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是可以看到的。”

安塞尔斯苦笑：“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类并不如此啊。”

幻影中天色已经近黄昏了，人影们开始各种往家走去，熠鸟们则一蜂窝地飞向夏洛特离去的方向。

安塞尔斯：“要转变了。”

迪恩突然道：“人类与魔族到底有什么区别？”

安塞尔斯笑了下，无奈地说：“你问倒我了……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他们，但我会为所有魔族担忧，对人类却没有这种情感。甚至于在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种族时，本能就会替我下决定。也许在当时没有杀了你，就是感受到你身为魔族的气息了吧。”

迪恩有点好奇：“你会杀人？”

安塞尔斯奇道：“当然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啊！”

迪恩：“因为你看起来对人类也很温柔。”

安塞尔斯配合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没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会杀人的。既然不需要杀他们，为什么不对他们好呢？”

迪恩：“……”魔王的逻辑果然难以理解。

“嗯？”安塞尔斯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会有落单的熠鸟？”

迪恩什么也没有看见：“哪里？”

安塞尔斯用手指向天空中一个位置：“那里，能看到吗？”

“能，落单怎么了吗？”迪恩问。

安塞尔斯解释：“熠鸟喜欢群居，两三只出现就已经算上稀奇了，怎么只有一只。”

迪恩不甚在意：“也许掉队了吧，它现在朝着它们去的方向去了。”

安塞尔斯皱着眉：“那是因为那里有新生的魔族。希望这只是个例，熠鸟的异动非常的麻烦啊。”

他有些不安地让幻影加速，一瞬不瞬地看着空中熠鸟的动态，发现隔三岔五就有三两只熠鸟从这里飞过，扑向夏洛特离去的方向。

至此为止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事发生。

第13章

幻影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推测是有人在远处喊了什么，这边的人影大量往夏洛特离去的地方涌去，不过一会，他们又纷纷回来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

迪恩：“那小鬼的家的围墙塌了。”

安塞尔斯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迪恩淡定地说：“我会一点唇语。”

然后在安塞尔斯期待的目光下，迪恩任劳任怨地担任起了翻译。

迪恩：“这个人说小鬼家院子里的墙塌了，所以养的羊都跑出去了，夏洛特一直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所以她妈很生气。那个人说看不出来夏洛特这么不懂事。这个人说不仅是这样，她妈进去把夏洛特拉出来时她看到不看她妈一眼。那个人说夏洛特这也太过分了。这个人又说他听别的人说看到夏洛特的眼睛有点泛红，有可能是在魔化。这个人说太可怕了把她关起来了没有。那个人说夏洛特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安塞尔斯递上一杯水：“辛苦了！”

迪恩就着安塞尔斯的手喝了一口，呼了一口气：“我这辈子还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安塞尔斯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手指着另一边聊的眉飞色舞的两个人影：“麻烦再辛苦一下，帮我看看他们在讲什么吧。”

迪恩：“……”

迪恩皱着眉头仔细地盯着那两个中年妇人上下翻飞的嘴唇：“呃……这，这边这个好像在说魔族的邪恶与残忍……”

安塞尔斯：“胡说八道！”

迪恩：“我知道。那边那个好像在具体讲述事迹。”

安塞尔斯：“不听了，我们换一个吧！”

迪恩：“好……”

此时回来的人影们已经大都各自散开，只有刚刚的两个妇人还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安塞尔斯无力地挥了挥手，人影又加快了速度。

天色渐暗时，迪恩看到熟悉的身影闪过，对安塞尔斯示意，走神许久的魔王大人连忙让幻影倒退。

夏洛特浑身脏得不行，鞋子上全是泥浆，从村子旁边的树丛里钻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安塞尔斯：“熠鸟怎么没有跟着她了？”

迪恩随口道：“可能嫌她太脏吧。”

安塞尔斯严肃地回答：“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还要更脏一些，那时候还有三只。”

看安塞尔斯认真的样子，迪恩也努力思考了下，但因为对这种类生物的了解太少，什么也想不出来，干脆保持了沉默。

幻影中的夏洛特缓慢地在村里中间的路上走着，其他人影有些欲言又止地想搭话，但最后还是保持了距离。

突然间，远处跑来一个金发少年，面容与夏洛特有几分相似，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看到夏洛特后，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神色焦虑地说着话。

迪恩翻译道：“他说，‘夏洛特，你到底去哪了，知不知道妈妈很担心，我们都知道那个围墙并不是你的错，快点跟我回家。’”

夏洛特猛然甩开他的手——迪恩觉得这个动作非常眼熟——抬起头凶狠地瞪向金发少年，少年被她的眼神吓得退后了一步。

但被吓到的少年却没有离开，反而再次握住夏洛特的手，说了些话。

安塞尔斯看向迪恩，迪恩：“他说‘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永远是我妹妹，我们回家吧。’”

