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眉眼，觉得自己的行为一次比一次地更为不解，但他没有拒绝。

默默跟在身后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云株露出长辈看小辈们的笑容，这两人气氛不错啊。

“唔，好像那个小一点很精致。”唐知砚摸着下巴一圈打量下来。

“那个是盛花露的，你觉得你一个大男人适合？”旁边的太子殿下顺着他视线看去，开口道。

“……我想弄得香喷喷你有意见咯？”唐知砚回嘴，总是被太子打击弄得他十分郁结啊，总感觉他像遇到了自己的克星。

太子双眼满是笑意，“大胆，对孤不敬。”

唐知砚作揖故作请罪状，“出门在外称呼不便，请见谅。”

“没点诚意。”

“明明我这诚意满满，那你想要什么诚意？”

“来东宫……”

“你又来。”唐知砚回绝：不约！

两人正走在人群中间拌嘴时，突然周围热闹了起来，有人喊到，“那边刘员外六十大寿要放烟火！”“真热闹，宴席摆了好几十张呢！”

一声炸响，朵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唐知砚眼中这一刻只剩下空中变化的烟花。他觉得古时候的天空特别清晰，烟花放起来虽然没有现代的花样多，但明显色彩美丽得多。

身边人侧头看他一眼，转而一笑跟他一起看着这片点缀着美丽烟火的夜空。

虽然他在宫中庆典节日见过无数次烟火，但却没有哪一次比得上现在。

大概是因为认识了一位特殊的朋友？

14、君子如玉

气氛刚温情没几秒，就有人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唐知砚像是发现了什么，碰了他一下，“看，那边有家玉石店。”

东方宣被这人的不解风情气得笑了，他刚才想的全是受了风寒的胡言乱语，不往心里去。他霸气一挥袖，“走，去看看。”

两人进了店，本来在小心擦拭柜台的人连忙笑脸迎人，“客官想要买哪种玉石？”

本来一直装死的云株顿时跳出来，“我家爷看一看再说，掌柜的把你这的镇店之宝拿出来。”

唐知砚倒真没想买玉石，他只是刚好看见一家玉石店，正如之前的瓷器他都是没见识过想看看。镇店之宝什么的，一听就知道很贵。

掌柜的先前就注意到唐知砚虽然有着怪异的白发，但衣着十分精致，再看东方宣也是一身锦衣，仪态高贵。

于是掌柜咧开嘴快步走去后面，不一会儿，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红木箱出来了。

唐知砚在掌柜去拿镇店之宝时好奇地看着店内的玉石。

这些玉石有已经雕成玉饰的，也有大大小小一块的，有深绿的莹白的浅黄的……在烛火下像抹了油一样发光。

正观察仔细着，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太子殿下碰了他一下，他疑惑地扭头，就见东方宣指了打开的红木箱里安放的玉佩问他，“这块怎么样？”

那块玉佩他也看不出什么内行，就是感觉有点像小葱根的颜色讨喜，葱白葱白的。

唐知砚点点头，“你要买吗？”

东方宣直接拿起那块玉佩——云株在他刚有动作就立刻掏银票了——弯腰将浅黄丝线编成穿过的玉佩系到唐知砚的腰带上。

“送我的？”唐知砚没敢动，等到太子殿下系好玉佩直起身方才发问。

此刻太子没有暗藏杀机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人真的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

东方宣其实不是很想在这种城里买这种玉佩，他比较想要买了京城百年老字号里的镇店宝贝送给

唐知砚，因为他觉得唐知砚值得更好的。

但看着唐知砚并没有那么在意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比起玉饰的价值，心意更为让唐知砚看重。只要他含着真心想去送他东西，那么那样东西，唐知砚绝对会珍视起来。

果然，在他替他系好之后，唐知砚整个人都有点别扭，不过显然有点开心。

“这颜色衬你这件衣服，很好看。”

唐知砚没有推拒，心想着是不是说明太子殿下其实还是真心想跟他交朋友的……收了这样一份大礼，回什么礼好呢。

他突然想到自己背包里的挂件，对太子说了一声“你等等”然后出门找角落从包裹里掏东西了。

东方宣看他一副兴冲冲的样子跑出去又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的东西他还没看清就往他手里塞。

看着东方宣把玩着那支白色雕刻精致的萧，唐知砚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叫花吹雪，送你了，别嫌弃。”

是充值送的背部挂件花吹雪，不知道现在变成实体能不能吹，不过这是他在一堆战阶伞类挂件中唯一能送出手的。

东方宣抬头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掌柜跟云株一脸被闪瞎地当着背景板不敢打扰他们。

两人慢悠悠出了店门，一面交谈一面往客栈走回去。

“唐公子如果拿我当朋友，就叫我复臻吧。”把萧别在腰上特别衬他这一身月白色锦衣的太子殿下道。

唐知砚也没有矫情，“那礼尚往来，复臻务必叫我知砚就好。”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知砚。”

