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商(包子)中——燕赵公子
燕赵公子  发于:2015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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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洛谁都知道程家老大跟他正君感情不好,这个长公子还是勉勉强强生的,以前程维哲认真读书考取了举人,众人还当程赫对这个长子寄予厚望,可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程维哲不知道为何书都不读了,改去做教书先生,后来教书先生当不成了,又去做小买卖。原先在场各位还以为是他自己想换个差事尝试尝试,如今看来,说不定是家中所迫,情非得已了。

白笑竹一看场面有些失控,而且程维哲和杨中元就背对着他们定定站在院中,不说话也离开,就那么直直地晃人眼睛。

他只得低声对程赫道:“大哥,切勿生气,等贵客们都走了,咱们再自家讨论此事吧。”

可是这一次,程赫难得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气急败坏地继续怒吼:“你这个不孝子,别以为你爹走了就没人管你了,我告诉你,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不同意!!!你听到没有!?”

他这一次吼叫的声音很大,程维哲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声嘶竭力地说话,觉得有些好笑,可他却一丝一毫笑模样都没有显露出来。

心底里对这个父亲最后的念想都已经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有无法根除的恨。

程维哲突然回过头来,他眼睛也有些泛红,目光却冰冷得仿佛冬日飞雪:“你还有脸提我爹?那你说,我爹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这些年来,程维哲自懂事以后就懒得搭理他了,每次被他训斥的时候多半都是敷衍,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所以程赫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这个儿子,已经被他父亲的威严所折服,是根本不敢反驳他的。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程维哲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甚是经常把他挤兑得说不出来话,这让他十分不满。

这些不满积累起来,终于在今天这一日爆发出来,就连程维哲都没有想到,程赫居然不听白笑竹的话,非要骂上他一通才痛快。

可这却正和了杨中元和程维哲的心意。

虽说国法森严,国法之外还有家规,而家规之中,又数长辈之命难违。

不过程赫如今这样一番作为,却让程维哲站在了理字一面,无论到时候的脱籍多么艰难,想必这事情慢慢传出去,也没人会去戳他跟杨中元的脊梁骨,说他们不孝。

他们将来还要经商做大买卖的,不孝这样重的罪名,可真的担当不起。

“你!!你个不孝子,别跟我提你爹,当初我们这桩亲事,根本就不是我情愿的!”程赫被儿子这样当众顶撞,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原本就比较消瘦,长相也很清俊,如今这样不依不饶抓着儿子怒骂,却令别人看他都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所以说人啊,光有一张皮相,又有什么用?

心是恶的,即便长得再好再美,也抵不过偶尔显露出的丑恶面容让人记忆深刻。

大梁又并不是恶习难消的前朝,如果晚辈实在不喜长辈给找的伴侣,去找官府来调解,也并不是没有用。所以程维哲也并不怕他会拆散自己跟杨中元,而程赫也实在没理由说当初的亲事是被逼的。

他当年一个秀才,有功名在身,长辈高堂更是逼迫不得,何来不情愿一说?

那既然不情愿,又为何同人成亲,还让对方为自己诞下麟儿,却如此对待程维哲父子俩?

无论怎么看,程赫这一番话说出来,都只怕跑不了人渣二字了。

程耀眼见事情已经根本没法挽回了,终于皱眉低喊:“大哥,不要再说了!”

程赫打小就怕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弟弟,如今被他狠狠叫了一声,顿时一口恶气无处发,这次他是真的不敢再说下去,可看着程维哲的眼神,却充满恶毒。

看了他的样子,在场宾客无不恶寒。

这哪里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这分明是在看仇敌。

程耀跟白笑竹见程赫终于闭上了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今日事情闹得太大了,程赫刚刚在气头上,那一串话说得比刚才程维书还快,根本拦都拦不住,只怕今天的事情,会变成明日大街小巷流传的丑闻了。

