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学会面对现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所以这一次也一定要坚强的挺下去。”

“我爱他，就算阿慕是外面那些只会吃人的帕拉，我依旧爱着他啊！”两行热泪滚落而下，耿紫嫣的面上沾满泪珠，她狠狠的推开眼前这个将刀子扎进自己心口的男人，一面摇着头，一面缓缓后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是凶手，杀害了阿慕的凶手！”

“可是你还是我哥，所以我不会想要为阿慕报仇。”颤抖的声线渐渐归于平静，她忽然大笑起来，带着挂满泪珠的脸朝向半空，笑声是那样的寒冷，沁人骨髓，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她止住了大笑，缓缓地说道，“告诉我这些的人是王香莲，带我进入这里的也是她。”

第87章

深夜总是紧跟黄昏之后，尤其是这时代的夜，来得让人心惊胆战，失去了光明，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恐惧一涌而来，钻进每个人的心中，慢慢吞噬着他们的理智，只剩下无尽的恐慌相伴，直到黎明之际。

黎明意味着新的一天的开始，同时也意味着死亡更进一步，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尽管基地里有着牢固的城墙，有着强力的炮火，有着足够的人力去搜刮各处的食物。但是只要城墙外的吼叫没有停止，他们永远都不会拥有安宁。

这一夜，耿楚涵睡得很不安稳，突如其来的状况实在太多，曾经的兄弟不再是兄弟，尽心护着的小妹也在哭泣，更重要的是，暗处的敌人已经开始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一件件烦躁的事接踵而来，几乎让他的脑袋爆炸。

他来到洗漱台边，拧开水龙头双手接着顺流而下的清水，无论冲刷多久，这双早已沾满血腥的手都无法彻底干净。

镜中映出了自己的面容，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左眼的纹路再一次有了些微不同，艳丽的红色淡上许多，看上去少了些妖艳，倒是顺眼多了。形似花瓣的纹路又绕出了几个圈，沿着颧骨蜿蜒而下，直到隐藏在衣领之下。

然而，这样的景象仅仅是一闪而过，等到他将清水扑向脸上之际，那些繁杂的纹路立刻消散的干干净净，只余下花心残留在眼睑周边，像是普普通通的刺青，仿佛刚才那副画面只是一个幻觉。

为什么王香莲会知道穆慕的事？或是说这个基地里有多少人选择了背叛？穆风不太可能，那个老头恨不得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上手有这么一个智能机器人。是阿权吗？最起码目前这个阶段可能性不大。

那人对着自己开枪的一幕时不时会浮现在脑海中，在这之后便是成为实验室白老鼠的生活，再也没有见过湛权。最初的时候是气愤的，当那股子愤怒被磨练干净以后，剩下的只有想要一个解释的念头。

这一次重来，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譬如小王依旧活蹦乱跳地耍二，孙莉留下了他唯一的孩子，母亲和小妹处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尤其是异能，出现的诡异，让他在更快的时间里达到了前世的那个高度。然而，身边出现的人没有多大变化，或许时间上有先后，可不管怎样上一世的班底一点点聚集了起来。

未来已经无法掌控，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太多变化。

猛地，一个念头闪现了出来，让他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对着镜面眯起了双眼——是了，事情在不断变化，有好的也有坏的，可是人的本质不会改变。王家的霸业成也萧何败萧何，而扮演着萧何的正是最大的智脑皇后。

到了皇后这个级别的智脑，已经算得上是半个人了，他打开窗帘望着灰蒙蒙地天空，在那云层之上，有着无数的卫星在孜孜不倦地工作。卫星与卫星之间相互联系，交织成一张大网，收割着许许多多的信息，运输进地面的网络，最终汇聚在皇后那里。

这里的每一个人在皇后眼里都没有秘密，如果将矛头指向皇后，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着装完毕，时间还很早，除了有警戒巡逻任务的人们早早起床外，大部分的人们还处在熟睡之中，令人心慌的深夜好不容易过去了，也只有这样的黎明才会有个好眠。必备的防身都好好地带着，有着皇后之称的女孩被很好的保护在最里面的房间里面，除非必要，对方很少会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一路上他避开了几个巡逻兵的视线，悄然无声地摸到了高华房门前，对着门站立了片刻，还没等他敲门里面的女孩已经打开了房门，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乍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有着经历了末世洗礼后的坚韧。

高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房门外的人，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让开。等到耿楚涵进去以后，她关上了房门，一言不发地回到原先的位置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光屏，无数的代码闪烁在眸子之中，伴随着滴滴答答敲打的声音。

“我知道你能够说话，皇后。”耿楚涵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缓缓地说道。

女孩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黝黑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情感，和湛权不同，那双眼睛里泛出的只有死气。

“回答我！”随着这一声低吼，明晃晃地手枪抵在了女孩的脑袋上，耿楚涵紧紧扣着扳机，鹰聿般的眼神定格在女孩脸上，厉声道，“小王结婚当天，老将军被害以及帕拉入侵是不是你干的？还有关于穆慕的事，是你告诉王香莲的，对吗？”

