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奋力挣扎着：“我不是东西！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可恶，要不是你们用卑鄙的手段扰乱我的心绪我怎么可能会露出破绽被你们发现！放开我！”

安塞尔斯：“……”

迪恩：“哈珀真是立功了。”

安塞尔斯：“我会让他泡红茶给我作为奖励的。”

小孩：“你们在说什么啊！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第10章

被迪恩拎在手里的孩子看上去约摸六岁，一头凌乱的短发脏得看不清颜色，甚至还有叶子粘在上边，麻布上衣与裤子也仿佛是从泥浆里捞出来一样，看上去就是个有点清秀的捣蛋鬼。

现在他也不辜负他捣蛋鬼的外表，在后颈被捉住的情况下扭出各种姿势，只为挣脱迪恩的束缚。

当然他完全没能如愿。

安塞尔斯走上前：“迪恩，把他放下来吧。”

迪恩听话地松手，男孩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屎，然后又连忙翻起身来，一手拼命擦脸，一边狠狠地瞪着两人。

安塞尔斯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只咬紧牙关不肯回答。

安塞尔斯思考了一会，将两手放在男孩的耳朵上，头也凑得很近。

男孩慌乱地想挣开，但迪恩上前一步两腿挡在他身后。

此时安塞尔斯的手中已经发出淡淡的光芒，随后光芒笼罩了男孩的全身。

光芒散去时，男孩身上的脏污的地方已经不见了。没了灰尘与泥浆的遮掩，男孩的样貌竟异样的清秀，头发是灿烂的金色，手脚与过于宽大的衣裤对比更显得纤细。

而且，安塞尔斯皱起眉头，光是裸露出来的部分就能算上伤痕累累了，大部分是在刚刚树林里擦破的心伤，还有许多淤青与结痂了的伤疤。

男孩晃了晃头，似乎对久违了的干爽的头发感到不适应。

迪恩探过头来：“真顽劣啊，能受这么多伤。”

男孩口气恶劣地说：“关你什么事。啊，你干什么！”

安塞尔斯已经跪坐在男孩的面前，低着头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摸向他手臂上的疤。

男孩尖叫：“你干嘛，摸来摸去恶不恶心！”

安塞尔斯充耳不闻，只是在专心治疗着他的伤口。

男孩感到手臂上传来又暖又痒的感觉，但也不再疼痛了。然后，他感觉有热热的东西滴在他手背上。

男孩慌乱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你是娘娘腔吗！你你你，你哭什么啊！”

安塞尔斯用手擦掉眼泪：“对不起……”

男孩语塞：“呃，这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才要谢谢你才是，看不出你这么娘人还蛮好的啊哈哈哈……”

安塞尔斯把已经治疗完毕的那只手臂轻轻地抱住，男孩能感到他脸上的没干的泪痕，正不知说什么好，就听到安塞尔斯的声音：“对不起……没有早点找到你……”

男孩愣住了。

迪恩偏过头去，心想你迟了二十四年才找到我，怎么没见有多羞愧。

男孩盘起腿坐在草地上，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治好了，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想表现的很强硬，于是只偏过头看着地面道：“娘娘腔，我叫夏洛特。”

安塞尔斯仍跪坐在地上：“夏洛特，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吗？”

男孩涨红了脸：“怎么了！我看着不像是女孩子吗！”

安塞尔斯大惊失色：“啊？啊……？”

连在一旁作事不关己状的迪恩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一脸难掩的惊讶。

男孩，现在应该被称为女孩，也就是夏洛特，猛的跳起来，用手指指着安塞尔斯的鼻尖大喊：“哪里奇怪了！有你这样娘娘腔一样的男的，不可以有我这样的女的吗！”

安塞尔斯保持着呆滞的脸：“当然可以……”随后又仍不住转头看向迪恩，眼里满满写着：我真的很娘娘腔吗？

迪恩也有点嘴角抽搐，走上前把手放在安塞尔斯的头上安抚。

夏洛特：“你们，你们居然还是死基佬！一个暴力狂！一个娘娘腔！果然是绝配！”

安塞尔斯：“……”

迪恩：“……”

夏洛特跳起来：“我干嘛要在这跟你们两个什么都不懂的死基佬磨蹭！我可是要去洛洛尔城的！”

安塞尔斯连忙站起来：“你要去洛洛尔城？”

夏洛特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突然脸红，但说话的语气仍然相当恶劣：“关你什么事！”

安塞尔斯：“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去那里是不是为了这个？”

他伸出一只手，片刻后有三只熠鸟从树丛中飞出，停在了他的手心。

夏洛特感觉全身的毛都要立起来了：“你怎么知道这个？你是村子里请来的外援？哼，我知道他们肯定都恨死我了，明明我什么都还没做！”

