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倒是穿的英姿飒爽，黑衣黑裤，脚上蹬了一对靴子，一双黑眸漆黑而深邃，带着笑意，看起来真是可以迷倒不少女子。

“城外新开了个打枪的地方，还有会移动的靶子，听说你枪法不错，咱们去玩玩如何？”话是这么说，我却看到他身后已经停好了车，怕是早已笃定了我会去。

我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哼道：“秦修齐啊秦修齐，昨日去骑马，前日去听曲儿，大前日去踏雪，你说，还有什么是你不去的？”顿了顿，又皱眉不满道：“你认识我也不短了，怎么到今儿个听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

他轻笑，略微弯腰，亲昵地伸手揽住我，“我不正是知道你会答应么，你看，这不算了解你么？”

我嗤笑一声，还是输给了他的甜言蜜语，和他上了车。

到了打靶场，我才发现这里淅淅沥沥也有几个人，身旁站了几个人，大抵是教练一类的在教授。

“你会么？”我接过秦修齐递过来的枪，随口问道。

“当然不会，”他理直气壮地回答，“就是不会才等你教啊。”

我先随意的调整了一下瞄准镜，便一拉，单手顶住枪托，另一只手上膛，标准，一扣扳机——

“砰！”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见远处的靶子用力往后一甩，

“正中红心！”秦修齐愣了几秒，“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

“当然，”我喜欢被人称赞，“好歹我也是做这行的么。”

“好吧，”他笑起来，“那你教我？”

我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笑起来，走到他身边，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声，我下意识扭头去看。

是一个女人，面容清秀，也是剪了一头干练的短发，身形矫健，手臂处的肌肉很是明显，一手扛着枪，另一只手也是上膛，稍一对准便果断扣动扳机——

“砰！”的一枪，恰巧也是正中红心，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和我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女人大概是感到有人在打量她，转头看过来。

我便温和地笑起来，赞扬道：“枪法不错。”这是事实，我是从未见过女子愿意学这些的，况且还练得那么好。

女人朝我笑起来，很是大方谦逊，“是我老师教的好。”

“哦？”我下意识看看她身边，没有人，“在哪儿呢？”

她的眼神似乎在我身边溜了一圈，然后又对回我身上，嘴角上扬，“今天他不在，下一次有机会可以让你认识，刚刚我看到你的了，你也不错。不过我老师比我厉害的多，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我便笑起来，算是应了：“好。”

那女人朝我的方向笑了笑，轻轻一颔首，便转身走了。

“不知道她那个老师是怎么样的人，看起来很厉害么。”我转头，不无感叹地对秦修齐说。

却发现他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入了神。

第39章

“怎么？你是喜欢上人家了？看的眼睛都不眨？”我在旁边撇嘴不屑道。

他便安抚似的转过身来，亲昵的抱住我，“怎么会？你这是吃醋了？”

被他这么一说，有心再说点甚么似乎也会显得有几分撒娇，干脆闭口不言此事。

“过几日你莫来找我了，我有事，出去一趟，要过段时间才回。”我伸手扣住他的腰，懒懒地说。

“去哪？”他也与我一样，懒洋洋地笑着。

“就在这儿，”我朝他眨眨眼，“但是要陪别人在翠香楼逍遥快活几日。”

“那你去吧，”他轻笑，漆黑瞳孔倒映着我的面容，“我等你。”

“好。”

＊＊＊＊＊＊

睁眼。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月光带着外面树叶深深浅浅的投影映入房间。

树枝的枝干张牙舞爪，在黑暗中犹如恶鬼一般。

身旁，陈绪然已经熟睡，月光照出他侧脸英俊的轮廓，还有半张脸便隐没在黑暗之中。

已经听不到圆圆的吵闹声了，也是，我都睡了一觉醒了，她哭的累了大概也睡了吧。

就在此时，我听到隔壁房门“喀嗒”一声，被扭开的声音。

隔壁住的是……陆雯陆曼？

大晚上的她们出来干什么？

她们似乎有心放轻脚步，却无奈木制地板年久失修，腐朽的厉害，每走一步都传开轻微的“嘎吱”声，在这种静谧的夜晚里，即使隔了一面墙，我也听的异常明显。

侧耳细细听去，传来的不止脚步声，似乎还有什么重物被拖曳在地上的声音，使得木制地板发出一连串“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她们这是要下楼？

平时看不出来，她们两个人的胆子居然那么大，大半夜地敢出房门往楼下跑。

我估摸着走了这一段应该到楼梯了，就听到两姐妹中的一人出声了：“你抬着肩膀，我抬着脚。”

“……用不着，一个人就能把它搬下去。”