唐知砚此时当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吐槽两人没那么亲密，因为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不知道知砚现在有没有进东宫的心动？”

“……”当他那句话没说。

太子殿下笑得十分畅快。

回到客栈别过各自回房时，东方宣止住了脚步，“知砚，初见时的那柄剑……”

唐知砚心虚地想起那柄曾经被他拿去杀鱼的剑，虽然后来他没有再用过了。

“我有好好收着，咳咳。”唐知砚咳了两声，“当时情况所迫，才抢了复臻的剑，我这就回房拿给你。”自从跟太子和云株一起同行，他就有特意弄了个行囊。

“不用。”东方宣阻止了他“只要你有收着就好。”说完就微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唐知砚琢磨着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皱着眉头也回了房间。

一直被遗忘在后面的云株（ㄒoㄒ）你们不要这样啊，我虽然没想打扰你们，但是你们不要忘记我的存在啊！

15、近了一步

用完早饭的太子殿下发现唐知砚还没有下楼，颇有些诧异。

云株咬着馒头，“唐公子是不是睡过头了？”

太子点点头，有可能。那人的确有时候好像看着样子是冷漠得不能接近，但其实本质都有点小蠢，并不笨的那种。

太子殿下没有察觉到自己想法中的亲昵，对云株说：“你继续吃，孤去看看。”

上了楼走到唐知砚住的房间门外，东方宣将手抬起敲了敲。

“谁？”

“我，复臻。”太子对于这种朋友般的亲近称呼实在是觉得很满足。

“你等一下，我还在沐浴。”

唐知砚前天喝醉酒后只是在东方宣的帮助下擦了身子，然后昨天睡到中午，晚上又出去逛街，全然忘了洗澡这件事。

对于东方宣的突然拜访，唐知砚言语上淡定没慌但手脚早就乱了，草草结束了洗澡，换上大明宫套装，将挽起的白发放下。

东方宣在门外等了一会，想着那天他扒开过唐知砚的衣服，忍不住乐了一下。

很快唐知砚就打开了门，白发还有些湿意地垂在左肩，穿了一件黑色衣服，花纹样式上依旧很精细美观，左键和右手处的袖子缝连着一块动物的毛皮，配着宽肩窄腰整体十分好看。让他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这件衣服又是微微敞开着胸口。

“怎么了？”

总感觉这眼神看得他有点慎得慌。

太子殿下压下心头的怨念，“没事，你把头发擦干吧。”说完坐到桌边看着唐知砚动作。

唐知砚随便擦了两下，“你吃早饭了吗？”

“嗯。”看不过眼的太子殿下拿过他手里的布，放轻动作给擦起来。

唐知砚微微放低身子，回想起以前一身王八之气的太子殿下跟现在比较了下……我凑，这个感觉特别温柔的是谁？！

“头发颜色很奇怪……但是很好看，这样软软的，像绸缎的头发，随便让风吹到打结可不好。”

唐知砚突然觉得脸有点热，总感觉这人的动作比起朋友更像个情人。

不过看东方宣坦荡荡的表情，唐知砚也没再继续深想下去。

“今天还要出去逛吗？或者，可以出发去下一个城了。”

唐知砚眉头紧锁，在去留问题上很是犹豫了一番。“去看那座白色高塔？”

东方宣讶异地停住了揉擦的动作，“你不知道那个高塔的传闻？”

唐知砚的八卦天线此刻已经闪亮亮的竖♂起来了。

“据说那座塔本来是为芜城供奉的一位神筑造的，建成的第一天人山人海，纷纷赶来拜祭那位神。但是这塔太高了，筑造的时候死了很多工匠，后来就传言塔上阴森森的。慢慢的，上去游玩出意外死去的人多了起来，那时的皇帝，也就是我的皇爷爷封锁了这座塔的入口。所以你如果想去看，大概是不可能了。”

唐知砚弯下腰，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很是自信的笑容，“我轻功带你去飞上去看，好不好？”

东方宣被这抹耀眼的笑容蛊惑了，恍恍惚惚地盯着唐知砚湛墨色的眼睛：“好……”

下一刻他就清醒过来后悔得要命，不管有没有神明，这种东西还是相信一点比较好，他一点都不想看着这个人出事。

“但是没上去看过总会有点遗憾啊。”像是看出了他想要阻止的意思，唐知砚又补了一句。

东方宣沉默了一会，终是妥协。

唐知砚说走就走，不过走之前他还有个问题要问。

“我这轻功带人，你是要我用抱呢还是搂呢还是背呢还是扛呢？”

“……”

唐知砚表情正直没有多想，“嗯？”

“用搂的吧，我会抓紧你的。”

唐知砚若有所思，“好。”他伸手去拉东方宣，妈呀他第一次跟丐帮学习带人飞啊。上一次扛茗溪不算……唐知砚把人家当个麻袋。

一起走到没人的空地之后唐知砚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学着丐帮轻功那样疾步朝前冲，跑到东方宣身边时一把圈住他的腰往上带，东方宣借力腾空。