“是。”自从睁开双眼就没有言语的女孩说出了第一个字，冰冷地仿佛从阴暗的地狱中发出的音色，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这不可能是属于一个人类女孩的声音。

果然是这样，得到了答案的耿楚涵不禁感到一阵沁骨寒意。一年多以来，整个基地已经建立起一张完整的信息大网，所有人一致以为高华只是得到了和皇后共享一半资源的能力，便想方设法让她吸取更多的知识和信息，并交由她总结归纳，完善各个系统。

老将军吸引了各方面的人才，也拥有足够的资源和人力，一年以来，整个基地的防御和攻击系统差不多完善起来，尤其是这栋大楼，更是不比当初拥有皇后的重要基地差多少。所以，当老将军倒下之后，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内部有女干细，而没有怀疑到会是外来的入侵，没有特殊的识别记号，外来者无法进入到里面。

那天帕拉的侵入也来得十分猛烈，几乎没有任何预兆般地席卷而来，甚至毁掉了差不多一半的区域，当时出现了许多进化型帕拉，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其中有着一只变异型主导了这次进攻，在面对拥有了一定智慧的帕拉，习惯了应对毫无思想可言的帕拉的人们，总是会有些措手不及。

现在仔细回想，基地的外层设立了许多防御机械设备，当帕拉跨进了那道防线时，皇后应该第一时间收到了信息反馈，可是他们直到帕拉侵入到了基地内部才得到这条消息，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后隐而不报。

老将军中毒倒下后，湛权曾经询问过皇后一些情况，毕竟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只有湛权才能够和代表着皇后的女孩沟通。得到是一个模糊的视频，看得出有人在茶水里动了手脚，却无法看清楚那人的样貌，以至于调查一直没有进展。

穆慕虽是出自天才穆风之手的智能机器人，但是比起皇后，他依然处在低等的地位，在这个被皇后笼罩的基地之中，被识破真实身份理所当然。

“不对。”仔细回想了过往之后，耿楚涵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内部的程序不会允许你违背三项原则。除非是有人改写了你的程序，不然在放帕拉进来的那一刻，你就会因为违背三项原则而被迫启动自毁程序。”

没有等这位难得开口的女孩出声，他依然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假设你的程序已经被修改，那么想要毁掉这个基地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根本用不着拐这么多弯弯道道，实际上并没有触动到基地的根本。”

“我很喜欢这里。”女孩忽然开了口，脸上竟是浮现出可以称之为喜悦的笑意，说道，“也很喜欢你。”她说着指向了自己的胸口，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里有心跳声，感受这个跳动会很温暖，当这个身体还叫高华的时候，教会了我很多感情，比如喜欢、悲伤、痛苦，还有各种各样的爱。我能够理解它们，可是高华说我不懂。湛权也说我不懂，可是他不会教我，因为他自己也不懂。不过他告诉我，从你身上可以真正懂得那些感情，所以我觉得自己是喜欢你的。”

他听到了什么？一个智脑在吐露心声，想要真正有感情有思想，而且还是从自己身上学习！耿楚涵的眉头跳了跳，总觉得这辈子的事情发展实在太诡异，所以说，其实原本想的那些人的本质没有改变是错误的吗？毕竟连一个机器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那你最开始回答是干什么？”他抚了抚额角，说道，“别告诉我你学会了开冷玩笑。”

“湛权说的很对，你果然猜得出我在开玩笑。”女孩做出了一个惊讶地表情，看起来假的太厉害，她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面瘫脸，问道，“我刚刚表达的感情正确吗？这种时候应该需要表达出震惊吧”

“是谁教你的？”耿楚涵忍住了想要咆哮的冲动，为什么事情要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啊？

女孩拉了拉裙角，回答道：“湛权临走时给我加入了新的程序，依靠这个程序我作出了这个判断。你的猜测很对，的确有人修改了我的程序，我已经不用必需遵守三项原则了。”

“那个人是谁？”耿楚涵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内部的信息告诉我这是机密，无法透露给任何人包括我自己。而且，最近我经常性短暂失忆，在人类里面来说应该叫做这个。我在短暂失忆之后，会发现一些信息有篡改的痕迹。我试着沿着痕迹追寻下去，可是无法找到那个人。”

“所以，是有人控制了你才会导致那些事的发生。”耿楚涵选择相信皇后的话，毕竟到目前为止，基地的根基仍在，那之后也一直处于平静的状态，更大的一个原因是基地已经离不开皇后了，就算眼前这个女孩所说的都是假话，但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对方没有毁掉基地的打算。

看样子有需要穆风的地方了，他不放心继续将整个基地的安危交托在皇后手上，穆慕比起皇后来，等级相差的不会太多，运用得到的话，或许可以取代皇后也说不定。

一个有可能遭到敌人控制的智脑，已经失去了大半的价值了。不过，他看着眼前这张明显还带着稚气的脸，说道：“我可以答应你教会你懂得感情，不过前提是你没有做出有损基地根基的事，就算是被控制也不行，一旦让我发现，我会亲手毁掉你。”