然后又寂静无声了。

她们说的是哪个它？什么抬着肩膀抬脚的……不是人才有肩膀么？

我实在是好奇的很，虽然明知有问题，却也耐不住好奇心的爪子，正欲起身，却猛然被身边一只手按回下去。

“别去。”陈绪然，抑或是秦修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伸手按住我，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皱起眉头，实在不喜欢他碰我，低声道，“放手。”

他大概也察觉到了我对他的厌恶，僵了一阵，缓缓放了手。

我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在我身后凝视了我一阵，终于低低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我闭了眼睛，隐隐听到楼下的厨房传来“咄—咄—咄”的声音，竟随着那声音，又迅速沉入黑甜梦乡。

＊＊＊＊＊＊

“查到了么？”我躺在床上，屋子里烟雾缭绕，伴随着清香浓郁的中药味儿，冷淡地问。

“没有，”老三皱起眉头，“但大约有了点头绪——跟曲胖说的差不多，中共那边知道你倒卖武器给国民党的事了，找了人下来，估计就是你去跟那南下的人谈事儿被盯上了。”

“问题是，”我揉揉眉心，“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在翠香楼的？”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没什么人，”我摇头，“还有，这人枪法准的很，你看，能有多少人敢开这枪保证我不死的？估计是给我个警告。要知道这枪可是擦着心脏边儿过去的。”我笑着挥挥手，做了个手势抵在我的心口处。

老三眉目严肃起来，紧盯着我，“景凉，这件事可大可小，最近先不要做了，收敛一段时间再说。”

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行啊，就听你的。”

老三这才放下心来，“你做事也是知道分寸的，这我就放心了，好好养伤。”

我朝他挥一挥手，“嗯。”

老三走后，我拿出铜镜，解开缠在身上的白条儿看了看，那伤口周边发黑，皮肉都微微焦灼，整个伤口都血肉模糊，被针线缝合了肉，还能隐隐看到里面鲜红的血肉。

我伸手轻轻用指腹触了触伤口——

这道伤口距离心脏，只不到五公分。

这到底是警告，还是手下留情，我却是真的不得而知了。

第40章

再睁眼，已然天明。

阳光从窗外照射到床前，带来满满的温暖与朝气，驱走了夜色的黑暗与寒意。

我伸手摸摸旁边的床铺，仍然是热热的，其时身边的床铺早已经没有人了，只是被阳光照的发烫。

我穿好鞋，去厕所洗漱完就下楼了。

“你醒了？快点下来吃东西，我煮了肉汤。”大概是听到我下楼的声音。

我低头一看，说话的人居然是陆雯和陆曼。

她们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脸色红润，看到我立刻主动叫我。

肉汤……？

我愣了一下，才刚下楼，就被陆雯主动拉到桌子前面，然后被陆曼按在椅子上，两人笑意盈盈，朝我催促道：“快吃快吃！”

我低头一看，洁白的瓷碗里果然装着一碗香喷喷的肉汤，肉块被切成整齐的大块放在碗里，浓醇的香气随着仍然热腾腾的白汽儿冉冉上升，飘入鼻腔，模糊了视线。

“好香……”

“香吧？”两姐妹脸上都露出得意扬扬的神色，“我们可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汤煲了这么久，肯定香了！”

“嗯，”我点点头，喝了一口汤，感受到汤的香浓缓缓滑入喉咙，称赞道：“手艺不错。”

两姐妹顿时笑弯了眼睛。

“陈绪然呢？”我一边慢悠悠地戳着煲的已经可以一戳就烂的肉块，一边不经意地开口问。

“吃了啊，他一早吃了就走了，说要去找找能出去的路。”陆曼拉了张椅子坐在我对面，回答我。

“嗯，”我夹起肉块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问道：“吕启他们呢？”

“他们还没起呢——啊！他们起了！”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陆雯陆曼还没开声招呼，吕启就主动走过来，吸了吸鼻子，盯着我的碗，问道。

“煮的肉汤……等等啊，我去给你舀一碗……闫凉你还要不要？”陆雯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不要了。”我慢慢地把嘴里的肉块嚼烂，吞进肚子里。

就在此时，裴玉也下来了，看到我们在吃东西，很是惊讶：“哪来的食物？”

“哎呀，裴姐，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你先吃吧。”陆曼凑过去，把碗推给她。

吕启倒是没想到那么多，端着碗就吃了起来，反而是裴玉，端着那碗肉，有些狐疑，“圆圆呢？昨晚你们把圆圆叫过去睡，她现在还没起床？”