想到这里,程耀跟白笑竹刚落到地上的心又飘了起来,脸色顿时越发难看。只能希望程维哲赶紧走了,程赫也得马上离开正堂,好让他们找些话来解释一下。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好转起来。程赫怕了程耀,没再继续说,可程维哲不怕。

只见他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红着眼盯着程赫道:“你说不出我爹的忌日,却可以把二叔父的生日倒背如流,各位,言尽于此。”

他说完,这次是真的拉着杨中元头也不回走了。

可留下满正堂的人,却如炸翻了的油锅,宾客们得了如此劲爆的内幕,顿时都憋不住了,他们根本不顾程家家主们还在场,便已经兴致勃勃讨论起来。

丹洛平静许多日子,终于又有了新谈资。

第076章:苦果

丹洛是洛郡的郡都,对于徽州那种繁华都府自然是差了些,但在洛郡一地也算是富饶。

这里的大小商铺林立,商人众多,跟程家有过合作的更是不在少数。

定亲宴上被请去的自然是程家关系最好的那些商铺,可后来发生的那场闹剧,令许多人嘲笑之余,也心生出几分不满来。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像程维书这样,呱呱坠地之时就锦衣玉食,从小到大,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常人无限期盼、并为之一直努力的东西,又能有多少人跟他一样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丹洛这么多商人,至少有一多半都是靠自己白手起家,凭努力一点一点积累起财富,最终锦袍加身,成就自己的事业与梦想。

这些人,有许多那日都亲身在坐,听了程维书的那一句话,自然心里是非常不高兴的。

自己曾经津津乐道的创业伊始,却被这些富家公子批评的一文不值,就算是这些商场上的老油条,都很难摆出好脸色来。

所以那日后来无论程耀与白笑竹如何圆场,还是有大半的宾客在程维哲走后直接离席,剩下的那部分有的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走,也有的想继续看热闹。

看到这种场面,程耀与白笑竹也不再勉强说着违心话,只得摆出僵硬的笑脸把掌柜东家们一个都送走,这才关起门来商议。

可他们这一次请来的商家们几乎占了丹洛大半,人的嘴是最快的,从他们踏出这个门开始,一切蜚语流言便再也控制不住,仿佛点点星火,瞬间便燎彻丹洛上下。

等第二天程家人再开门时,有关于他们一家人的流言已经传遍丹洛大街小巷,甚至黄口小儿也都知道他们家二房仗势欺人,把长房公子挤兑走了的事情。

更有甚者,还有好事者绘声绘色编排起白笑竹跟程赫的是非,那言辞极尽猥琐,故事十分荒诞。这一下,就把白笑竹气得病倒了,他风风光光几十年,从小到大都被人称赞,如今突然恶名在外,怎么能令他舒服得起来?他这边病了,程维书想要在跟前伺候,他看到了这个口没遮拦的儿子简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把他遣去自己屋子,闭门思过三十日不得出来。

最后只留了白佑夙在他跟前尽尽孝心,却这也不满那也不高兴的,折腾得白佑夙整个人都憔悴了。

他们内宅的事情还比较好办,外面程耀却有些顶不住了。

能白手起家的人,自有一股气性。

他们也算是自己打拼出一番基业,如今却被程家一个黄口小儿这样鄙视,心里自然不高兴。他们大多都是痛快人,不高兴,这生意便不做了,万分不用勉强。

于是短短几日之内,程家米铺生意便少了两成,新收上来的稻米都堆在仓库里,成了程耀一块心病。

他甚至给这两成的商铺压低了米价,可那些东家老爷们却异常有骨气,说不定了就不定了,你就是白送,我也是要不起。

吃了你们家的米,岂不是更要被你们家的小子看不起?东家们如是说。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闹心的是无论他走到哪里,百姓和朋友看他的目光,都好像他头上有一顶绿汪汪的盖帽一样,明明胡扯的事情,却被说得跟真的一样。

