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为父何时把你教得如此口不对心了？”

莫孤急了：“就算我在后山种了棵白菜，我也会时常去看一眼，才知有没有虫子咬它，莫非一定要我承认那白菜重要，才能去看么？”

湘楚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帝银和白菜可不一样。”

莫孤气恼地躲过湘楚的手：“我不明白。”

“真不知你怕些什么。”

莫孤扭过头不说话，湘楚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将莫孤抱起来，朝床边走去：“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莫孤躺在床上就翻了个身，背对着湘楚一声不吭。湘楚丝毫不气恼，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去。

20、双宿双飞什么的太奇怪了

月如钩，夜凉如水，湘楚闲庭信步般走在青石游廊上，直到看见坐在远处假山上的帝银，才停住了脚步。

附近有守夜的宫人，但是显然都看不到帝银和湘楚。

帝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湘楚唤了他一声：“槐爻大王，你怎样才能接受我？”

可就是这一句话，把帝银惊得直接从假山上滚了下来。

“东东东东君！！！你你你你说什么？！”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湘楚，对方那句话太过于惊悚恐怖，以至于让他连摔下假山的痛苦都忽略了。

湘楚走近帝银，弯腰凑近他：“你怎么样才能接受我？”

帝银瞪大双眼，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湘楚会和他说这种话。

接受他？为什么要接受他？他们不是情敌么？不，自己不是插足莫孤和湘楚的小三么？

为什么湘楚要向小三说这种话？他到底有几个意思？！

莫非……

想到某种可能，帝银顿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莫非湘楚喜欢的……其实是他？

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是在表白？！

帝银倒吸一口冷气，用力掐了掐手掌心，疼。

不！湘楚不能喜欢他！湘楚必须喜欢莫孤！

一想到莫孤，帝银的表情就变得黯然，这段时间他已经明白了，莫孤真正喜欢的是湘楚，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数千年的时光，别人就算再努力，也无法超过湘楚在莫孤心中的地位。

他怎么也比不上湘楚，甚至越来越可有可无，即便与莫孤有过肌肤之亲，恐怕后者也从未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他的执念很奇怪。

帝银早就不敢奢求比翼双飞，他甚至忍受了湘楚的存在，可一想到莫孤心中或许根本没有自己的地位，他再大的热情也被浇灭了……

帝银喜欢莫孤，可莫孤喜欢湘楚，而如今，湘楚竟然说喜欢帝银泰？

想着三人之间的关系，帝银鼻子微微有些发酸，红着眼睛对湘楚道：“东君什么也不用说！我是不会接受你的，你必须、也只能喜欢孤儿！你要对他好，倾尽一生陪伴他……不要对我有什么心思了，如果我的存在让孤儿不幸福，我宁愿死在这里！”

湘楚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帝银深吸一口气：“东君一定要对孤儿好……否则我死不瞑目。”

湘楚显得有些茫然，他犹豫着在帝银身边蹲下：“槐爻大王，你在说什么？”

帝银神色黯淡地沉默着。

湘楚追问：“我为什么要喜欢你？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得上孤儿？”

这好像是在讽刺他——帝银懵懂。

湘楚垂眸望着帝银许久，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嗤地笑了一声：“莫非你当我在表白？”

“难道不是……”

帝银摸不着头脑。

湘楚理所当然地露出鄙视的神色：“你想多了。”

“我……”

湘楚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了最初那句话：“我希望你接受我，别因为我的存在就吃醋闹别扭，将孤儿撇在一边不闻不问。”

帝银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跟不上湘楚的思维：“东君……莫非你是在劝我……亲近孤儿？”

见帝银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湘楚这才露出笑容：“孤儿喜欢你，他介意你的想法，可你似乎有些鸳俦凤侣的奇怪情结，让他不敢吐露心声……你很介意我的存在？”

帝银几乎要大吼：我介意死了！爱情是只有两个人才能走的路！第三个人只能是小三！

湘楚没等他咆哮出来，就笑吟吟地道：“真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你明明是个妖怪，还想学一生一世一双人？”

帝银下意识想要反驳，湘楚摆摆手阻止他说话：“你这种奇怪的念头，让孤儿不敢与你交心，他害怕你会对他失望。”

“失望？”

“你想和孤儿过双宿双飞的日子……这种愿望太奇怪了，孤儿离不开我，他没有自信能和你双宿双飞，他怕你失望，所以不敢主动亲近你。”

帝银从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奇怪，他梗着脖子反驳：“双宿双飞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如果我哪天死了，你们就能双宿双飞了。”

帝银嘴角一抽，湘楚想说的是——本宫不死，小三休想上位吧？

湘楚没有接着劝说，他留了帝银足够长的时间让他思考，隔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所以，请槐爻大王接受我，放弃你那奇怪的念头。”

