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麒消失了三天,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回来,这时候雷神殿已建好大半,只是殿阁之间花草稀疏。原本雷神殿看似不起眼遍植的花树并非在洪荒大陆随处可见,重楼殿宇找好木材就可以用变化之术建成,所以小麒麟们大半的时间都在找花草。
祖麒依旧是冷淡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在看到滕逍的时候表情略松了松,再转回去看小麒麟们的时候复又冷冷的。麒麟兄弟八个对父亲的归来可谓又喜又怕,喜的是父亲虽冷,毕竟是亲父,三天不见怪想的;怕的是雷神殿还没有恢复原状祖麒就回来了,吃不准祖麒会不会真的对钦兀下狠手。
兄弟八个小动作不断,相互瞟来瞟去用眼神交流讨论,滕逍心内好笑,这是心有灵犀?
小麒麟们从祖麒脸上是分辨不出他的喜怒的,值得庆幸的是祖麒什么都没说,虽说没有赞扬,却也没说要把钦兀扔到北俱芦洲,这就够了。
小麒麟们窃喜于祖麒大概忘了惩罚这茬子事儿的时候,滕逍正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们,他决定再添一把火,“你们都忙了三天了,快去休息,恐怕都累坏了吧。”声音慈祥和蔼的很。要知道雷神殿可是滕逍的心血,不给熊孩子们点教训,怒撞周山就用不着共工了,这几个熊崽子就能把周山撞成不周山,到时候他们是要补呢,还是补呢。
小麒麟们到底年纪小,看祖麒没有不悦的意思,俱都一窝蜂作鸟兽散,只有钦兀与灵渡没走。
祖麒眉头一皱,“还不走?”眉眼间已有不耐之色,唬的钦兀两个心惊肉跳,钦兀赶忙用兽头拱着灵渡用最新学的遁地之术跑没了影子。
待走远了,灵渡才小小声道,“大哥,父亲真的不罚你了吗?”
钦兀舔舔嘴唇,“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父亲看起来不像是会既往不咎的那种人啊。
灵渡重重点头,“我觉得也是,咱们还是继续吧。”他想了想,“逍叔叔说小园子里那片黄精是从阴山移来的,只是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了。”
钦兀道,“你去看看吧,我去昆仑看看还能不能找来后天灵根蟠桃树,咱们俩分头吧。他们几个就别告诉了,你多受累一会儿。”
灵渡笑嘻嘻摆头,“不算什么,我喜欢四处跑。”
两个孩子自以为走远了,其实对话全被滕逍祖麒听在耳里。滕逍倒对俩孩子佩服起来了,如果十几岁的时候滕爸这么诈他,他绝对也会和那群熊孩子一样乖乖上当。
滕逍敏锐的发现祖麒的耳朵抖了抖,颇为愉悦的样子,忍不住道,“要不算了吧。”
祖麒斜睨了他一眼,滕逍郝然,“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了,不如这次就算了吧。”滕逍毕竟心软,没多一会就把历练钦兀的想法抛在脑后,不忍心他吃苦。
“没乱跑吧?”祖麒岔开话题,不打算放钦兀一马,作为长子,钦兀注定比其他兄弟要辛苦些。他走之前让滕逍乖乖呆在雷神殿,哪里都不许去。
滕逍道,“并未。”有种被大人锁在家里的小孩子的即视感,这待遇还不如钦兀兄弟们呢,起码他们能出雷神殿在东胜神州蹦跶没关系。滕逍之所以乖乖答应还是因为之前混沌青莲那茬子事儿,他心里愧疚着呢。
一夜无话。
第二日,祖麒与滕逍早早就起来,将小麒麟们纠结在一起,准备启程去周山。
小麒麟们睡眼惺忪地被祖麒卷上云头的时候,灵渡才惊呼起来,“大哥呢!”众小麒麟一下子清醒了,纷纷看向祖麒。
祖麒瞪目,周身威严大盛,道,“为父言而有信。”
曲孜最小,用牙齿衔着滕逍衣裳就哭了,吓的,“呜呜,逍叔叔,大哥去哪儿了?”
