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远处就能听到野兽般的嘶吼，是雾夜舛。

诸葛彦华隐着气息，打开华舛宫的寝居的大门。一只白色的狐正卧在卧榻上，黄眸尽是杀意，裂开嘴，尖锐的牙齿正往下淌着唾液，时不时小声轻吼一声。亥时未到，雾夜舛现在应该还有自己的意识，一旦亥时到了，那么这只白色的狐就变成无思想的野兽了。

亥时渐近，雾夜舛的表情愈来愈狰狞，它时刻瞅准着机会向诸葛彦华袭去，这只是它靠本能来保护自己的样子罢了。

亥时到，气氛凝重到可以压死人，一人一狐对视着，目光凌厉似要将对方刺穿，飘荡在空中的杀气笼罩着整个华舛宫。雾夜舛黄幽幽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它地声吼叫，想要吓退诸葛彦华，或着看看他有没有足够的勇气成为它的另一半。

“舛…”诸葛彦华浅笑低眸，“其实我身上流着的血液才是真正的半神半天狐，因为我的娘亲根本就不是人类。”

是的，在天界与天狐私会相当于弑神之罪，那是要灭全族的，所以天帝在诸葛彦华的天狐母亲诞下他之后，就将欺骗天界所有的神，诸葛彦华的母亲是人类。天帝宁可诸葛彦华遭人鄙弃，也不能让诸葛彦华死去。

天狐向着诸葛彦华冲了过来，瞅准他的脖子邀去，诸葛彦华却轻松一闪，天狐撞向了门。一道白光在诸葛彦华的身上流转，白光一退，一只同样银白的天狐出现了。和雾夜舛不一样的只是，他的眼眸是黑色的，它的四个腿上都有着像符咒一样的痕迹圈绕着。

失去自我意识的雾夜舛像是野兽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扑向诸葛彦华，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诸葛彦华闪开，它由原先的低吼变成带着怒意的嘶吼。

雾夜舛已经玩累了追逐游戏，想瞅准机会给诸葛彦华致命的一击，可是诸葛彦华轻敏的动作，让它无法预测诸葛彦华什么时候会停下。

当雾夜舛的耐心渐渐被消磨到低端的时候，诸葛彦华扑腾一下，咬住了雾夜舛的脖颈。

一被咬住脖颈的雾夜舛马上由焦躁变得冷静下来，诸葛彦华在头脑中默念口诀，将自己和雾夜舛变成人形。

“诸…葛…”雾夜舛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天狐的弱点就是脖子，一旦被对方咬住脖子，那就得一辈子顺从那个人，“彦…华…”他的眸光朦胧如雾，漂亮得如同幻境一般。

诸葛彦华反身，覆于雾夜舛，银白中参杂着黑色的长发落在雾夜舛的脸上，浅浅一吻，一夜不休。

97、龙嗣（五）

那夜以后，宫里的人都说皇上不理朝纲，腻于华舛宫三日，不见出现，众人急了，都焦急的在华舛宫的大门前等待，日到夜，夜到日，诸葛彦华还是不见出现。

华舛宫内，雾夜舛面色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白得像是一张白纸。他虚弱的静卧在床上，床下一颗圆润的白色圆球被放在地上，它光滑的外壁还带着一点点的血红色，时不时还会张出像十指一样的东西，却很快就消失了。

在衣柜旁边靠着的自然是诸葛彦华，他唇角渗血，宽大的胸膛上多了几道牙印、爪痕和吻痕，这些当然就是雾夜舛的杰作，而那个白色的圆球自然是从雾夜舛的身体分离出来的。他扬起唇角，拭去渗出的液体，艰难的站起身，东倒西歪的向那个圆球走去。

“楠…筲栎…”诸葛彦华摸上它光滑的外壁，碎碎念。

那个白色的圆球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白色的外壁开始变换着奇怪的形态，伸出了像手掌一样的白色肢体，接着是腿、头、身体……当它变换成婴儿的形状的时候，它白色的外壁有了颜色，连头发也长出来了，银黑色的发跟诸葛彦华的一模一样，它的容貌跟雾夜舛好像。它不停的加深着颜色。由出生不久的婴儿状变成七八岁的小孩儿。

楠筲栎眨巴着眼睛看着诸葛彦华，做出口型，却不出声，半晌，在奶声奶气的出了个声音，“跌，爹爹…”伸出小手向诸葛彦华挥舞着，又看向静卧在床上，一脸温柔的看着他的雾夜舛，“娘…娘…娘…哇——！”小娃儿说到一半就大哭起来，从地上站起来，歪歪扭扭的走向雾夜舛。

“好了，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小娃儿伸出手想要抓住雾夜舛，雾夜舛本想伸出手，却强忍着甩开小孩儿的手臂，直勾勾的看向诸葛彦华。

他笑了，笑得一脸平静，向雾夜舛走去，轻声道：“不，孩子你留下，我会离开这里的，因为……”我是怪你是狐，我不想你因为这个孩子而误以为我束缚你。他摘下雾夜舛手上的链子，幻化出一套衣装，打开了寝居的大门。

小娃儿慌了，歪扭着身子想去拦住诸葛彦华，却被雾夜舛拉住。

“他叫楠筲栎，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诸葛彦华侧过脸，回望着雾夜舛，不让任何人看见他脸上的哀伤，早晨的光芒留恋的在他的侧脸上撒下金边，替他遮盖了不舍。“舛，你要一直恨我，恨到我下地狱为止，否则都不要停止恨我。”回过脸，不让雾夜舛看见他笑着的脸庞，关上寝居的大门，扬长而去。

