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山观梅——笔灯敲花
笔灯敲花  发于:2015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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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阳取了细长的挑针在旁搅着香炉中的烟灰,答道:“诚然我所见。”

千山转头看着明阳开口说道:“我有事要求你。”

明阳微微一愣抬头定定地望着千山说道:“还以为你打算跟我说要娶我。”

“……”

“得了别那个表情,我不爱看。”明阳接过新沏的热茶端到千山面前:“没你惯喝的青雾了,你说过这园子里的花采下晒

干了可入茶,我试着按你说的法子弄了些,尝尝。”

千山接过茶盏,揭开看着杯面上浮着的细碎金黄桂花一点点往下沉落,却只闻了闻便放下,赞叹道:“香味很浓。”

明阳看着桌上的白瓷茶盏,那里头并不止是茶,添了些料,只需喝上一口便能十个时辰昏睡不醒。明阳叹了一气道:“想

诳你还真不容易,说吧,什么事。”看着千山的神色,知晓这是要单独谈,便屏退了众人。

良久千山开口说道:“想让你替我寻个人。”

春暖阁虽是风月场所,却不谈风月,只谈生意,一条消息一千两黄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明阳轻声笑了笑说道:“梅庄主的本事那么大,都快把我的生意抢没了,连他都寻不到的人,我区区春暖阁又如何能入你

眼了。”

千山却不理会兀自说道:“十万两,买断你从我这听到的消息。”

“爽快,成交。”

“另加十万两,替我找到梅容。”

千山音落,明阳便诧异地看向他,不置信地问道:“梅容?”

“对。”

“他……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在梅庄里好好的?”

“如果是的话……我又何必来求你。”千山苦笑着说道。

明阳看着千山忧虑的神色,有些不解,不由问道:“这是……?”

千山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放到明阳面前,道:“凭这个到鸿来钱庄,一百万两,我要买断所有关于顾云的消息,共一百

二十万两黄金,我一人着实不便拿过来,只能劳你去取一趟了。”

明阳握着手中的戒指皱起眉头,最近想要顾云消息的人太多,一百二十万倒也不亏,只是……片刻后明阳说道:“已经送

出去的消息收不回来了,余下的,你想如何处置?”

“销毁。”

“那这顾云和,他……”明阳心中疑惑更深,不解为何千山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花下那么大的一笔金钱。

“你那么聪明,又何必我再说。”千山转身卷起案桌上自己的画像,道:“买卖已成,我……随时恭候你的好消息,画我

就带走了。”

“且慢,这画我可不卖。”明阳连忙上前阻止道。

“是么?可你刚已经收了我的钱,这画已随我处置了。”千山微微一笑说道。

明阳皱起眉头,顿时楞在那处由着千山从手中抽走画,而后转身离去。

良久后明阳想清了这中间的关系,再也站不稳跌坐在地。

简直是亏大了,传了这半年的顾云并非顾云,是千山要寻的梅容,而真正的顾云却是千山,千山要抹去的是他与梅容二人

的一切消息……

千山寻了地方重新易容后才踏出春暖阁。

这般散尽家财的感觉十分良好,十年余的积蓄瞬间都花了出去,不知梅容知道了会不会数落他,可如今他要的是人,怕的

是明明可以相守却终成离别,脑海中文衡曾说过的那句话不断跳脱出来喋喋不休。

倘若那时他信了,留下了,那便好了。

没让他等太久明阳便亲自送来了消息,洗尽铅华化作男子半夜里撬开了千山的房门,刚踏入门半步千山便醒了过来。

“醒了?我有梅容的行踪了。”

千山闻言清醒了许多,打量着明阳的装扮披衣起身,咬着发绳随手将微乱的长发归拢束在身后,然后道:“你要与我同去

?”

明阳轻轻挑了挑眉道:“边走边说,慢了可就跑了。”

千山点点头紧跟其后,出了客栈,门前早便有人牵着两匹马在等候。

“跟你做买卖本以为会赚没想到亏得大了。”明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说道。

“再多我也没有了。”千山无奈一笑说道。

连日的奔波,每当停顿稍作休息时明阳便会避开千山与部属交接信息,回来后会简洁地向千山说些与梅容有关的消息。

这日明阳如常离开,千山也不便探听,只得在原地等候,不久明阳皱着眉头回转,看着千山道:“再给我些时间想想办法

……”

千山疑惑道:“发生了什么?”