程耀这几天压力颇大,恨不得回去把程维书揍死,好解一解他心头之恨。

跟他同样日子不好过的,还有程赫。

由于那天他自己意气用事,不看场合说错了话,因此程耀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

他令人关上竹园的院门,吩咐下人一日三餐都只给他青菜萝卜配窝窝头,洗澡水也都自己烧,衣服也都自己洗,好让他记住教训。

程赫这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自己不当家的苦果。

他五十来岁的人了,一辈子没吃糠咽菜过,程耀对他还算好呢,窝窝头都给最细的玉米面和栗子面两合的,吃起来很甜,味道也很香。

可他就是看不上啊,他不想吃这个,但不吃就饿,饿了就更想吃鸡鸭鱼肉,但小厮每日端过来的,便只有这个,从来都没变过。

程赫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不就饿一点脏一点,可是日子长了,他越发不能忍受起来。

由于挑剔,他吃不饱饭。也由于懒惰,他也快没新衣服穿了。更有甚者,因为他不会烧火,所以实在忍不下去就只能洗冷水澡,活生生在秋末把自己冻得伤寒了。

一开始伤寒了的时候他还挺难受的,后来转念一想,他病了,弟弟就自然得好好照顾他,惩罚应该也会去了。

可没想到,来的大夫是给他看了病,开了药,但吃的还是那些,也不过就多了个小厮给他烧热水而已,衣服也还要他自己洗。

这下,病中的程赫彻底疯了,他想要跑出竹园,去主屋质问自己的亲弟弟,却发现竹园大门紧锁,他打不开门,不会翻墙,甚至连给他烧热水的小厮都使唤不上,只能一个人病恹恹躺在脏兮兮的被褥里,吃着完全没有味道的饭菜。

从竹园锁上的第一天开始,他也再没心情看书了。

生活都没得保障的时候,那些夫子圣言,简直成了儿戏。

他一个人躺在屋里,每日除了吃饭就是吃药,实在挨不住了就用水简单洗洗衣服,不出十日,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眼眶都深深挖了进去,看上去别提多吓人了。

但他这个样子,程家其他人却没有一个过来关心他,也没有一个会管他的死活。

偶尔恍惚的时候,他还会想起刚同林少峰成亲时的旧事,他对林少峰连喜欢都谈不上,满心都是厌恶,他讨厌林少峰五大三粗不通诗词,讨厌他成天舞刀弄枪一点都不文雅。后来两个人成了亲,他更是在林少峰的强迫之下才有了程维哲,这个他并不期待的孩子。

他对这父子俩的感官一直都不是太好,程维哲仿佛天生就不喜欢他,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敌意,而林少峰,后来也渐渐懒得搭理他了。他自己跑镖赚钱,回来就带着程维哲读书习武,没有他,父子俩的日子过得依旧惬意。

一开始程赫很不满,他会突然跑去打扰他们两个的相处,会不让程维哲跟着林少峰钓鱼骑马,会毁了程维哲喜欢的一切东西。

可是每每这个时候,林少峰总是把程维哲抱走,然后说:“维哲乖,爹能给你更好的东西。”

那是第一次,程赫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他只能破坏程维哲的一切,也只能从他眼里看到憎恶与冷漠。

但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弟弟的正君什么时候过来陪他诗词歌赋,他在乎的是弟弟家的长子又学会什么新的文章,他在乎的,其实是那个没有得到的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问他,正君早亡,父子关系冷漠如斯他会不会后悔,他肯定会说不后悔。

是啊,他为何要后悔呢?他确实不喜欢林少峰,也厌恶程维哲,时至今日,他唯一感到遗憾与不满的是,白笑竹当年没有选择他。

如果,当年同白笑竹定亲的人是他……那现在的结局又该如何呢?

