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方琦最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许久都没有出现在方纹的面前。

自从那次以来，方琦的改变方纹都看在眼里，虽然因为前世的死亡，方纹对他的感觉一直都不怎么好，但至少现在，方纹不是看见他就想掐死他了。

正好此时闲着无聊，方纹也就想着去看看方琦。

来到方琦居住的小院，方纹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皱了一下眉头，随手拉了一个小厮：“这里的人呢？”

那小厮看见方纹的时候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见方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才有些惊慌的跪了下去：“主子……他们……他们出去了……”

出去？

方纹倒没说不让方琦出去，只是这小厮的反应怎么这么大？事出反常必有妖，方纹挑挑眉：“去哪了？”那小厮顿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方纹道：“你是乖乖说出来，还是自己滚出府？”

大概是方纹的态度太过恐怖，且那小厮也不想离开许府，便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夫人，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只告诉了夫人一个人，皆因为夫人是这个府的半个主人，希望夫人能饶过我这次……”

说罢，小厮道：“主子去了宜春楼。”

宜春楼是何许地方？

如果在京城，你说你不知道宜春楼是干什么的，旁人听了都会笑掉大牙。方纹虽然来到京城之后就没怎么到处乱转，但还是知道宜春楼的。

据说，宜春楼里养了三个世界上最美的小倌，传说有两个是比女子还要秀美的男人，而这两人，甚至侍奉过当今皇帝，只是圣上觉得小倌的身份太过低微，所以虽然喜欢，也并没有把他们纳进宫里。

除此之外，楼里的人皆是十五六岁的男孩，个个水灵且懂得如何讨好男人，基本上是个男人走进去，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类型，夜夜笙歌不愿离开。

不但如此，楼中除了身为下方的小倌，还有身居上位、技术高超，用来满足喜欢呆在下方，被别人进·入的男倌。

种类之全让人称赞。

在大英朝，男妻很正常，男妾自然也是有的。

你若是在楼里看上哪个，帮他赎了身，纳为妾，也是一件极美的事情。

只是宜春楼的小倌价格都非常的高，且不轻易出楼，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有达官贵人以宜春楼小倌是自己的妾这件事来炫耀。

当然，男妾的身份是非常低的。

那些达官贵人可以把男妾分享给好友，却不能把女妾分享给别人。

而宜春楼的小倌身份低微，纳为妻的少之又少。

自古以来，有很多的官员为了保身，都选择迎娶男妻，妻子身为男人，而那男子的身份必定不会太高，保证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但也不会太低，毕竟身为妻子，身份低了是很掉面子的。而之后，官员也可以迎娶女妾，为家族传宗接代的，但也仅仅只是传宗接代而已。

女子身为妾，和男妻两相制衡，也翻不出来什么大浪。

就比如此时的许修峥，娶了方纹为妻，李媚儿为妾。

听到‘宜春楼’这三个字，方纹顿时就没有了心情。

一个男人去宜春楼，能干什么？尤其是在前世，方琦和柳善襄在一起，也曾有过床第之事，明显的说明方琦确实是喜欢男人的。

他们方家，一个喜欢男人，一个嫁给了男人，还真是……

方纹笑了笑，反正以后负责方家传宗接代的不是他，如是方琦一点都不喜欢女人，那以后自己也算是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前世的苏缨和方胜平，在知道了方琦的行为之后，又是怎么对待他的，不过依照苏缨对他的溺爱，估计也就是关起来，强迫他娶一个女人吧。

毕竟苏缨也就只有方琦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小院，方纹一眼就看到了许修峥。

许修峥正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凳上翻着书，方纹认出那本书是他之前奖励得来的。目前对兵法并没有什么研究的方纹自然是不太感兴趣的。

许修峥看到方纹之后，将书放了下来：“回来了？”

方纹：“……嗯。”

许修峥没有再看书，而是定定的看着方纹。

方纹于是乖乖道：“我刚刚去看了一下我弟弟，发现他不在。”

“嗯。”许修峥站了起来，“用过膳了吗？”

方纹：“……没有。”

方纹自认为现在已经很了解许修峥的想法了，于是非常自觉的想去做饭，谁知许修峥竟大步走来拉住了他：“带你去酒楼里吃。”

闻言，方纹略有些迟疑。

来到京里之后，他唯一的一次进酒楼，还是和何祥奕以及晋阳一起的，说实话，那一次的情况可以说是很糟糕，虽然许修峥后来解释了为什么他对晋阳那么好，但是方纹也不想把自己的面子放在地上给许修峥踩。