“人跟丢了。”明阳有些无力地说道。

千山闻言微微一愣,应了一声便再不说话,似已料到会如此。

明阳抬头观着千山的神色,觉得有何处不太妥,可一时竟也无法说得上是什么感觉。

方才她对千山没把事情说全,梅容的情况并不乐观。虽有春暖阁在不断将有关的消息压下去,梅容那边也没留下太多证据

,可已架不住死的人越来越来多流言满天飞了。这已不是金钱所能解决的问题,即便梅容真的仗着顾云这层身份报仇,名

正言顺却还是犹如玩火自焚,终会有一天被人发现他是梅容,再救不能。

这样的情形即便她不说,想必千山也会猜到。

明阳眼睛转了个来回,看着千山的脸犹豫半响,这个法子不知千山可曾想过,若到头梅容还是不愿现身,那她明阳便会成

了这世上一个笑话。

明阳思索再三,忽然开口道:“他于你而言……是……?”不敢说得太明白,想知道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千山转头看着明阳的眼睛,半响读懂了那句未问具体的话中意思,皱眉转而看向别处,答道:“至亲……至爱……”

明阳被自己噎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在他心中又是……如何?”

“我不知道……大概是喜欢?”说着千山垂下眼,停顿了下后补充说道:“他从未说起过……”

明阳闻言叹了一气,心中已有定夺,站起身道:“在这等我一下。”

千山皱眉不解地看向明阳。

没多久明阳便又重新回来,道:“此处离我的沁庄已不远,我们不如先到沁庄等待消息。”

千山闻言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只能听从跟随,一日后,当千山踏入沁庄大门后,明阳转过头对着千山道了一句:“抱歉。

“为何突然要说抱歉。”千山打量着沁庄的墙篱,此时已是蔷薇花期末,篱上的花却开得正浓,深深浅浅一片红色极为绚

烂,像极了明阳。

“因为……在来前我便已吩咐人去散布一个消息,很快……全天下人都会知晓你要娶我这件事。”

明阳看着愣在原地的千山,笑了笑道:“你猜,他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很震惊,会不会迫不及待地来找你?”

千山闻言愣了良久才想起呼吸这件事,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同意。”

“这已经由不得你了,千山……你便当是我强迫你……”明阳顿了顿道:“何况若他真的来了,我又如何留得住你……”

千山轻轻笑了笑,明阳说的没错,倘若梅容来了的话……可若他不来呢?

“明阳……唯独这件事我不想骗任何人……尤其是梅容。”千山摇了摇头道。

“不,千山……”明阳笑了笑,看了一眼已落在千山身后的下属道:“我没有骗人,倘若梅容不来,那你便同我如期成亲

吧……我不介意你的心不在我身上,只要你人留下便可。”

“你说谎的时候总是要解释为什么,你不过是想将梅容引到沁庄里来罢了。可即便他不来,你也留不住我,也不必想着要

敲晕我了。”千山说着侧身躲开了从脑后劈来的手刀。这年头那么多人想敲晕他带走,不躲着点这脑袋早就开花了,除了

栽在梅容手上,自以为并无人能从身后偷袭得手。

明阳愣了愣,似没料到千山能躲开,使了个眼色让其余人都退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道:“当初你委托我替你找到梅容,

如今能有诱他现身的方法,为何不用?千山……我虽是收下了你的钱答应不将此事外露半分,可为了你我愿意自食其言,

名誉也罢钱财也罢,被你嘲笑痛骂也罢……反正我明阳从来都不是何等大方光明磊落之人,比不得你一片善心怜惜万物。

从你选择向我求助时开始,你便该知道一切由我说了算,除了向我妥协别无他法。”

千山沉默了半响后笑问道:“你在用他来威胁我?”

明阳学着千山那般笑了笑道:“自然。”

“你我成亲当日不会宴请宾客,只你与我,你说可好?”明阳说罢靠了过去,挽着千山的手道:“只要他来,我断不会阻

扰半分,那些我所知道的也都会当做不知道。”

千山微微一笑,俯身到明阳眼前,轻声说道:“有几件事我希望你知道,也请你记住,我的一片善心怜惜万物不过是你们

觉得罢了,倘若你真的要用知道的那些来要挟我,我也有许多的法子能让你把所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若他死了,我愿

为他陪葬。”

千山说罢拨开了明阳的手,道:“你以为,我是谁?”

“那你又以为我是谁?”

明阳自嘲地笑了笑,伸手解开束着头发的压冠,拿在手上把玩着道:“消息送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所以决定了这么做

的时候便没告诉你……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就算你不承认。人言可谓,只要世人觉得这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就算你

踏出这座沁庄,我们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我依旧会等着梅容自投罗网……”

明阳看着千山毫无表情的一张脸,眼中神色冷到了极点,却还是继续说道: “还是说,因为你觉得梅容不会来,所以才不

愿留下看看?”