安塞尔斯评价：“他真是个优秀的孩子。”

迪恩耸了下肩，对此不发表评论。

即使少年说了如此煽情的话，幻影里的夏洛特并没有露出多感动的表情，仍然甩开了他的手，但是这次低下了头，将眼睛藏在了流海下面，朝少年细微地移动了几步。

少年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开心的神情，又一次握住了夏洛特的手，然后两人一起往他们家的方向走去。

迪恩：“这看起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这就是连魔王陛下也不知道的事了：“也许……她的其他的家里人持着不同的意见吧。”

安塞尔斯照例将幻影快进，这时终于轮到了熠鸟的出场。刚刚消失不见的它们竟是从四周将村子围了起来，数量比早上还要多上许多，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涌进了村子。

先是植物，在悄无声息地啃食了田地里的作物后，几十只体型略微变大的熠鸟围成一个罩子的形状，开始吞食家畜，有几只结成小联盟的则啃食着房屋。在有村民听到动静出门查看时，所有的熠鸟忽地一下蜂拥而上，不过几秒钟，方才有人影出现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迪恩皱眉：“它们有这么凶残？”

安塞尔斯：“有的，吞噬是它们的本性，但是它们的胆子很小，没聚集到一定的规模，甚至不敢对活物下手。”

迪恩看着愈来愈多出门的人影被裙聚的熠鸟吞食殆尽，感叹道：“显然这次它们聚集起了相当大的勇气。”

忽然间有个矮小的身影从远处出现，是夏洛特，奇怪的是，面对如此可怖的场景，她却只是像个普通的偷偷离家出走的女孩，一边犹豫地向前走着，一边四处张望，仿佛希望有个人可以出现阻止她一样。但最后，她皱了下眉头，捏紧了拳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向通往外界的路大步跑去。飞舞的熠鸟像是在畏惧她一样分成了两道，任她奔向树林。

安塞尔斯注视着她的离开：“这是四天前的事，这时候她就已经离开这里的，所以她在遇到我们之前独自在树林里过了三天。”

迪恩完全不想理解安塞尔斯的担心的心情，抛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熠鸟不吃她？”

安塞尔斯撇嘴：“我说过了啊，熠鸟胆子很小，以这个规模它们还不敢对健康的魔族下手，可笑的是，它们明明最喜欢魔族的味道，却基本上只吃过快死的魔族。”

大概看清了这个村子发生过的过往，安塞尔斯准备解除魔法，却看到之前的金发少年出现在视线里。他显然也被这疯狂的景象吓坏了，但仍一脸焦虑地四处张望，大喊着夏洛特的名字。

安塞尔斯并没有因此停顿，解除了魔法，迪恩在淡去的幻影中看到熠鸟们如秃鹫一样扑向了那个少年。

安塞尔斯：“我们走吧，去找夏洛特。”

迪恩：“嗯。”

夏洛特正在一个残破得完全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废墟中嚎啕大哭。

安塞尔斯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迪恩等得有些不耐烦，干脆去把停在村口的马车牵了过来。

直至车厢里的行李发生了剧烈的颤动，安塞尔斯才慌慌张张地跑上前，从深处掏出了联络水晶。

哈珀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让人不想联想到他的长相：“陛下，您这次接的好迟，莫非是已经厌倦属下了吗？”

安塞尔斯拿着水晶往僻静的地方走，一边给迪恩打手势让他照看一下夏洛特，一边语气轻柔地安抚哈珀：“怎么会，我最喜欢你们了，今天是有点事没有注意到时间。”

哈珀：“有什么事吗，属下现在就去帮您解决。”

安塞尔斯：“不用……不过有个事情要拜托一下你，明天或者是后天，我会送一个女孩回去，是新生四天的魔族，你看一下现在有哪些城比较缺人可以把她安置过去，如果没有的话，留在宫中也是可以的。”

哈珀满口答应：“属下等会就去查。陛下您不要为了一个魔族就太过操劳，记得要好好吃饭，每天睡够八个小时，零嘴红茶用完了可以告诉属下，属下马上给您准备。”

安塞尔斯：“行了行了，我现在好的很。对了我发现熠鸟确实有些异常，而且是进入大陆后才有的现象，你去问下兰卡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哈珀严肃地说：“陛下，我相信兰卡跟属下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如果您再以游玩之名探查熠鸟的话，我们就请出各据点的人把您请回来了。”

安塞尔斯：“……”

安塞尔斯抓狂：“我只是路过看到了罢了，没有特意去察！我玩得很开心，不需要回去！”