这一次，不知道许修峥又要叫谁一起去。

说不定又是他们两个。

方纹有些不太乐意，但面上还是露出了微笑，跟在许修峥的后面走——他不想让许修峥发现自己的情绪，毕竟许修峥是大将军，而他什么都不是。

一个人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发脾气的。

人的一辈子有很多无奈的地方，也会受很多的委屈，也许你想哭，也许你想报复，或者发奋图强成为一个伟人，但是只寻求短时间的快感——不管不问的大吵大闹、甩脸子，或者是其他过激的行为——这个时候，也许你觉得你是反抗了，你为自己骄傲，但是你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看来，却都是无理取闹。

而你，会因此付出代价。

而方纹，他觉得若是他当时在酒楼没有忍下来，而是对许修峥冷言冷语，或者是表情稍微有些不对，恐怕在别人看来，错的那个人就不是许修峥，而是他了。

之后，他也不会听到许修峥口中的事实，更不会得到许修峥的承诺。

大英朝中，身为妻子，或者是妾，是绝对仰仗夫家来活的。尤其是方纹和许修峥的身份差别那么大，他不可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和一个人生活多久能看出那个人的本性，方纹并不知道，至少现在，他就很不了解许修峥，不了解许修峥生气后的样子，也不知道许修峥的底线在哪里。

许修峥毕竟是手握兵权的人，他想处死一个人，简直不能更容易，他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也不是无法办到。

方纹不想死，他还想好好的活下去。

或许有人会说方纹是一个懦弱的人，但生活就是如此的无奈。

跟在许修峥的身后，方纹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些有的没的。

他觉得，在得到许修峥的承诺之后，如果再遇到之前晋阳的那种情况，他似乎可以私底下跟许修峥小小的抱怨一下，或者像是苏缨那样，软声软语的撒撒娇……

一想到自己撒娇的场面，方纹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走在旁边的许修峥顿了一下：“冷？”

方纹摇摇头：“没有没有。”

许修峥站在原地看着方纹，似乎是在鉴定方纹话中的真假，方纹尽量无辜的回望，“怎么了？”紧接着，许修峥就脱下了外衫，给方纹披上。

感受着还带了些体温的衣服，方纹愣了一下。

许修峥蹙眉道：“你不要生病。”

方纹：“……嗯。”

两个人到了酒楼的时候，方纹果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何祥奕和晋阳。

何祥奕的性格本来就属于大大咧咧的那种，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喝酒，而晋阳则是规规矩矩的坐着，看见两个人进来的时候，表情似乎不太开心。

方纹几乎立刻就想转身走掉了。

但许修峥的胳膊却搭在了方纹的肩膀上，还用身体堵住了方纹的去路。

方纹有些尴尬，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进入了房中，并在许修峥坐在了晋阳旁边之后，在何祥奕的旁边坐了下来。

何祥奕抿了一口酒：“大嫂，你开的店铺最近生意很火爆嘛，我可是去看了好几次，也相中了一些好玩的玩意儿，只是那价格……看的我立刻一阵肉痛啊，不知道大嫂可否与我行个方便，给小弟便宜一点？”

方纹：“……”

方纹可不相信以何祥奕的身份，买不下那些东西。

还没等方纹回答，许修峥就道：“不行。”

何祥奕：“……大哥，大嫂都没说话呢。再说了，你怎么就这么无情呢，我们好歹也是处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许修峥嘴角微微上翘：“这是纹儿自己的店铺，谁都不给便宜。”

何祥奕：“……大哥，你这是在炫耀吗？”

何祥奕调侃的话语终于让一旁的晋阳忍不住了，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修峥，我觉得最近身体好多了，而明日就是休沐，不如修峥与我一起出去游玩一番？”

何祥奕看了一眼方纹，插嘴道：“晋阳兄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不叫我！”

晋阳微微一笑：“你是一个大忙人，我就不占用你不多的时间了。方兄明日应该也是有事的，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整日呆在家里都无法出门。”

何祥奕暗地里撇撇嘴。

方纹：“……”方纹表示，他对何祥奕有好感了！

许修峥道：“不，纹儿明日要和我一起出门，我们有事要办，晋阳，你若是想出去，府里的下人没人敢拦你，也可以叫祥奕陪你。”

晋阳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许修峥会这么说，他顿了好一会儿，眼睛直勾勾的看了一会儿方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道：“我们都多久没出去了，以前你可是每月都会带我出去玩上一天的，如今娶了妻，就把我给忘了？”说罢，冷笑了一声。

许修峥的表情有些无奈。

方纹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同情许修峥了。

儿时的那一次意外，其实也怨不得许修峥，毕竟这件事情也不是许修峥一手策划的，而是一个巧合，按理说，许修峥养了晋阳这么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但晋阳就是不满足，甚至还有一种想用这件事情来威胁许修峥的感觉。

许修峥现在能忍，不代表以后每次都能忍。

方纹看了一眼晋阳。

若是他以后仍旧这样，不懂得变通，而是想要什么，都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上一说的话，两个人早晚都要决裂。