安塞尔斯捏紧手心，松开时熠鸟成片状洒落在草地上，已经失去活性了，然后他直视夏洛特的眼睛柔声道：“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想我可以帮你。”

夏洛特像崩了许久的弦突然放松了一样，退后一步跌坐在地上：“真的吗……不是骗我的吧。我先跟你说好，对我好没用的，我不会领你的情！”

安塞尔斯伸出手想拉她起来，但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踉跄了几步。

迪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阻止了魔王大人直直摔倒在地上的悲剧发生。

迪恩：“怎么了？”

安塞尔斯晃了晃头，迟疑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头有点晕。”

迪恩：“要不要告诉哈珀。”

安塞尔斯反应激烈：“不了！可能是饿了吧……对了现在几点了？”

迪恩：“距离我们扔下马车大概过了四个小时。”

安塞尔斯这才恍然：“啊，马车！我们的马车在哪！”

迪恩无语：“我以为你不要了。”

安塞尔斯急了：“当然不会，我要是把那堆行李弄丢了哈珀大概要篡位……不过现在都快晚上九点了，难怪会饿。迪恩，你饿不饿？”

迪恩：“我不饿。”

夏洛特嚷道：“我很饿啊！本小姐很饿！”

迪恩斜眼看了她一眼，夏洛特悚了一下，又忍不住鼓起勇气瞪了回去。

安塞尔斯连忙把夏洛特拉起来，笑着说：“大小姐你饿了的话，我们马上给你端上吃的。”

夏洛特脸涨得通红：“没，其实也不是很饿……”

安塞尔斯松开她的手，对迪恩道：“我去找马车了，你顾一下夏洛特。”

迪恩对要求进行体力活动魔王陛下表示怀疑：“你去找？”

安塞尔斯笑道：“当然是这么找啦。”

随后他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迪恩就着附近的光球发出的光，细细地看着安塞尔斯的睫毛，与它在眼下投出的一片阴影，眼神专注又暧昧。

感到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腿，迪恩不想移开视线，只用手往下一按。

被按住头动弹不得的夏洛特咬牙切齿：“死基佬……”

这次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安塞尔斯才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道：“找到了，你们退开来一点。”

安塞尔斯一打响指，马车凭空出现在迪恩、夏洛特两人让出的空地上。

夏洛特惊讶得合不拢嘴：“这，这是什么？”

安塞尔斯有点脱力：“这是魔法。迪恩，快拿点吃的来，怎么会这么饿，头好晕……”

迪恩直接把整个行李都拎了下来，放在安塞尔斯面前找着诺埃尔之前塞进去的特产。

安塞尔斯将手掌平摊，之前被扔出去的联络水晶回到他手上：“迪恩，记得给你和夏洛特也拿点出来。”

哈珀：“所以陛下您发现了一个新生的魔族女孩吗，我已经吩咐好下面，随时可以欢迎她的到来。”

安塞尔斯吓得差点再次把水晶扔掉：“你一直没挂吗！”

哈珀：“身为属下怎么能先于陛下断开联系。刚刚因为离得太远听得不甚清楚，您是饿了吗，迪恩他如此不称职，连基本的伙——”

迪恩从安塞尔斯手上把水晶的通讯按钮按掉了。

安塞尔斯用满怀感激和崇拜的目光看着迪恩，迪恩从他手里拿走水晶扔到行李深处，然后把蛋糕塞了过去。

安塞尔斯埋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感觉缓过气后才抬起头，发现夏洛特正盯着他。

安塞尔斯：“不好意思，你也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这里有很多。”

夏洛特大喊：“这个不是问题！你先告诉我你们是谁！知道我什么事！”

“咕——”给她气势汹汹的问句配音的是她不争气的肚子。

安塞尔斯笑得发颤：“哈哈哈，先吃点东西吧，一边吃一边告诉你。”

夏洛特头也不抬地啃着一个热狗，迪恩靠在安塞尔斯旁边的树上，面无表情地吃着肉干。

安塞尔斯已经吃完了蛋糕，手上捧着一杯不知从哪来的牛奶问道：“夏洛特，你说你想去洛洛尔城，是为了去魔域吗？”

夏洛特：“是啊，听说那里都是我这样的人。你去过吗，怎么样，那里好不好？”

“我们就是从那来的。如果硬要我说的话，”安塞尔斯笑道，“我觉得很好。”

夏洛特兴奋地弹起来：“真的吗！那里真的全是魔族？没有歧视，不我没有说我在被歧视！”

安塞尔斯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没有歧视，但并不是所有的住民都是魔族。”

夏洛特你不满地跺脚：“为什么！凭什么让那些不是魔族的人住在魔域！”