说罢两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终于千山笑了笑,缓缓说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灌了千斤铜铁落入明阳耳中。

原来,她也不过如此。

明阳似乎一瞬间明了她比梅容差了何处,本以为她只是不如梅容了解千山的过往,所以千山会喜欢梅容,可即便了解又如

何?她与梅容,相距又何止万里。在千山眼中,她与二十年前逼死千山父母的人并无两样,与那些费尽心思与手段要留下

千山的人别无二致。

明阳回过神看向千山,这人看起来对谁都好,可其实十分薄情,他只对一人真的好,只对一人重情,那人不是她。

一切如同明阳所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千山也并未能离开沁庄。

不过短短三日,千山与明阳要成亲的消息便传得人尽皆知。

人们说起来都道定是明阳强迫的,或者,千山落了把柄在明阳手上,是以不得不答应这桩婚事,引起了诸多的猜测,而对

于千山失踪了一段时间的传闻似乎也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原来是被明阳劫走成亲去了。

只是这桩婚事说来也奇怪,沁庄在江湖上也有那么点分量,如今沁庄的大当家要成亲,竟无一家一派收到喜帖,只只听闻

婚礼是这月里。

梅容听着隔壁楼道经过的人传来的细微谈话声微微出神。抬起手,一抹碧绿从手心垂下,正是他给了千山的那半边玉印。

一个多月前姜可带着玉印来寻他,转述了千山的话,也就此失了千山的消息。

梅容凝视着垂在半空被墨色绳索缚住的玉印,对身后的姜可说道:“千山他……真的要和明阳成亲?”

“公子如今在沁庄内,无法打探具体的消息……可沁庄的确在大量采买各式的彩礼,据说……是要送到我们梅庄里去……

”姜可迟疑了下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实说了出来。

梅容闻言,无声叹了一气,将玉印收好起身走到窗边。

入目飞檐高阁,街上的人与车马络绎不绝熙熙攘攘,是一片太平景象。

明阳喜欢千山这不是秘密,也曾说过非千山不嫁,但像这次传出确切婚讯的还是头一回,千山也的确在沁庄没错,只是一

想到明阳是个彻头彻尾的情报商人,这件事看起来便更像是个圈套。

他不信千山会愿意和明阳成亲,可若说是明阳强迫的,他信,千山落了把柄在明阳手上,他也信。

恐怕千山是顾云的这层身份明阳已经知晓了,或者更甚者,千山还委托了明阳寻到自己。

若他不去,那明阳与千山便是坐实成亲这件事。

明阳……

你算什么东西?

7、论千愁

千山在又一次尝试出逃失败后,默默地按原路折返回了房中,一路上那些负责看守他的人见他是往回走也并未上前理会。

此生唯恨自己不会半点武功,若人生重来一遍,他拼了这条命也要学一个能逃跑的武功,或者修习个内功心法也好,这样

燃心好歹还能派上点用场。

千山将房门一阖窗户一关,堵住外头十余人的目光,在椅子上坐下揉着后背被落石打得生疼的地方,心中暗自计算着尚有

多少丈才能踏出这遍布人手的重重机关之地。

被困在屋中已是第五日,还有三日便是明阳定下的婚期。每天好吃好喝一应俱全,却不允许离开这方院落。

千山看着桌上的油灯出了会儿神,陡然觉得手上痒痒的似有东西滑过,不由低头去看才发现手臂衣衫处渗出了点点殷红,

撩起衣袖看着伤处包扎着伤口的布条已是全红,血混着已成了褐色的药汁顺着手臂滑到手背上。

千山不由叹了一气,将布条拆下重新上药,刚包扎好门便被推开了。明阳站在门口看着被扔在地上染血的布条愣了许久,

然后抬眼看向千山。

千山只在明阳进来时手停了停后便又继续将桌上的药瓶一一放回药箱中。

明阳迟疑着轻声唤道:“千山……”

但千山恍若未闻,并未理会。

明阳站了半响不见回应,嘴张了张没法说出一个字,明阳深吸了一口气笑说道:“这是婚礼那天我要穿的衣裳,你看好不

好看。”

可惜珠环玉珰碰撞的清脆声响打不破两人之间那高筑的篱墙,千山始终不曾看过明阳一眼,也不愿开口搭理。

明阳见此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说,转过身望着院中缓缓说道:“你大可放心,即便此次梅容不来我也不会用他来要挟强迫你

留下……我会告诉所有人,这不过是个误会罢了……这样你可满意?”

明阳说罢也不再停留似逃走般快步离去。

千山在椅上坐了许久起身走到房门前,看着已空了的院落渐渐阖上房门。

论对错,孰能无过,比执着,孰会无心。

明阳掐算的时间正好,直到婚礼那日梅容恰恰能赶到沁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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