湘楚觉得自己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明白了，作为一个妖怪，帝银的想法太奇怪了，他必然是被人类带坏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类，表面上至死靡它，赞扬爱情多么神圣不可侵犯，暗地里却处处留情、拈花惹草，帝银怎么就不学好呢？

帝银其实已经有些认命了，为了留在莫孤身边，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忍受着湘楚的存在。只是他一度以为莫孤心中没有他的地位，才会心灰意冷，今天忽然听到湘楚说‘莫孤喜欢他’，竟忽然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只是那双宿双飞的执念实在太深，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着问：“难道我真的……得不到孤儿全部的感情么？”

“他会把他所能给予的，全部都给你。”

湘楚了解莫孤，恐怕比莫孤自己还清楚。

“那，孤儿……在哪里？”

“睡了，你现在找他？”

帝银微微别过脸，神态赧然：“我……想听他亲耳说……”

就算非得有个第三者，且不管谁才是第三者，帝银也想亲耳听莫孤说喜欢。

湘楚了然地眨了眨眼睛：“今晚孤儿是我的，你回去睡吧！”

“哎？”

帝银一脸错愕，“东、东君！你刚才还劝我多亲近孤儿！”

湘楚：“明天再亲近吧！今晚孤儿已经洗白白在等我了。”

帝银：“你……”

湘楚：“总要尊老爱幼啊……我年纪大。”

帝银：“那你倒是爱幼啊！”

湘楚：“所以我爱孤儿啊！”

帝银：“我……”

21、东君，快带着万妖界攻上天庭！

清晨，莫孤刚睁开眼，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大脸，他吓得一个激灵往后退去，后脑勺咚一声撞在床柱上：“嘶——”

“孤儿你没事吧？”

帝银赶紧凑上来扶起莫孤，后者茫然地打量着他，半晌竟揉了揉眼睛环顾左右。

帝银顿时委屈了：“你不高兴看到我？”

莫孤这才正视他：“帝银？”

他用脚踢了踢帝银，“你看老子不顺眼是不是？”

帝银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抱住莫孤：“没有没有，为夫最喜欢孤儿，孤儿莫要和我生气，东君说的对，我不应该冷落孤儿的。”

一边说着，颇有些赖皮地在莫孤颈间轻轻蹭。

那温热的吐息让莫孤耳根发烫，他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竟然透出一抹绯色：“起来，你压着我的杆子了。”

帝银赶紧挪了挪身子，却还是抱着莫孤不肯撒手，后者挣扎了一下没得手，默默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安静下来。

帝银嗅着莫孤身上的奇异香气，笑得格外灿烂，如果能一直抱着莫孤，好像也没有那么介意湘楚的存在了……

两个人难得地腻歪着，门口却传来了湘楚的声音：“孤儿起来了吗？太上老君醒了。”

伴随着清润的嗓音，脚步声渐渐接近。

莫孤赶紧把帝银推开，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烫手，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望着正在走过来的湘楚：“太上老君醒了？”

帝银好不容易软香在怀，对于湘楚的到来很不乐意，但看到莫孤微红的脸颊，他心里忽又高兴起来——瞧，孤儿喜欢他的。

待莫孤起床，三人便来到了太上老君所在处，不大的房间里，太上老君虚弱地躺着，皇帝的侍君们围在床边，正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仙界的情况。

莫孤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太上老君一看到他，激动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莫大爷？”

莫孤应了一声，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你有什么遗言？”

太上老君痛哭流器：“天庭出大事儿啦！莫大爷，你干爹呢？”

湘楚闻言上前：“老君找我何事？”

太上老君赶紧抓住湘楚的手，生怕他跑掉：“东君，快带着万妖界攻上天庭！晚了就来不及了！”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莫孤捂住自己的嘴，蹲下身子，凑近太上老君耳边小声问：“你这是……要投奔万妖界？天庭待遇真有这么差？”

太上老君老泪纵横，他一手按住湘楚的肩膀，另一手抓住莫孤的胳膊，痛不欲生地看着两人：“不，是当年那叛徒又回来了！他不仅抢走了太白星君，更是要谋权篡位啊！他封锁了天门，以至于众仙没有一个能下界，都要被他围杀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哭着说出这些话，实在惹人同情，只可惜枫枝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围杀什么的……天界所有神仙加起来，也不是那叛徒的对手？弱爆了呀！”

上溪摆摆手示意枫枝别说话：“嘘——重点是太白星君被抢走了，莫非是想拿太白星君炼药？”

莫孤无语地看着这两个：“重点不是那叛徒的身份么？”