唐知砚除了第一次用轻功时有点怕高，之后倒是觉得飞行时风景不错，唐门机关翼有一段时间放缓的速度，倒真的有点像悠悠的风筝。

他朝着白塔方向继续前行，很快在塔尖上降落，松手将东方宣放开，“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东方宣第一次飞这么高，以往轻功可以在林间跃跳，但是没有这样丝毫没借力腾空许久的。

而且唐知砚根本没有背上什么东西，在前行时莫名地展开了双翼。上一次他用轻功逃跑，那时东方宣还以为他有什么机关。

唐门吗……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没有，你轻功很厉害。”东方宣伸手去将唐知砚把飞舞的白发整理了下，“这里风景不错。”

唐知砚由着东方宣的动作，待东方宣做完对他感谢一笑，与东方宣两人默契地一起看起风景。

的确，站在白塔之上，下面的房屋林木甚至湖泊，都在此刻变成了一副山水画，画上深浅不一，云雾缭绕。

“所以，果然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唐知砚笑容难得肆意。虽然没有去深入了解芜城的风俗，但他已经可以不留遗憾地离开这座城了。

东方宣望着下方出神，倏的勾唇一笑。

“知砚说的对。”

16、告别

后来两人皆是无恙地下了塔，在云株纳闷他们两个不带上他时相视一笑。

之后又是在芜城停留了几日，可惜的是，近期并没有什么节日。

东方宣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

“咚咚。”敲门声的节奏有点停停慢慢。

“进来。”

黑衣人单膝跪在他面前，“殿下，圣上问您返回京城的进程推迟了。”

“下去吧。”东方宣没有看他一眼。

东方宣食指敲击着桌面，他这段时间太奇怪了，尽管不讨厌，但是完全不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他虽然豢养了一些男宠，可从来不喜欢他们的靠近，也不觉得必须要跟那些人长久下去，更不可能找一个人执子之手，尤其是他还要成为一位帝王。

究竟是看待他如知己至交，还是……抱有其他心思。

——东方宣跟他告别了。

唐知砚觉得十分意外。

他本来都做好跟东方宣一路前行的准备，自从每到一座大城或是小镇，跟一个学识渊博的人同行总能知道很多东西，所以他一直并不是反感跟着自己的东方宣。

尤其是他们成了朋友之后，相处十分愉快。东方宣可以说是他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云株对他总是保持着主仆的距离，尽管他不是他的主子。

“知砚，我先前多次问你的那件事，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与挚友共事，我是真心的。”

唐知砚想说什么又给咽下了，抿了抿唇，“嗯，我会认真考虑的。”

东方宣留给他一个笑容，就此别过。

之后唐知砚没有多加逗留就出发赶往下一座城池，一路经过村庄农家，或借住或直接在野外睡一宿。

第一次，唐知砚觉得一个人还是太孤单了。

看见什么风景知晓什么风俗或者碰到什么热闹的节日，都是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分享。

还有最重要的，之前跟东方宣他们同行，东方宣总是照顾着他，吃太子殿下的用太子殿下的，有时候太子殿下还会帮他买衣服让他换下就那几套的外观。

QAQ一个人花钱好快。

此时正坐在由护卫队保护着的马车里的太子殿下放下支着头小憩的手，突然有些心悸。

唐知砚将碗茶喝完，拿过跟茶摊老板买来的干粮。再往前骑马走个两天，就能看见旧都了。

旧都是京城还未变成京城时的王城所在，后来有一代的晋国皇帝考虑了位置的不便，在众多不解反对中迁移了王城。

现在旧都里的王城都还在，历代皇帝度个假什么的都来这里住。

刚拿起掩人耳目放干粮的包裹，唐知砚就被人撞了一下。

“啊！”

唐知砚无语，他动都没动，来人故意撞上来没有撞倒他反而因为撞上定国唐门衣手套上的‘银饰’划伤了哪里。

他低头，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此刻正捂着手臂，一双眼睛含着嫉恨像极了狼那般泛着莹莹绿光。

唐知砚没搭理他，皱眉将包裹系上。

倒是茶摊老板不忍心，过来扶那小孩，“手都流血了啊……肚子饿不饿？我给你拿个馒头吃好不好？”

唐知砚冷眼扫了小孩一下，弯腰一把抓住他手。小孩手里正拿着从茶摊老板腰上偷取的布袋，一双眼睛瞪大了看他。

“你！”茶摊老板好心没好报，气呼呼拿回钱袋回自己茶摊，但是没多久他又拿着两个馒头走了回来，“算我烂好人！”放下馒头就走，不再看向这边。

唐知砚蹲下身看着拿着馒头的小孩，“恨我拆穿你？”

小孩咬牙低头没说话。

“为什么偷东西？”

小孩抬起脸，眼中满是泪水，他恨恨地咬着嘴唇，“我弟弟病了，我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