趴在穷奇身上的焱旭没踩住,从穷奇背上掉到软绵绵的云朵里,哀嚎,“父亲,不要啊。”
青木、灵渡六个一齐曲下前膝求情,“求父亲放过大哥,我等愿一同受罚。”然后齐刷刷看向滕逍。
滕逍举首望天,不置一词。他嘴皮子都磨破了也劝不动祖麒,那货主意大得很,才不会听他的呢。话说北俱芦洲不光寒冷刺骨,灵气更是跟东胜神州没法比,祖麒真是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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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温暖和煦的东胜神州四月天,北俱芦洲就是盘古的脚丫子,被不被大神眷顾的地方,四季都刮着凛冽的罡风,白皑皑的是雪,碧蓝蓝的海天,除此之外,别无他色。
钦兀是被吵醒的,他耳力本就灵敏,耳边咆哮呼喊着停不下来的声音让他睡得不大踏实。钦兀原本睡在新找来的蟠桃树上,那树虽只是六千年一熟的蟠桃,却已耗尽他所有心力,最后累的睡着了。
打了个响鼻,钦兀不甘不愿地睁开眼,鼻子和独角上的柔软的肉被冻得冰凉,目光所及大片大片单调的蓝和白的时候,他愣了。他怎么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青木他们?父亲呢?逍叔呢?
钦兀忍不住仰天长吼,只见北俱芦洲上空乌云汇聚,顷刻间雷霆毕现,惊扰了整个寂静的北俱芦洲。
钦兀此时站在一块海中漂浮的冰块上,金色的腹部毛发沾上冰雪,溶化后打湿了干燥的腹毛。钦兀烦躁地在整块浮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期间踩塌过冰块边缘的冰雪,身为天生带着九玄真金之气的麒麟,钦兀觉得他一点都不喜欢水。
41、玄麒宫
滕逍与祖麒立在云端,耳边疾风烈烈,偏偏衣裳头发都不被风势左右,闲适而优雅地微摆,穷奇乖巧地倚在滕逍身边,亦不受疾风所扰。旁边一堆小麒麟们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被风吹得只好挤在一起,将最小的曲孜围在中央。除了五行属风的吟风不怕风疾,只不过他还控制的不大熟练,如果一不小心把兄弟们卷没了,以父亲的凶残指不定就不管他们了。
钦兀被扔去了北俱芦洲这件事让小麒麟们心生惶恐,本来他们心里父亲就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现今更是敬畏。
滕逍并不觉得祖麒做错了,男孩子不该娇养,不然怎么能成材。虽然外形不符合粗犷的北方抠脚大汉形象,但滕逍从小到大该有的棍棒教育一样没少,所以并不对小麒麟们有过多爱护,只笑眯眯旁观。
不管在洪荒大陆哪个角落,只要仰头望去,便能看见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天瀚海直插天际,在天地之间凛然直立着,如同盘古依旧头顶天脚踩地,巍巍然俯视众生,从未倒下过。这就是周山,盘古的脊椎。
就算贵为圣人,也只能膜拜的神迹。
滕逍面向西北方向看着那座白皑皑的山峰,心中五味杂陈翻涌而过,万千言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悠悠一叹。
祖麒与滕逍一同经历许多,哪里不知滕逍是想起来盘古了,只是他生平最不解情只一字,思来想去,竟没能说出一星半点安慰滕逍的话来。
片息,一行人便到了不周山山腰处,前面是一块巨大且表面光滑的黝黑大石,几十丈高大,立在它前头的时候,竟能照出人影。不过照滕逍时,便是一株白莲;祖麒所在位置是一头玄色麒麟;只有七只小麒麟在石镜中仍是天真烂漫的小兽。
原来这块大石竟能照出原型,是个天生的宝物。
祖麒一挥袍袖,石镜须臾之间便化成一道几十丈高、五间六柱十一楼的牌楼,高耸的牌楼气势极为恢弘,庄重的玄黑色让牌楼更加具有威严。牌楼上遍是浮雕,最中间的明楼整个雕刻的是一只巨大的麒麟,其实昂扬且压迫感十足,麒麟两只眼睛怒睁,细看时有流光闪过,虽是石目,却观八方。明楼正中央,麒麟胸膛的部位挂着这处所在的匾额,三个古朴的天书大字灵气盎然,正是玄麒宫。
玄麒宫外是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上云雾缭绕缱绻,给玄麒宫又增仙家气派,沿着石阶而上便是玄麒宫内了。
滕逍驻足观看,久久不能回神。不过才看了个牌楼,雷神殿瞬间就被比的跟农家小院似的了有木有,亏他那时还沾沾自喜来着,真是够了!