哈珀：“属下相信您的信誉。”

安塞尔斯小声反驳：“你相信才怪。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这有事，明天再说吧。”

哈珀：“遵命，陛下再见。”

安塞尔斯按掉了水晶，把它塞回次元袋，往回走去。

夏洛特已经停止了号哭，但仍在抽噎中，低着头，瘦小的肩膀一耸一耸，若不想起她糟糕的性格，这场景但也算惹人怜爱。

迪恩：“回来了。”

安塞尔斯笑道：“嗯，已经把夏洛特拜托给哈珀了。”

“我还以为你要一路带着她，结果已经要甩开了吗？”迪恩又惊讶又开心。

夏洛特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安塞尔斯。

安塞尔斯讪讪：“怎么能说是甩开，她不是一开始就想去魔域吗？”

迪恩：“是吗？那可真好。”

夏洛特的眼神愈发幽怨。

安塞尔斯微微笑起来：“而且就算她要跟着也不行呀，先不说她跟着我们对她没有好处，我们都不太会照顾人，主要是说好的这是我跟你的旅行，就算是哈珀要跟着我都不干。”

迪恩顿时心情大好。

夏洛特脸涨得通红，一副想生气但找不到理由的样子。

安塞尔斯毫无知觉，继续道：“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在村子里过一夜，明天再出发，怎么样？”

迪恩：“我没意见。”

夏洛特跺了跺脚：“我要睡马车！你们这对死基佬给我滚到外面去睡！”

安塞尔斯疑惑地看向迪恩：“她怎么了？”

迪恩耸了下肩，因为良好的心情嘴角挂起一丝笑容：“谁知道呢，这时候的魔族脾气不就是难以捉摸吗。”

安塞尔斯释然：“对噢……”

夏洛特：“我讨厌你们！”

第14章

第二日清晨。

夏洛特恢复了精神，开始了日常的尖叫：“泽拉城不是这个方向啊，暴力狂你居然连路都不认识。”

迪恩懒得跟她计较，默不作声地调头。

安塞尔斯抱着她安抚：“等到了泽拉城买张地图就好了，在此之前麻烦你给我们指下路好不好，夏洛特？”

夏洛特扭头：“哼，泽拉城很远的，我这么小怎么可能记得所有的路。”

安塞尔斯哄着：“我相信你，我们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夏洛特开始有些飘飘然：“嘿嘿嘿，哼，我不能给你们白做工，有没有什么好处。”

迪恩：“送你去魔域还不够吗。”

夏洛特龇牙咧嘴：“完全不够！要不是因为你们我现在已经在魔域了！”

、“嗯嗯，”安塞尔斯应着，“确实都是我们不好。”

夏洛特像个大爷一样往后一靠，翘起腿：“你们要补偿我！”

安塞尔斯微笑道：“好”

迪恩忍不住由衷地佩服起了安塞尔斯的耐性。

傍晚，一行人还在路上。

安塞尔斯感叹：“没想到泽拉城真的挺远的，我以前怎么一直没有发现。”

迪恩吐槽：“因为以前你是传送的吧。”

安塞尔斯嘟囔：“我现在也可以传送，只要你们不反对的话。”

迪恩还来不及表达意见，夏洛特已经跳脚了：“绝！对！不！要！”

“传送哪里不好了……又快，又方便，只是一点点小不精准，说不定经过我的多次练习还能得到改善。”安塞尔斯相当委屈。

迪恩：“如果是传送阵我可以接受，你的人肉传送还是免了吧。再说你都练习了几百年了还是这个样子，估计以后也没什么长进。”

夏洛特用音量表示赞同：“反正我绝对不要！难受死了！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安塞尔斯沮丧地说：“好的嘛……”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转移话题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我们今天先驻扎，明天再出发。”

夏洛特不满：“不要，已经不是很远了，现在继续的话应该可以在凌晨的时候到。”

迪恩没有表示什么。

“夏洛特，今天先算了吧，我们没有在赶时间，”安塞尔斯温和地坚持自己的意见，突然又眨眨眼，拖长语调，“而且我好累啊，想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夏洛特不情愿地说：“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娘娘腔就是麻烦。”

安塞尔斯开心地夸夏洛特是乖孩子，并开始准备露宿用的食物，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冲迪恩笑了笑。

迪恩愣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安塞尔斯是在担心怕他累到了。一整天的高强度驾车虽然损耗了他很多精神，但迪恩突然觉得他现在精力充沛得可以与大陆上其他两个剑圣大战几百回合。

安塞尔斯翻行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安塞尔斯：“……”

迪恩：“怎么了？”

安塞尔斯：“之前一直没注意……带出来的粮食……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