在空空荡荡的竹园里,程赫一个人低声笑起来。

相比于程家这边愁云惨淡,每个人都不好过,程维哲和杨中元那边却生意异常火爆。

大概大家听了他们的传闻,于是乎程维哲的茶馆生意竟比往日要好上一倍,而杨中元的面铺子已经人满为患了,想要填张凳子,只怕都难。

而且,会来他们这边的百姓们,大多都怀着善意。

经常有人吃完了面多给两个铜板,对杨中元说:“小伙子,你们很般配,要在一起好好过啊。”

一开始杨中元很不好意思,死活也不肯收,后来程维哲替他想了个办法,一家人早早起来包上几笼肉包,但凡有食客多给面钱,徐小天就会笑着多送一个包子。

大人很难拒绝天真孩子的笑容,食客们拿了美味的包子走,心里更是对这两个青年赞许有加。

一来二去,面铺的猪肉白菜大包也火了起来,有人过来不为吃面,却是专程买包子的。

这可难倒了杨中元,他这面铺子都快没地方下脚了,再来那么多人买包子,实在没法卖。可食客们又很执着,他不卖却都不肯走,那一日面铺子彻底被堵住了,杨中元急得没办法,还是程维哲赶过来救场,才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的意思是,在茶铺挨着面铺的这一扇窗户里卖包子,既然大家非要买,那只得定了价卖,个头也比送的大许多。

杨中元挑的都是上好的猪肉,三分肥七分瘦,包起来的包子最香,再加一些提前准备好的猪皮肉冻,把白菜拌进其中,等到包子蒸熟之后,一口咬下去香喷喷的肉汤就会随之流出来,惹得满口都是鲜香。

他做的肉包子自然薄皮大馅,料也都是最新鲜的,因此定了一个八文钱,买上四个只要三十文,绝对的好吃又便宜。

面铺子的生意相当好,杨中元实在没工夫包包子,于是只能把这项差事交给茶铺的白案师傅干,白案师傅跟程维哲干了好几年,手艺好,人也老实,所以程维哲给他分了一成的利,便让他带着个小学徒热火朝天地开始卖起了包子。

这一下,面铺和茶馆的生意,比之前哪个月都好,也顺带带动了雪塔巷其他铺子的生意。

就连来送周泉旭最后一服药的李大夫也感叹:“你们要是走了,会是整个雪塔巷的损失。”

第077章:师徒

虽说铺子里的生意实在是忙得够呛,但每个人却都觉得十分满足。

累倒是累极,不过每日晚上一家人凑在一块吃饭,然后坐在院中谈天说地,却也觉得累这么些日子异常值得。

毕竟他们现在的辛苦,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

短短几日功夫,徐小天就学会了包包子,别看他人小手短,可却比周泉旭和程维哲都灵活,杨中元细细观察他很久,回来跟程维哲感叹:“小天确实有天赋,你看他包的,比你做的好看百倍有余。”

程维哲正帮他和陷,闻言手顿了顿,却佯装不在意道:“他有天分不是应当的吗?他可是你的大弟子。”

杨中元见他言不由衷,不由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带着面粉的脸颊:“逗你玩的,你也学得很快了。”

正巧这时徐小天从他们身后路过,轻飘飘丢下一句:“无耻。”就走了。

程维哲狠狠骂他一句“臭小子”回头又是一张笑脸:“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开朗了些。”

“可不是吗,”杨中元点点头,他正揉着面,想要赶在开张前先把第一锅面条做出来,“小孩子,还是活泼些好,省得老是不言不语的,我们才要担心。”

他们两个凑一起干活,大凡说的都是家里的琐事,虽还未成亲,却实在已经有了伴侣的自觉。因着程家那场闹剧出来,许多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都饱含善意去恭喜他们。

食客们简短的恭喜两个字,却给了程维哲和杨中元莫大的幸福感,使他们觉得,他们将来的日子会特别美好,干起活来也越发卖力。

最是平凡普通的百姓,也最是知足常乐,他们和善,温暖,待人诚恳。靠自己一双手努力挣钱,给家人最好的生活,这其实才是大多数人所经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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