微微的垂了一下眸子，方纹淡淡道：“不好意思，晋阳兄，夫君带我出去，是早几天就答应我的，做人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第三十一章

就在晋阳张嘴，似乎想反驳回去的时候，许修峥淡淡道：“好了，我们这次出来，主要是想聚一聚，不是来吵架的。”

晋阳于是恨恨的闭了嘴。

方纹默默的低头吃菜，觉得许修峥还真是挺够意思的。

前脚说了会顾及自己的面子，后脚就有一种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了。不过方纹也不是自恋的人，稍微想想就明白，大概是许修峥自己也不耐烦晋阳了。毕竟从方纹认识晋阳之后的这几次见面中，晋阳的行为方式和语言方式，都挺不得方纹喜欢的。

而他处处针对方纹的话语，说不定也在无形中惹怒了许修峥。

方纹再不济，毕竟也是许修峥的正妻。晋阳这么不给方纹面子，其实也是在变相的不给许修峥面子。只是这个浅显的道理，晋阳却一直看不懂。

何祥奕见两方的情形似乎有些僵硬，便出来当和事佬：“哎呀，不就是出去玩嘛，既然明天大家都没有时间，不如以后再聚也是一样的啊。”

晋阳似乎不会看人脸色一般，虽然说话声音小了很多，但是在场的人仍旧能听到：“怕就怕某个人又要陪他的妻子，根本不会和我们一起出去……”

许修峥皱起眉。

何祥奕明显对晋阳的表现有些无语，半天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对着方纹做出了一个讨饶的表情，方纹忍不住一笑，明白他是想让自己不要接话，免得进一步扩大战场。

但方纹不去回应，不代表晋阳不会主动挑事儿。

看到方纹与何祥奕的表情交流，晋阳心里又不舒服了。他觉得现在的何祥奕，似乎对方纹比对他还要好，可何祥奕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而不是方纹！他心里越想越难受，觉得自从方纹出现之后，不论是许修峥还是何祥奕，对自己都不如从前……是的，就是从方纹出现之后，自己所认识的人，一个一个的都离开了自己……

看着方纹，晋阳忍不住将一切都怪罪在了他的身上，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经大脑了，他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道：“修峥，你的妻子行为也太不检点了吧？当着众人的面，就和祥奕眉来眼去的，你竟然还不管？”

何祥奕皱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有动怒的感觉。

方纹默默的看向许修峥：“……”

许修峥揉了揉眉心：“晋阳，你别闹了。”

“这是我在闹吗？”晋阳的气愤值达到了零界点，直接摔了筷子。他想抱怨，但面对着方纹，却有些说不出口，觉得说出来了，就是自己输了。

原以为自己这么生气，许修峥会来哄，毕竟在以前的时候，许修峥都是很顾及他的，但是没想到今天的他竟然一动不动。

晋阳顿时觉得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这个叫‘方纹’的人……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他……

晋阳微微的掐了掐手心。

四个人不欢而散。

晋阳率先离去，不知道干什么了，何祥奕说府上有点事儿，要先回去。

许修峥和方纹出了酒楼，走在回府的路上，许修峥道：“本来可以不带你来的，但是我也想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说罢，叹息道：“晋阳的这件事情其实是我的错。”

方纹没说话。

此时的许修峥仅仅只是想要一个听众而已。

许修峥道：“年少无知，觉得能保晋阳一辈子，却忘了自己以后也要娶妻，就连晋阳也是，等之后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晋阳已经喜欢上了我。其实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心里觉得我是在愧疚，不论是做的这一切，还是其他的，但是不代表晋阳也会这样想，不过我却从未考虑过他。也是我的纵容，才把他养成这样的。”

方纹想了想，觉得说不定晋阳的这种性格，还真的和许修峥有关系。

毕竟听晋阳的口气，以前许修峥对他非常非常的好，那晋阳会多想——比如觉得许修峥喜欢他，那也不是没可能。

方纹忍不住问：“那你以后呢，还要养他一辈子吗？”

许修峥看向方纹：“你觉得呢？”

方纹有些犹豫。

这是许修峥和晋阳之间的事情，和现在的方纹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许修峥却这么问了自己……方纹总觉得，无论是怎么回答，似乎都有些欠妥。现在的许修峥已经意识到之前的不对了，但是这个问题要他自己说出来，而不是方纹说。

如果方纹说了不能养，那他就是在挑拨两个人的关系。而如果方纹选择了继续养下去，就和许修峥的想法相悖了，许修峥想必也不会很开心。

真真是怎么回答都不对。没办法，方纹只好把皮球踢了回去：“我只是一个妻，夫君想做什么，不是我说了算的。”

许修峥嘴角一勾，揉了揉方纹的头：“这几天怎么舍得叫我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