女孩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不用你动手，湛权已经给我安装上了自毁程序，到时候我会先自我毁灭。有一点我需要告诉你，王香莲原本的名字叫做李琳。”

因为一个一闪而过灵感的谈话到此结束了，事件的真相依然是个迷，就连王香莲的身份也越发诡异起来，不过能够发现皇后这颗定时炸弹也是件好事，防范始于未然，提前打个预防针也不错。然而，变幻莫测的世道不给他休息的机会，还没等他走出房门，外面便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高喊着教官的年轻声音。

当他打开房门时刚好撞见了一脸焦急的齐六，一瞅见他就亟不可待地叫道：“教官，可算找到你了，将军他出事了！”

现在基地的将军明显是指某个二货，耿楚涵的心立刻纠了起来，连忙问道：“小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基地都传开了，将军是同性恋并且爱上了你这件事，然后那些反同性恋的正道教教众集结了起来，强烈要求把将军拉下台。军队里也有一些正道教的人，他们竟然闯进了将军的工作室，意图刺杀将军！”

第88章

正道教是机械大战之后新起的教派，或许是那场大战太过惨烈，人类所有的劣根性毫无遮拦的暴露了出来，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些所谓的伦理全部背抛在脑后，怎样活着才是最大的目的。

正是因此，正道教应时而出，它的创始人将自己放在了伦理道德的至高点，并始终贯彻着近乎所有学者公认的各种滥好人式的举动。

在一些因失去过人性而后悔的人们面前，正道教是最好的救赎。它成为了这群人的精神支柱，最初的确带来了好的影响，那些渐渐失去的人伦回来了，并带动着幸存者们重新拾起人性。然而，所有的事都有一个度，一旦过了往往好的也可以成为坏的，当那些教众开始严格要求身边的所有人按照教义来做的时候，正道教已然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这些教众们变得偏激起来，他们将自己当成了制裁者，用疯狂的手段惩罚一切罪孽，在那诸多的罪孽当中，同性恋成为了其中最严厉的原罪，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不可饶恕。

对于这段历史，耿楚涵是一知半解，毕竟在他出生以后正道教由于其教众的疯狂而被打压下去，成为了在夹缝中苦苦挣扎的蟑螂，却又无处不在，时不时会出来闹腾一下。

他匆匆地跟在齐六身后，神情凝重，事情的关键不在于忽然疯起来的正道教，而是有关小王喜欢他的这个传言是如何传出去的。

“那个，队长……”齐六想了想，还是用上了以前的称呼，这样也好拉近距离，小心翼翼地问，“小王他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你吧？我是知道你和咱们的军师是那种关系，再加上一个小王，你们是打算玩男男版的三角恋吗？”

耿楚涵咧开嘴一笑，意味深长地望了齐六一眼，说道：“要不你也干脆加进来，三角恋早就过时了，四角五角恋更有攻略的难度。”

齐六心里一阵发毛，这眼神怎么看都是会吃了自己啊，他连忙摆手说：“不用了，我还是比较喜欢酥软香甜的女人。”

“乖孩子。”耿楚涵揉揉齐六的脑袋，笑的很温柔，维持了一小会儿后立马变成一张怒脸，抬起脚踹了过去，骂骂咧咧道，“小崽子，几天没教训你皮痒了是吗！正事不去办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还想回炉重造一次啊！”

黑面教官降世，齐六立马哭丧着脸，一个劲儿哀求老大脚下留情，都说了好奇心害死猫，他就不该去好奇队长老大的感情问题。

冲进去袭击小王将军的只有那么几人，场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等到焦急的耿楚涵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被围在中央的王某人在接收医务兵的细心包扎。房子的另一个角落则是已经被制服的正道教教众，在看到他走进来时，一双双眼睛喷出的火焰誓要烧尽罪孽那般。

“耿子！”隔着一圈人，小王眼尖的瞧见了心上人，喜得合不拢嘴，大声招呼起来。

耿楚涵径直走去，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大多有些探究意味，这都传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受到一些非议很正常，毕竟在经历过几番大战人数锐减以后，注重传续香火的思想又渐渐回到国人心中。

只不过随着基因技术的发展，只要有精子和卵子在，便可以培育出一个后代，这样也使得许多人放宽了心界，同性恋的处境倒也不似以前那么艰难。只是在大部分人眼里，不太看得上罢了。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有些普通民众也在闹事。”小王的情况还不错，只是右肩处多了一个窟窿以及身上多了些擦伤，比起以前在外面闯荡时受到的伤不值得一提。

“情况不太好，聚起来的人比较多，占了基地里四分之一的人口。”回答问题的是见识到混乱后进来报告情况的士兵。

耿楚涵皱起眉头，说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正道教不应该有那种数量的教众。”