安塞尔斯拉住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下，安抚道：“就像你的父母是普通人类一样，魔族与魔族的子女也会是普通人。尽管他们大部分会在成长过程中成为魔族，但也有终其一生都不受熠鸟侵害的人。”

夏洛特闷闷不乐地抱起腿：“凭什么要对他们好，我爸妈也因为我是魔族就不要我了，只有哥哥，不，我没有家人！我活得超级好。”

安塞尔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夏洛特的头。

夏洛特沉默了半晌后道：“娘娘腔。”

安塞尔斯：“……”

迪恩：“噗。”

安塞尔斯无力：“我不是娘娘腔……我有名字的，我叫安塞尔斯。”

夏洛特哼了一声：“你骗人，你不是叫‘陛下’吗。我明明听到那个老妈子这么叫你，你果然也在骗我……”

安塞尔斯：“……”

迪恩难得地被安塞尔斯以外的人逗笑，扶着树笑得直不起腰。

夏洛特瞪向他们：“笑什么笑，难不成你还想说你是哪个国家的王吗！”

安塞尔斯有点犹豫地说：“呃……是这样没错……我是那个……那个，魔王……”

夏洛特被惊得张大了嘴，晃了下头立马反驳道：“骗人，还在骗人！我见过魔王的画像的！他根本不长你这样，他头发很长会发光，还披着很帅气的红披风！”

迪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塞尔斯：“……”

安塞尔斯刷地一下站起来，解开了迪恩盘好的头发，手一张，被收在行李深处的披风出现在他手上。安塞尔斯把它展开想帅气地披上，却发现分不清哪里是正面哪里是反面，连忙转头对迪恩做口型：帮我！

迪恩好笑地走过来，仔仔细细地帮安塞尔斯围好，顺便将他因刚解开而有些带卷的长发梳直，编好辫子。

安塞尔斯面带得意道：“怎么样，我跟画像上不像吗？”

夏洛特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这……”

第11章

经过安塞尔斯不懈地解释。

夏洛特盘腿坐在地上，看向安塞尔斯：“我大概明白了，所以说你就是微服私访的魔王？”

安塞尔斯微笑着拼命点头。

夏洛特又看向迪恩：“所以你是御前带刀侍卫？”

迪恩：“……”这小子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到底是从哪看来的。

夏洛特又重新打起精神，握拳道：“我运气这么好，我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女主角！”

迪恩心道，原来是小说看多了。

安塞尔斯完全没觉得什么不对，笑眯眯地搂住夏洛特的脖子，把下巴架在她的头上，甚至轻轻地哼起了歌。

迪恩略带诧异地看着他，问道：“有这么开心吗？”

安塞尔斯眼睛完成月牙：“嗯！很开心，非常开心，感觉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迪恩：“你以前就干这种……收容所一样的事吗？”

安塞尔斯摇头：“不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能给他们一个家。”

夏洛特龇牙：“娘娘腔恶心死了！”

安塞尔斯把下巴在夏洛特头上蹭来蹭去：“我以前就一直这样，感受着熠鸟的气息，然后寻找着新生的魔族，带他们去魔域，哈珀和兰卡会帮他们分配去需要他们的城市，魔域也是这么慢慢繁荣起来的。”

迪恩专注地听着。

安塞尔斯的语气里满是怀念：“诺埃尔也是我这样找来的——魔域里大概有五成的人都是如此，沃德也是噢——诺埃尔刚来的时候特别胆小，一看不见我就哭，后来阴差阳错地收了他当学生，可惜我的水平还不够，没能教好他……”

迪恩有点酸溜溜地说：“现在他都已经是个老头了。”

安塞尔斯：“哈哈，没有那么老吧，他才刚五十岁出头，还正值壮年。不过我之前找回来的孩子们，大部分都已经去世了，还挺想他们的……”

迪恩想安慰，但一时竟无言，只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我会尽量多活一会。”

“谢谢，”安塞尔斯语气温柔地道谢，“但是不用那么勉强，你不一样。”

迪恩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哪里不一样。”

“我在他们小时候就遇到他们了，所以不管他们长到多大，我永远把他们当作我的孩子。”安塞尔斯解释道：“但你不一样，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还那么强大，所以比起孩子，你更像我的朋友。”

迪恩的脸微微发红：“你平时不太会说话，有些时候还挺煽情的。”

安塞尔斯：“看到夏洛特触景生情了嘛。”

迪恩：“话说这小鬼怎么这么安静。”

安塞尔斯低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她已经睡着了。”

迪恩：“确实不早了，今天我们露宿？”

安塞尔斯点头：“好啊，明天再跟夏洛特打听村庄的方向。哈珀好像放了两个睡袋在行李里，我们睡在外面，让夏洛特睡车厢怎么样？”

迪恩站起来：“我没意见，倒是你放心让这小鬼一个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