“哇啊啊——爹爹，爹爹，爹爹，娘，娘！”小娃儿哭丧着脸，拉着雾夜舛的手向外拉去，奈何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大人，

你要一直恨我，恨到我下地狱为止，否则都不要停止恨我。

…………

少年时，诸葛彦华坐在秋千上，身旁站着大人的雾夜舛。

“舛，变成小孩子陪我玩。”

他不应，只是呆立的望前。

“舛！舛！舛！”

他还是不应。

“不应算了，我从你小时候就认识你，让你成功逃离天界的皇子追捕的人就是我，我比诸葛云枫早认识你很多，可是你为什么就是爱他？！对不起，忘了这些话吧！”

像是感应一般，大风呼过，弥漫在耳边的嘈杂被漫过。而现在这一切却像记忆一般涌回，雾夜舛嘶声呐喊，“诸葛彦华！你给我回来！否则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的！”

98、暂别

顾不得小孩儿，雾夜舛从床上跳起，径直向门外冲去，推开大门，诸葛彦华穿着镀金龙袍，面无表情的站在一群人的面前。那群人的马匹长着翅膀而且还拉着车，而那群人个个都是如花似玉，不是倾国倾城就是赛若天仙。诸葛彦华银白参杂黑的发是他们之中最特别的，而他的容貌也好像变得不似之前那般，足足可以和那群人相媲美。

“诸葛彦华！”雾夜舛大喊道，“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啊！”

他这一吼，那群人都回过头来看雾夜舛，唯有诸葛彦华不回头。那群人看着雾夜舛的表情都很诧异，用一种不解的眼神流转在诸葛彦华和雾夜舛之间。

“爹爹！”小孩儿的哭声，那群人的心凉了。

有一个人发出了疑惑，“楠汐墨，你和天狐生下孩子了吗？”那个人不自然的笑了笑，“你可知道与天狐私会是要被废去神职的？”

“呵。”诸葛彦华冷血的笑着，看向那个人的目光变得冰冻，“那又如何，从今天开始我就把条天规废除了，别用你那自认为高贵的嘴巴直呼我的名字，起码也要带上敬称吧，别忘了我才是天帝。”

雾夜舛更是惊异，他想不到天帝就在他面前，而且还是他昔日的好友。

“舛…”

雾夜舛快步走到诸葛彦华面前。

“啪”一巴掌打在了诸葛彦华的脸上，目含泪光，他紧咬着唇，忍者将要滚落的眼泪，“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救我的人就是你？筲栎你带走，我不要！”他抬眸望向诸葛彦华，“如果你早点告诉我，那也不会这样了，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

拭去唇角的血，他浅浅的笑着，将雾夜舛拥入怀中，那群人看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又不敢反驳什么。雾夜舛的泪水终究是决堤了，消失在他的龙袍上。他温柔的浅吻着雾夜舛的发，笑道：“舛，对不起，很多事情我无法告诉你，我不要你爱上我，只要恨我就够了，替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对不起，即使一千一万遍都不够。

他将雾夜舛推开他的怀抱，施下定身咒，转过身径直向马车走去，他再也不会回头了。当诸葛彦华坐上马车的时候，他看向窗外的泪流不止的雾夜舛，“舛！我会一直看着你，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你，一定！所以不要放弃楠筲栎。”他依旧是笑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的影子，“一定要记住一个叫楠汐墨的人！”是不是他一点都不悲伤呢？

马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际，直到马车隐于天际的时候，被施下的定身咒才解开，此时雾夜舛早已泪无声。若他不知道，必定会一生又一世的恨下去的吧。

天狐是长生不死的，那一天需要等多少年呢？也许又是几百万年吧。

99、各自幸福

“然后，雾夜舛真的就一直等着诸葛彦华吗？”青涩可爱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发出自己的疑惑。“最后诸葛彦华出现了吗？他们在一起了吗？”

长发被风撩起，诸葛云枫也同那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他轻笑道：“是的，雾夜舛一直等着诸葛彦华，直到现在他也许还在等呢。”说不定自己也在等着什么呢。他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好啦，漠然，这个故事到今天为止就结束了，你妈妈在楼下等着你呢，回去吧。”

“好的！诸葛老师再见！”小男孩站起身，靠近诸葛云枫，在诸葛云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还有哦，我最喜欢诸葛老师了，以后我一定要找像诸葛老师这样的新娘！”

说罢，小男孩就红着脸跑出去了，看着小男孩的背影，诸葛云枫浅浅的笑了。一个银白的身影出现他的身边。

“云枫，你还真的很喜欢把我们的故事讲给那个孩儿听呢，一世又一世，你这样甘愿累积自己的感情，打算让他再次爱上你吗？”

“应该是吧，我也觉得我自己好像也有那样的想法呢，舛。”

两个嬉笑打闹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牵住雾夜舛的手臂，看着有些内向。

“妈妈，门外有一个自称楠汐墨的人找你呢。”

“楠汐墨？”雾夜舛碎碎念，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要他记住这个名字，而那个人他一直没忘，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

他走出门，银白参杂黑的发，白色的西装整齐的穿在身上与雾夜舛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是极其不搭配，俊逸的面容上带走温柔的笑，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雾夜舛的身影。他一下子就认出那个人是谁了，只是他不想直接说出来。

“请问，先生你找我有事吗？”雾夜舛装得极其平淡，但是他眼眸中的期待出卖了他。

那个人笑而不语，将雾夜舛拉入怀中，紧紧的拥着他，似要将他刻入骨髓中。

“我来接你了，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