些故事白萧奕眼中总会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感情，就像一个人在听别人口中自己过去，然后他会站直身子，带着笑意拍拍他徒弟的头，带他离开。

旅行开始变得不再是折磨，在清朗中，季晗走过了比现实中更多的地方。

然后他们踏上了归途，在离开白居的一个月又二十一天后，回到了大约位于云贵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期间季晗甚至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他的期中考试周。

考完微积分李萌曾经兴冲冲地跑过来：“季晗，你多少级了？我们刚接了一个隐藏任务，你要不要一起来做？”

季晗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35级了。”在清朗里等级是一个综合评定，开阔视野，增长阅历，修身养性都可以提升等级，旅途中季晗甚至不知不觉地突破了一直处在瓶颈的紫云薄第五层，因而即使没有刻意去升级也有了提升。

李萌一脸“你一定是在逗我”：“都快两个月了，游戏中也过了小半年了你才升了十几级？！二十级到三十级又不是什么大的瓶颈期，你还有白高手带着。说实话你是和高手度蜜月去了吧。”

季晗望天，怎么办……虽然有一个词用错了，但李萌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李萌看他不答话，拍拍季晗肩膀：“算了算了，你怎么高兴怎么玩，有事就给我们发消息！”

这个镇子也没什么名气，位于一个小盆地之中，四面环山，与外界交流很少，当地人都称呼为大竹镇。这里离紫云山已经十分之近，爬上最矮的北山就能看见巍峨的直插入云海的紫源双峰，偶尔甚至能看见仙禽来去。

白萧奕说：“为师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季晗问他准备什么时候离开，他回答说等你紫云薄修炼到七层的时候。

白萧奕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进小镇，告诉当地人他是带着徒弟云游的医生，就在镇子西头靠山的地方定居了下来，村人帮他们搭起了可供容身的茅草屋，白萧奕挂起药葫芦，开始看病养家。

季晗自动充当药童，拿到第一笔5铜的诊金的时候内心无比激动。

镇子民风淳朴，但也会有家长里短的各种纠纷。来这里的第二天季晗就围观了一场争家产的家庭风波。这家人老父已殁，剩下老母和两儿一女，女儿的丈夫也已经去世，便把母亲接到自己家中赡养。然而老父留下的房子和一些家财该如何分配却引得两个儿子争执不休，女儿作为带着一对儿女的孤寡妇人倒贴着每日照顾老母，除了好名声却落不到半分好处，家中东西都被两个哥哥占去，母亲半点不为自己做主，久而久之也对母亲和自私的哥哥心生怨怼。家中积怨已久，这日兄妹三个终于闹到镇长那里，要他和几位镇里长老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