祖麒控着云头让他们降在石台,看着滕逍傻愣愣的模样,心头如轻弦微微颤动,祖麒似是漫不经心般地握住了滕逍垂在长长的袍袖下的手向前走,表情冷淡一如既往。
滕逍手被握住的时候就回过神了,他有点纠结于自己竟然沦落到要被牵着手走路,对方还是个汉子,这在大天朝肯定要被围观指点,还要被挂墙头,题目就是《好一对狗男男》!
祖麒肯定不知道两个男人牵手有什么不妥,但是他知道啊,这样真的好?可是说出来会不会显得他很小气,同甘共苦的哥们才牵了个手就矫情起来了?怎么看都不像他大天朝北方汉子作风。
所以……还是不要说了罢,反正这里又没人,在场只有一群傻孩子,就这一回,下不为例。虽是这么说,滕逍心头总有种微妙的罪恶感萦绕,像个教歪了自家娃的坑爹家长,好内疚啊。
滕逍甩甩头,将莫名其妙乱入的思绪甩出去,决定一做好立刻就放开了,反而主动拉着祖麒的手快步往上走,远远将傻孩子们抛在后头。
踏上最高一阶台阶便是牌楼上了,此处又是一处宽阔的平台,是用整块玄黑石头做成,看不出接缝痕迹,再往前却没有路了。
原来周山山腹、玄麒宫内竟是空心的。山腹内是一片虚空,看不到四周山壁与上下首尾,如混沌空间一般。一半烟云弥漫,一半清清明明,宛如踏在云头雾端烟,不会被云雾遮住视线,灵气自是充裕非常。此处虽为山腹没有太阳星辰,整个玄麒宫却亮如白昼。
玄麒宫内,数座巍峨宫殿悬空浮在山腹内,中央一座最高最广,四周分布九座殿阁,各自为政。
一行人施展飞行之术到了正殿,上书玄麒殿的,空旷的大殿里唯有正对门的宝座最为醒目。祖麒的手一直与滕逍交握,此时也不分开,踏上殿前石阶,朝宝座走去。
滕逍大囧,赶忙道,“我就不用上来了吧?”
祖麒不虞,横了他一眼,要拉着他一齐坐在宝座上。
滕逍自然不肯,一山不容二虎,且他们并非一公一母,他才不要坐那里呢。
最后祖麒拗不过滕逍,只好在左侧给他安了一个座椅,滕逍才勉强坐下了。祖麒仍是不大高兴,连带着没了说话的兴致,说了几句便让小麒麟们各自回殿,至于小麒麟们怎么找自己的窝,他也全然不管。
这么一来,玄麒殿内只剩下祖麒、滕逍与穷奇。他一向喜欢跟着滕逍,但滕逍被祖麒拉着走上宝座的时候,穷奇难得聪明了一回,没跟上去。现在他有点忐忑,垂着兽头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的滕逍又是一叹。
这货怎么就那么怂,初见时一口吞掉他肉身的霸气去哪了。滕逍发誓,他一定要把坑了穷奇的那货千刀万剐,敢打他家宠物的主意,临了还把他宠物的头给夹了,不是嫌命长是什么。
按照祖麒的想法,穷奇这货就该去守大门,不过他那么弱,连守门的资格都没有,完全拉低了整个玄麒宫的平均武力值。
滕逍见祖麒看着穷奇,立刻在祖麒发话前道,“我与穷奇住在一处便好。”省的祖麒又欺负穷奇。他就不明白了,为毛祖麒连带着他儿子都那么喜欢欺负他的宠物呢,难道因为去穷奇长了张欠收拾的狗脸?滕逍仔细看了看穷奇,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果然是。
祖麒不悦,道,“住在哪儿?”
滕逍疑惑道,“不是有九座殿么?”除去七只小麒麟和钦兀的殿阁,用后脑勺想剩下那座也肯定是他的啊,这是毋庸置疑的。
祖麒看了他一眼。
滕逍默默地懂了,心中难掩失落。
一共建了十座殿阁,连统共就见过两回的伏羲都有,就是没他的!没!他!的!
祖麒我们以后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劳资没你这种吐艳的小伙伴。
看出滕逍的不高兴,祖麒将“跟我住在一起不好么”咽下,甩手向后殿走去。
原来跟他一起住不值得开心啊。
滕逍并不是那个意思,他想法很简单,他的空间都能给祖麒共享,可是祖麒如今建了宫殿却不给兄弟留一座居所,难道他在祖麒心里就这么没地位?