太上老君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是五百年前那个叛徒啊！”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

五百年前那个叛徒大家都知道，那人当年大闹天宫，可把仙界害惨了，以至于仙界封闭了五百年，才勉强恢复元气。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仙界这次也不会大动干戈，和各界同时谈了这笔生意，以恢复仙界在人间的信仰……

莫孤默默地拨开太上老君的手，沉吟半晌，想想觉得有些不妙：“我们恐怕真的要去一趟仙界了。”

“帮仙界平叛？这可不在交易的范围内呀！”

枫枝显然很不解。

莫孤一掌拍在枫枝脑门上：“如果玉帝真被踢下王座，那我们这笔生意该找谁兑现？”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当即不再耽搁，赶紧联袂前往仙界，可怜皇帝又来找莫孤等人，却见华美的殿宇中空无一人，荒草遍地，仿佛数十年未曾有人居住。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皇帝脑中忽地一个激灵，这一年来的凡事种种，忽如黄粱一梦，皆虚幻而飘渺。

仔细回想一番，他终于明白，那秦翎之流，恐怕就是传说中蛊惑人心的妖怪。

后来的后来，史书中常常提到这位皇帝如何英明神武，连旷世大妖都奈何不了他，硬生生以王霸之气逼退了一群妖魔鬼怪，缔造了千载盛世、万古传奇。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而今，莫孤等众妖终于来到了紧闭着的天门外。

天门巍峨，云山堆叠，在场的妖魔鬼怪虽和仙界合作过多次，却从未到过天门外，如今终于见到了，却觉得眼睛都睁不开。

天门一旦关闭，就连玉帝都无法出来，在场妖怪虽都是各界翘楚，可想要打开天门，恐怕还是力有不逮啊！

太上老君显得十分犹豫：“东君，只有这么一点人没关系吗？要不先将万妖界、魔界和幽冥界的强者都请来？”

这样应该可以将天门轰开了吧？

湘楚笑了笑：“这倒是不必的。”

他走到天门外，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轻轻敲了几下。

叩叩叩……

沉闷的叩门声在九重天外隆隆回响，越传越远，越来越响，整个云海都在翻涌。

太上老君看得都有些呆了，然而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响起，恍如大山一般的天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翻涌的云海轰然散开。

太上老君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这……”

莫孤一挑眉毛，笑得十分得意：“门是用来敲的，不是用来踹的啊！”

太上老君茫然地望向湘楚，他在仙界生活了几千年，怎么从不知道天门是可以敲的啊！

22、我喜欢你就像这漫山的小蘑菇一样多

庄严沉重的天门打开了一条缝，湘楚手上微微用力，那堪比大山的门就这么打开了。

众妖魔先是小心地往里面探了探，发现什么天兵天将也没有，这才一个个鱼贯而入。

太上老君挠挠头觉得自己有点傻，于是赶紧摆出以往道骨仙风的模样，跑到最前面去给带路。

莫孤三个反而在最后面，当他们正要进去时，旁边忽然传出一声古怪的嘟囔。

帝银脚步一顿，莫孤扭头看去，湘楚皱起了眉头。

“能进去了？”

稚嫩的少年音传来，莫孤歪了歪脑袋，“谁在那儿？”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

巍峨的门柱后，响起一阵沙啦沙啦的声音，一会儿之后，云堆里露出一个脑袋：“莫孤大哥？”

莫孤嘴角抽了一下：“小姬姬？”

为什么姬玄会在这里？天知道这货已经消失小半年了啊！他甚至以为这白痴已经被皇帝弄死了！

姬玄依旧星冠羽服，手执拂尘，身背宝剑，看到莫孤等人的时候，他眼睛都在闪闪闪闪发光：“你们也成仙了吗？”

莫孤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心中其实困惑到了极点。听姬玄的意思，他已经呈现了？这么一说，他身上确实有股似有若无的仙气……可就凭他那惨不忍睹的修为，怎么可能飞升啊！

莫非天上的神仙都死光了，后继无人才把姬玄给招了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湘楚轻轻扯了扯莫孤的袖子：“是鬼仙。”

帝银也凑过来小声道：“你瞧他没有肉身，是死后成仙的。”

莫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姬玄，这一看果然发现姬玄的身体不是凝实的，这小子果然还是死了啊！

姬玄看到莫孤等人别提有多开心了，扑过来就抱住了莫孤的腰：“我就说嘛！像你们这样心怀天下的人，死了一定也会成仙的！”

抱完莫孤又来抱湘楚和帝银，完了脸上却露出一丝可惜，“不过没想到你们死的这么快啊……”

莫孤扯着姬玄的衣领，居高临下地问：“你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