陆家两姐妹脸色不变，“是啊，圆圆还在睡呢——裴姐你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裴玉看了看她们的脸色，终于还是低下头，吃起了那碗肉汤，见状，陆雯陆曼笑的更开心了。

吕启似乎饿得厉害，没几下就吃完了，拿起碗朝陆雯问道：“还有吗？我还想要一碗。”

陆雯点点头，“有。”说完转身就进去厨房舀汤了。

再舀完出来，吕启用筷子夹住里面的一小块肉，仔细端详，“这是什么肉？……”

那块肉呈椭圆状，但是只有上半部份，下半部分是已经被斩断的切口，因为煮熟而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看起来有点像……”吕启把它翻了个面，然后愣住了，“啪嗒”一声，那块肉又掉回进汤里。

那块肉的另一面，是一片小小的指甲。

那是一截手指。

显然不止我看见，裴玉也看得清清楚楚，登时就煞白了脸色。

幸好，幸好我早就吃完了我的那一份。

吕启猛地站起身，登时干呕起来，“呕……那是谁的手指！”脸色惨白地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别吐出来啊，多浪费啊，”两姐妹咯咯笑起来，“你不是都吞进肚子里了么？”

还是裴玉反应比较快，把碗一摔就冲到厨房，一把掀开锅盖，“呕……！”顿时整个人都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灰白，用手捂住嘴巴，呆呆地看着锅里。

我站起身，略带好奇地看着锅里。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头湿掉的发丝，两根小辫子无力的垂下，一张脸因为煮熟而呈现出肉色的浅粉，眼珠被煮的凸出涨大，好像盯着人一样，一张小小的嘴巴也呈现出透明的胶状色，头皮更是被煮的整个浮起，整个脸部凹陷下去，只剩一层皮肉包裹在外面，只需要轻轻一戳，就会戳出个洞。

啧，果然不应该看的，搞得我也反胃了。

裴玉尖声惨叫起来，颤抖的伸手进去，抱起那颗几乎不成人形的头，神色悲切。

第41章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裴玉不可置信地问道，“圆圆一直都是叫你们姐姐的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裴玉面目狰狞的质问着。

虽然裴玉看起来很吓人，可陆雯陆曼却一点也不害怕，不慌不忙地挑衅道：“裴玉啊，你刚刚可是也吃了你女儿的肉呢，别翻脸不认人啊！”

闻言，裴玉整个人便如同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那里，面目呆滞，嘴唇发抖，好半晌才颤抖的说：“就、就算……是这样……我女儿也是我能吃的……你们算是什么玩意儿？！……”

听了她这句话，我顿时感到啼笑皆非，仔细看了看裴玉的表情，我才发现她神色癫狂，眼里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一直低头看着圆圆那张因为被她用力抱着而整张脸都被挤压着露出一个坑的头，伸出手轻轻抚摸圆圆的头发——结果一用力，头皮就被扯掉了，她却恍若未见，一直用手轻柔抚摸着。

乍看到这一幕，一股反胃感从胃里反刍上来，转身，却不料撞在一个僵硬的胸膛上，“陈绪然！？”

在我把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触碰到的身体一阵僵硬，“……嗯。”

啧，听这个回答就知道不是。

我转过身，和他拉开了一定距离。

陆雯陆曼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紧紧盯着裴玉，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裴玉一直搂着圆圆面目全非的头，用那双已经失去理智的眼睛扫视我们；而一直没出过声的吕启仍然坐在旁边，抿着嘴唇皱紧眉头，也不知道神智是否正常。

没有人说话，整个屋子都是死气沉沉的。

“闫凉？”身后，陈绪然打破了沉默，“我们出去走走？”

这话说的倒是有点怪异，我回头一看，才发现他看起来紧张兮兮的，眼睛里有着一种疑惑，神情是满满的不安，盯着裴玉和陆雯陆曼，两只手也放进裤袋里。

居然是陈绪然！

我说居然这个词，并不是我不想见到他，而是，我认为以秦修齐的个性而言，居然还会让陈绪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真是难得。

陈绪然一出声，就被几把目光盯过来，顿时紧张的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只用一双眼睛揣揣地看我，里面满是信任。

可以理解陈绪然现在的模样，大概是因为一直被秦修齐附身的原因，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找我问问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气氛让他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不敢明问。

陈绪然也不傻么……我忍不住轻轻一笑。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真的是，特别有成就感。

“好啊。”我朝他安抚一笑，点点头，率先往门外走去。

陈绪然立刻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跟在我身后。

走到屋子外面后，陈绪然立刻猛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回出来，“……里面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严肃地看着他：“陈绪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看到我的神情，本来已经放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神情紧张，“什么事，”然后吞了吞口水，“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