一瞧祖麒要翻脸,滕逍赶忙跟过去,穷奇迟疑地想要迈步,发现四脚被钉在大殿上似的,怎么都迈不开,使劲用力就整个趴在了地上,脸着地。
穷奇不敢叫,这里四处充斥着祖麒的气味,他连大口喘气都不敢,别提放肆叫唤了。
滕逍步入后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无他,后殿无处不在地充斥着他的喜好。祖麒那么冷硬的人,不会喜欢花树扶疏和湖泊,也不会喜欢亭台和木质的桌椅软榻,按照祖麒的性格,整个玄麒宫都该是庄重威严的黑色。
原来是想要住一起彰显抵足而眠的兄弟情什么的啊,干嘛不早说呢,害他失落了好一会。
祖麒正站在一株高大的白果树下,出神地望着湖泊,仿佛那水里有朵花似的,对滕逍的到来充耳不闻。
这是不高兴了?滕逍停下脚步,颇感棘手。
祖麒虽仍旧面无表情,心中却不平静,甚至眼中不可避免带出来一些,所以不愿回头叫滕逍看见。难道他做的还不明显么,滕逍明明什么都依他,可明显不在状态的样子叫人气馁。本来不该是这样,两人在一起都数万年了,在一起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么,为何他总执着于男女之分?
看来对他还是太纵容了,祖麒扯了扯嘴角,不管怎样,到嘴的肉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时间还长,他总有时间,慢慢来吧。
只是滕逍有时太叫人生气!祖麒想到方才在大殿内滕逍的反应,整个人就冷下来了。
打定主意要冷落滕逍一阵子,祖麒待要收回视线时,只见那片莹莹的碧波里缓缓钻出了一枝新芽儿。那株新芽缓慢而优雅地长大,变成一片碧绿荷叶,然后像信号般地,水下又纷纷钻出四棵嫩芽,迅速长成荷叶,最后五片荷叶中央千呼万唤般地长出一朵白生生娇俏俏的白莲骨朵来。白莲临水而立,说不出的莹润清雅,一瓣瓣花瓣静静舒张开来,待白莲盛极的时候,整个玄麒殿都浮动着一股清冽的莲花香气。
这下祖麒再大的火也被浇灭了,这株莲花莹润洁白,花开三十六瓣,正是滕逍本体——三十六品造化白莲。他连麒麟空间都不肯放入,没承想竟引种在他殿内,怎能不叫祖麒欢喜。
回过头,滕逍眉目舒展,对他笑的灿烂。
‘傻子,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得开。’
42、兽王角再出
玄麒宫清净安然,且灵气充裕,是个修道的好洞府。至此,滕逍便住在此处,或在麒麟空间中修炼,或在玄麒殿中指导穷奇与小麒麟们道法。
祖麒很忙,忙到了连空间也很少进来,修炼的时间缩水再缩水,整天看不见影子。滕逍隐隐猜到些什么,只是有点担心祖麒忙于外物从而疏忽修炼而提醒过一回,祖麒点头示意知晓了,他觉得祖麒是个有分寸的人,从此便不去打扰他。这段时间修炼进展缓慢可以理解,毕竟他要忙的外物太多,那些并非可有可无,而是他们的依仗。
滕逍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祖龙并没有他想象中龙的威严正气,龙凤大劫怎么打起来的?用后脑勺想也跟争权夺利有点关系,更别提祖龙如今看似正派,他前身可是蟒蛇,初见时他的女干猾滕逍可是看的清楚明白。
等到祖龙占领四海,绝对会再肖想四洲,到时候,他们势力稍稍弱了一点就只能任人宰割。指望祖龙会念及旧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祖麒费尽心力在周山山腹建造这样一处宏伟的宫殿,自然不只是为了容纳九人而已,他一直忙于招揽旧部。
先前说过,穷奇因归真心经受益再入轮回,可见混沌魔神不少转世在洪荒大陆,所以祖麒打算再次招揽旧部。
如果说在混沌时建立部族是为了对付混沌青莲,这一回,祖麒便是感到了冥冥中的天机。索性祖麒所修之道不需无欲无求,他也并无归隐之心,便顺从了内心所想。
祖麒施展法术出了玄麒宫,立在玄麒宫宫门处的平台上,透过缭绕的云气俯视山下,整个洪荒大陆都能尽收眼底,东方东胜神洲郁郁葱葱,尽是些灵脉灵山;西方西牛贺洲灵气匮乏,裸露着大片的赤红的土地,北方北俱芦洲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南瞻部洲灵气中等,倒还算说得不去,只是跟东胜神洲没法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